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神醫 第三章
「啊——」一個不穩,夏芸驚慌的步伐踉蹌了一下,頓時整個人栽到水里,喝了好幾口溫泉水。
唔……好難過……她不能呼吸了……
「你這笨蛋——」
裴奕跨到她身邊,大手一撈,扣住夏芸的縴腰,將她從水中提起來,又在她柔滑的肩上、背上點了幾個穴,幫助夏芸咳出泉水。
「咳咳——咳——」夏芸把剛才喝的水借由咳嗽全咳了出來,嗆到的口鼻慢慢恢復正常呼吸,可是另一股從雙手和心口擴散到四肢百骸的疼痛,佔領她全身的神經。
「你不知道溫泉水不能喝嗎!」他朝她開罵,這個笨蛋!他真的想狠狠教訓她。
疼……不要踫我……
他還摟著她,肢體踫觸所帶來的疼痛讓夏芸愈來愈難過,她開始掙扎,甚至不管自己有沒有站穩。
「你鬧夠了沒有!」沒料到她會掙扎,為了不讓她再度落水,也防止兩人都成為落水狗,裴奕不得不用身體將她壓制在岸邊。
「好痛……放開我……」裴奕的手勁奇大,夏芸繼續掙扎,全身透入骨髓的痛楚愈來愈劇烈。
她答應過玉娘不會陷自己于危險之中,如今卻因自己的疏忽讓自己被陌生男人看了身子、又被箝制得動彈不得,她該怎麼辦……
夏芸不住的扭動立即在裴奕身上點燃了火,
「你根本沒病,為何會痛?」裴奕皺眉,再好的「性」致都被她這聲悶哼給澆熄了,誰叫他是大夫!眼前的人因他的踫觸而喊痛,不但有失他身為大夫必須減輕病人痛苦的職責,還大大打擊他男性的尊嚴。
「我不知道。」夏芸低頭吶吶地回答,他的結論和她以前看過的大夫不謀而合,每當她忍著疼痛讓大夫把脈時,他們的診斷都是如此,她想,他一定也會和其他大夫一樣罵她在裝病。
「有病癥就有病因,只要找到病因就能對癥下藥,你的病癥明確,顯然地,必有原因。」裴奕對她的柔順表示滿意,雖然她的回答是「不知道」,但總算听到她像樣的回應,于是他將他的見解解釋給她听。
夏芸听了一愣,抬頭對上他深邃墨黑的眼瞳,他怎麼沒有罵她?他怎麼沒有像其他大夫一樣說她裝病耍別人?
裴奕霎時被夏芸茫然不解的大眼所吸引,她是在質疑他的專業,還是在……勾引他?
「我希望你不是在質疑我的判斷。」那當然是希望後者羅!受不了夏芸雙唇微啟的引誘,裴奕傾身向前,打算再好好品嘗一次令他忘懷不了的甘醇。
發現他又向她欺壓過來,夏芸本能地往後,踫到自己放置在大石上的水裙,手一探,將衣服抓過來遮蓋住前身,另一只手則在地上模索著。「不要再咬我了,我全身都會痛。」夏芸緊張地抗拒。她知道那唇齒的相接是吻,他們沒有婚約,他怎麼能……
咬?她竟然把他誘人的熱吻比喻成「咬」!
「哈哈……」裴奕失笑出聲,這女人也太單純了吧!大唐人民的思想開放至極,沒想到現在還有像她這麼清純的女人,原以為深夜還在野外洗澡的她別有目的,沒想到——
夏芸趁著裴奕不注意,將剛才在地上模索到的沙子握一把在手中,用力朝開口大笑的裴奕灑去,然後抱著衣服拔腿就跑,奮力地跑,深怕被追上。
沒料到她有這一招,裴奕反射性地要將沙子以掌風打回去,又思及夏芸不會武,若被他的掌風打中必會受傷不輕,一個收勢,裴奕制住自己的力道,讓沙子在未灑到他身上前重新掉回地面。
他居然讓那女人有機可趁,看著她跑入竹林中,裴奕突然覺得自己心里深處仿佛被不知名的東西牽住,想追回不知名的她。
該死!他不知道這是今天第幾次低咒了,他什麼時候有過這種心情了,根本沒有過!
裴奕面色一凜,提氣點過潭水,飛身于瀑布下,讓泉水奔流而下的沖勁洗刷去他一身的躁郁和繁亂的思緒,這一切都將歸零,他還是冷漠的他,一切都沒變。
只是,已經悄悄失重的天秤若沒有人發現,也將不會有人去為它歸零。
「怎麼有空來?」裴奕問。
「當然是來給親愛的老友看看,以慰藉慰藉你的相思之情。」李瑞麒故意用曖昧的口吻刺激裴奕。他在外奔波尋找當年昱曜王爺生死不明的遺孤已好幾年,這段日子以來難得到紫竹山莊走一趟。
「你的身體出問題了嗎?有空我再替你『看看』。」
「呸呸呸!我好得很!」真搞不懂裴奕是真幽默還是假幽默。
湘兒的死確實在裴奕的心中蒙上一道陰影,從那之後,裴奕就是這麼一副死樣子,連行醫都隨心情而定,身為好友的他看了不免難過,也只有從旁刺激他、看能否尋回那位曾經愛笑的裴奕。原以為裴奕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像那段他們和湘兒一起長大的時光一樣,開開玩笑、捉弄捉弄大人
前幾年,裴奕對他的玩笑總是愛理不理,雖然他總是吃閉門羹,但至少,現在裴奕開始懂得反應,嗯!是個值得高興的好現象。
「你又贏了。」李瑞麒假裝失意地縮在椅子上,並向裴奕伸出右手討茶喝。
裴奕輕扯了下嘴角,倒一杯茶遞給李瑞麒,他豈會不知道好友的苦心,只是……他覺得現在這樣能讓他平靜,沒有什麼不好。
「師父,門外有一姑娘求見。」裴宇替今天又來尋醫的夏芸通報。
「什麼事?」裴奕埋首于莊內的事務,沒有抬頭。
紫竹山莊的莊主,也就是裴奕的父親,以前是個奔走大江南北的商賈,二、三十年來在商界闖出一番盛名,在兒子有能力獨當一面時,將家業全數交給兒子,自己則與妻子雲游四海。所以,裴奕行醫歸行醫,在空閑時候還是得處理裴家的產業,況且大唐的絲路經濟和海上貿易,在安史之亂後已經大不如前,裴家也就將注意力集中在守成上。
「她想求醫,說是從江陵來的,希望您到江陵一趟。」
江陵,一個不算近的地方!
忽然涌入裴奕腦海里的回憶令他原本專注的眼瞳頓時黯下……
「若是我不到遠地,你也就不會……」裴奕握著病床上瘦骨嶙峋的手,痛苦地說。
他三個月前去嶺南為人醫病,沒想到一回來卻只能見自小與他玩在一塊兒的青梅竹馬最後一面,如果他不去嶺南就好了,如果他不去醫那該死的小病小痛就好了,如果他能早一點回來就好了……
「裴大哥……救人是你的職責……只要有需要,你都應……該去做,湘兒很高興……裴大哥來看我。」床上的女子斷斷續續說道。
「湘兒,別說了,我這就替你醫治。」裴奕心驚于女子的蒼白病容,生命力點一滴從蒼白中褪去。
「裴大哥,我的病……我自個兒清楚,答應我……」
「我不會讓你死的。」裴奕說著把藥方遞給旁人去抓藥。
听見裴奕這句話,女子微笑了。「听到這句話,湘兒……死也瞑目了。」
「說什麼傻話!我已經派人去抓藥,等藥煎好,你喝下就沒事了。」
但裴奕心知,他是在騙湘兒,也是在騙自己。
之後一天,湘兒在裴奕的照料下,依舊離開了。
死前,她的笑容仿佛就像凋謝前努力綻放的花朵,談不上美麗,卻令人難忘。
事情都過去六年了,他還是忘不了湘兒最後一抹微笑。
若是他當年不要有人一來求醫就隨來人去,以他的醫術,湘兒或許不會死,他或許就不用自責,也不會……
該死!他現在過得很好,不需要改變什麼!
怕犯下與當年同樣的錯誤,裴奕下意識排拒遠行。
「告訴她,我不去。」
裴字領命退出書房後,李瑞麒不解地問︰
「你是大夫,看病是你的責任與義務,怎麼不去?總有個理由吧!」
他早清楚裴奕的醫療個性,不就是亂收費而已,不過,在外地听說過裴奕會挑病人,他一直以為大家道听涂說、以訛傳訛,把神醫給特異化了,所以始終不相信街間巷野的傳聞,沒想到是真的。
「理由只有一個——不想去。」
「這是哪門子理由!」李瑞麒听到自己下巴摔在地上的聲音。
縱使那些傳言都是真的,但是根本無損裴奕「紫竹神醫」之名。這是什麼情況?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嗎?
拜托,裴奕是大夫,專治疾病的大夫耶!怎能把人命當兒戲,說不玩就不玩啊!他李瑞麒有義務端正裴奕的思想,不能讓好友再這麼「游戲人間」下去。
「咳咳……我說老朋友啊……」
「師父,大門外那位姑娘堅持要見您。」李瑞麒正要進行「再教育」,開始講不到幾個字,裴宇就嚷著跑進來,中斷李瑞麒的課程。
「你沒告訴她?」看到李瑞麒張著嘴不動,裴奕撇撇嘴。想教訓他,還差得遠!
「我都說了,說師父不想見她。」
本以為裴奕在開玩笑,他真的就這樣無情地告訴人家這個理由啊!李瑞麒搖頭嘆氣。
「那你還替她通報?」她竟然還不死心?又是一個死纏爛打的女人。
「因為我……勸不走她。」裴宇訕訕地回答。說真的,他看到那位姑娘失望的表情,突然覺得他活像在欺負她似的,而且他也從沒見過那麼有毅力的人,為了家鄉鄰人的病,等上這麼多天。
「宇兒,說實話。」裴奕看得出來裴宇閃爍的眼神代表什麼。
「她……她已經等了十來天了,她說她希望您能听听她家鄉傳染病的病癥,若真無藥可醫,她便不再打擾您。」什麼事都瞞不過師父的眼。
「對對對,你既然不想去,就听听她所講的病癥,給她一帖藥方也行,人家姑娘都等這麼久了,你听她說幾句話不為過吧!宇兒,你說對不對?」被他李瑞麒看到了,說什麼他也不能讓裴奕對求診的人不理不睬。
看著裴宇點頭如搗蒜和李瑞麒有企圖的笑臉,裴奕突然之間覺得他們和昨晚在非霧潭遇到的女人一樣,都愛和他作對。
「宇兒,快去請那位姑娘進來吧!」李瑞麒乘機催裴宇行動。
「這……」裴宇畢竟還是不敢違背裴奕的意思。
李瑞麒看看沒有說話的裴奕,又向裴宇催促道︰「你師父不說話就代表默認,默認就是答應,快去吧!」
「是。」這樣的決定對裴宇來說是愉快的,那位姑娘總算沒白等,而且他也不用看著她落寞地離開,師父又可以多救幾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