南境之後 第九章 父王好威武
「軒轅青痕,你去死——」
玉景公主的行徑就像戲台上唱戲的戲子,她演得很賣力,台下的掌聲稀稀落落,完全不在乎她在演什麼。
其實她只要冷靜下來看一眼,就會發現所有人的無動于衷,她手上拿不拿刀都像丑角,弄丑自己,娛樂別人。
這里的人都有武功,唯她沒有。
所以,這說明了什麼?
她、找、死。
秦儒明睜大了眼楮想阻止,一旦玉景公主動手了,南嶺郡主就有理由宣稱她遭受「蒙面歹徒」刺殺,而她反擊殺死欲置她于死地的歹徒。
不能怪她劍快呀,只能說「刺客」出手太慢!
可惜軒轅青痕這個打算不能完成。
「胡鬧,你在干什麼?」
玉景公主舉高的手忽被制住,手腕處劇烈一疼。
「誰?誰敢對我動粗,我誅他九族……」好疼、好疼,她的手是不是快斷了……她痛得眼眶蓄淚。
「你要誅誰的九族?」膽肥了。
「你……」
玉景公主的怒罵還沒響起,軒轅青痕像枝頭黃鸝般輕快雀躍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父王,你怎麼來了,我想你想你,好想你,你想不想我?」笑得特別明亮的軒轅青痕朝制住玉景公主的男子撲去。
父王?嶺南王來了?驀地,玉景公主全身發冷,不敢往後看。
「想,父王的心肝兒。」軒轅勝天的聲音雄渾,夾帶著令人嚇得腿發軟的霸氣。
果然是他……玉景公主面如死灰。
陪她到汝南的秦儒明臉色也不甚好看,他盡量將背往牆面貼,降低存在感,希望眼前這些人一聊開就忘了他,他還不想死。
殊不知自身難保的玉景公主也在找替死鬼,她這輩子最怕的人不是父皇,而是嶺南王叔,他一發狠起來是真的會打人,她十歲那年打算放狗咬軒轅青痕,被他捉起來朝大腿一趴,啪啪啪的打了她十下,讓她腫得好高,大半個月不能躺、不能坐,天天痛到哭醒。
軒轅青痕笑盈盈靠向他,「父王,你是不是想我想得受不了,所以就來看我了?」就說她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不是。」這丫頭臭美的習慣怎麼改不了。
「不是。」她一挑眉,似要給她老子一個改口的機會。
軒轅勝天一臂推開軒轅青痕,他這女兒太黏爹了,老是自行返老還童,「我來送嫁妝。」
「我的嫁妝?」她面上一喜,抱著親爹手臂蕩呀蕩。
「你父王我有第二個女兒嗎?」生個女兒不傻,卻盡說傻話,叫他這個老父親怎麼放心得下。
「沒有。」她大聲一應,笑得好開心。
被她丟下的南宮九離看得一陣心酸,心想,總有一天他在她心里的重量會勝過準岳父。
「那是誰的嫁妝?」軒轅勝天取笑著,眼中全是為人父的慈光,對這女兒他心里只有驕傲,她從來就知道她要的是什麼。
「我的。」
「瘦了。」軒轅勝天不悅地看向正吃醋的世子,無聲恐嚇道︰敢把我女兒養瘦了,你要刨幾斤肉來補。
南宮九離不受威脅的回視,你老人家眼楮昏花,青痕分明是穗縴合度。
「父王,你不要一見到我就說這句話,你想把我養得多擁腫,要是你害我上不了馬,我就拐走嶺南王妃泄憤。」軒轅青痕傲嬌地把頭一抬,吃定她父王拿她沒轍。
「你敢——」不孝女。
「我親娘,親生的,我帶著我娘去仙篁山莊住個一年半載,你老頭子自生自滅吧!」母妃對她一向百依百順,她要星星,母妃絕對不會摘月亮,她是母妃拼命生下來的孩子。
住個一年半載?
一听到這話,不僅軒轅勝天臉黑如墨,就連一旁的南宮九離也心口一抽,就怕她真付諸行動。
誰都曉得仙篁山莊的機關無人能破,除非他們自己說出破解法,否則到死都一籌莫展。謝三娘曾因異族奸細潛入王府中了暗算身染奇毒,謝家的人和軒轅勝天找來獨孤神醫為她祛毒,但是她當時已有兩個多月身孕,解毒所用的藥材會傷及月復中胎兒,若不解毒母親會受毒素侵襲,孩子和母親只能留一個,難以兩全。
軒轅勝天鐵青著臉選要母親,他可以絕後,沒有子嗣,但妻子是他一生所愛,他不可能看著她去死。
可謝三娘要孩子,為人娘親者怎麼能不要自己的骨肉,她死也要把孩子生下來,誰也不能阻止。
夫妻第一次起了爭執,謝三娘詢問獨孤神醫,若不解毒,是否能夠撐到把孩子生下,他說只有三成機會。
當丈夫的一听,堅持反對,不肯拿命去賭,而妻子卻滿心喜悅,願意為孩子冒險,兩個人又再一次起沖突。
為了不讓一時惡言傷了夫妻之情,謝三娘便在茶水里下了迷藥,將丈夫丟出仙篁山莊,而她在莊里養胎待產。
這後續幾個月對他們而言都是煎熬,謝三娘因毒素未清而幾次瀕死,吃不下、嘔吐、貧血,瘦得皮包骨,而直接露宿在山莊外的軒轅勝天找不到入莊的機關,茶飯不思,同樣骨瘦如柴。
兩夫妻再見恍如隔世,那時小女兒剛出生。
沒想到毒解了,謝三娘卻昏睡半個月不起,軒轅勝天日日抱著女兒在妻子床邊跟她說話,丈夫的深情和女兒的嚶嚶哭聲終于喚醒了謝三娘。
至此之後,軒轅勝天便對仙篁山莊沒好感,也不許妻子回娘家,也就女兒年紀大些讓她自行去闖關,過得去,見外祖父母和小舅,過不去,就乖乖回家。
可是天賦這種事真的很奇妙,沒學過機關術的軒轅青痕誤打誤撞進去了,把正在喝茶看笑話的族老叔伯驚得眼珠都快掉出來,將孩子帶出山莊叫她再走一遍。
連續變換了十次機關她都通行無阻,因此她成了仙篁山莊百年來唯一的外姓弟子。
「軒轅伯父,你要不要先放開你的佷女,我們好好坐下來聊一聊。」南宮九離一使眼神,看向使性子的小郡主,先將她按捺下來,什麼事都好說。
「佷女?」養個女兒養出白眼狼,害他還得和這臭小子合作,想想就堵心,一身女兒債還不完。
「王……王叔……」玉景公主一臉的淚,皓腕痛得都麻了。
軒轅勝天一瞅,「還真是你,玉景。」
「王叔,你先松開我,玉景手痛……」啊!怎麼更痛了,痛到骨子里,她的手不會真的斷了吧!
「你剛才要殺我的女兒?」雖然她沒那能耐,可防微杜漸,他要將所有危險杜絕于萌芽期,別人的女兒死不死他不管,但誰想對他女兒不利,就算是皇上的女兒他照樣留她不得。
「我……我是開玩笑,鬧著玩的,就憑我那三腳貓功夫哪近得了青痕姊姊的身,我……我沒惡意……」含著淚的玉景公主漲紅了臉,囁嚅地說著。
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屈辱,在絕對的實力前,她一點反抗的能力也沒有,只能被迫承認比她早生一刻的軒轅青痕為長。
皇後陣痛了三天三夜仍未生下玉景公主,痛得死去活來,幾乎是難產,要剖宮取子,而謝三娘雖身中奇毒卻在神醫的幫助下順產,前後花不到一時辰。
兩位皇家嬌兒相差一刻鐘出生,在母月復中憋了三天的玉景公主渾身青紫,瘦瘦小小的,一度以為活不了,前半年是藥不離口,也未上玉牒,怕她死了。
而軒轅青痕正好相反,她就像老天寵兒似,能吃能睡,百病不侵,不到三日白白胖胖,皇上還親自去仙篁山莊瞧她,御賜聖佛開光的紫玉佛牌,當日親手將她的八字送入宗人府。
貴不可言——皇家寺廟的批示。
那時皇家兄弟正手足情深,小郡主又怎麼可能不尊貴,皇上當時不以為然,還拈胡稱許批得好,只是事過境遷,等軒轅勝天成了一方霸主,「貴不可言」就顯得有些刺眼了,到底還能有多「貴不可言」?
若是妻憑夫貴,她已經身為郡主了,將來的夫婿身分得有多高?再高高不過皇家,可太子是她族兄,絕無可能。
若不是妻憑夫貴,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其父權勢滔天,永保她富貴,不論嫁入何種門第都貴氣不凡。
「鬧著玩會連匕首都拿出來,你當本王是瞎的,沒瞧見你的殺氣騰騰?」他就一個女兒,疼若心肝,誰敢動她一根寒毛。
軒轅勝天只伸出一根食指輕按穴位,疼到唇色發白的玉景公主手一松,紅寶石匕首掉落在地,鏗鏘。
「王叔……」她真的怕了,淚眼婆娑。
「軒轅伯父,專情不宜鬧大。」皇家內部的分歧還是關起門來處理,別傳進外人耳中,引起對方的蠢蠢欲動。
听懂南宮九離的暗示,軒轅勝天這才滿臉陰沉的松手。
一月兌離桎梏的玉景公主連忙揉著手,發現手沒斷才安心,可是瓷器般光潔的雪腕上多了一圈怵目驚心的青紫指印。
她心里的恨漲滿胸口,她又把這次受的罪記在軒轅青痕頭上,認為若沒有她,她的王叔不會對她動手。
在軒轅青痕面前,她什麼也不是,渺小如螢火,眾人只看見軒轅青痕耀如星辰的光芒。
「玉景,你听著,以後做事三思而後行,別因自身喜怒而沖動,你是皇家公主,要以身作則,做為典範,宏揚你父皇浩蕩無邊的龍威。」
說老實話,軒轅勝天恨不得把這個佷女塞回皇後肚里,一顆老鼠屎壞了一粥鍋,皇家子嗣良莠不齊,去蕪存菁才是千秋萬世。
「是。」她怯怯地退到一旁。
「還有,不要招惹本王的女兒,本王知道你心高氣傲,不想輸人,可你那腦子是怎麼長的,居然敢持匕首向連老虎都打得死的暴力女子,你是不是找死……」
「父王,打人不打臉,別做人身攻擊。」她什麼事也沒做倒惹一身騷,招誰惹誰了。
「你給我閉嘴,一會兒再找你算帳。」不省心的女兒白了老父頭,他還不到四十歲呀!都是被這小猴子鬧的。
「關我什麼事?」軒轅青痕不滿,覺得她父王喜新厭舊,移情別戀,悻悻然地坐回南宮九離身側的座位,他伸手一握住柔白小手,她頓時被安慰到了,心中漣漪陣陣。
看她臉色泛柔,多了絲絲情意,南宮九離乘勝追擊,對她又給予柔情緡繕,趁她對著準岳父使起小性子時攻心為上,潤物細無聲的侵入她的心,成為她心里的唯一。
小子,收斂點,別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鬼!軒轅勝天惡狠狠的睨了他一眼,又轉回來向佷女說教。
「你動誰都行,別把主意打到小乖身上,你們不和已久是你們的事,但是一旦動起手來,你知道你會有什麼下場嗎?」
小乖是軒轅青痕幼時的乳名,當她稍長會說話抗議時便少用,不過此時此刻用,只顯得父愛如山,也只有軒轅勝天會覺得自家小煞星還是個孩子,自家小孩和人吵架,當長輩的出面教訓別人家的孩子,千錯萬錯都是對方的錯,他女兒不會錯。
玉景公主委屈道︰「偏心。」
「你說什麼?」他兩眉一豎。
囁嚅著,玉景公主嘟嘴,「王叔偏心。」
看到軒轅青痕正吃著一道道送上來的熱菜,而饑腸轆轆的她卻得挨餓被罵,她實在很不甘心。
「同樣的話不用說第二遍,本王听見了。你是不是傻的,皇兄生下你沒讓太醫瞧瞧嗎?心本來就是偏的,本王不偏心親生女兒還偏心你不成,你有多大的臉!」歪梁長出憨柱子,老子沒腦,生出的孩子也缺腦,一樣的糟心貨。
軒轅勝天對皇上派人刺探他,在他的封地安插人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感到不痛快,行軍打仗的人最痛恨這種鬼鬼祟祟的心機算計,有事當面講開,何必故作信任又心存質疑,認為他有異心。
當年的豪情萬丈被歲月磨去了,拍著他肩膀說「弟弟,我們共享天下」的皇兄不見了,只剩疑神疑鬼、疑心別人要搶他龍椅的皇上,權力腐蝕人心,也斬殺了兄弟情。
再見到性子和皇上如出一轍的玉景公主,他有著遺憾的心態,皇家父女都心胸狹窄,不容異己,只要有機會便要拔除對己有威脅的人,先下手為強。
「王叔,我是你親佷女……」玉景公主不快的一跺腳,她認為她是公主就該是眾所矚目,所有人都要將她視為第一優先。
「嗟!佷女有女兒親嗎?你當是偷抱來養的,蠢貨,將來馬革裹尸是女兒替我埋尸立碑,不是你。」他一死,皇城中那些人只會肆無忌憚的凌虐他的家眷,將她們踩在腳底下。蠢……蠢貨?王叔竟然這麼說她……玉景公主的臉乍青乍白,十分恐布,像長滿毛、面發紫的夜叉。」
軒轅青痕還是看出父親眼底的遺憾,「父王,不說這事,觸楣頭。」哪壺不提提哪壺,還身在壯年就想到身後事,真不要兒子了。
軒轅勝天不是重男輕女,而是若有一個兒子,父子倆有共同的話題、共同的喜好,不論長得多大都能要抱就抱、要打就打,他皮糙肉厚,打不壞。
而女兒要嬌養,嬌滴滴的不沾陽春水,每回看她在烈日下揮汗操練,他是自覺對不起女兒的,若他有個兒子,女兒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她能依偎在娘親懷中撒嬌,在閨房中和三五好友嬉戲逗樂、無憂無慮等嫁人。
「古來征戰幾人回,戰場上刀槍無眼,每次出征都要做好馬革裹尸的準備,我說的是事實,何必遮遮掩掩。」一拿起他的紅纓槍,他就將生死置之度外,能有個全尸就滿意了。
軒轅青痕心口發酸,「父王我不愛听這話,你再說我就生氣了。」他有她還有母妃,他不能死,要長命百歲。
軒轅勝天是軒轅青痕心目中永不言敗的英雄,他是她的楷模,也是學習的對象,她希望他屹立不倒,他是驅動她前進的那座大山。
「好、好,不說,女兒都發脾氣了,再說就伸出爪子撓人了。」
軒轅勝天哈哈大笑,看自家女兒是怎麼看怎麼好,天女下凡似的嬌人兒,享天下人福氣,一動一靜皆宜人。
再看到她身邊想偷摘桃的臭小子,那是越看越討厭,一眼生惡,他在那一逕的獻殷勤算什麼,沒瞧見人家的爹在跟前嗎?不長眼色的楞頭青。
「哼!」軒轅青痕冷哼一聲,表示不滿。
「哼什麼哼,老子管不動你了是不是,先在一邊待著,我先審審玉景丫頭。」軒轅勝天扭頭,一臉嚴肅道︰「你呀!到汝南干什麼,堂堂一個公主私逃出宮已是大事一件,你還出了城,千里迢迢跑到汝南,你真當這天下河清海晏,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這丫頭不是膽大,而是沒腦,居然連御林軍也沒帶。
單槍匹馬很威武嗎?那是給山匪河盜送菜,一株水女敕女敕的芙渠送到眼前,誰會錯過。
「我……我是……」玉景公主滿臉羞澀的看向心上人。「我是來找九離哥哥的,我……我們……」想到他就要成為她的駙馬,她喜不自勝,想要早點見到他。
「沒有我們,公主請自重。」見她神色不對,南宮九離搶先一步表態,他和公主之間純潔的像張白紙,絕無交情。
「你還不曉得嗎?父皇已為你我指婚,不日成親。」玉景公主忍不住月兌口而出,想早日永結同心,以免夢長夜多。
「公主……」貼牆而立的秦儒明慢慢往下滑動,小聲地喊著她,對她摟眉弄眼,要她瞧瞧嶺南王越來越黑的臉,可她眼里只有心上人,全然無視他的警告。
「公主自說自話的本事越來越高明。」南宮九離冷嘲。
她急了,「你不信?」
「信什麼?」異想天開是病,得治。
「明明有天使送聖旨而來,德公公還沒到嗎?他比我早三日出京。」她是尾隨德公公出了京城,心想跟著他們總安全些,誰知跟著跟著把人跟丟了。
其實德公公半途拉肚子,足足拉了三天,他住在某官員府中養病,那官員十分會巴結,讓德公公左擁右抱,受足美人的殷勤款待後才啟程,反倒讓玉景公主超前半天。
接下來距離拉越長,狀況百出的德公公一行人此時還在半路上,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看著水淹驛館,明明沒有刮風下雨、河水暴漲,甚至是閃電打雷,怎麼方圓十里都淹了,水深過膝,車馬無法行走。
「沒瞧見。」南宮九離看也不看玉景公主一眼,神色溫柔地替身邊女子去魚刺,夾塊女敕魚肉到她碗里。
「怎麼會沒瞧見,他們應該比我先到……」玉景公主著急的想證明她說得是實話,心里埋怨德公公廢物。
「咳咳!玉景,你是不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還賜婚,他讓她嫁給乞丐都易如反掌,一輩子討飯去。
「王叔,你別打岔,我正說著我的終身大事,父皇一下子賜下兩門親事,一是我與汝南王世子的親事,一是……南嶺郡主和鎮……鎮國公世子……」她說錯什麼嗎?王叔臉色黑得像要殺人。
一旁的鎮國公世子秦儒明全身抖如落葉,臉白如紙。
完了、完了,被這蠢貨公主拖累了!
他以為南嶺郡主遠在嶺南,接到聖旨也怪不到他頭上,皇恩浩蕩,誰也不能抗旨,他也是逼不得己。
誰知她不只來了汝南,連嶺南王也來了,口中說著送嫁妝。
能讓他親自送嫁妝的有幾人?唯有南嶺郡主。
也就是說,汝南王府跟嶺南王府要結親,自己活月兌月兌就是個絆腳石!不自己滾到路邊就罷,還自己跑到他們面前礙眼。
所以他死定了,被口無遮攔的公主害死了!
*
為免家丑外揚,一行人也沒吃飽,直接由聞香酒樓移到汝南王府的正堂,面對血淋淋的
皇家心計,還是關起門來慢慢說,以防隔牆有耳,泄露給鄰國,趁機作亂。
同時,一抬抬的嫁妝也抬進王府,從早到晚沒停過,一百抬……老鼠嫁女兒嗎?不夠看,是以百計數,一百抬、一百抬地往里抬,分批進入,等前一百抬和嫁妝單子核對好確認無誤,抬入庫房內安置妥當,下一百抬嫁妝再從側門入。
如此抬嫁妝抬了足足三天,震驚汝南全境。
當然,遠在京城的皇上也收到飛鴿傳書,他氣到直呼——
「荒唐、荒唐,豈可胡鬧行事,朕派去的人呢!都死在路上不成?」
皇上鎮密的計劃月復死胎中,叫他如何不飲恨?
不過這些乃是後話,先按下不提,說回眼前。
軒轅勝天要好好跟不懂事的佷女說清婚事問題,連被嫁妝一事驚動的老秦氏也赫然在座,但臉色有些……陰沉。
嫁妝多不是不好,可是看看人還沒進門,軒轅勝天就來撐腰,日後她這個老王妃哪會被放在眼里?還不如娶個窮縣令的女兒任她拿捏。
軒轅勝天睥睨著玉景公主道︰「說你是個傻的你還不信,本王都說了為女兒送嫁妝,你用你的豬腦袋好好想一想,在汝南有誰能配得起本王的女兒,在本王面前還敢大言不慚要搶本王的女婿,你是嫌命太長還是活膩了,本王成全你……」
「可是聖旨……」玉景公主還想用皇上旨意為自己扳回一城。
自古以來誰不以皇命是從,皇上是天,是真龍天子,他所說的話凌在一切之上,君無戲言,聖旨一下便是定局,她和汝南王世子的婚事板上釘釘,已成事實。
可是她忘了軒轅勝天就是個軟硬不吃的,護短又不講理,從不按常理而行,規矩在他眼中是個屁,放再多也裝不滿一蘿筐。
軒轅勝天不耐煩的揮手,「聖旨在哪,等本王瞧見了再說,憑你片面之詞,本王無法從命。」他的意思是拿證據說話,空口無憑只能說她滿口謊言,為了壞這門親都敢拿皇上出來說嘴,實為不忠又不孝。
「王叔!」他怎麼能罔顧聖意,明明有太監出京傳旨,他再等一等不行嗎?非要指稱她為一己之私假傳聖旨。
「去去去,一邊玩去,本王忙得很,沒空理會這等小事,本王要嫁女兒才是天大地大的事,神阻斬神、佛擋殺佛,讓本王女兒嫁得不愉快,本王不惜人骨搭橋,以血做池。」他目光從端坐的老王妃身上掃過,見她雙手忽地捉裙才滿意一笑,會怕就好。
嶺南王的霸氣展露無遺,他是南方地區的神只,一開口,無人敢反駁。
他腳一踩,地裂三尺,再仰天一吼,石破天開,他就是王,定天下、護萬民的嶺南王,令人打從心底敬畏,不敢與之抗衡。
偏偏總是有一些腦子里灌了水、看不清狀況的人還要負隅頑抗。
玉景公主怒紅了眼,「九離哥哥是……」是我的夫婿,王叔替女兒搶我的男人還不許我多說一句嗎?王叔未免太霸道了。
不想再听她說話,軒轅勝天板著臉教訓,「叫姊夫。」不懂事。
玉景公主面容紅如血,是被氣的。
「我才是……」正主兒,王叔你喧賓奪主了。
玉景公主還是沒意識到,相較于手握大權的軒轅勝天,還有他唯一的掌上明珠軒轅青痕,她真的只是小魚小蝦而已。
皇上有子十一名,女八名,多一個公主少一個公主不算什麼,反正有那麼多嬪妃等著承寵,往後還會有皇子公主出生。
若嶺南、汝南兩家王府搶在聖旨到前辦好婚事,皇上也不好強拆姻緣,更別說為她這麼一個可有可無的女兒出頭爭夫,他不敢直接撕破臉,怕一下子把兩家逼得狗急跳牆。
「玉景,讓開,你,過來。」
玉景公主來來回回就那幾句話,軒轅勝天听膩了,朝縮著身子的秦儒明一比,他抖了一下。
「拜拜拜見嶺、嶺南王,王爺千歲,在下是鎮……鎮國公世子。」他希望鎮國公府的名號可以讓他逃過一劫,畢竟在京城鎮國公府還是頗有聲望的世家,文臣武將都樂于結交,門庭若市。
「你就是玉景說的妄想高攀本王女兒的豎子?」他冷冷一視,懾人威嚴立現。
「這……」他聲音一滯。
「你說你配得上本王的女兒嗎?」連蛇都不是的小蚯蚓,也敢妄想。
「我……」面對嶺南王的威嚴,他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爹當初怎會听信姑母的建議,為了向皇上表忠心,透露願意娶了南嶺郡主,借由郡主去控制嶺南王,將嶺南那片土地拿到手,還暗地打算一石二鳥,趁機壯大鎮國公府實力?
事實上是他們不自量力了,鐘家長子的下場殷監不遠。
听說太子妃之兄被拖進暗巷打得四肢皆殘,日後是只能躺在床上的廢物,只因皇上本要為他和南嶺郡主賜婚。
聖旨上的名字都填寫完畢了,可是人都被廢了還能賜婚嗎?這不是結親,而是結仇,只好趕緊換人。
這時他爹說要為君分憂,便把他推出去。
汝南王府已經被他們挖成空殼子,秦家家族大、開銷也大,要另闢蹊徑賺錢,嶺南王獨生一女,他身後的身家她獨佔,不如上表求娶,一來娶了個金菩薩入門,二來也能在皇上跟前露臉,博個忠君美名。
祖父和父親都忘了嶺南王不是好惹的人物,這些年並未進京的他不再傳出驚人事蹟,以至于讓人以為他雄心已失,再也不復當年威猛。
看到祖父和父親的胸有成竹,彷佛已水到渠成的樣子,他心里惴惴不安,可是聖旨都下了他還能怎樣?只能安慰自己,就算嶺南王父女要殺他,也得花點時間,自己還有機會跑。
「不然讓你跟本王的女兒打一架,不用贏她,只要平手,本王就給你一個競爭的機會。」看,他多厚道,哪有有理無理都要攪三番,不給年輕人出頭天,這誤會可大了。
一旁正在和未婚妻喂喂細語的南宮九離聞言一抬眸,先看向一臉得意朝他示威的嶺南王,眸光一轉又斜睨直冒冷汗的秦儒明。
明明沒有什麼冷刀子直射,被他一看的秦儒明卻很想奪門而出。
「父王,你听過『狗拿耗子』嗎?」就那小子禁得起她一拳嗎?太弱的對手她不屑。
「你說本王多管閑事?」這女兒是來氣死老子的。
「既然都要成親了還比什麼武,你也給你女婿留點面子,別搞得他娶個媳婦得過五關斬六將。」都定下了還鬧什麼瞥扭,再怎麼看不順眼也是自個兒點頭的,自做要自受。
聞言的南宮九離勾唇一笑,拉起軒轅青痕的手往玉面一蹭,滿目縫繕柔情。
老父親軒轅勝天看得怒火中燒,想把他那只手剁了,而眼露妒意的玉景公主則把嘴唇咬得都破了,泌出血絲,狠瞪著軒轅青痕,很想撕爛她的臉。
眾人神色各異,唯有秦儒明盡量做到眼觀鼻、鼻觀心,把自己當成一顆石頭,希望在場的每個人都不要想起他。
他錯了,他不該在公主的慫恿下陪她到汝南,如果知道會遇到嶺南王父女,他絕對不會離開京城半步。
「不是說有聖旨嗎?不如再等等……」存心找磴的軒轅勝天不想南宮小兒太順風順水,有意刁難,可說歸說,他眼刀卻狠狠往秦儒明臉上射,顯然意有所指。
玉景公主一听,欣喜若狂,當她和南宮九離的婚事並未破局,王叔幫著她,但聞弦歌而知雅意的秦儒明連忙順著台階下,他的小命撿回來了。
「什麼聖旨,我沒听過,皇上說說罷了,當不得真,天賜良緣不能等,良辰吉時已定,佳偶天成。」這個時候他的立場一定要站對,皇上不會砍他腦袋,但形同土匪的這對父女則不跟人講道理,一言不合就人頭落地。
玉景公主還傻得駁斥,「秦儒明,你在說什麼,明明有聖旨……」
秦儒明說得一本正經,「公主,你看錯了,我們離得遠只是猜測,沒人瞧見聖旨上寫了什麼,妄自揣測聖意可是大罪。」聖旨是封住的,必須在接旨人面前打開宣布,若擅自閱覽死罪一條。
「你……」玉景公主徹底傻了,你半天也說不出下文,不知為何秦儒明會倒戈。南宮九離跟軒轅勝天卻是齊齊點頭,嗯!上道。
軒轅勝天大手一揮,「好了,玉景,別再鬧了。還有你,秦家小子,你比你貪婪的祖父、腦子被驢子踢過的父親強多了,如果不像他們那般糊涂還是能走得長遠……」
秦儒明頸部以上僵硬,連笑都像在哭,王爺這麼說人家長輩,要當人兒孫的如何回答?
「他……他們都是好人,從沒做過什麼壞事,王爺這麼說可就過分了,這里是汝南王府而非嶺南王府,王爺說話還請客氣些。」一向習慣做主的老秦氏終于忍不下去。
這幾日看著身邊熟悉的人一個個消失,連小秦氏的面也見不著,取而代之是外來的生面孔,感覺權力被架空的她一日比一日心急,一日比一日恐慌。
會不會有一日她也不見了,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囚室里,從此過著叫苦連天的日子?
軒轅勝天在她面前氣勢洶洶的駁斥玉景公主,又教訓威脅她的佷孫,一副當家作主的樣子,更讓她這種恐慌達到了巔峰,顧不得兩人的身分之別,想要抓回話語權。
軒轅勝天嗤笑,「哎呀!老妖婆,你終于開口了,本王還當你成了啞巴,原來舌頭還在,沒被你冤枉害死的鬼給拉出剪了,你真是命好。」小輩處理完了,那就再戰倚老賣老的老賊婆。
「無禮!放肆!我是汝南王妃,你與我兒同輩,當以禮敬之。」她還想端著長者姿態教訓言語不當的小輩。
軒轅勝天哈哈大笑,「本王不是南宮厲那傻子,對你百依百順,要是有人敢動本王妻小,本王不管他是龍是虎,雖遠必誅,何況老汝南王已逝,你算什麼汝南王妃,充其量是有了誥命的老夫人,本王身為皇上親弟,還看不在眼里。」
「你……你敢對我說出……這麼無法無天、天理不容的話……」
她氣得一喘,身後的馮嬤嬤連忙送上茶,待她喝一口後才輕拍她後背,為她順氣。
「你也別端著,一副天大地大你最大的樣子,老汝南王不到四十歲就死了,你敢說你沒有責任?王爺依例有正妃、兩側妃、四夫人、八名侍妾,你又不是天仙美女,而且只為老王爺生一子就因怕痛而不生了,你憑什麼不讓老王爺找旁人開枝散葉;你貪戀榮華安逸,不肯隨夫戍邊,可別人情願,你憑什麼嫉妒人家與老王爺相伴……」
軒轅勝天毫不留情揭開那層薄薄的遮羞布,從老秦氏的過往全倒了出來,嘲笑她魚眼珠子當自己是明珠,明明一身烏鴉羽毛還妄想把自己粉飾得雪白,他呸個不要臉老婦。
「你也不用捂著胸口裝心悶氣短,四戒,去給她把把脈,看是不是快壽終正寢了。」也就軒轅勝天敢說這種話,把人家的老底翻出來還補刀咒人家。
「哎呀!王爺,和尚躲在這兒偷喝酒你也曉得……」窗子翻進一個光頭和尚,就口一飲葫蘆內的酒,老秦氏不讓診脈,和尚三指一按她就動不了。
望聞問切……沒事。
軒轅勝天冷笑,「老妖婆……算了,也是姻親,就客氣叫你一聲老王妃吧!本王的女兒要嫁進王府,本王也不求你憐小惜幼,就一條,少拿規矩煩她,什麼晨昏定省都免了,也別想侍疾,給你當奴才使喚,她就是來當你祖宗的……」
聞言,沒病的老秦氏真的氣暈了,被人抬著回去。
可誰也沒去探病,因為王府要辦喜事了,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張燈結彩貼喜字,滿府紅艷艷,更沒人注意到小秦氏正從挖了很久才挖出的狗洞鑽出府,步履蹣跚不知往哪去。
她不甘心。
怎麼甘心?王妃之位是她的,她一定要拿回來,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