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妻 第八章
墨玉萌出嫁前就知道,靖遠侯府人口單純。
又因為凜瀾上了戰場兩年,一直到近日凱旋才回侯府,整個靖遠侯府雖不至凋零,但也是百廢待興。
墨玉萌今日才嫁過來,偌大的侯爺府邸,沒人領路,她還真不知道隱院怎麼去。最終還是得讓春直去找來朔風,領著她們走了一趟隱院。
突然接到這個任務,朔風霎時陷入左右為難的狀態。
侯府中的人都知曉,隱院里養著一個對侯爺有恩,且對侯爺一往情深、不求名分的醫女。
也是侯府中,唯一一個侯爺的女人。
侯爺對她不一般,也是因為如此,在新婚之日,听見她心疾發作,才會丟下了新娘……朔風覺得不妥,偏又不能違抗墨玉萌的命令。
墨玉萌的心緒因為擔心被攪得混亂,又急著想見凜瀾,腳步是踩得又快又急。
只是她一加快腳步才發現,腿心間隱隱傳來難以言喻的麻痛。雖然圓房圓了一半,但他終究是進去了,痛依舊存在。
想著,墨玉萌窘紅了臉,下意識把腳步放緩了。
恍恍不知過了多久,一行人的腳步停在侯府偏靜角落的小院落。朔風開口︰「夫人,這里便是隱院,讓小的進去通傳……」
「不用了,你們在外面候著,我自己進去。」
沒等朔風把話說完,墨玉萌已經邁開腳步走了進去。
朔風木然的神情起了波瀾,卻也只能听令的守在院子外。
墨玉萌一走進院子,便聞到青草藥香撲鼻而來,她看了看四周,發現院子里有好幾個竹架子,上頭攤著暗綠色的草葉。
主屋偏間的下人房外擺了幾個爐子仍冒著氤氫熱氣,不斷飄出藥香。
她收回目光,卻被主屋窗邊半敞的窗子吸引了注意。
透過半開的窗縫她隱隱約約瞧見,有個身材高大的男子luo著結實的上半身,他身旁的女子半彎腰在他的肩膀處纏布條。
那情景讓她的心漏了個節拍。
墨玉萌一眼就認出那是凜瀾,他匆匆離開新房的原因是因為傷口裂開了嗎?
這個念頭讓她感到愧疚,如果她把夫妻床笫之歡的功課學得好些,他是不是可以少費些力氣,身上的傷處也不會裂開?
但替他換藥的姑娘是誰?
墨玉萌的思緒轉著,突地,她看到替凜瀾換藥的姑娘攀住他強壯的頸肩,粉臉玉顏,尖尖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侯爺……答應我,為了我,別再受傷了。」
听著女子略清冷的柔嗓,墨玉萌的心微微震動。
她……是誰?
想起朔風領路時臉上不經意泄漏的神情,墨玉萌心頭突地涌上說不出的詭譎感。
朔風不想讓她知道這個女子的存在?
為什麼?
墨玉萌的思緒瞬間被攪得一團混亂,卻听到一抹嘆息傳來。
「你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掛心才是。」
那是凜瀾的聲音,沉冷的聲線卻揉著包容、無奈與淡淡的憐惜。
瞬間,墨玉萌覺得自己的心口堵得難受。
再想到洞房時,他吻著自己的唇的親密,心頭頓時竄涌上的復雜情緒。
凜瀾真的不喜歡她嗎?
她有這麼讓人難以忍受嗎?
否則他怎麼能在成親的第一日丟下自己的妻子,跑來另一個女人的屋子,月兌光上衣,讓她替他換藥?
墨玉萌怎麼也想不答案,心里好迷茫、好生氣,想沖進屋去質問,卻不知怎麼的沒了面對的勇氣,轉身就跑。
守在院子外的兩名丫鬟一顆心全懸在主子身上,擔心的朝著院子張望。
春直心頭忐忑難安。
倘若侯靠正在屋子里,突然瞧見新娘不在新房里,會不會斥責主子失了新嫁娘該有的儀態?
夫人讓她陪嫁過來,就是要她好好看著主子,讓她別像未嫁前,老是做出有失分寸的事。
她不該因為主子的情緒,就依了她的想法……
萬般思緒在腦中千回百轉著,她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把主子給喊回來,卻看到墨玉萌凜著張小臉沖了出來。
「夫人!」
春直的心一急,跟著夏內追了上去,不料卻有一道急如閃電的身影倏地落在她和夏內的面前。
凜瀾听到屋外動靜,又見個人跑掉,以為是刺客,不假思索追了出來。
春直一瞧清杵在眼前的身影,嚇得連忙跪地請安。
認出是墨玉萌身邊的丫鬟,又發現朔風也在現場,凜瀾的臉色冷厲地問︰「都在院外做什麼?」
朔風心一凜,不敢隱瞞的把他們出現在這里的原由交代清楚。
凜瀾愈听臉色愈發陰郁。
關于白微,他還沒想過要怎麼告訴墨玉萌,但她畢竟是當家主母,他不可能一直不告訴她白微的事,只是他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狀況下讓她知道。
他略顯煩躁的掐了掐眉心,冷聲開口︰「全去領罰,再扣半個月錢。」
早听聞靖遠侯雷厲風行,初來乍到便領罰、被扣月錢的兩個丫鬟錯愕之際還心懷戒懼。
春直暗暗在心中告訴自己,只此一回,她得好好告誡主子,嫁至侯府不是兒戲,她更不是那個有爹娘兄長捧在掌心疼寵、可以恣意放肆活著的姑娘,萬事不可妄為啊!
朔風習以為常,卻下意識瞥了春直一眼。
待凜瀾離開,春直才橫了他一眼說︰「牽連你萬分對不住,你被扣的月錢我會負責!」
說完,她不等他反應,拉著夏內匆匆趕回主院寢房。
墨玉萌完全沒想到,成親第一天,發現凜瀾還有別的女人,徹底摧毀了她心中對情愛美好的想象。
雖說勛貴人家的子弟有三妻四妾或通房丫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她卻有種被誰搶走東西的錯覺?
她知道自己不該因此生氣或嫉妒,一旦被冠上妒婦的稱謂,對自己的名聲有損,凜瀾定也會覺得她是心胸狹隘之人。
一旦夫妻之間有了嫌隙,感情還好得起來嗎?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墨玉萌愈想心里愈難受,添堵悶在心頭的感覺怎麼也揮之不去,讓她感覺頭痛欲裂。
不想了!不想了!睡覺!睡覺!
墨玉萌煩悶地蒙著被子,任憑丫鬟們怎麼喊也不理。
雖然不知道主子剛剛在隱院看見了什麼,但折騰了一整日,現在的她需要好好的睡一覺。
再說了,她們明白,以往這狀況,主子悶著悶著便會睡著了。
能睡上一覺是好的!
春直輕嘆了口氣,「夫人,需要什麼就出聲,我們都在外頭守著。」
墨玉萌沒回答,直到感覺四周安靜了,她才氣惱的拉下被子。
這個凜瀾簡直是混蛋,明明人都已經不在身邊了,怎麼被子里還殘留著他身上清冽的沉香味?
像是他還躺在她身邊似的……
這想法讓她更加氣惱,卻又不爭氣的想起他抱著自己的溫暖,忍不住重新將被子卷回身上,任憑屬于他的氣息將她包圍。
意識到自己莫名傻氣的行為,她不禁哀嘆了一聲。
關于男人三妻四妾這件事,是她明明知道的道理,就算身為凜瀾的嫡妻,他的懷抱也不會專屬于她。
這想法莫名糾結著她,讓她徹夜無眠,直到天露魚肚白,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凜瀾原本處罰完丫鬟和護衛就要回喜房看看墨玉萌,卻沒想到滔野送來一份關于雪岳城城內異動的暗報。
他與墨鷹雄父子雖一同與邊城將軍抵御外敵,將敵人驅趕出萬興,守住了雪岳城。
皇帝大喜,除了守城的將軍,也放了權給凜瀾,凜瀾在城中安插了自己的密探,隨時留意城中動態。
事關重大,他只得先回書房處理公務,待他走出書房,天已微微亮。
他回到喜房,見丫鬟們正準備入內,凜瀾用熬了一夜的略啞沉嗓吩咐︰「晚些再伺候。」
昨夜見識過凜瀾的狠勁,春直和夏內不敢再像在墨家時那般隨意,更加小心謹慎地遵守著主僕間的界線。
春直不得不硬著頭皮,小心翼翼提醒,「侯童,夫人自小有個怪癖,惱心時,會卷著被子睡,您別覺得奇怪。」
惱心時,卷著被子睡?
所以昨夜她在隱院里是看到什麼才跑掉?
他回到了書房,其實心里揣想著,說不準她會去書房質問些什麼。
但她沒出現……他以為不是自己多想了,便是墨玉萌比他以為的還要沉穩大度?
但此時丫鬟的話推翻了他的揣想。
原來她還是感覺惱心是嗎?
「下去吧!」
凜瀾進了內寢,發現丫鬟已經將昨晚洞房時被他丟了一地的干果、衣衫給收拾干淨了。
他的目光往床上一看,還真的發現喜紅色的被子卷成一團塞在床角。
他驚詫略抬眉,伸手輕扯,墨玉萌卷著身子的睡姿映入眸底。
他一怔。
這麼奇特的睡姿,能睡好嗎?
不過丫鬟都說了,她這是惱心時才會有的睡姿,必然不會多舒服才是。
凜瀾伸手將她縴柔的身影撈床角,發現她玉白額角上青紅略腫,炯然鳳眸微微眯了起來。
這是昨夜在他急著離開時,她摔下床磕著的吧?
當時他著急白微的狀況沒理她,此時罪惡感涌上心頭,掏出隨身治傷化瘀的丹瓶,輕輕挑開墨玉萌額前的發絲,幫她將藥涂了上去。
墨玉萌其實睡得不好,迷迷糊糊間聞到一股清冽的沉香味竄入,緊接著輕柔卻粗礪的感覺伴隨著涼意落在額角,感覺詭異極了。
「唔……痛……」
她伸手抓住,睜開眼,眼底映入戴帶著雪色面具的男人,那一雙黑如墨玉的沉冷眸子映入眼底。
凜瀾一怔,發現她的肌膚竟是如此嬌女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