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醫王妃 第四章 相陪逛大街
蜀魄,什麼破名!
自懂事以來,蜀魄就十分反感自己的名字。枉她爹還是皇城鼎鼎有名的大才子,擔當名垂千古的修書重擔,卻給自己的女兒起了這麼個破名字,這名字叫出口,哪里有女兒家的感覺。她娘喜歡杜鵑鳥,可她一點也不喜歡,她爹怎麼能把對她娘的愛意強加在她身上呢。
蜀魄就是杜鵑鳥,每次有人叫她的名字,她都覺得對方是在招魂,每叫一聲,她的魂魄就在身體里動來動去的。
「你不喜歡杜鵑鳥嗎?」青澀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你誰啊?」蜀魄轉身仰著頭,看著少年,稚女敕的小臉上有些不開心。
這里是她家,怎麼會莫名闖入陌生人?蜀魄不怕,但是警惕的後退了一步。
「哈哈哈哈哈。」少年笑而不答,「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為什麼氣鼓鼓的盯著樹梢上的杜鵑鳥?」
她叫蜀魄,蜀魄便是這杜鵑鳥,她為何不喜反厭呢?
「切。」蜀魄嘟起粉色小嘴,哼了一聲,在心中默念,關你屁事。娘說了,這世上管好自己最重要,別老操心別人家的閑事。
「沒想到小姑娘生氣也這般可愛。」少年搖著手中的摺扇,面對蜀魄的無禮絲毫沒有惱意。
「你到底是誰啊?這是我家,你走錯門了吧。」他們家下人是少了點,但是也有看門的小廝,怎麼會把這麼個陌生人放進府呢?
「誰說我走錯門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男孩彎腰,摺扇不輕不重的敲了下蜀魄的額頭。
蜀魄一雙大眼楮瞪得圓溜溜的,「你、你是我爹的私生子?」完了,要出人命了,她娘一定會殺了她爹的,「你、你、你……」
大家閨秀學的是琴棋書畫,讀的是詩書經典,但是蜀魄偏偏反其道而行,比起詩書,她更喜歡民間的志怪小說、話本讀物,對百姓間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比誰都感興趣,因此會做此聯想並不奇怪。
男孩爽朗的笑聲在庭院中響起,這小腦袋瓜里裝的都是什麼,私生子?可以治她個大不敬之罪了。還好蜀大人不在,要不然只怕這小姑娘免不了要受一頓責罰。
少年有些慶幸自己是一個人來的,剛剛的話沒有第三個人听見。
蜀魄眯著眼楮,認真的打量著男孩,從鼻子到眼楮,和她爹就沒一處像的。
「殿下、殿下……」遠處蜀岩匆匆跑了過來,「小女頑劣,還請殿下莫怪。魄兒,還不快給殿下請安。」
蜀魄在心里長舒了口氣,殿下,原來是皇宮里的人。她就說嘛,以她爹的樣貌,怎麼能生得出這般好看的小孩呢。
「拜見殿下。」皇宮里的人為什麼要來她家?
「昨晚陛下和下官都多喝了幾杯,酒醉之話不、不作數,不作數的。」蜀岩將蜀魄擋在身後,明明是個頭高大的中年人,卻在一個少年面前卑躬屈膝,連連解釋著昨夜的荒唐約定。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何況父皇還是天子。」少年看著躲在蜀岩身後探出頭偷偷看他的女孩,「蜀大人放心,日後我定會護她一世安穩。」
一世安穩?她用不著誰護,她娘說了,她外公可是藥王谷的掌門,日後她若是想,可以闖蕩江湖,沒人敢欺負她。她有外公、有娘、有爹,為什麼要他護?還有,他到底是誰啊?皇宮里的皇子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
「不要討厭它,你是它,它亦是你,杜鵑鳥,小蜀魄。」少年沖著蜀魄眨著眼。
他的睫毛又黑又密,像兩把小扇子,若是刮在她的手心里……蜀魄慌張的將手背到身後去,悄悄的搓了搓手心,好癢,而後沖著少年做了個鬼臉,吐著舌頭。
「呼、呼、呼……」蜀魄睜開眼楮,愣愣的盯著漆黑的房梁。
她又夢見他了,自從離開皇城,他總會出現在她的夢中。往事歷歷在目,熟悉的容顏、熟悉的聲音……
「陰魂不散。」蜀魄可一點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事。
她起身,點上蠟燭,燭光照亮了整間屋子。
「周公,您老人家就不能讓我作一場美夢嗎?現在他人都來姑蘇了,就住在對面的院子,您倒好,夢里還讓我遇著他。白天黑夜圍著一個人轉,還讓不讓人過安生日子了。」蜀魄披上衣服,彎腰從床底抽出木匣,翻出里面落灰的醫書,「還好沒被老鼠當點心吃了。」
這兩本書可是藥王谷的寶貝,一本能治病救人,一本能殺人于無形。
「解藥、毒藥。」蜀魄將書攤開在桌上,其實她十二歲那年,這兩本書的內容她便都記下來了,如今再翻看,一來是睡不著,二來是心里沒底,會不會時間長了,她忘記了一些重要的東西。
翻到紀載綠琉璃的那一頁,蜀魄認真的看著。
怎麼才能讓她娘出手相助呢?不僅是她娘,還有藥王谷的外公。解綠琉璃一定少不了那朵雪蓮,那雪蓮天下只有兩個地方有,一是天山之巔,二便是藥王谷。
蜀魄趴在桌子上,慢慢開始神游起來。
娘和藥王谷早就斷了關系,外公都不認自己女兒了,哪里還會認她這個外孫女……她給了秦班裕希望,若是……她失手了,該如何是好?
「小姐,小姐,小姐……」
明明是個十四歲的小丫頭,手勁怎麼這麼大?蜀魄被搖得頭暈眼花,睜開眼楮,仰視著氣鼓鼓的阿玉,「小祖宗,誰招惹你了?我的腰……」
一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顧不上整理亂作一團的秀發,蜀魄捂著腰,頗有幾分老人家的姿態。
「還能是誰,那院剛來人了,邀小姐去吃早飯。哼,誰家還沒個早飯了。」阿玉將手里的小盆重重的放在桌上,那聲音震得蜀魄太陽穴疼。
她們家的早飯,萬年的紅薯、玉米,天天吃,月月吃,年年吃,蜀魄吞了吞口水,是真的吃膩了。
「大早上的,吃什麼胡餅雞湯啊,還說那雞湯昨晚炖了一宿,湯汁濃郁,雞肉骨軟絲滑,誰沒吃過似的。」阿玉啃著手里的紅薯,自顧自的說話,全然沒瞧見蜀魄險些要流出來的口水。
「說的是,大早上喝什麼雞湯啊,這紅薯玉米多健康。」蜀魄偷偷的整理衣裳,快速的理了理頭發,隨手拿起一根玉米咬在嘴里,「阿玉,你等著,小姐我給你出氣去,找你的麻煩就是和我蜀魄過不去,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可不能讓他們這麼欺負咱們。」
「哎,小姐,小姐,您去哪兒啊?小姐……」
不給阿玉說話的機會,蜀魄兩三步跑出了房間,直奔秦班裕的院子。
喝兩口雞湯怎麼了,吃多少張胡餅都是應該的,她可是要救他命的人,分文不收,吃點東西,在理。
一大清早蜀魄的腦袋還迷糊著呢,等到清醒過來,她已經站在秦班裕面前了。
真香啊!她在心中感嘆。
秦班裕見著來人,掀開鍋蓋,濃郁的雞湯香氣更勝一籌。
蜀魄舌忝舌忝嘴唇,手里還握著一根玉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還怕你不來呢。」秦班裕給蜀魄盛了碗湯,還特意給她掰了個大雞腿。
蜀魄可不是什麼別扭的千金小姐,坦然道︰「有好吃的,為何不來。」她娘一心禮佛,她下廚和打仗似的,家里三口人,能做飯的就剩下阿玉一個了。
而阿玉的廚藝,實話實說,要是有得選擇,她肯定不吃阿玉做的飯。
「對了,藥吃了嗎?」蜀魄將胡餅撕碎泡在雞湯里,心滿意足的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說道。
秦班裕沒說話,自覺的將手放在桌子上,掀起袖子,等著蜀魄給他把脈。
「又不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你以為吃上就藥到病除啊。」蜀魄嘴上這麼說,手卻乖乖的給秦班裕把脈。
脈象時起時伏,斷斷續續……那雪蓮,若是不能從藥王谷得到,還是要早些讓秦班裕派人去天山取得才行,可那天山之巔,絕不是常人能去的地方。
「王爺,這是今日皇城送來的摺子。」門外傳來侍衛的聲音。
「送進來吧。」秦班裕小口的喝著湯,輕言道。
「是。」
蜀魄嘴里塞滿了食物,看著那侍衛抱著半人高的摺子進屋,將摺子放在書桌上。
「你都快死了,還要給皇家當苦力?」她大聲說道。
侍衛腳下一滑,還好他武功了得才得以穩住身形,非禮勿視,非禮勿听,默默的退出了屋子。
「這不還沒死嗎。」秦班裕毫不避諱自己的生死,倒是看著蜀魄的反應,莫名的高興。
「呵呵。」不是閑來無事的閑嗎?蜀魄看著那堆奏摺,原來是個扮豬吃老虎的,明明就深陷在朝堂的爭斗中,還美其名曰自己是個閑散王爺。
「我初到姑蘇,想去城里逛逛,不過人生地不熟。」秦班裕幫著蜀魄擦去嘴角的碎屑,手指觸踫到她的一瞬間,她略帶驚慌的躲開了,像小兔子那般可愛。
「沒空!」蜀魄低頭說道,她哪來那個閑功夫陪他瞎晃。
「天山之巔,你手底下有沒有高手能上去?」她將話題轉到了正經事上,問得有些心虛,「一個月往返,帶回天山雪蓮。」
天山遠在西域,此行路途遙遠,且山頂酷寒,雪蓮生長于懸崖峭壁之上,到底是什麼樣的高手才能完成此項任務,蜀魄拿不準。
秦班裕沉默不語,也是在思索同樣的問題,這絕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任務,「沒有,時間來不及,就算能到山頂,采下雪蓮,一個月的時間不夠。」即使快馬加鞭前往西域,往返也要四十天的路程,再加上爬山采花……
「算了,算了,你別多想了,這事我來解決。」蜀魄大概也猜出來幾分,皇家的人也是人,不是會騰雲駕霧的神仙。
比起前去西域,還不如打藥王谷的注意呢。她雖姓蜀,但是身上流著的可是藥王谷的血脈,應該、或許、大概……藥王谷能賣個情面給她們母女吧,為今之計只有去抱她娘的大腿了。
「好!」秦班裕沒有任何異議,十分放心的把他的身家性命交到了蜀魄手上,而後不死心地問︰「真的不能陪我在姑蘇逛逛嗎?」
若是能僥幸活下來,那他以後有大把時間同她在一起,可若是活不了,這兩個月他想每一天都同蜀魄在一起。
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我可是個大忙人,等下還要去醫館……」
這時,阿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小姐,五爺來了,說他要出遠門,這個月醫館不開張了。」
蜀魄嘴里的雞肉吐出大半,「啊?」
她兩步沖到門前,打開門,就瞧見阿玉站在小院門口。
「五爺人呢?」好端端的出什麼遠門?他出遠門,她還在姑蘇啊,鋪子怎麼就不能開了?
「騎馬走了。」阿玉舉起手里的荷包,「上個月的月俸。」
她是管家婆,這會得了銀子,臉上喜孜孜的,也不氣蜀魄跑來吃早飯了,招呼完轉身便離開。
「既然醫館不開張,那今日便是無事了。」
身後傳來秦班裕的聲音,蜀魄幽怨的轉過身,「行啊,只要給足銀子,別說今天了,日後一個月我天天陪著你逛。」
她說的是氣話,兩年了,五爺未曾離開過姑蘇一步,怎麼好端端的就出城了呢?可是有什麼事?她心中不免掛念。
三個女人住一間院子,平日里的活不過是掃掃地、洗洗衣服、做做飯,蜀魄早已不是當年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了,這些活她都會幫著阿玉一起干。
平日里忙是因為下午要去醫館,這會突然間得知要閉館一個月,阿玉也就不忙著收拾了,這會正坐在台階上嗑瓜子呢。
蜀魄捧著個精致的黑匣子,跟丟了魂似的走了回來。
「小姐,舍得回來了,不吃過中飯再回來?不就是雞湯嗎,瞧您今早那樣,和這輩子沒吃過雞腿似的。」
蜀魄嫌棄她做飯的手藝,這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阿玉不是不想提高廚藝,奈何在這方面她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給!」蜀魄將盒子遞到阿玉手里。
「什麼啊?」阿玉放下瓜子,打開,「這、這不是南海的夜明珠嗎,好大的個頭。」
「打今兒起,這就是我們蜀家的傳家寶,你且收好。」
「小姐,您把自己賣了?」阿玉咋呼著跳了起來。
「你、你家小姐我就、就只值一顆夜明珠嗎?」蜀魄有些心虛,這夜明珠可是有雞蛋那麼大個,要是換成銀子,合市價,一百兩黃金綽綽有余,她可能真不值這個價。
「小姐,咱們人窮但志不能短,您不能真……」阿玉急了。
「想什麼呢,這是他的買命錢。」什麼買命錢啊,這是她陪秦班裕逛姑蘇城的工錢,她就是隨口一說,哪知道他竟認真了,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這東西皇宮肯定多的是,但是在她這足以當傳家寶了。
「他那模樣活不了多久,你小姐我宰相肚里能撐船,決定救他一命,這事我心意已決,你就不用再勸了,當年的事過去就過去了,醫者父母心。」蜀魄一本正經的和阿玉解釋,她怕阿玉詢問閑王為什麼來姑蘇,為何會同她們成為鄰居,為什麼會中毒,為什麼?為什麼?
這一切,蜀魄都不知如何回答,她根本就沒有答案。
見阿玉沒動靜,蜀魄低頭瞧了一眼,哪想到這丫頭的注意力都在那顆珠子上,這會正拿著珠子對著太陽看呢,根本沒听她說話。
「小姐,去吧去吧,晚上早點回來,咱們也炖雞湯喝。」
果然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都是掉進錢眼的主。蜀魄心中哼了一聲,虧她還擔心怎麼同阿玉解釋好呢。
「不用你催,本小姐這就走。」蜀魄說完拂袖而去,心中不爽,怎麼覺得是阿玉把她給賣了呢?
阿玉收起珠子,臉上天真爛漫的笑容逐漸散去,眼中浮現出一抹深深的擔憂。
那個人在皇城牽扯的太多,夫人想要為老爺報仇,可是……他來到姑蘇,會不會引得更多的人前來這里?到時,她們還能躲到哪里去呢?
「蜀老大。」三個壯漢突然間出現在蜀魄面前,要不是這聲恭敬的老大,大有來打劫的架勢。
「蜀老大,旁邊那是哪家的小白臉?面生啊。」刀疤男咧開嘴角,這一笑嚇壞了旁邊經過的小姑娘,哆哆嗦嗦的一路跑出了好遠。
「老大,您終于開竅了,要我說嘛,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老大您還是得給自己尋個婆家。嫁妝您放心,咱們三個砸鍋賣鐵也給老大您湊上,絕不會讓婆家笑話您。」矮胖一點的這個手里拄著一根圓木棍。
還有一人推著一輛平板車,上面堆滿了麻袋。
讓人變成啞巴的毒藥,蜀魄心中粗略一算,她能配出來二十余種,此時此刻,她非常希望面前的三個壯漢變成啞巴。
「說人話。」蜀魄咬著後槽牙,上前一步沖著三人小聲嘀咕著。
「老大。」
「蜀老大。」
這三人是碼頭卸貨的苦力,原本同蜀魄八竿子打不著。
宋五爺就算在秦班裕手底下做事,也掩不住心中的豪俠之氣,他在姑蘇開醫館,每月會為窮苦百姓義診一次。
而碼頭上的苦力是這姑蘇城中最下等的人,蜀魄雖沒混過江湖,但是頗具俠女之氣,也不嫌棄他們,盡心竭力的幫他們看病。
這三人都是蜀魄曾經的病人,雖然窮苦,但都是重義氣的漢子,比起叫一聲生疏的蜀大夫,他們更喜歡蜀老大這個稱呼。
「蜀老大,這誰啊?」見蜀魄這般,三人不敢再造次,矮胖的那個小聲問道。
「貴人。」蜀魄故作玄虛,說出來怕是會嚇死他們,畢竟面前的可是皇子,沒叫他們三跪九叩首就知足吧。
蜀魄轉身不好意思的看著秦班裕,「熟人,熟人。」既不能暴露秦班裕的身分,又不能讓他怪罪他們,她有苦難言。
「還以為是老大給自己找好的歸宿。」
這些人秦班裕雖沒見過,但是宋五爺的信里都有提到過,他從不反對蜀魄結交三教九流,她本性如此,比起深宅大院,更適合廣闊的江湖。只要她活得平安快樂,他絕不會干涉她的交友。
「什麼歸宿啊,別亂說。忙你們的去,走走走。」蜀魄生怕這三個莽夫沖撞了秦班裕,急忙將人趕走。
「看來蜀大夫在姑蘇城混得風生水起啊。」身後的秦班裕打趣的說道。
「呵,哪比得上殿……比得上公子啊,瞧見沒有,多少年輕貌美的姑娘圍著您轉呢。」
姑蘇位于江南,這江南美人多,風流才子也多,可是秦班裕站在人群中,那些風流才子一瞬間都黯然失色,多少美人在一旁暗中對著秦班裕指指點點。
蜀魄瞧了瞧自己被洗褪色的衣裳,再看看那些明媚動人的富家小姐,她們看她的眼神都是一副「她怎麼配站在這位公子身邊呢,她憑什麼」的樣子,她不是吃醋,但是心里著實不是滋味。
秦班裕不多言,走到蜀魄身邊,摘下落在她青絲上的柳絮,動作親昵。
他從小便不喜與人身體親近,母後、皇兄都算在內。而他性子外熱內冷,唯獨對蜀魄例外,外熱,內更熱。
「公子,等你身子骨好了,拍拍就回皇城了,可我還要在這姑蘇城討生活呢,你……」今兒個天真熱,蜀魄覺得臉頰發燙,想退避,又覺得太過刻意,倒顯得她嬌羞了,她可不是那些嬌滴滴的千金小姐。
「你與我的婚約,皇城人盡皆知,皇城的富家小姐你都不怕,又怎麼會怕這姑蘇的女子呢。」秦班裕微微一笑,不給蜀魄說話的機會,自顧自的漫步向前。
他記得!他記得他們兩人是有婚約的!蜀魄頭一暈,沒站穩,險些摔倒。
這個男人……蜀魄盯著秦班裕的背影,太危險了,他腦袋里到底在想些什麼?她一點都猜不出來,反倒是自己,被人看得透透的。
蜀魄硬著頭皮追上去,但是卻不敢接剛剛的話茬,當自己是個聾子,是個啞巴,默默的跟在秦班裕身邊。
「這是撥浪鼓,逗小孩玩的。」
「這是風車,公子不會沒見過吧?這樣,呼呼呼。」蜀魄對著風車大口大口的吹氣。
「這是糖人,能吃的。」
「這是泥人,這小兔子維妙維肖。」
蜀魄抱著雙臂跟在秦班裕身邊,一路上給秦班裕介紹民間好吃的、好玩的。
皇子也不過如此,來到市井還不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蜀魄心里憋著笑。
「你在心中笑話我?」秦班裕一直背對著蜀魄,卻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蜀魄一愣,這人身後長眼楮的不成?
「沒、沒有。」她急忙將手放下,恭敬的站好,當好小跟班。
這時,兩人走到一個販賣首飾的小攤販旁。
秦班裕將珠釵放在手心里左看看右瞧瞧,十分認真。
「公子好眼力,您看這珠釵,這珠子是真真正正的南海夜明珠,這麼大個,可是稀罕物件,玉則是正宗的和田美玉。」小攤販笑嘻嘻的推銷著自己的寶貝,又道︰「公子是要送給心上人的吧。」
堂堂的閑王啊,天底下什麼寶貝沒見過,這個什麼南海的夜明珠啊,以她的眼力都知道這玩意是糊弄人的。
但是都在姑蘇城混日子,蜀魄也不好明目張膽的戳穿,只能點起腳尖湊到秦班裕耳邊。
熱氣打在耳垂上,癢癢的,秦班裕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公子,你看這個做什麼?這夜明珠一看就是假的,可別被騙了。」蜀魄啊蜀魄,你操這份閑心做什麼,秦班裕像是缺銀子的人嗎?
「多少錢?」
蜀魄一听這話,身形一晃,還好秦班裕抬手扶了她一把,「公子,咱們不能當冤大頭啊。」
「公子既然喜歡,小的就成人之美,二十兩。」那小販以為自己遇到了傻子,心中一陣歡笑。
二十兩,你怎麼不去搶錢莊!蜀魄張嘴欲要反駁,不過還沒等她開口,秦班裕先說話了。
「三兩。」他將珠釵在掌心里掂量了幾下。
蜀魄吞咽著口水,這位閑王殿下講價的本事比起阿玉來有過之而無不及。阿玉講價是因為她們窮,可是秦班裕,他和窮字根本就沾不上邊。
「公子,您這……」小販急了,原本還想敲一筆竹杠,如今到手的鴨子卻要飛了。
「三兩!」秦班裕伸出三根手指,毫無再還價的余地。
「哎喲,我今天真是……三兩肯定不行,我這可是……」
秦班裕也不多言,放下珠釵轉身就要走。
那小販急了,「公子公子,三兩,三兩就三兩。」今天的生意還沒開張呢,賺一點是一點。
「給錢。」秦班裕回頭沖著蜀魄說道。
憑什麼?秦班裕買東西,憑什麼她蜀魄要給錢啊,她哪像冤大頭了。再說了,三兩這麼貴,若是讓阿玉知道了,她……
「回府還你。」秦班裕俯身在蜀魄耳邊,悄悄說道︰「算你利息。」
一听利息這兩個字,蜀魄眼楮都亮了,早說嘛,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她抿著嘴,從荷包里取出三兩銀子扔到小販手上。
大男人買珠釵,這算哪門子的嗜好?蜀魄撇著嘴在心中吐槽。
「我就說嘛,公子好眼力,這珠釵特別配這位姑娘,您瞧,頭上有了裝飾,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小商販收了銀子笑呵呵的道。
原來趁著蜀魄掏銀子的功夫,秦班裕已經將珠釵插進了她的秀發中。
「哎?」
「走吧,吃飯,我餓了。」
秦班裕一臉淡然,卻是想到了當初收到的一封信。
殿下,今日阿玉同蜀魄在醫館爭吵了幾句,我細細听來,方才明白其中緣由。阿玉在街上瞧得一支珠釵,覺得特別配蜀魄,于是乎想買下,但是被蜀魄攔了下來。蜀魄舍不得那三兩銀子,說晚上拿著這銀子去買糧油。
蜀魄和阿玉特別節省,雖是女兒家,卻從不買胭脂水粉,穿的也都是舊衣裳,屬下依殿下的意思,按市價發放蜀魄月俸,銀子不多,她們一家三口都靠這些錢過日子,手頭著實有些緊。
讀著那封信,秦班裕心中甚是苦澀,她可是堂堂的官家小姐,如今連三兩銀子都舍不得。可是那丫頭又聰明得很,如若宋五給得多了,她心中肯定會種下懷疑的種子,只怕會被她發現什麼端倪。
真想把金山銀山送到蜀魄面前,讓她想買什麼便買什麼,秦班裕心中苦笑,最終還是忍下了這個想法。
眼看著秦班裕走遠了,蜀魄急忙追了上去,「公子,這珠釵的三兩銀子你得還,要不然我沒法向阿玉交代,你是不是故意捉弄我?」
她忍不住了,得問個清楚,先是提起婚約的事,這會又莫名的送她珠釵,是市井上隨手買的,還是她出的錢。
「讓你看出來了。」秦班裕走得慢,蜀魄跑了三兩步便追了上來。
「你……」他果真是在捉弄她。
「就這家吧,肚子餓了。」若是真將金山銀山擺到這丫頭面前,她一定跑得比兔子都快。若頻頻向她示好,她一定覺得他心懷不軌,只會想法子躲開他。
「吃飯的錢,回去你最好也一起還我。」蜀魄特別沒骨氣的小聲嘀咕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