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夫求歡 第十七章
第十章
宋心寧原想躲著鄭尋歡,沒想到不但躲不了,還被他不按牌理地騙出來,被他乘機抱個滿懷。
她沒有掙扎,只是驚愕地瞪著他。
這人到底有多少張臉啊!
「你易容?」
「不錯。」
「除了燕飛和婢女,你還有多少身分?」
「為了方便管理在外頭的田產和商鋪,我有六個假身分。」
原來他當初說自己有幾個假身分,借此經營外頭的田產和商鋪,不讓鄭府知道,竟然是真的。
「不過自從砍了姜鶴,接收他的臉皮面具後,就數不清有多少了。」
「……」
「姜鶴那家伙是個人才,易容的功夫無人能及,爺費了那麼多功夫想抓他都不成,多虧娘子認出他,爺才能宰了他賣錢。」
意思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這只螳螂無意中幫他這只麻雀作嫁。
不得不說,她佩服他的聰明,利用地利之便,他扮成少夫人的婢女再適合不過了,不但把男人高大身材的缺點變成優點,還利用少夫人與她的口頭之約,順勢布了 這個局,讓人不疑有他。
「玉牌哪來的?」
「借的。」
她再度錯愕。「人家肯借你?」
「孟嘯天答應借爺,爺才賣他面子來虎嘯山莊的。」
宋心寧一陣無語,她怎麼有種感覺,打從進到虎嘯山莊後,她就踏入鄭尋歡設好的陷阱,不對,這廝一開始就用武林大會這事來引她上鉤。
他的鼻息貼在她頸邊。「好香,爺就知道這個時辰你已經洗好了。」
她還感覺自己是洗好的香餑餑送到他嘴里。
她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他,這一回絕對非問清楚不可。
「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還有,這次武林大會,你有什麼目的?」
別告訴她,他是為了引她入甕,她沒那麼天真。
「你真想知道?」
「當然。」
他突然收起笑容,認真看著她。
「恕爺不能泄漏自己的底,這可是爺的看家本領,爺若是說了,豈不是把自己的底都掀了?就像你一樣,不管是宋家或鄭府,你也保留了自己的底,不是嗎?」
宋心寧擰眉。雖然她很想知道,但他說得沒錯,想逼問他,又要打一場,她的武功雖然比他好,但這人勝在奸詐狡猾,否則先前不會追緝了他那麼久,也拿他沒辦 法。
「不過——」他嚴肅的表情又轉成了曖昧,語氣也變得性感起來。「如果是爺的妻子,那就是自己人,爺對自家媳婦是不同的,爺的秘密及所有一切,都可以與自 己的媳婦共享,因為她不單是爺的女人,還是爺未來孩子的娘。所以,你是用什麼身分問爺?是外人,還是爺的媳婦?」
鄭尋歡雖然帶著笑,但他的目光太精銳,直直地盯住她。
他這是要她表明心跡,把話說開了。
以往,他總是與她嘻笑怒罵,口口聲聲說她是他的娘子、他是她的相公,但兩人之間總隔著一層紗,她無法完全信任他,而他對她也保有太多秘密。
他看起來玩世不恭,但每一步都精心布局,她不是沒感覺,他在打情罵俏中,也透露一些訊息給她。
他不介意讓她知道他在外頭有其他身分,除了假扮十惡不赦的花無心,又同時是行俠仗義的天涯客燕飛;青樓和當鋪是他的一部分產業,卻又是他拿來設局和傳遞 消息的眼線。
他是鄭府二少爺,但他對鄭府沒感情;他是她名義上的丈夫,但他的行徑,卻讓人模不清他到底是敵人還是自己人?
宋心寧抿了抿唇,終究吐了一句。
「魔教和正義門派,你是哪一邊?」
「都不是。」
她又呆了,沒想到他的回答竟是如此。
鄭尋歡輕笑,對她解釋。「江湖那麼大,除了魔教和名門正派,還有朝廷、有百姓、有蠻族和海外異族,而我呢,我是鄭尋歡,是太尉府的二少爺,是朝廷命官的 兒子,同時也是江湖人。我殺行惡之人,私吞他們的錢財,我也把朝廷賞金送給受害的百姓。我經營青樓,做的是賣人皮肉的生意,我也開當鋪,用最高的價碼買下所 當之物,讓人救急。」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下,帶著戲謔的語氣問她。
「所以你告訴我,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她啞口無言,竟是被他說得無從反駁,只能怔怔地看著他。
「連你也說不出來,是吧?重點不是好或壞,而是你心里怎麼看我,如果你不認同我做的事,那麼我在你心里就不是好的;若你認同我做的,那麼就算他人說我 壞,你心中也自有決斷,是吧?」
不得不說,他說的這一席話還真他媽的對,完全符合她的脾性。江湖上的人與事,還真是不能用好與壞來評斷。
她也見過一些人打著名門正派的旗幟,私下做見不得人的事,只不過大家礙于門派面子,不想撕破臉罷了。
「不過有件事很確定,就是我娶了你,我當你是我媳婦,而你有沒有當我是你丈夫呢?」
面對鄭尋歡深情的目光,宋心寧心頭一陣悸動。
他不再像以往那般吊兒郎當,而是語氣認真,他也一改往常,不用「爺」自稱,而是用「我」。
他在向她表明他的心意,同時也要她坦白,她對他,是想繼續當外人,還是當一輩子的妻子?
她不只心動,耳根也熱了。對他,說不心動是騙人的。
他在等她表明立場,而這一次,她不能再糊弄兩人的關系,也不能逃避了。
她緊抿了唇,最後終于開口。
「我還有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
他挑眉。「說。」
她又掙扎了下,似是這個問題很重要,她很在乎。
她咬了咬牙,終于豁了出去。
「你在外頭有多少女人?」
鄭尋歡怔住,挑高了眉。
不等他開口,她立即沉下臉。
「別跟我說哄女人的那套甜言蜜語,你這麼會勾女人,又開青樓,紈子弟的行徑學得像模像樣,一看就是老江湖。我可以相信你不是魔教中人,但要說你不風流, 我壓根兒不信!」
鄭尋歡盯著她,琢磨她話中的警告意味,興味盎然地道︰「你問這些,爺是不是可以當做是你在為我吃醋?」
宋心寧哼了一聲。「要我認同你,總得拿出誠意來,別的你可以不說,但這一點你必須老實招來,要是敢隱瞞,別說我沒警告過你,我宋心寧可不是男人可以隨意 應付的女人,你最好掂量掂量。」
鄭尋歡立即送上陪笑。「明白、明白,就像做生意,兩方先談好條件,說好買一擔就不可以偷斤減兩,混假充真,下標之前先驗貨,是吧?」
能這麼比嗎……算了!「……就當是吧!」
鄭尋歡笑了,笑得像個奸商,摟著她的手臂又收了幾寸。
「原來你在意這個,早說嘛,你放心,爺還是個處呢。」
處什麼?宋心寧一時沒反應過來,當意識到他說的就是那個意思時,她沉下臉冷笑。
「胡說八道,你言語下流,臉皮又厚,目光輕佻,舉止,一看就是個風月高手,說自己是處?你不害臊我都為你感到羞恥。」
「……」這是開誠布公還是罵人啊?
「你知道丹陽神功吧?」
「當然知道,那是嗔痴老和尚的武功絕學。」
「要練丹陽神功,男子必須以元陽之身去練,你也知道吧?」
「當然,這是武林眾所周知之事,問這個干麼?」
「我是他的嫡傳弟子。」
一陣沉默後,宋心寧終于變臉了。「你是和尚?」
鄭尋歡被她氣笑了。「當然不是,我是他的俗家弟子。」
「證據?」
「你用內力輸入筋脈,查我體內功法,便知我練的是什麼功法。」
讓人將內力輸入自己體內,游走全身筋脈,本就是一件很危險的事,這等于是將自己的防護門打開,讓人登堂入室,萬一對方心懷不軌,筋脈受損,輕則武功被 廢,重則失去性命。而對于練武之人來說,武功被廢,生不如死,還不如死了算了。
鄭尋歡自願打開門戶,讓她進入,等于是將命交到她手上,光是這一點,就讓她不得不正視他所說的話。
宋心寧的確這麼做了,她以內力灌輸,進入他筋脈,而他完全沒有抵抗,就這麼讓她游走全身穴位。
他勾著笑,狀似不在意,但額角的汗透露了他的痛苦,被人輸入內力強行調查絕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在查過他的功法後,宋心寧收回內力。
她沉默了。原來他說的是真的。
鄭尋歡閉目調息,待順了口氣後才睜開眼,笑笑地對她道︰「現在你相信了吧?」
她相信了,而且十分震驚。
他們現在所處之地是湖邊小屋,為了讓她檢查自己體內練的功法,鄭尋歡將她領到這里,而他此時臉上也卸下易容面具,恢復他英俊的五官。
這兒除了隱密外,屋內東西齊全,該有的都有,方便兩人獨處。鄭尋歡與她說話的同時,也很自然地摟住她,當然更沒忘記今晚的目的。
「我向你證明了,現在該你了,你還沒回答我呢。」
回到兩人的問題,她是要繼續當個外人,與他保持距離,還是要做他的妻子,知道他所有的一切?
宋心寧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對上他灼灼逼人的眼。他眼中透露的訊息很明顯,若是想知道他的一切,就代表她願意成為他真正的女人,也代表今夜,兩人的關系將 不一樣。
他是認真的,他在等她的決定。
宋心寧被他太過深邃的目光瞧得心頭大跳,再看看這處湖邊小屋,明白他帶她來的用意。
宋心寧一向冷靜自持,這時候也不免有些緊張,忍不住偷偷吞咽了下。
他的眼神很露骨,抱著她的手臂很有力,他全身上下都蓄勢待發,傳達著一個訊息——他想要她。
給,還是不給?
宋心寧望著他的容顏,不得不說,他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但吸引她的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的性子。
他聰明狡詐,放蕩不羈,油嘴滑舌又死皮賴臉,完全與她心目中的對象條件扯不上邊,但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讓她可以破口大罵,可以毫無顧忌的當個潑婦,想 動手就動手,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當她意識到這件事時,發現自己活了二十個年頭,所有的冷靜理智和規矩都被他打破。
她這一生的喜怒哀樂全被這男人給包辦了,包括她的心也被他勾得時高時低,但不可否認的,在她氣他的同時,也不知不覺被他吸引。
在玉靈宮時,她心里想的是大師兄,她的心也隨著大師兄起伏,可是遇到鄭尋歡後,她卻連一次都沒有想到大師兄。
當這男人讓她忙得沒有時間去想其他時,也表示在不知不覺中,她腦子里裝的也都是他。
他用強勢的方式闖進她的生命,逼她看著他、想著他甚至嗅著他,現在他還入了她的心,說他想要她。
其實,她早就對這男人心動了,只不過自己不肯承認罷了。
給他嗎?兩人都成親了,不給他,還能給誰?
她紅了臉,點頭。
……
☆☆☆
宋心寧一夜未歸。
昨晚大伙兒耳清目明,都知道她去了少夫人那兒,只是沒想到少夫人會留她一夜。
宋心寧回來時,已過了用早膳的時辰,她沒驚動其他人,但有一個人因為特別關注她,因此在她回來時,還是叫住了她。
「師妹。」
宋心寧身子僵了下,回頭就見到大師兄。
「大師兄。」她冷靜地打招呼。
玉斬驚訝。「師妹的聲音怎麼啞了?」
叫了一整夜,不啞才怪。
「沒事。」宋心寧丟了句,便想繞過他進屋。
「師妹。」玉斬巧妙地擋住她的路,可他才一動,宋心寧立即倒退三大步。
「大師兄有事?」
見她如此避著他,玉斬心里頗不是滋味,但面上並沒表現出來。
他認定她還喜歡著自己,只是礙于人婦的身分而有所顧忌。從以前她便是這樣,明明心儀于他,卻克制守禮,從不敢表明心跡。
而他,其實很喜歡看她壓抑心中的愛慕,讓他可以輕易掌控她的情緒,將她拿捏在手中。
他相信,只要他想,她隨時可以是他的人。
「師——」他才開口吐出一個字,眼前忽然一閃,人已經遠去,只飄下一句話。
「師兄您忙,我尿急!」
「……」
玉斬面色依然溫文儒雅,但心頭卻像被潑了冷水一般。
他肯定是听錯了吧?
看到他就會臉紅、在他面前手足無措,總是顯得局促而柔順乖巧的芙蓉師妹,怎麼可能會說出粗俗的話?他一定是听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