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撩表心意 第八章
殷璃繼續待在等候區等盛知懷,而正準備外出用餐的年輕護理師見盛知懷去了休息室,便走出掛號處,小步疾走過來到殷璃身旁坐下。
「殷小姐,妳剛剛太帥了!盛醫師的堂哥實在太瞧不起人。診所怎麼了?難道待在醫院工作就比較高尚嗎?」年輕護理師雙手握拳,一臉義憤填膺。
「也沒什麼,我常被說做事不經大腦,身體總是動得比腦子快。」殷璃被對方這樣熱切地盯著,怪不好意思。
「但有時候還是需要沖動一點,像我常常把話憋著不敢說,就很羨慕沖動的勇氣。」年輕護理師低頭嘆了口氣,不過很快又打起精神。「我可以叫妳殷璃嗎?」
「當然可以。」
「我叫蘇曉陽,叫我曉陽就可以了。」
「好啊!對了,曉陽……另一名護理師是不是不太喜歡我啊?」殷璃壓低音量,偷偷打量掛號處的方向,總覺得和蘇曉陽說話時,她又遭到另一名護理師的「深情凝視」了。
「妳說崔姊啊……」蘇曉陽靠近殷璃耳邊,悄聲說道︰「由于盛醫師和向醫師都太優秀了,常有患者出于私人感情來診所找人,崔姊很討厭那些人,自然而然也就對妳不太友善了。還有就是……崔姊喜歡向醫師,可是向醫師非常粉妳。」
殷璃微微睜圓了眼,難怪崔護理師一听到她是要拿東西給向宥恩,眼神變得更為銳利。
崔護理師不會以為她一次要攻掠懷恩診所的兩位醫師吧?
「妳們在說什麼?」盛知懷已經換下白袍,上身只剩一件白襯衫,袖口反折到了手肘處,露出一截結實的前臂。
「我先去吃飯了。」蘇曉陽最怕一臉嚴肅的盛知懷了,她朝殷璃笑了笑,迅速起身離開。雖然盛知懷不會真的對員工發脾氣,但是一板起臉來就震撼力十足。
「說你受歡迎。」殷璃笑咪咪地望著他,如願得到盛知懷無言以對的臉。「我是說真的,向醫師說這幾天有女患者一直找借口跑來診所看診,就為了找你,還瘋狂獻殷勤。」
「我怎麼不知道?他隨口說說,妳也相信?這陣子還沒見過比妳更瘋狂獻殷勤的女患者。」盛知懷思索了片刻。
殷璃尷尬地別開視線,在心里暗罵向宥恩是個大騙子,害她當面出糗!
「想好要吃什麼了嗎?」
「想好了,跟我走,保證能守住你的荷包,也能吃得心滿意足。」她仰起臉,眼神燦亮,彷佛眼前就有一盤美食佳肴。
離開診所後,盛知懷跟著殷璃走進彎彎曲曲的小巷弄里,雖然他也在附近住了一年多,但並沒有走過這條巷子,不禁疑惑這種連車子都不見得進得來的逼仄巷弄里會有什麼餐廳嗎?
「到了!」殷璃在一間小面店前停下腳步。
盛知懷看了看只有三張桌子的小面店,環境看起來干淨,但並沒有什麼華麗的裝潢,甚至連冷氣和招牌都沒有,只有幾架風扇在轉動著。
「這就是妳想吃的店?」他忍不住再次向她確認。老實說,他以為像殷璃這樣外表嬌貴的女人應該會找間餐廳或者至少是有冷氣的地方,而眼前的小面店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看了眼殷璃的穿著打扮,難以想象她坐在里頭滴著汗吃面的模樣。
殷璃點了點頭,目光一觸及盛知懷身上的襯衫,才驚覺他這樣的打扮似乎不太適合在這家店用餐,不僅炎熱,還可能弄髒白襯衫。
「不好意思,我們還是換別間店好了,我怕你吃得不舒適,弄得滿身汗也不太好。雖然這間店的食物物美價廉,很想讓你吃吃看,不過還是下次再說吧……」不曉得有沒有下次就是了。
「沒關系,就在這吃吧,我今天只有早上的診,待會就回家換衣服了。」盛知懷莞爾一笑,她竟然還反過來擔心他。
「保證你不會後悔的。」殷璃笑逐顏開,率先朝店里走去。「陳爺爺、陳女乃女乃,我又來了!我今天還帶了朋友,所有的餐都來兩份!」
「小璃來了啊!妳先找位子坐,餐要等一會兒。」陳爺爺和殷璃打了聲招呼,雖然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但煮面的動作依舊利落。
「妳吃得完嗎?」盛知懷听見她要把餐點都各點兩份,深怕吃不完會浪費食物。
「可以的,你有什麼不吃的嗎?」殷璃指著牆上斑駁的菜單。
盛知懷看了眼菜單,「不加辣就行了。」
這間店賣的餐點沒幾樣,只有干面、肉圓、肉燥飯、燙青菜和蛋花湯,五只手指頭都能數完。
以他一個男人的食量吃下這些倒是沒什麼問題,不過……她這縴細的身板真能吃得完?診所里的護理師時常嚷著要節食減肥,讓她們來吃,說不定點碗面和湯就飽了,而殷璃這樣的服裝模特兒不是會更克制飲食嗎?
「小璃的朋友可以放心,她每次來都是這樣吃的。」陳女乃女乃听見他們的對話,笑著解釋。
「陳女乃女乃,待會再幫我多做一份外帶,我帶回去給我姊吃。」
「等你們吃得差不多了再做,怕涼了不好吃。不過……妳這位朋友看起來有點眼熟?」陳女乃女乃的視線停留在盛知懷臉上,思考著自己在哪里見過對方。
「他是懷恩診所的醫師,診所就在這附近。」殷璃猜測陳女乃女乃大概是在診所見過盛知懷。
「我帶我們家的小孫女去懷恩診所看過幾次病,難怪覺得眼熟,原來是診所的醫師。」陳女乃女乃恍然大悟,對盛知懷感到更親切了。「你們趕緊找位子坐,我先去幫忙了。」
殷璃帶盛知懷在對著店門,較為通風的座位坐下。
「妳常常來這里用餐?」盛知懷見她一副熟門熟路的模樣,好奇問道。
「平均每個禮拜都至少會來一次吧。無意間發現這間店的,吃了好幾年。」她單手撐著下顎,怕自己再吃也沒幾年。陳爺爺和陳女乃女乃的年紀都大了,要不是兒子和兒媳婦出了意外,兩個老人為了撫養孫女,也不會一把年紀了還做得這麼辛苦。
「妳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光看她的外貌,盛知懷以為她是個嬌氣的人,直到現在,見她衣著亮麗坐在樸素無華的小面店里,仍有滿滿的突兀感。
「你也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了。」殷璃神情低落的嘟囔著,一手卷著自己的長發。「向宥恩說你喜歡知書達禮、聰明獨立的女人,我覺得你不能只看外表就否決我,我會做的事很多,也有自己的工作,不是聰明獨立嗎?而且只要有心,我也能夠知書達禮。」
向宥恩說得比較保守,但她明白是什麼意思,簡單來說就是盛知懷不喜歡她這樣的女人,可是他根本還沒認識她,怎麼能直接斷定她的為人呢?
盛知懷一時語塞,心想回去要把向宥恩的嘴巴用膠帶封死。
「有個人曾對我說過,看待事物不能僅止于表面,看人也是一樣,不能受限于外在皮囊。」藏在心底深處的回憶被勾起,殷璃眉眼微斂,愁情一閃而逝,但很快又重拾笑意,彷佛那些悵然不曾存在過。「你說是不是?」
盛知懷捕捉到她眼底輕掠而過的哀戚,當她輕輕念出那句話時竟伴隨著一股沉重,讓他的心為之一顫。
可她恢復得太快,此刻只剩燦若艷陽的笑靨,讓他不禁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我為我的言行向妳道歉,可是妳呢?妳只是來看了一次病就不斷向我示好,難道不也是因為外表嗎?」他會對殷璃產生排斥心態不是沒原因,有太多像她這樣根本不認識他,光憑外表就說喜歡他的人。
「外表也佔一些因素……」沒見到他的長相,她哪可能認出他是容澤的轉世。「我們認識一個人,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外表,而後才會慢慢認識內在,但是你根本沒給我認識內在的機會,是不是有些不公平?我希望你別單憑外表評價我,至少給我一個做朋友的機會。」
有些人會因為外表而對她產生刻板印象,其他人是怎麼想的都無所謂,但她不希望盛知懷也是如此。
盛知懷垂眼思考著她所說的話,的確,因為她給人的印象太過熱情直接,在他看來,她會一直來診所找他不過就是三分鐘熱度的玩鬧,時間一久便會自然而然放棄。
可是她也沒做錯什麼,幾次下來都是選在休息時間才到診所,並沒有打擾他的工作。
「只是交朋友的話,我可以接受。」沉默了片刻,他緩緩開口。
「那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朋友了。」殷璃心里樂得開花,雙眼彎彎的,盈滿笑意,褐色的瞳眸像天上的星子般,因他的話而熠熠生輝。
終于跨出一步了,不過……朋友和男朋友雖然只差一個字,但在意義上卻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兩人一同回到小區,盛知懷的樓層先抵達,殷璃目送著他踏出電梯,他緩緩側過身朝她輕點了下頭,淡淡地道了聲再見。
「再見。」殷璃揚起笑臉,趁著電梯門關上之前朝他揮了揮手。
當電梯門關上後,殷璃臉上的笑意一點一滴褪去,徒剩一股寂寥,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想起容澤,方才差點抑制不住心底的沖動想上前拉住他、想告訴他說話要算話,一定一定要再見。
回到家後,殷璃把外帶回來的餐點交給姊姊,一個人待在臥室,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鏡面兀自出神。
她輕撫著自己的右臉,膚如凝脂,雪白無瑕。可曾有幾個人知道,當年為了避免多余的麻煩,她用法術在自己臉上弄了塊紅色的胎記,最初只是想待在容澤身邊報恩,深知過于貌美的婢女容易招惹禍端,便用胎記掩蓋自身的容貌。
那個時候,將軍府里的下人時常取笑她,當然,有的人不過是嫉妒她能夠貼身服侍二公子,因為容澤待她著實太過縱容。他們笑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要她別痴心妄想,容澤不可能將一個貌似無鹽的婢女收入房中。
她沒想那麼多,不過這些話還是傳入了容澤的耳中。
一日,她伴著容澤在亭中作畫。
「璃兒,坐過來。」
殷璃不疑有他,乖巧地在他身旁落坐,誰知他竟不由分說拿筆蘸著胭脂紅的染料在她臉上勾勒了起來。
「公子這是拿璃兒尋開心嗎……」她還以為自己又犯了什麼錯,容澤才會在她臉上作畫以示懲戒。
「別動。」容澤修長的手指扶著她的下顎,神情專注,一筆一畫都輕柔細膩。
殷璃頭一次近距離欣賞容澤擾人春心的俊顏,忍不住犯起花痴,為了不丟人,索性閉上眼,任由他在自己面頰上描繪。
「可以睜眼了。」
甫一睜眼,入眼的便是容澤比春風更為和煦的淺笑,他一這樣看著自己,殷璃的心就難以平靜。
他命人取了面銅鏡過來給她,她也迫不及待想瞧瞧自己究竟被畫成了什麼模樣。
拿起銅鏡照著自己的右頰,原先駭人的胎記已然不存在,只剩一只栩栩如生的朱紅蝶兒,隨著她揚起的嘴角,在她臉上展翅輕舞。
「真好看!」
「別被表相所蒙蔽,再好的皮囊終有老去的一天,而真正華美的寶玉就算蒙塵也難掩其光華。」
他低沉的嗓音隨著徐徐吹來的清風在殷璃耳畔回蕩,亭邊掛著的輕紗被風撩起,激起了她懵懂的情感。
她以為自己只是為了報恩才待在他身邊,然而,早在初見的那一天、那一眼,她便淪陷了……
回過神,殷璃輕撫自己的面頰,沒有胎記,也沒有容澤為自己畫下的紅蝶,只有一張潔白無瑕的面龐。她仰起頭,緊抿朱唇,將那些幾欲流泄的思念硬生生擋了回去。
好恨他,恨他戰死沙場,自己走得瀟灑無罣礙卻要她好好活著,還要她不能哭,不知道女人是水做的嗎?
也好想他,就算只是听見一聲再見,都能令她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