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護花郎 第一章
第一章
轟隆！轟隆！
雨下個沒完，仿佛各地都在下，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大雨落在江面上，江面水珠滴答濺起，胡亂跳動，像是整條銀帶般的江面都被煮沸似的。
不少人出了城，就因為這突來的驟雨，被困在茶棚，等待雨停。
幾個人靠著江邊的茶棚，邊聊天，邊看江景，只要雨別一直下，釀成災害，倒別有一番情趣。
但賞看江邊雨景的人當中，也有人皺起眉頭——
為什麼這場滴滴答答的雨聲中，也有嗚咽的啜泣聲？似乎要哭斷腸般，時停時起，尾音牽連不斷，和著雨聲……似乎天地都與她同哀。
抵擋不過心里的好奇，有人跟茶棚老板借把紙傘，幾個人壯膽，循著哭聲，往堤防走去。
果然，有個小泵娘躲在堤防上的小亭，對著江面哭泣。
衣衫已被江水、雨水濺濕，但她仍聞風不動，低頭淒切地哭個不停。
「嗚嗚……」明明掩住清靈嬌美的小臉，躲在辛苦找到的地方，不怕姊妹嘲笑，或用同情的眼神看她。
她可以在沒人認識她的地方，盡興哭泣。
縴細裊娜的身形、不斷顫抖的雙肩，都將她顯現成一朵隨流水飄落的小花——
雨打飄零，四處漂流。
唉！像她這等弱女子遇到那種倒霉事，也只有躲在角落哭泣，無處哀號、無法申冤了。
她的人生怎會那麼悲慘啊？
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相貌俊挺，笑起來很爽朗，他的樣貌、性格都跟自己很合，跟他朝夕相處，還有機會一起浪跡天涯，常相左右……更特別的是，他身上有股干爽的氣味，沒有一般男人的汗臭。
這是多麼難得的事啊！
在人群里，他是那麼獨特、耀眼，他跟她揮揮手、說說話，她的眼里就再也沒別人的存在了。
太陽不再照耀，鳥兒不再歌唱，只有他們倆存在于天地之間。
他們跟纏綿的戲文里主角的條件幾乎一模一樣，她以為這是上天為她量身打造的男人。
不管遇到多少困難，踫到多少情敵，都告訴自己︰她非嫁他不可！
沒想到……他卻是個女人！
明明越想越惱，窩在江畔邊，不停哭泣，低低切切悠悠忽忽的哭聲似乎要把滿肚子的委屈與不平，全都寄予無邊無際的江水中了。
「怎啦？」趙賈听到淒切的哭聲，不禁動容，上前探問。
「嗚嗚……」明明繼續哭，不理會路人。
「小泵娘，心里有事說出來，大家好商量，好過一個人躲在這里哭啊！」錢苡看到那窈窕的身段，不但眼珠被吸引，連雙手雙腳都投向她，想把柔美的小丫頭攬到懷里，好好安撫。
「不要踫我！」自小在花樓長大，對男人身上的氣味非常熟悉，一有男人靠近，明明立即尖叫一聲，把人吼得離她十萬八千里。
錢苡往後倒跌兩三步，摔倒在地，豆大的雨滴也不客氣地噴濺到他身上。
哎喲！這婆娘怎麼回事？他才靠近她一點，她馬上唉天叫地，好像被人怎麼樣了。
「在這里哭危險……」藍陸純粹好心，想把縴柔嬌美的人兒帶離堤防。
繼續躲在那里哭，會著涼的。
「叫你們不要靠近我，是沒听到嗎？」明明迅速轉身，氣呼呼地瞪著大家，揚起嗓音，高聲叫嚷。
她不介意哭腫的眼楮讓人看到！
除了染天晴，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是臭男人，她才不要讓他們踫觸她的衣角。
「陳、陳三姑娘……」倒坐在地的錢苡到渾身顫抖。
「哎喲！我的天啊！陳三姑娘的鬼魂出現了……」站在較遠的趙賈大叫一聲，手中的紙傘也掉了。
「這個……」離她最近的藍陸也傻眼了，不知該前進還是後退。
為愛自盡的陳三姑娘……
上個月官府張貼出來的懸賞畫像，大家都看到啦！听說投水後，連尸體都還沒撈到呢！
沒想到、沒想到……陳三姑娘的鬼魂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現了……
「什麼鬼魂？胡說八道！」听到眾人的哀號，明明氣到柳眉倒豎。
她可是歌舞團里嬌滴滴的小美人，就算哭腫雙眼，也不可能丑到哪里去，這堆混蛋竟然說她是鬼？
泡水泡那麼久，不是水鬼，是什麼啊？大家腦袋亂烘烘。
「欸、欸……會說話、會說話耶……」錢苡邊說，臀部邊往後頭移動，想跟女鬼保持距離。
「陳、陳三姑娘……我趙賈是好人，沒做過壞事，請你放過我吧……」趙賈趴跌在雨中，對明明膜拜磕頭。
「她會說話，我來試試她到底是……」是人還是鬼……
距離明明最近，膽子最大的藍陸，吞吞口水，迅速伸出大手，想替大家解除疑問。
「教你別踫我……」是沒听到嗎？
氣急敗壞的明明邊叫邊閃，一個不留神，兩腳沒站穩，整個人便從數丈高的堤防上，像斷線的紙鳶般墜落，撲通一聲，人便被湍急的江水給沖走了。
「玫兒！玫兒！」
睡夢中的陳王鳳好像夢到什麼讓她驚訝的畫面，兩手緊抓棉被，開始放聲嘶喊。
「老夫人、老夫人……」守在一旁打盹的兩個丫鬟立即醒來。
「我的玫兒呢？她在哪里？快叫她過來讓我瞧瞧。」陳王鳳一睜開雙眼，慌張地起身，想看她的孫女是否安然無恙。
「快去找孫小姐。」守著陳王鳳的鴛鴦，即刻指示身後的小丫鬟。
「是的。」小紫才剛答應，就听到外頭的回廊傳來如黃鶯出谷般清脆的笑聲。
「我來了，別找啦！」穿著華麗的陳玫兒，掩著小嘴，輕快地從外頭走進。
「玫兒，我的寶貝孫，你來看女乃女乃啦！」陳王鳳看到打扮得像只彩蝶的孫女，全身病痛都沒了。
「就是說啊！出門上香前，我總要來看看女乃女乃，不然怎麼放心出門？」陳玫兒走近老婦人身旁，拉拉她的手，貼貼她的臉，笑嘻嘻表示。
孫女的話，立即甜入老婦人心里，讓她眉開眼笑。
「你要出門啊？」陳王鳳看到甜美可人的孫女雖然高興，但想到她要出門，眉頭又皺起來了。
「對啊！我要去佛前上香，跟佛祖祈求女乃女乃身體健康，長命百歲。」陳玫兒用力點頭，對出門上否這件事非常執著。
「可是……要是遇到壞人……」想到之前發生的事，陳王鳳就有些擔心。
畢竟，她的玫兒可是眾所皆知的大美人，要是又遇到無禮惡少，強要把她娶進門，會不會又發生……
「女乃女乃，不會有事的，爹已經幫我聘請功夫高強的護院，我會很安全的。」陳玫兒抿起小嘴，嫣然一笑，要老婦人放心。
「可是……」陳王鳳還是不大想放寶貝孫女出門。
「沒事的，不能幫您上香祈福，我才會不開心呢！」陳玫兒輕拉老婦人的衣袖，執意要外出。
這里好悶哪！她快要喘不過氣了……
「好吧！那你早去早回。」拗不過孫女，陳王網只有答應了。
「噢！我就知道女乃女乃對我最好了。」陳玫兒輕聲歡呼，小嘴嘟到陳王鳳的臉頰上，用力啵一下，也不等老婦人說話，整個人就像長了翅膀的蝴蝶，迅速在外飛奔。
繼續在死氣沉沉的家多待一刻，她就要瘋啦！
是的，她不是別人，就是一個月前，在杏花江邊落水的明明。
她意外落水之後被人救起，後來就莫名其妙被送到陳家來了，那時她神智不清，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大家見她一問三不知，又看她毫發無傷，就興起她被龍王爺收去當干女兒的傳說，因為陳家上下思女心切，老夫人因思念孫女而病倒了，龍王爺只好把她送回來了。
相貌雖神似，但性情大不同。
陳玫兒溫柔婉約，但再回來的女兒卻開朗活潑，陳家兩老心里有數，知道這不是他們的女兒，但失去孫女的老婦人卻禁不起忽悲忽喜的折騰……再看看躺在床上神智迷糊的明明……
他們決定把相貌神似女兒的明明當自家人照料，就當成老天為彌補他們失去愛女，而送來的禮物吧！
等明明恢復部分記憶後，才驚覺環境完全改變。
躺在布置精巧、華麗的繡房里，瞪著精致的床柱，想起自己受創的情傷，暗戀的對象變成女人的鳥事……又想到陳家人因為她的來到而雀躍萬分的表情……
她決定暫時不回歌舞團。
她就待在陳家，當個什麼都記不得的陳玫兒好了，反正他們也沒希望她想起什麼。好不容易老天改變她的命運，讓她不再是個流落四方的歌舞團戲子，也不是花樓的娼妓……
這樣的改變，對她來說應該是好事。
只是，沒想到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是挺無聊、辛苦的嘛！
不能說笑、不能唱曲、不能跳舞，現在竟然不讓她出去！這個牢籠怎麼關得住她呢？
哎喲！真是煩死人了，再羅唆，她就不當陳玫兒了。心里一把火的明明暗自盤算。
「玫兒、玫兒……」陳王鳳叫不回孫女，只有把氣出在身旁的丫鬟，「快多叫幾個人跟上去。」
「是的，我們知道了。」鴛鴦趕緊指揮在外待命的僕佣，要他們快點跟上，千萬不能讓「撿回來的小姐」出任何差錯。
這可是老夫人的心肝寶貝啊！
「我要那個糖葫蘆！」
坐在軟轎里，明明偷偷掀開布簾，露出精致的花容月貌，對著跟在外頭的丫鬟表示。
「呼！喔！」沒想到陳家的轎子簾幕會自動拉起？
路人開始睜大眼，互相竊竊私語，認真打量起傳說中的「海龍王的干女兒」。
「小姐……」喜鵲听到主人渴望的語氣，頭不禁痛起來。這表示如果她不買給她，她就會叫轎子停下，自己去買。
「我想吃嘛！」明明嬌聲軟語地跟喜鵲撒嬌。
「你乖乖在里頭坐著，我讓小三子跑一趟。」抵擋不住明明的要求，鴛鴦跟她交換條件。
「沒問題。」明明用力點頭，開心得幾乎要跳出轎子。
「好的，我會先讓小三子把糖葫蘆送到專供女眷休憩的禪房。」喜鵲按住陣陣發疼的太陽穴，低聲交代。
「喔！我想現在吃啦！」明明皺起眉頭，不高興地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