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花閨秀 第五章 花花草草幫助大
一頓年夜飯吃得大伙兒肚兒朝天,衣向華去泡了普洱茶讓眾人消食,大伙兒圍著桌子守歲,衣向淳坐不住想去和鄰居的孩子一起放鞭炮玩,便讓紅杏帶他去了,而錦琛卻說起了他去尋找毒粉來源的經歷。
「我回到京里向父親稟告毒粉一事,父親見茲事體大,便調給我暗衛二十人,親兵百人任我派遣,幸而這趟有所收獲,也算不負大家的期望。」錦琛喝了一口普洱,但似是不習慣這種味道,皺了皺眉。
不一會兒他眼前的茶已被衣向華換成了桂圓紅棗茶,錦琛笑了一笑,端起紅棗茶就喝了大半,續道︰「當初華兒提到毒粉里有黃樟,我便把目標放在了贛省,兼之各種植物有不同的習性,衣叔替我分析出了幾個最有可能的地方,我讓手下分成數批去找,才半個月便有了結果,我們在袁州的萍鄉一帶,找到了大量種植制作毒粉花木的地方,那片土地藏在幾座山林之中,可不是只種了幾分地,而是種了幾十畝地。」
衣雲深听了不由點頭。「萍鄉多山,地勢復雜,南有武功曲,北有翁陵山,西面大屏山、雲霄山,要藏個花田並不困難。華兒說,數十朵朝顏花和曼陀羅也只能煉出一小撮毒粉,若是種了幾十畝地,能煉出來的毒粉有限,要供本地可能都不夠了,所以像這樣的地方應該還有好幾個。」
「衣叔說得沒錯,在萍鄉附近,類似的地方我便找到了三個。又從這三個順藤模瓜,在寧州一帶又找到其他的花田。其實種田的都是當地老農,他們不知種來何用,只是有人出錢聘雇他們種植,所以這背後的人不僅財大勢大,還隱在遠處。」錦琛說道。
馮總管听到錦琛有條有理的分析情勢,老淚都快掉下來。侯爺把這整件事交由世子自己處理,就是想磨鏈他,果然世子的成長令人可喜。
「你說得雲淡風輕,其實遇到不少危險吧?」衣向華突然插口,指著他腰間的香囊。
「你身上的香囊味道不對呢!」
「這你都聞得出來,莫不是屬狗的?」錦琛失笑,但見衣雲深表情怪怪的,他馬上又正襟危坐。「咳,華兒說的對,這回有幾次當真驚險,幸好有你給的盆栽,否則真要栽了。」
衣向華听得眼楮都瞪大起來,也不在意他方才的打趣了。「我自己調配的花香,我自然聞得出來,你香囊的味道不一樣。」
「幸虧我听了你的話,將你給我的盆栽花朵曬干,制作香囊。也不知你那些花怎麼培育的,光澆水竟也能開出一茬又一茬的花,摘之不盡,所以我做了好幾個香囊,索性分給了那些暗衛。」
錦琛皺眉說道︰「我們後來模到了制作毒粉的地方,因為要知道里面有多少人,如何作業,才能一網打盡,所以在外面埋伏了好一陣子觀察。想不到制作毒粉似乎會散發毒氣,才躲個半日我們腦袋就開始暈眩了。情急之中我想起了這香囊,便放到鼻間,果然一聞就覺得神清氣爽。也就是靠著這香囊,我們成功的伏擊了幾處制作毒粉的地方,抓到一百五十余人,其中重要的領頭人已經先讓親兵送回京里。」
所以他決定要長期戴著這個香囊,除去對她的念想之外,這可是保命的好東西。反正她給的花好養得很,澆水便長,里頭的花瓣可以一直更換。
「這是立了大功啊!世子怎麼沒跟著回京城呢?」馮總管不由急急問道。「而且那還能證明李森的死與世子無關,洗刷世子的罪名!」
「呃……」錦琛不語,只是看了看衣向華。
他答應過她,一定會回來找她的。
衣向華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個傻瓜竟然放棄了親自證明自己清白的機會,也要為一句承諾千里迢迢趕來,一時間她覺得心里又酸又甜,在桌子下偷偷拉了下他的手。錦琛反抓住她,知道她已通曉他的心意,這一抓就不放了。
衣雲深不是沒注意到兩個孩子偷偷模模在桌下做什麼,不過錦琛算是他自己帶出來的,這樁婚事就算一開始他不太滿意,現在也樂觀其成,索性就當作沒看見,將話題轉回了案子「李森暴斃一事,證明這毒粉已滲透到京中,不過這種毒听起來腐蝕身體甚重。時日一久,人力凋零,國力必然大減,對天朝可不是一件好事。」
衣雲深想事情一向想得很遠,他這麼一說,其他人也警醒起來。
「何況這毒粉有成癮性,吸食者很容易被控制,如果用在顛覆皇權上,那更是動搖柄本的災難。錦琛,你若想再繼續調查這件事,不若往這方向去思考,恐怕這樁陰謀的背後主使者,不是只想得到金錢利益那麼簡單。」
這的確是大問題,錦琛益發覺得毒粉一事水很深,放開了衣向華的小手,向衣雲深一揖。「錦琛受教了。」
一樁案件分析到這里,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些沉重,眼下可是除夕夜,這樣的氣氛不太適合,衣向華那水靈靈的眼眸一轉,突然小聲地插口道︰「你們難道都沒想過,這毒粉有沒有解藥嗎?」
「你有解藥?」錦琛倒抽了口氣,表情震驚。這回連衣雲深及馮總管都訝異地看向了衣向華。
她卻是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說道︰「解藥我當然沒有……」
所有人都忍不住傍了一記白眼。
「不過,我可以試著做啊!」衣向華不以為意地繼續說道︰「其實在錦琛去查案的這幾個月,我雖沒有做出解藥,卻研究出了一個緩解的方子,那方子雖然無法立即讓上癮者除去毒癮,但至少能緩解毒發時癮頭上來的痛苦,幫助中毒者成功撐過去。」
錦琛猛地一拍手。「是了!華兒說過這種毒物上癮者,若有非凡的意志力撐過毒發時的痛苦,那麼一年半載不吸食便能戒除毒癮。有了緩解的方子,能加強戒毒,某種程度來說也是一種解藥啊!」
得到了這個消息,氣氛終于輕松了下來,錦琛傻兮兮的沖著衣向華直笑,兩人又開始斗起嘴來,衣雲深只是但笑不語地喝著茶。
馮總管心中百感交集,突然開口說道︰「明日我便回京去。」
錦琛驚訝問道︰「馮叔為何如此心急?這案子還沒完,等到元宵過後我也要回京,可以一道兒走。」
馮總管苦笑起來,卻又說不出真正的理由。「我是奉侯爺夫人之命來看世子好不好,自然得先回去稟報,如果與世子一道走,豈非等于沒達成夫人之命?何況剛過正月事多,丟下侯府里的事我也不安心。」
既然如此,眾人也不強求了,馮總管與衣雲深相視一眼,或許只有彼此知道他急著回去的原因。
他要在錦琛回京前,想辦法打消侯爺夫人退親的想法啊!
初一一大清早,一打開家門,衣雲深便帶著兒女及錦琛在門口放了串鞭炮,象征新的一年財源滾滾,壞事莫近。
馮總管吃了一盆餃子後,也拜別了衣家眾人,動身趕回京城。
通常這日是親友彼此拜年走動之日,衣家雖然在馳江鎮沒有親人可拜訪,但衣雲深身為書院夫子,自然有許多學生及家長前來拜年,且衣家平時與鄰里交好,附近人家來串門子的也不少。衣向華索性擺上了各式糖果、桂花酥糖、徹子、油子喂,還有瓜子花生等,打開自家小院迎客。
每個來到衣家的人,莫不稱贊衣家小院水木清華、潔淨幽雅,孩子們包括衣向淳都玩瘋了,在院里跑來跑去,零食也不停地補上,衣向華甚至給了幾個親近的孩子壓歲錢,衣家在初一這日還比別人家要更熱鬧幾分。
到了下午人潮散去,衣雲深躲懶拉著兒子睡午覺,衣向華讓紅杏守著院子,自己卻帶著錦琛往林家行去。
衣向華制作出的毒粉解藥,最理想的試藥人莫過于林來順了。
林來順著實被那毒粉害得不輕,本覺得自己這輩子毀了,想不到衣妹妹居然有能耐研制解藥,橫豎情況不會比原來更壞,他自是一口氣答應。
帶著錦琛去林家,也是想讓錦琛看看解藥使用的效果,畢竟林來順服用解藥也有幾個月了,錦琛可是知道之前林來順看上去有多糟糕,更是親眼見過李森慘死的可怖情況,就算服了解藥也不知能改善多少。
很快地,林家就在前方。年節期間,林家門口也貼上了新的春聯及福字,看上去還是新寫的,錦琛在門口站了一下,不由挑起眉梢。
「春聯上的字還挺不錯的,雖然還差小爺一點。這莫不是林來順寫的?他有力氣提筆嗎?」
瞧這家伙到底是損人還是贊人,話也不好好說,衣向華好笑地道︰「是順哥的筆跡沒錯,至于他能不能提筆,你等會兒親眼看了不就知道了?」
由于林來順先前瘋癲的情況傳遍鄉里,即使過年,來林家串門的也沒幾個人,錦琛與衣向華進門時,院子里靜悄悄,連只雞也沒有。
「林嬸?順哥?小嬌?我是向華,來拜年了!」衣向華喚了一聲,倒是沒有無禮的直接闖進去。
不一會兒,林家正廳里鑽出了個人,居然就是兩人討論的主角林來順。他見到衣向華來拜年,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步伐也快了些。
而他身後跟著小嬌,一見到衣向華也是心花怒放,直接沖過來便抱住她的大腿。
「該是我去貴府拜年才是,衣妹妹如何親自來了?」林來順拍了拍妹妹的頭,但小嬌堅持抱著,他只得接過衣向華遞來的零食盒子,也知推辭不得,反正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就受了。「兩位請跟我進來吧!」
這番互動雖然看得錦琛酸溜溜的,不過他還是認真的打量了林來順。原以為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條命,總該是個形銷骨立的樣子,想不到他臉色還不錯,身形也不像之前毒發那時瘦得月兌了形。而且他那妹妹也不像以前那麼怕他了,足見這陣子林來順的表現是正常的,不會再發狂失控。
「你身體大好了?」錦琛問道。
林來順知道錦琛身分不同,對于他的問話不敢怠慢,老實說道︰「也稱不上大好了,只是書能讀得下了,還能替家里做些農活。」
「那還恢復得挺不錯的,你現在還會毒發嗎?」錦琛一點也沒拐彎抹角,問得直率,因為他不要模稜兩可的答案。
這如同正面損了林來順,他尷尬地抹了下臉,說道︰「還是會有癮頭,不過之前是每天發作,現在約莫半個月一次。每回發作時喝下衣妹妹給的藥,勉強能撐過去,所以對我的生活已經不會造成太大影響。只是我的事傳遍鎮上,沒有人敢替我做保,以後可能考不了科舉了……」
也就是說,這解藥肯定能讓人回復到正場☆態,只是時間拖得長點兒罷了。林來順已慢慢接受自己以後無法出仕的現實。
錦琛又問了一些諸如解藥所能緩解的程度,還有毒粉對身體的影響等等問題,對這毒粉戕害身心的狀況又多了一份了解。
三人就在院子里談了起來,不時小嬌再插句童言童語,也算氣氛平和。
林太太或許是久不見兒子女兒覺得奇怪,出門來找,赫然發現衣向華及錦琛居然來了,不由愣了一下。
錦琛反應極快地將衣向華擋在了身後,他對林太太這個潑婦可是印象深刻,絕對不會再給她機會辱罵欺侮衣向華。
然而林太太的反應卻出乎了錦琛意料,她居然一副喜上眉梢的樣子笑吟吟地迎了過來。
「唉呀!向華啊,怎麼就來了呢,我還想著帶籃鵝蛋到你家去拜年呢!」林太太居然出奇的熱情,「來來來,進屋子來吃點麻花,我早上才炸的,我再炸點年糕和肉丸子什麼的,你們一起吃吧!順子和小嬌這兩個孩子也真是,居然讓你們在外頭站著。」
「沒關系的,今天天氣好,在外頭很舒服!林嬸別忙了,我們替父親來拜年,他有事想問問順哥,也一起來了。」衣向華連忙將林太太攔下,指了指錦琛。「他要問的事也差不多問完了,我們就要回去了。」
林太太一見錦琛,也猜得到他想問什麼,表情有些復雜。「這位小扮定然是來問那粉末的事吧?上回要不是這位小扮阻止,我還傻傻的想花大錢給順子買些來緩解痛苦。」
她驀地轉向了衣向華,粗糙的手繞過錦琛拉住她的小手,很是感慨地說道︰「我家那口子走得早,只給我留下順子和小嬌兩個孩子,小嬌以後要嫁出去的,只有順子是我的依靠。
順子出事那個時候,我只覺得天塌了,做了很多糊里糊涂的事,幸好向華不怪我,還替我醫好了順子,這份恩德,我一輩子都記得。」
林太太一向以潑辣在鎮上聞名,這會兒卻出奇的溫和,說話也中听。錦琛似乎有些明白了,以前她孤兒寡母的,不凶悍一點容易被人欺負,如何養大兩個孩子?
而林來順本來要廢了,衣向華不計前嫌替她治好兒子,她哪里會不感恩戴德?自然那些用來防備外人的脾氣就收了起來,拿出最大的誠意。
然而林太太接下來說的話卻讓錦琛俊臉抽搐了一下,眼楮都眯了起來。
「其實向華真是我們鎮上數一數二出挑的女孩,瞧瞧衣家被你打理得多好,廚下手藝又好,脾氣性格也沒話說,我以前就是瞎了眼,怎麼沒見到你的好,早知道就該先去替我家順子把你定下來。」
話是如何說到這分上的?衣向華有點傻眼,不過在這等事上她一向清楚,她跟林來順沒有半分可能,何況她未婚夫還站在旁邊呢!
她還來不及做出什麼嬌羞還是裝傻的反應,錦琛已淡淡地開口道︰「林來順已經來不及了,我家華兒有對象了。」
這話酸溜溜的,林太太差點沒笑出來,她自也知道順子在這事情上沒戲了,卻不妨礙她替衣向華撐腰。「那是當然,誰不知道錦公子你到處嚷嚷向華是你未婚妻呢?不過以後的事誰知道,萬一錦公子你回了京城,又被京城的鶯鶯燕燕給迷花了眼……咱們向華也不是沒有後路的。」
「不會有那一天。」錦琛沒興趣再與這等撬牆角的婦人多言,索性直接將衣向華的小手搶回來牽好。「我們走了。」
衣向華低著頭,看上去嬌羞,事實上她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這男人這麼明顯地為她吃醋,雖說有些對不住林嬸,但她卻有種莫名的滿足。
「林嬸,我們走了。」她朝林家母子揮了揮手,又哄了小嬌幾句,終是轉身和錦琛離開。
林家人目光炯炯,都明白這一去,與衣向華結親的緣分是斷了,甚至那錦公子看得那麼緊,能不能常常見到她都難說,竟有些依依不舍了起來,一路送到了門口,還想再送。
「你們可以停步了。」錦琛突然一個回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林來順,「其實你這家伙不錯,過兩日來衣家,有小爺我替你寫封推薦函,無須旁人做保,參加個鄉試會試什麼的不成問題,只是能不能榜上有名,還得看你自己。」
說完,他牽著衣向華大搖大擺的離去,背後傳來林太太感激的哭聲,卻是讓衣向華彎唇一笑,更用力地回握了他的手。
這個瞥扭的好男人,是她的未婚夫啊!
贛南的過年熱鬧得厲害,尤其接近元宵,鎮上有游彩龍、儺舞、唱戲、放添丁炮、舞燈火等活動,祈求家中人丁興旺,五谷豐收,還有天朝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鎮上沒有燈會,要看燈會只能到縣里,但馳江鎮到縣里得坐船,只怕一整天那船都滿得載不了人,不過鎮上也有自己的民俗慶典,在吃過衣向華做的元宵後,衣雲深便帶著所有人到鎮上轉了一圈,向錦琛介紹了那些慶典的意義。
前一次的過年沒能好好過,錦琛習慣了京中繁華,對人多倒是不怕,反而對這種充滿鄉土味的活動看得興致勃勃。例如跳儺舞的人會進入各家之中,鑼鼓齊鳴,人聲相和,離開時戶主則放炮相送。
又如游橋幫燈,橋幫燈是釘在長木板上一整排的方型花燈,家中添丁的一戶出一梆橋幫燈,到了晚上便由家中壯丁扛著游街,到田野繞了幾圈之後,頭燈追逐尾燈,火光四射猶如蛟龍翻騰,很是精采,最後圍成一個圓,象征團圓和樂。
由于錦琛明日便要出發回京,衣雲深便沒讓大伙兒玩得太晚,不過回去時衣向淳已累得由錦琛背著走,邊背他還邊碎念這小胖子又重了,年後得減減膘;紅杏左手糖人右手棉花糕,吃得津津有味;衣向華則是默不吭聲地走在了最後,與她一向活潑的性子大相逕庭。
「你怎麼了?」錦琛無聲無息地放緩了步子,來到她身邊。
衣向華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你明日要走了。」
對他的心意已定,她也沒想要掩飾,難免依依不舍。
錦琛難得見她如此依戀,不舍之情油然而生,「其實……」他小心翼翼地望向了衣雲深的方向。「我正想求衣叔讓你跟我一起回京。」
衣向華的杏眼都睜圓了。「怎麼可能?」
「衣叔會答應的。」錦琛也是考慮很久才做了這個決定,因為他得做好各方面的考慮,保證她的安全,畢竟他要做的事不是沒有危險性。
「你要怎麼說服我爹?」衣向華好奇,心中也對離開這個住了好幾年的小鎮有些躍躍欲試。
「你制作出了毒粉的解藥,這就是最好的理由。」背上的衣向淳快滑下來了,錦琛背後的雙手推了一下,才說道︰「你最明白藥性,還有如何使用,衣叔雖是隱于鄉間,但仍心懷家國,他會願意讓你去的。」
「你倒是明白我爹。」她皺了皺鼻子佯怒,臉上卻帶著笑意。
瞧她喜悅,錦琛也高興起來,看來她並不反對他自作主張,這第一步算是踏對了。
「到了京城,你便住在侯府,在馮總管離開前我已經請他安排好了,生活上的一切你都無須擔心。」他遲疑了一下,說道。
「原來你這麼早就開始算計這件事了?」她橫了他一眼,想不到他比她還舍不得兩人分開,心中甜滋滋的。
「那也不是算計,只是我……我也想讓我娘看看你。」他有些赧然地道。
衣向華忍不住停步。「萬一你娘不喜歡我呢?」
她雖不在意門第之別,也不覺得自己比人差,但對于高門講求門當戶對一事,她還是清楚得很。錦伯伯還有馮總管來的時候,兩人都沒怎麼提到侯爺夫人對這樁婚事的看法,如果侯爺夫人贊同這樁婚事,有什麼不可說的?所以不由得她不多想一些。
「我和爹都看上的人,她怎會不喜歡?」錦琛倒是答得坦然,並不知道胡氏對這樁婚約的態度,否則他早在十幾天前就跟著馮總管回去據理力爭了。「明年你也十五了,我想我們的婚事也能提一提……」
他說得越來越小聲,雖然想裝作若無其事,但通紅的耳根卻泄露了他的心情。
雖然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但當真要面對了,衣向華也說不出自己心中的動容,究竟是對家鄉親人的難舍,還是對相知相守的期待。
對于彼此的感情,兩人也算是心照不宣了,雖然只相處近兩年,或許一開始彼此都知道是未婚夫妻,心態就有些親近,沒多久就確立了對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誰也沒開口說過心悅對方,不過光是擺出來的態度,就是非卿莫屬,也無須贅言。
不知是否寒夜的風吹得人屏息,在他們陷入一種曖昧的沉默時,錦琛的背後突然傳來一句話——
「我姊姊才不要嫁給你!」
衣向華不由望去,錦琛也艱難地回過頭,果然背上的小胖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還將兩個人的對話听去了些。
衣向淳鼓著小臉,帶著指控的眼神瞪著錦琛。「姊姊是我的!」
他尚不太明白何謂婚嫁,不過可確定的是姊姊一嫁給錦哥哥就會離開家了。沒有姊姊代表著沒有好吃的食物,沒有溫暖的陪伴,沒有親切的笑容,他抵死不從!
「小胖子,以後你會有你的媳婦,干麼要跟我搶?」錦琛答得輕松,臉上著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那你不要娶姊姊做媳婦就好了啊!」在衣向淳單純的想法中,覺得此事不難。
「我若不娶你姊姊,你去哪里找一個媳婦還給我?」背著他,錦琛翻了記白眼。
衣向淳陷入苦思,好半晌才弱弱地道︰「那……那我嫁給你做媳婦好了,你不要娶我姊姊啊……」
此話一出,錦琛與衣向華同時傻了眼,最後前者爆出了驚天的笑聲,也顧不得衣雲深就在前方不遠處。
「噗……哈哈哈哈哈,小胖子,瞧你這顆肚子,我怕養不起你啊!」他還壞心眼的掂了掂背後小胖墩的**。
衣向華亦是忍俊不禁,這回她也忍不住調侃起自家小弟了。「弟弟,我還以為你舍不得姊姊我呢!原來你是想自己嫁到京里去玩啊?」
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小心思被人看穿了,衣向淳滿臉通紅。「我……我才沒有……」
不知什麼時候,前頭的衣雲深轉回頭了,這次他可是老大不客氣地一人頭頂賞了一記栗爆,自家閨女也不例外。
「好了,你們兩個別欺負小孩子,淳兒你也別搗蛋。」
衣雲深語重心長地說道︰「錦琛,你的話我听見了,毒粉之事非同小可,即便你不說,我也想讓華兒跟你走一趟京師的。」
錦琛心中一喜,連忙道謝。「謝謝衣叔,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她的。」
「她的安全我倒不擔心,倒是你要讓她住在侯府里……」衣雲深想到馮總管的來意,目光微沉,語氣也微妙了起來,「可得保證她不被人欺負了,否則下回再見到你,我必不輕饒!」
正月十六的一大清早,錦琛蓖的馬車已經來到了衣家門口。
為了避免孤男寡女之嫌,紅杏這回也跟著兩人上京,橫豎她是錦琛買的婢女,跟著走也算名正言順。原以為輕車簡從,想不到出行前,衣向華搬了好幾個盆栽上馬車,最後甚至弄了株不小的花樹盆景。
錦琛看得莫名其妙。如果是些小草小花他就忍了,但那棵樹實在讓他忍不住。「你喜歡花草,侯府里多得是,要帶也帶些特別的就好,應該無須帶著這棵樹……」
「這棵樹可以保護我,有它在我才安心。」衣向華說得理直氣壯。
錦琛突然想到她與植物之間那種奇怪的聯系,模模鼻子便閉嘴了。
待一行人上了車,衣向華由車廂探出頭,朝著衣家院子里的衣雲深及衣向淳揮手。
衣向淳當下就噴淚了,「姊姊不要走……姊姊不要走……」
他幾乎是哭叫著追著馬車,看著姊姊越變越小,還不懂事的年紀,終于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離別。
看著弟弟哭得涕淚橫流,小小的身體搖搖擺擺,莫名地衣向華也有些鼻酸,尤其衣向淳幾乎是不顧一切地跑,圓滾滾的身子一個重心不穩,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小心!」衣向華忍不住驚叫一聲,連車內的紅杏由車窗見到,也跟著倒抽了口氣。
坐在前方車轅的錦琛听到後方動靜,忍不住回頭一看,見到的就是衣雲深及時地拉住了小胖子,沒讓那圓滾滾的胖臉直接親吻大地。
他索性將衣向華拉回車里,沒好氣地道︰「別再看了!那小胖子只是愛哭,依他那好玩又好吃的性子,待他發現你在食櫥里留了一堆點心給他,吃飽後轉眼他就能把你忘了。」
衣向華原本還心酸著,被他逗得噗嗤一笑。「弟弟才不是你說的那般,他自小由我帶大,對我甚是依戀,別說他舍不得我,我更舍不得他。」
錦琛沒有兄弟姊妹,對這種情感並不熟悉,不過他倒是挺喜歡小胖子的,瞧她說得情意真切,也沉默了一瞬。
他轉頭回車轅坐正,像是隨口說道︰「橫豎以後整個侯府後院歸你管,小胖子不時來住蚌三個月半年的,若衣叔沒意見,誰管得了你。」
衣向華沒料到他的反應如此,低頭抿唇一笑,他雖是說得雲淡風輕,但其中心意不可謂不重。
出了馳江鎮需改坐大船,沿章水至吉安府,再北行至武昌。武昌為九省通衢,由鄂省始可經由水陸通往川、陝、豫、湘、黔、贛、徽及蘇省等地,此後便有寬敞的官道一路暢通至京師。
這段水道衣向華很熟悉,並沒有任何不習慣,錦琛也坐過好幾次船,但紅杏就慘了,吐得七葷八素,明明是帶她來服侍人的,最後反倒變成衣向華照顧她。
待船到了吉安府,于廬陵碼頭下了船,為了紅杏還在當地待了一宿,讓她將船上幾日吐的全吃回來,才啟程北行。
由吉安至武昌這段路是河谷地,並不難行,錦琛重新買了一輛馬車,雇了經驗豐富的車夫,自己則是改為乘馬而行,只是他見衣向華大張旗鼓地買了油布及簑衣,不由覺得好笑。
「如今尚不是雨季,氣候仍寒,不會在這時候下雨的。」
「如果我說正午前後必然有雨呢?」衣向華見他不信邪亦不惱,好整以暇反問。
「那這一路就听你的。」錦琛也答得干脆。
衣向華滿意了,乖乖的把頭縮回馬車里,一行人往北出發。只不過尚未出吉安府,便見天毫無預警暗了,方才才感嘆春寒料峭,現在老天爺似乎就準備雪上加霜。
衣向華不慌不忙地讓車夫將油布鋪在了馬車頂上,又讓他穿上簑衣,另一件簑衣她則慢悠悠地讓紅杏遞到錦琛面前。
「你不相信可以不穿的。」衣向華有些促狹地道。
錦琛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她,最後面不改色地接過簑衣直接穿上。「我又不是傻子,這時候要什麼面子。」
幸好他還不傻,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大雨已然落下,這一帶兩邊都是平房,也沒個遮蔽,幸好防雨的工夫做得足,一車一馬只能硬頂著大雨前行。
約莫半個多時辰的時間,雨終于停了,頭頂上的陰雲散去,錦琛抹去滿臉的雨水,下馬月兌下簑衣抖去雨水,幸好里頭衣服只有領口袖口濕了一截,他忍不住朝著馬車窗里問道︰「你究竟怎麼知道會下雨的?」
一直到現在,他還覺得這場大雨簡直莫名其妙,根本是老天爺在為她的話加持吧?
衣向華一身干爽潔淨,俏臉出現窗口,還是那般笑吟吟地回道︰「是河岸的柳樹告訴我的呀!」
錦琛忍不住遠望河岸,看了老半天樹還是樹,水還是水,不由回給她一記無奈的白眼。
「好吧好吧,就算你不懂柳樹的話,仔細觀察它的葉子也會看出些端倪的。柳葉一面有絨顯白,在雨水將至之前,柳葉會將白色那面朝上,那時你就該做好下雨的準備了。」
衣向華如今告訴他的,可就不是什麼柳葉說的秘密,而是水鄉百姓的生活經驗。
錦琛點了點頭向她道謝,算是又學了一招。他從她身上學會的奇奇怪怪知識可多了,也不差這一聲謝,于是一行人繼續前行。大雨過後,整個風景像是被洗滌過一般,沿途山景奇秀、水光瀲灩。
之後錦琛願賭服輸地讓衣向華做主,卻也因為她的指點,躲過好幾次大雨。
很快地,數日之後眾人行至了贛北。鄱陽湖與長江交會之處,水分兩色,蔚為奇觀,可惜他們並非來游玩,過九江府出了贛省後,有一段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需要兼程趕路,于是他們加快了腳步。
來到了一段岔路口,突然馬車停了下來。
車夫是個經驗老道的,常常往返京城及贛省,只見他問道︰「左右這兩條路都能接回大路,不過左邊的得過河,河上有船可以連馬車一起載;右邊這條路是兩倍長,卻有橋可過,不知公子要走哪條?」
錦琛听了,因為趕時間,本能想回答自然是走左邊搭船過河,想不到衣向華在車廂里說道︰「走右邊的路過橋吧。」
「但是那得花上一倍的時間……」車夫猶豫著。
「听她的,走右邊。」錦琛直接打斷他,非常果斷地改變主意。「這一路听她的準沒錯。」
此時衣向華的俏臉才從窗口冒出來,笑吟吟地解釋,「半夏這種植物喜濕怕冷,春季解凍後才會生長,但這里可是河谷,應該生長了不少。剛才一路上我注意了一下,沿途的半夏連苗都沒長出來,我估計河面還結著冰呢!只怕船行困難,所以還是過橋妥帖。」
現在只要提到植物,她沒有一次不靈驗的,錦琛因此毫不猶豫地命車夫往右走。行了約莫一個時辰,果然見到車夫所說的橋,錦琛往河里一看——
乖乖,還真有不少浮冰,如果他們方才選了左邊的路,只怕要折返了。
錦琛與車夫相視無語,同時心忖衣向華簡直太邪門了。
像是知道了他們心里頭在想什麼,衣向華突然由馬車探頭出來,錦琛還想稱贊她兩句來著,她卻扔給他一件披風。
「這兒還結著冰,越往北必然越冷,你還是穿上吧!」她可一直記得這家伙怕冷的事。
如此貼心的關懷讓錦琛心情大好,得意地穿上了披風,意外發現這是新做的,長度大小都很合適,穿上後果然暖和許多,對于她的細心入微也更加喜愛了。
再行了約莫一個時辰,日頭已過了中天,路上也開始見到其他商旅行客,因為這一帶沒有城鎮,他們只能吃些干糧。衣向華食量不大還能忍,但胃口早被養刁的紅杏卻是不能忍了。
她坐在馬車里,真是餓得受不了了,可憐兮兮地朝著衣向華問道︰「姑娘可有其他吃食?我……我還好餓……」
衣向華婉言安慰她,「別擔心,再走段路,前面有人賣包子呢!」
由于錦琛的馬就騎在旁邊,這段對話听個正著,不由失笑插口道︰「你連有人賣包子都知道?該不會又是什麼植物告訴你的吧?」
想不到紅杏居然信了,睜大眼一臉崇拜地說道︰「姑娘太厲害了,連前面有包子都能從植物身上觀察出來!」
車夫也吁了一聲,讓馬兒加快了腳步,他也想吃包子啊!
衣向華簡直被這幾人弄得哭笑不得,突然掀開車簾,似笑非笑地道︰「是方才對面相遇的行人手上拿著一整個油紙袋的包子,還熱乎著冒白煙呢!我才猜測前方有人賣包子,植物才不會管這麼無聊的事。」
錦琛與紅杏愣了一下,接著同時放聲大笑,後者是因為很快就能有吃的而高興,前者則是笑自己這一路對那些植物簡直是敬畏了,居然連這麼明顯的事也沒看出來。
不過車夫趕車仍舊還是很起勁,因為前面真的有包子啊!
果然過了不久,他們就在路邊見到一座茶棚,茶棚的生意不錯,除了提供熱茶還有包子饅頭一類的粗食。由于這一帶實在偏離大城甚遠,過往的旅客都十分捧場,幾乎每個人都會停下來吃點東西。
錦琛一馬當先地下了馬,向茶棚主人要了十個肉包和一壺茶,接著便到馬車旁欲牽衣向華下馬。
衣向華也不忸怩地搭著他的手下車了,紅杏卻磨蹭了一陣子才自個兒從馬車上下來。
「姑娘,都弄好了。」她沒頭沒腦地朝著衣向華說了這麼一句。
衣向華只是點頭,錦琛沒興趣了解她們女孩子間的啞謎,遂帶著兩人和車夫到茶棚里坐下,橫豎這里能看得到整輛馬車,也不用留車夫在車上吹風了。
一路行來天寒地凍,四人吃著包子,喝著熱茶,只覺這是神仙般的享受,一下子倒忘記看著馬車。忽然間馬車那里傳來一陣鈴鐺的聲音,其他三人還沒搞清楚,衣向華已急忙扯了下錦琛的披風。
「快去看!馬車遭賊了!」
錦琛反應極快,基于對她的信任,沒有問任何問題,直接一個箭步飛身到了馬車旁,連車夫都比他慢了好幾個眨眼才連忙跟上。
果然馬車里竄出一個黑影,見到錦琛迎過來,扭頭就想跑。不過錦琛自小練武,可不是省油的燈,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這個闖入馬車的毛賊抓個正著,這時車夫也才趕到,見狀急忙拿繩子將此人的手腳緬了。
這毛賊是個年約二、三十的瘦弱男子,看上去也是個過路人,這衣服的胸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多少東西。錦琛拎著此人後頸直接拖回茶棚來,隨即引起了茶棚里一陣騷動。
他讓車夫剝開這人的外衣,將胸袋里藏的東西全抖落出來,掉在地上的不只荷包銀錢,還有些鼻煙壺、如意、玉佩、釵環等等值錢的小東西,倒不完全是衣向華馬車上的。
錦琛不由揚了揚眉,他朗聲朝著圍觀的茶客們說道︰「此人至我馬車內行竊,被我逮著,這些贓物不只有我一家的東西,請諸位過來看看,是不是自己的東西也被偷了。」
四周的人連忙模模自己衣袋子,有人臉色鐵青的來了,不一會兒各人都將自己的東西認領回去,原來這賊人不知怎麼辦到的,居然將這些人偷了一輪。一時之間群情激憤,都有人想上來動手打人了。
那茶棚主人簡直要跪了,居然在他的棚子下發生這種事,那他生意還要不要做了?「不干我事啊,小老兒只是想賺個辛苦錢,我不知道這里有賊……」
衣向華此時安撫地搭了句話,「老板放心,你的茶棚看樣子在這里也有好些日子,若真有慣竊豈能做得如此長久,我們不會冤枉你的。」
茶棚主人這才松了口氣,連忙向錦琛及衣向華道謝。
不過接下來問題就來了,雖是錦琛抓到了賊人,但此處離有衙門的城鎮還有段距離,他自是不可能帶著個賊上路,此外也沒有安放賊人的地方。
此時旅客中有一人站了出來,見他們為難,取出一塊令牌,說道︰「我乃九江衛千總秦放,正要回衛所,既路遇此事,若大家不知此人如何處置,不如交給我?」
在場都是路過的人,帶著個毛賊也不省事,這出頭的九江衛千總或許也想賺個功勞,將此人交給他是再好不過。
于是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錦琛也暗中向那秦放表明了自己的身分,免得這案子又弄出什麼貓膩來。
待錦琛處理完毛賊,接受了眾人的道謝後,帶著秦放回到衣向華等人身旁向眾人介紹,他的茶水都已經涼了,茶棚主人連忙過來添茶,還感恩戴德地免了他們的餐費。
錦琛不以為意地遣走了他,才終于忍不住滿心的好奇,朝著衣向華問道︰「那鈴鐺聲是怎麼回事?你何時布置的?怎麼那毛賊上車鈴鐺就響了?」
連車夫都不禁拉長了耳朵听,他實在也是被衣向華觀察植物的神奇技能給驚得有些懵了,秦放更是一臉好奇,原來巧施妙計防賊的是這位美麗的小泵娘。
衣向華笑道︰「不就是被你嫌棄一路的那株盆栽嗎?那是株紫薇樹,紫薇樹的枝干十分敏感,受到刺激或觸踫樹梢就會自然的抖動。我每回下馬車都讓紅杏把盆栽擺到馬車口,在紫薇樹梢綁上鈴鐺,敢偷進馬車的人,一定不會對一棵樹設防,只要刺激到紫薇樹,鈴鐺便會作響。你瞧!連我們都沒發現的人,樹卻發現了。」
錦琛及車夫頓時苦笑不已,敢情他們混到連棵樹也比不上,還讓不讓人活了。
秦放則是听得目光熠熠,欽佩不已。想著之後回衙門也弄幾棵紫薇樹綁上鈴鐺,會看門的!
「原來如此,我真是服了。」這一路下來,錦琛也算領略了一把植物的神奇,當真是自嘆弗如,甘拜下風。「看來我當真不用擔心你會在侯府里受到虧待了。」
衣向華挑眉,不解地望著他。
錦琛腦海里浮現了某種畫面,整張臉一言難盡。
「侯府里花花草草可多了,隨便一株都是你的兵將,誰能玩得過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