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她超魅的(上) 第十六章
寶寐心情大好,三兩下就把整碟手工女乃油擠花餅干一掃而空,又咕嘟咕嘟地將頂級紅茶一飲而盡。
楊姊看著面前這個……吃貨大師,嘴角抽搐了一下,還是努力把話題導回正題。「寶小姐不用客氣,咳,您剛剛說這幅刺繡……」
「假牡丹,單雄鳥,這幅刺繡不是祝福象征花開富貴美滿幸福,而是一種詛咒和怨恨,你們尤家肯定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寶寐終于言歸正傳,沉吟道︰「不過繡畫上的怨氣,跟外頭的芭蕉林比起來還是小蝦米了。」
「我就知道芭蕉林有問題!」楊姊腳底板直冒寒氣,說到這個,瞬間再難維持住名媛貴婦的氣質,咬牙切齒道︰「老一輩人都說芭蕉聚陰,易惹邪穢之物,听說我婆婆是七年前突發奇想,堅持從山上移植了一大批的芭蕉種在房子周圍,我和我先生怎麼勸就是不听,我婆婆還找了個非常有名的大師來看風水,說用這片芭蕉林的陰氣才能鎮住這一片地的火煞。」
「喲,還火煞咧,」她美麗嬌艷的小臉頓時興致勃來。「哪位大師呀?好好奇喔,說來听听,有上過電視風水節目的嗎?」
「不是,但听說這位大師北中南都有道場,信徒不下萬人。」楊姊遲疑道︰「我婆婆也是他的忠實信徒,其實不只我婆婆,就我所知,有好幾位政府官員和他們的夫人也都是他的座下弟子。」
「搞這麼大?」寶寐摩挲著下巴,滿臉羨慕。
看看,人家那是什麼規模,嘖嘖嘖……不過,這樣一來,她就更想會一會這位「大師」了。
「芭蕉林里面有井吧?」
楊姊臉色微白,敏感至極。「井?」
「你看,」她縴細雪白手指指向落地窗外的芭蕉林,楊姊的目光不自覺跟著望了過去。「冤氣沖天,紅中帶黑,是厲鬼等級了。」
外頭芭蕉林忽然無風自動,寬大的葉子瘋狂顫搖,剛剛還晴朗的天空不知怎地陰了下來。
落地窗也格格格地搖晃著,整棟房子彷佛痛苦申吟般喀喀作響……起居室外兩個女佣發出了尖叫聲!
她們以為是地震了。
「……」楊姊嚇得面色灰敗慘然,哆嗦著挨近了寶寐身邊,幾乎哭出來。「那、那怎麼辦?我們這房子是不能住了,我、我馬上就帶我先生和婆婆搬家……」
「那厲鬼是跟定你們了,搬哪都沒用。」寶寐氣定神閑地望著落地窗外那大片充滿黑色濃濃濁氣冤氣沸騰的芭蕉林,輕松地彈了指,一切的地動天搖瞬間靜了下來。
楊姊一臉余悸猶存,瑟瑟發抖。
「不過七七四十九天,這才過去三十天而已,你們還有十九天的安全期,在此之前,死不了的啦。」
楊姊這下真的嚇哭了,顫抖地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臂。「求大師驅魔殺鬼,求大師救救我們!不管要多少錢,我都願意付!」
「我不會亂加價的,剛剛簽約簽多少錢就是多少錢。」她可是有原則有信用的大妖,不過還是加了一句︰「那個,楊姊,方才合約上面的三條備注事項你有看清楚吧?」
「什、什麼?」楊姊現在慌得腦中一片空白,渾身發冷,只想著請大師趕緊發功,瞬間降妖伏魔驅除鬼怪,好保護他們一家性命安全,哪里還想得起那紙契約上備注了什麼東西?
「備注一︰如承辦之案件經查明,甲方有違反天道善惡是非準則,甚而乃屬造孽行惡一方者,乙方有權無條件終止契約並對甲方進行合約金三倍之求償。」
楊姊呆住了。
「備注二︰承上,如甲方欲請乙方代為超渡受害之一方,須再給付乙方特殊業務費,計費方式為合約總金額百分之三十,並相同由甲方負責墊繳該金額產生之營業稅。另,乙方若認定甲方罪刑重大,天理不容,乙方有權拒絕甲方之請托,且無須賠償任何違約金。」
楊姊臉色這下由白轉青。
「備注三︰以上合約內容事項,為甲乙雙方共同擬定,如有爭議,將交由台北第一法院裁決之(乙方法律顧問為臨集團律師團)。」
楊姊抖得更厲害了,不過這是給氣的……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剛才竟胡里胡涂簽了這麼個喪權辱國的合約,柳韁這小混蛋……介紹的是濟世救人的大師嗎?該不會是黑心律師吧?
但楊姊不愧是見慣世面的名媛,強按捺下滿月復驚恐憤怒不安,勉強擠出笑來。「大師這是什麼意思?我們明明才是受害者,而且、而且對方是您說的……厲鬼啊!」
那厲鬼二字,楊姊壓低了嗓子只敢用氣音說出,生怕把……招來了。
寶寐正要開口,起居室門口出現了一個蒼老威嚴的女聲——
「這是在干什麼?」
楊姊一僵,緊張地站了起來,忙陪笑地上前相扶。「媽,您、您不是去大師那邊禪修,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一個穿著貴氣又盛氣凌人的老太太尖酸刻薄地睨了她一眼,卻沒有拒絕她的殷勤攙扶。「這是我家,我不能回來嗎?怎麼,你在家里胡搞什麼,怕我知道?」
「媽,怎麼會呢?」楊姊有一絲難堪,還是耐著性子笑道︰「我只是約了會計師到家里談點公事罷了。」
尤老太太威嚴得自以為慈禧太後似的,高高在上在兒媳的服侍下端坐,看向沒規沒矩依然笑吟吟坐在原位的寶寐,老太太臉色難看起來。「你是我媳婦的手底下人,怎麼這麼沒規矩?見了人不會叫嗎?」
寶寐美艷靈動的眸子破天荒地有一絲冷,面對楊姊拼命偷使眼神,她彷佛沒瞧見,兀自閑閑地自己又斟了一杯紅茶。「抱歉,我是你兒媳的會計師,不是手底下人,老太太,時代不一樣了,你還把自己當老安人、頭家嬤,怎麼跟得上時代的腳步呢?會給年輕人笑的。」
沒看她這芳齡上看五千年的大妖都得順應時代,配合潮流走低調路線了,這不過爾爾的尤老太太還連根小雞毛都不是呢!
「你——」尤老太太臉色大變。「什麼亂七八糟的都能上我們尤家的門了?阿金,把人給我攆出去!」
「媽,別……」楊姊急了,怎麼也沒想到這位看起來笑咪咪好脾氣的大師……寶小姐怎麼一下子就跟婆婆沖起來了?
「尤老太,我本想,若見著你還有一絲人性、一點悔意,我今天還出手雞婆地管上一管,幫忙排解一二。」寶寐嬌艷嫵媚的臉龐看著像是在笑,諷刺意味卻濃厚得很。「不過,看你還是如今這德行,那我也放心了。」
「你是什麼玩意兒敢在我家撒野發瘋?」尤老太太恨恨地一拍桌,厲聲喊︰「阿金!」
「是!」一個約莫五十幾歲的精壯中年人聞聲而來,渾身上下有股悍然匪氣,在看到寶寐的剎那愣了下,可還是神色狠戾地上前,語氣威脅,「這位小姐,『請』吧!」
「媽,您听我說……」楊姊慌亂又焦灼,愣是急出了一頭汗,「寶小姐她、她——其實來幫我們家捉厲鬼的!」
「閉嘴!」尤老太太面上詭異地變了變色,隨即大怒。「哪有什麼厲鬼?我們家有靈愆大師護佑坐鎮,百邪不侵——」
「抱歉,楊姊,你這件案子我是接不了了。」寶寐懶得再跟這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東西多說什麼,逕自對楊姊歉然一笑。「不過冤有頭債有主,你是後頭來的,什麼都不知道,自然也不該被牽連,你放心,看在柳特助的面子上,我還是會護一護你的。」
「寶小姐——」
「你送我出去吧,」寶寐微笑。「對你有好處的。」
「她敢?」尤老太太冷笑,老太君的凌厲威嚴畢露。
寶寐挑眉望著臉色急得一陣白一陣紅的楊姊。
欸,她自己是沒差啦,反正走出去就能用APP叫車,可方便了,但是如果柳特助這表姊若連送她出門都沒膽,沒這份擔當和禮貌,那麼她也沒必要那般熱心,非得在人家身上畫個隱形的平安符啥啥的。
「媽,寶小姐是我的客人,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失禮,等一下我再跟您請罪。」楊姊最後還是一咬牙,拼著被婆婆責罵刁難仍堅持親自送寶寐出去。「寶小姐,對不起,我讓司機送你吧?」
寶寐美眸浮起了一絲淡淡愉悅的暖意——嗯,還不算無可救藥。
「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婆婆嗎?」尤老太太猶在後頭氣憤叫囂,大吵大鬧道︰「好!好!等蘭景回來,我就要他親眼看看,他娶的是什麼不孝媳婦,天天忤逆婆婆,我真是有夠歹命,一個兩個都來糟蹋我……上師說得對,兒女就是來討債的!我就是前世沒有修行,今生才會遇到你們這些冤親債主!」
楊姊面上難堪之色越深,她送寶寐走出了大門後,眼眶微紅強自冷靜地致歉。「寶小姐,我婆婆掌權作主了大半輩子,至今還是公司最大的股東,我先生性子好又孝順,我實在不忍心讓他為難——」
「這已經是你第二次這麼說了。」寶寐眼神有些復雜。
楊姊一怔。
「你很愛你先生?」
楊姊蒼白的臉龐掠過了一絲赧然的嬌羞。「我、我們是夫妻嘛!」
寶寐神情彷佛有點同情,又有點……說不出的古怪,可不待多問楊姊,寶寐已經擺了擺手。「因緣果報,個人自擔吧,總之我既看在柳特助的面子上保你一命,我就不會讓任何人動你一根汗毛,嗯,走了,免送。」
……保住小命沒問題,不過受一番驚嚇,總是在所難免的了。
「寶小姐——」楊姊忍不住對著她妖嬈的背影喚了聲。
寶寐卻沒有回頭,只是意味深長地瞥了芭蕉林一眼。
寶寐漫步經過植物園外的紅磚路上,心口悶悶的,有種吃壞了東西堵著上不來也下不去的煩躁感。
她莫名沖動地撥了一個手機號碼,響了兩聲,彼端那人已接起。
「喂?」嗓音泠泠如山澗清泉,淡然中透著一絲柔軟的溫和。
「啊,」她這才驚覺,呀了一聲,有些傻愣愣嬌憨地歉然低呼,「忘了你應該還在飛機上……等等,飛機上能接電話嗎?你怎麼沒關機呀?不對,我馬上掛電話,你趕緊關機才不會妨礙飛航——」
「沒事,私人飛機有特殊的通信系統,無礙。」白摯頓了頓,對正在向自己做簡報的另一名特助比了個暫停的手勢,特助忙噤聲,悄悄退回灣流私人飛機十個座位中的角落,然後偷偷對A組保鏢和柳韁做了個口形︰寶、小、姐。
眾人眼楮噌地亮了,一臉了然,非常識相地趕緊低頭各忙自己的去。
雖然八卦之心熊熊燃燒,也很想狗膽包天的偷听,但一來先生天威難犯、眾生回避,二來誰都不敢保證惹毛了先生,不會被扔出飛機外。
寶小姐現在人可不在飛機上啊!
「你說。」白摯清俊修眉微微輕揚,看著窗外的雪白雲層藍天,听著手機那頭嬌軟慵懶的女孩兒聲音嘟嘟囔囔,訴說著經過,眼底漸漸漫上笑意。
「——怎麼會有人這麼壞呀?不對,人類本來就好的很好,壞的超級壞,壞到沒邊兒了。」寶寐猶自氣呼呼的。「我剛剛真想把她搓成一顆橘子,捏!爆!」
他幾乎可以想見她嬌媚妖嬈如白雪似花瓣的小臉蛋鼓鼓的,恨恨地邊嚼吃東西泄憤、邊忿忿握拳揮舞要給人好看的模樣。
一縷低笑已經到了嘴邊,還是被他輕輕地抑藏了回去。
她心腸還是那麼軟,精神也還是那麼好……想必胃口也還是一樣好。
「你想怎麼做就去做,」他嗓音沉靜。「有事,我擔著。」
寶寐腦際一嗡,霎時間覺得自己耳朵懷孕了啊啊啊啊啊!
嗷嗚嗷嗚……
她開始春心蕩漾浪呀浪到不知道內心小劇場已經準備上演十幾出醬醬釀釀……的當兒,手機彼端的清醇男聲又對她說了句什麼,而後又頓了一頓,沒听到她的回應,停了幾秒後才結束了通話。
寶寐酡紅著小臉蛋靠在植物園外的欄桿上,媚笑傻兮兮得嚇飛了一只正停在花上采蜜的小翠鳥……猶渾然不覺。
然後終于發完騷(嗶——!),她軟綿綿甜膩膩地道︰「白先生你坦白說,你是不是也有點想睡我——喂?喂喂?喂喂喂?哈羅?」
寶寐呆了呆,隨即一臉欲求不滿地瞪著手機……這是重要時刻就給她斷訊了嗎?
好氣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