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病入膏肓 第三章
第二章
她快瘋了!
原以為平靜無波的心湖,卻在這狼心狗肺的家伙出現之後露了餡。
原來,她徹頭徹尾不曾忘記他。
她力求在工作上有出色的表現,絲毫不敢窺探內心陰霾的傷痛,卻教它不僅未曾消退,而且愈加嚴重肆虐,以致變成毒瘤,盤踞在她的體內,如今它露出丑陋的存在事實,更被狠狠的刮刨,流出深稠的膿血。
「婷。」範維剛的嗓音低沉醇厚,仿佛從遠處傳來。
歐婷婷只想摀住耳朵,不想听見他的聲音。
「曉榆,你先回去……不,你該去參加慶功宴,這里有我就可以了。」她得先支開曉榆。
深呼吸,冷靜,再冷靜。她臉色蒼白,不斷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好不容易稍稍找回一些自我。
「婷姊。」曉榆很想立刻就走,但是做人不能沒義氣啊!婷姊平日很照顧她,現在一有危急的事,她就走人,這樣太過分了。
「沒關系,不會有事的,他雖然不是我的『朋友』,但是我的確認識他。」歐婷婷咬牙切齒的說出那兩個字。
他們之間曾經是一體的,不過現在什麼都不是。
「喔,那我走了。」曉榆怯怯的瞄了那頭熊一眼。
「嗯,記得別跟任何人提起發生了什麼事。」她不想向人交代範維剛的存在,更深深覺得沒那個必要。
「好。」曉榆囁嚅,慢慢的走到大門口,接著拔腿就跑。
歐婷婷真希望自己也能像曉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來做什麼?」不想再泄漏自己的情緒,她太激動,也顯現她的在乎。
遲了。範維剛暗自高興,且釋懷一笑。她先前失常、發狂的舉動,已說明她沒忘了他,仍舊像以往一樣深切的在乎他。
「我說我回來了。」他露出大大的笑容。
因為被胡須遮住,歐婷婷瞧不著,否則鐵定又是一拳揮了過去。
她連做了幾個深呼吸,讓情緒更加穩定。
這家伙是跑到地球的邊緣或是蠻荒之地躲了起來嗎?不但以野人的姿態出現,還連人話都听不懂。
「我很忙,沒時間陪你閑扯。」她故意冷淡的說。
「我這趟回來算是要定居,不過也有可能為了工作再離開台灣一陣子,但總是會回來。」範維剛一逕的解釋。
「恕我不奉陪,請便。」她的眉心微微抽抖了下,繼續維持冷漠的表情,做出送客的姿勢。
他要去哪里,想去哪里,都不干她的事。
「這段期間,我要住你那里。」他理所當然的說。
「什麼叫我那里?」她受不了了,他和她演的是同一檔戲嗎?為何他一直自說自話,完全不管她的台詞?
「就是你家,你現在租賃的地方。」他當她真的不懂他的意思,兀自解說。
「範維剛,你別太過分!」歐婷婷好不容易壓抑的怒火又熊熊燃燒了起來。她沒跟他算舊帳已經很不錯了,他居然還敢若無其事的當她是他的「朋友」。
「我跟玲玲說好了,要住你那里,她過兩天也會上來,你不想讓她失望吧?」範維剛始終不慍不怒,心平氣和。
他明白家人是她的心頭肉,地位之重要,遠遠超過他這個「外人」,某些時候,他忍不住要為此哀怨。
歐婷婷屏住氣息,心底又是一陣水里來、火里去,勉為其難的控制住臉上的肌肉線條。
原來他回來前早已和玲玲通了訊息……又或者他一直和玲玲沒有斷了聯系。
她說不清心中的五味雜陳,也痛恨自己到現在還會被他牽制,厘不清究竟該恨他或是恨自己。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她冷冷不屑的說。
這人不是第一次騙她了,當初他不是說有多愛她,結果呢?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
歐婷婷微微愣了下,隨即從包包里撈出手機。
是玲玲打來的。
她瞪了範維剛一眼,又做個深呼吸,才接通電話。
「姊。」歐玲玲清脆又喜悅的聲音從電話線的另一頭傳來,「維剛哥到了吧!你要幫我留住他喔!我過兩天就會上去找你們,到時候我一定要見到維剛哥。」
歹毒的家伙!不知道是如何誘騙玲玲的,讓她死心塌地的為他效忠。
接收到歐婷婷仿佛淬了毒而射過來的眼刀,範維剛絲毫沒有受傷,還咧開嘴,無聲的笑了。
「知道了,掛了。」歐婷婷實在無法多說一個字,匆匆結束通話,然後冷冷的看著他,「干嘛一定要住我那里?你範大少爺又不是沒豪宅可回,何必屈居我那寒酸的小地方?」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我老爸不對頭,他早就宣告和我月兌離父子關系。」範維剛自嘲。
他不是被他爸送出國的嗎?
歐婷婷深受震撼,隨即又恢復冷靜。
原因如何又有什麼關系?他離開她是事實。
「在我不得不容忍的時候,你最好識相的當個隱形人。」她不想和他多扯,視他為跳蚤。
「你要我做隱形人,很難吧?」範維剛伸展長手長腳,胡須下的表情很逗趣。
只可惜歐婷婷看不到,也不想看到。
「就算很難也得做到,不然你就滾蛋!」她又瞪他一眼。
他是有備而來的,心知肚明這趟回來必定會歷盡千辛萬苦,過程或許比他在深海尋寶還要難上千百萬倍,但是他絕對會挺住,因為她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瑰寶,而且只能屬于他一人。
勉為其難的,歐婷婷只能帶範維剛回到住處。
因為家人是她唯一的弱點,加上妹妹歐玲玲從小就雙腿不便,更讓她多了幾份憐惜。
但是八年前她和妹妹之間有了無形的隔閡,全都拜範維剛所賜,她不願也不想憶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還有事,這間客房讓你暫住,請你盡量留在房間里,玲玲一來,你立刻搬出去。」歐婷婷不想給他鑰匙,只好親自帶他回來,且毫不留情面的說。
「到時候再看看吧!」範維剛無賴的聳聳肩。
「什麼叫到時候再看看?你別想賴著不走!」她厲聲質問,一想到要和他相處在同一個空間里,就想尖叫。
「噓……你這里的隔音設備好不好?這麼晚了還大聲說話,可是會吵到鄰居,到時人家來按門鈴抗議,你不要又怪罪到我頭上。」他故意打個哆嗦,像是已經預見了那一幕。
「範、維、剛!」老天爺,誰來告訴她這只是一場夢?她不要再看這家伙一眼,跟他說一句話。
「好啦!我知道你很想我,用不著一直叫我。」他神情一轉,惡心的湊近她。
「你這個王八蛋!」氣死她了,迅速揚起手掌。
他的動作更快,擒住她的手腕,輕輕的摩挲,挑逗著她。
一股電流迅速竄流至她的四肢百骸,那熟悉的觸感和感覺讓她整個人跳了起來,狠狠的甩開他的手,怒焰在眸中跳躍。
「豬八戒!」
「哇。」隨著年歲的增長,她更加嗆辣,也愈來愈吸引人。範維剛的雙眼發亮,愛死她了。
此時,她的手機鈴聲又響起,忙碌的程度由此可見。
她先瞧了眼是誰打電話給她,隨即深吸一口氣,硬裝出自然甜美的聲調,「嗨,雨樵。」
「婷婷,你怎麼還沒到?曉榆說你在處理一件事,還沒好嗎?需要我過去幫忙嗎?」鄭雨樵一直沒等到她,難掩焦慮。
「不用了,我都處理好了,現在就過去。」
該死!這家伙突然又闖入她的生活,害她差點大亂。
掛斷電話後,她整理一下情緒,清冷的說︰「我要出門了,你已經打壞我的行程。」意思是不可饒恕。
「這麼晚了,你還要出門?」範維剛擔心她的安危,尤其她外形嬌艷,身材凹凸有致,男人看了都會想入非非。
「你有什麼資格管我?」她陰冷的嗤了一聲。
「婷。」他深情又充滿關懷的呼喚她。
歐婷婷差點又要心軟。該死!殺千刀的他。
「閉嘴!在我的心里,你八年前就死了,所以請別表現出一副跟我很熟的姿態。」
她不再停留,風一般離開。
身高一百九十公分的範維剛高大壯碩,站在在這六坪大的客廳里,猶如一棵大樹,是不容忽視的存在。
他搖頭苦笑,「八年的怨恨,果然不是一下子就能消退。」
七彩絢爛的燈光將美艷動人的歐婷婷襯托得更加出色,她露出燦爛的笑靨,因為這是她人生中最光彩的一刻。
豐潤的嫣唇有如盛放的薔薇,內心卻痛苦到了極點,仿佛崩裂後結痂的心又狠狠的被撕扯開來,汨汨淌著鮮紅的血液。她早就哭不出來,心思茫茫,就連瞳眸也染上一層迷蒙。
今晚,她該高興、該驕傲、該為自己鼓掌才對。瞧,最紅的服裝設計師、國內最大的服裝業者,還有全台最有名的模特兒經紀公司負責人,以及和她交好的媒體記者和眾女模,全都到場了。
她身邊還有最具身價的黃金單身漢,只要她點個頭,便是亞東航運的少女乃女乃……多少女人燒好香都求不來的福分。
但是,那都是在範維剛出現之前,她被愛燒灼的烙印還未被掀揭而起。
「婷婷,你別喝太猛。」鄭雨樵瞧她不停的斟滿酒杯,又一口飲盡,不免有些擔憂。
「別攔我,我高興嘛!今天我真開心,說好不醉不歸的。」歐婷婷笑說,雙眸里隱含著不易察覺的淒楚,顯得更加扣人心弦。
「婷婷。」鄭雨樵輕嘆一聲,不再攔她了,反正她有他這個護花使者,不會有任何差池。
更有心機的男人或許還會竊喜,多灌她幾杯,讓她酒後亂性,便能圓了期待多時的意圖。
不過他對她有股莫名的堅持,希望兩人的結合是在雙方意識都很清楚,你情我願的情況下,而非酒後一時的激情。
「今天的酒特別香濃好喝。」歐婷婷微醺的嗔道,心里卻是再清明不過了。
「你喜歡,我天天陪你小酌。」鄭雨樵忍不住迷醉于她性感的酣態。
「婷姊,再喝一杯。」旁人又起哄,將她的杯子斟滿了酒。
她仰首飲盡,心里好恨,為什麼不會醉呢?醉死了就不會有任何感受,更不用面對現在在她屋內、任憑她怎麼驅趕都不走的大毒瘤。
真是可笑!當初他說走就走,沒有任何解釋,更沒有半點依戀,現在卻是怎麼都攆不走。
憑什麼?他憑什麼恣意妄為,在她的生命中來去自如?
「婷婷,回去羅!」鄭雨樵輕聲呼喚。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他感覺似乎酒過三巡,眾人都不支,一個個宣告投降後,歐婷婷也漸漸緩了興致,縴細的身軀慢慢的垂落他身畔。
長夜漫漫,終有結束的一刻,她的傷痛卻永無止境。
「醉了嗎?」見她沒有回應,波浪般的鬈發覆住大半姣好的面容,看不清她的表情,鄭雨樵的身子更加傾靠過去。
「沒有。」歐婷婷甩頭,秀發飛揚,原該朦朧的雙眼卻炯亮晶瑩,甚至有點清銳。「送我回家吧!」
她打壞了他曾經有的美夢,讓他暗自惋惜。就算他不趁人之危,看著她在他的床上悠悠轉醒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啊!
「好。」
名貴轎車將她安然的送抵家門,她也沒給他一個晚安吻,借口滿嘴的酒氣,就上樓了。
客房里,一直豎起耳朵的魁梧男子在听到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高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才終于落定。
客廳中的嬌足則停頓了幾秒鐘,硬是不讓自己的視線溜向那扇門。
歐婷婷走回房間,立刻把房門上鎖,咬了咬唇,不想讓那個可恨的家伙有機會來煩她。
她很快的月兌掉身上的禮服,猶豫了一秒,還是換上薄紗睡衣,光滑柔順的衣料輕裹著她,這才讓她比較舒服。
深怕會在浴白里昏睡過去,所以她連洗澡都免了,就連妝也未卸,全身癱軟,滑向柔軟的席夢思大床。
好累,身心像是打了一場仗,她習慣讓自己什麼都不想,就這樣一頭栽進夢鄉里。
然而就連在夢里,她都全身戒慎著,絲毫不敢夢到有關過去的種種,饒是此際,她更拼命的壓抑著,絕對不能讓昔日的噩夢將她擊敗。
痛痛痛痛……
隔日,歐婷婷醒來,立即嘗到宿醉的慘痛代價。她的太陽穴猶如被十輛坦克車碾過,痛得咬牙切齒。
好渴!
昨晚喝了過多的酒,又不停的向人致謝,現在她覺得喉嚨就像撒哈拉沙漠一樣干渴。
她在步出房間之前,先晃到化妝台前瞄了一眼鏡子。
慘哪!丙然歲月無情,她已經不再是荳蔻年華了,經過一夜的放蕩,加上偷懶沒卸妝,肌膚顯得干燥暗沉。
世上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她長嘆一聲,今後可得勤快一點羅!
拖著步伐,歐婷婷頂著沉重的腦袋走出房間,想到喝杯水解渴。
來到小廚房,她瞥見寬闊的背影,頓時腦中一片空白。
昨晚,及至更早之前,她趕回公司,發現一頭熊,再發現那頭熊竟然是範維剛……種種景象閃過她的腦海。
範維剛正好肚子餓了,到廚房找尋食物,耳尖的听見身後有動靜,迅速轉動高大的軀干。
「婷……」他霎時口干舌燥,發不出聲音,幾乎噴出鼻血。
……
叩叩。
範維剛強忍著胸腔乃至全身翻攪的疼痛,輕敲她的房門。
「我回房間了,短時間不會出來打擾你,你昨晚宿醉,喝杯熱茶醒醒酒,記得吃早餐,不要虐待自己的胃。」他努力壓抑聲調,不讓明顯可辨的深情造成她的反感,以致刻意和他作對,而害了她自己。
「要你多事。」果真,她從房里冷冽的反駁。
「不論你相不相信,我還是一樣關心你。」他的嗓音低啞,還伴隨著沉重的嘆息。
別以為她會因此而心軟,少臭美了!
听著緩重的腳步聲漸漸離去,歐婷婷緊依著房門,仿佛這樣才不會倒下。
適才她瞧見他整理門面後的模樣,他刮了長須,束起長發,年輕帥氣的五官如今更顯得成熟、性格,她不願承認自己的心撼動了下。
而因為他充滿真情、關懷的語調,更讓她緊繃著身子,唇瓣抿著一條線,心口的洞更冷、更痛了。
為什麼這句話八年前不說?現在說……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