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出貴妻 第二章 發現新空間
看著走遠的宋茵母女,蕭雙雙的眼淚便落了下來,她真沒用,竟然連這點吃食都護不了……
「娘,妳哭什麼?」寒幽打從宋茵進門便低垂著首,反常的一句話也不說,正是打算看她會如何應對,沒想到宋茵都把話說得這麼難听,蕭雙雙卻也只反抗了一句,還沒成功。
這情況讓寒幽嘆氣,卻也知道她這個性已根深柢固,要改變沒那麼容易,只得慢慢來。
蕭雙雙只是哭,一句話也沒說。
「娘是不是也覺得我是賠錢貨,連吃口飯都是浪費糧食?」寒幽又道。
「怎麼會?」蕭雙雙瞪大淚眼,「娘從沒這麼想過。」
「既然沒這麼想,娘又為何要哭?」
「我……」蕭雙雙落寞的垂下雙眸,不再說話。
就在這時,寒遠回來了,原本因今日多賣了幾個錢,買了一籃子雞蛋眉開眼笑的臉,在看見屋內的沉重氣氛時愣了愣。「這是怎麼了?」
寒幽抬頭看向自家老實的爹爹,還未開口,蕭雙雙便澀然的說︰「大嫂剛剛來過,讓你、讓你把今日買的東西送過去……」
寒遠瞬間變了臉色,「哪能呀,這是要給阿幽補身子的!」
他是知道每每他從集市回來,大嫂便會趕來搶吃的,他也早已習慣,甚至多買了些就是怕被她搶完,但這回是怎麼回事,怎會讓他送過去?
這話讓蕭雙雙的眼淚又落了下來。「遠哥,大嫂說那些該給阿財他們吃。」
寒進財和寒進良是宋茵的兒子,她一共生了兩男一女,腰桿子直的很,而蕭雙雙就寒幽一個女兒,寒進財兄弟是寒家的男孫,受寵的地步可想而知。
寒遠听見這話,倏地傻了,「這……」
「爹,你要送去嗎?」寒幽看著傻在原地的父親。
「我……」寒遠下意識要點頭,卻在看見女兒用著平靜無波的雙眸看著自己時猶豫了,吶聲問︰「爹就拿一半過去可好?」
這商量的語氣讓寒幽稍稍欣慰了些,卻依舊無奈,「爹,這些東西都是我們的,憑什麼分給他們?」
「阿幽,爹也是為了妳好。」寒遠看著和以往明顯不同的女兒,啞聲說︰「爹娘就妳一個女兒,妳總要嫁人,娘家沒個兄弟幫襯會讓人看不起,妳大伯父家里人多,只要咱們家勻些糧食給他們,以後妳要是有什麼問題,阿財、阿良也不好不替妳出頭……」
天下父母心,寒遠和蕭雙雙從未想過有沒有人替他們送終,只怕兩人走後,剩下女兒孤伶伶的沒人相幫,這才會任由宋茵予取予求。
寒幽听完他的話,感動是感動,卻也對古代男尊女卑的觀念感到氣悶。
深吸了口氣,她堅定的說︰「爹,別說是一半了,以後只要是我們家里的東西,誰都不許來討,我一分都不會給。」
「阿幽……」寒遠以為他這麼說,女兒就算不忿也能理解他的做法,不料她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寒幽打斷了他,「爹、娘,若大伯父真的顧念你和娘,自然也會疼惜我這個佷女,就算不送吃食他們也會護著我,可你們知道嗎?今日就是寒進財他們兄弟倆帶頭搶我的果子,這也就算了,還當著眾人的面說娘是不會下蛋的母雞,笑我是賠錢貨,除了吃什麼都不會,以後要把我賣去大戶人家當丫鬟,好彌補我吃掉的大米。」
看著他們發白的臉色,寒幽沒有心軟,而是狠下心接著說︰「他們一個九歲,一個也才六歲,怎麼可能會懂這些話?想必是大伯父和大伯母時常在他們面前這麼說,他們才會有樣學樣,你們還在他們就敢說這樣的話,以後我能指望他們嗎?」
寒遠听完她的話,臉色倏地鐵青。「他們真的這麼說?」
「女兒豈會騙你們?」
蕭雙雙一直因為自個兒沒辦法生兒子而自卑,現在又听見女兒因為這事被人污辱,頓時大哭出聲。「阿幽……都是娘對不起妳……嗚……」
要是她能生個兒子,他們一家又何須受這樣的罪?
「娘,這不是妳的錯。」寒幽安慰著蕭雙雙。
她爹娘沒兒子關他們屁事,就因為是女子,就該事事退讓嗎?女子怎麼了?她就是要告訴他們,女子也能撐起一片天!
她轉頭又問︰「爹,現在你還要送東西過去嗎?」
寒遠心里發苦,夫妻倆沉默了許久,他才咬牙說︰「不去!就像妳說的,一分都不給!」
他也是有骨氣的漢子,妻女被人如此欺凌,他若是還巴巴的將東西送上門,連他都看不起自己。
寒幽這才松了口氣,寒遠雖是爛好人,卻不至于到蠢。
蕭雙雙張了張嘴,見父女倆下定決心,最終還是沒出聲反對。
回到家里的宋茵左等右等,等到月上樹梢都不見寒遠的身影,當下便氣得向寒士豪告狀。
「我看二弟這是不把我這個大嫂放在眼里!」
寒士豪黑著臉,「他真沒送來?」
「我怎會騙你。」宋茵為了這事,氣得晚膳都吃不下。「阿財他們盼著吃肉可是盼了好久,你瞧瞧這都過了晚飯的時辰了,他人可來了?」
寒士豪沉默了許久,最後說︰「妳明兒個再去一趟,問問是不是有事耽擱了,順道把阿幽的訂親信物還給她。」
「還給她?」宋茵霍地站起身。「憑什麼?那親事是我們喜兒的!我們喜兒將來要當世子夫人,怎麼能還給她!」
說到世子夫人,寒士豪也是一陣心疼,但還是低聲說︰「我今日上集市時,听說莫家軍又打了一場勝仗,皇上召了莫世子下個月回京領賞。」
「這不是喜事嗎?」宋茵拍了拍大腿。「這莫世子常年鎮守石寨溝,都快弱冠之年還無法回京,這次回京正好把這親事定下。」
雲楠大陸共有大大小小十多個國家,離路國在雲楠大陸稱得上是排前幾名的大國,土壤肥沃,物產富饒,正因如此遭到鄰近的萊新國與呂根國覬覦,長年處于征戰狀況,雖說只是小柄,發動不了大型戰爭卻時常打游擊,擾得邊界的百姓苦不堪言。
而莫家正是離路國的一大武力。
莫家代代出將軍,上一代護國大將軍莫長卿鎮守萊新國與離路國的邊界石寨溝四十年,萊新國光是听見莫長卿的名諱便不戰而逃,直到莫長卿年老多病痛,再也拿不動刀,這才退了下去。
莫家身為功勛世家第一把交椅,在開國時期便被封為鎮國公,爵位世襲罔替,莫長卿退下後,理當由他的獨子莫鈞接任,繼續鎮守石寨溝,卻出了意外。
莫鈞明明身在武官世家,卻有顆文人心,不喜舞刀弄槍,反而愛吟詩作對,他執意不承襲家業,跑去走科舉之路,打算正正經經的考個文官,讓莫長卿氣得半死。
莫家手掌三十萬大軍,皇帝怎麼可能不忌憚?若不是莫家世世代代都是忠心的保皇黨,且代代將那些覬覦離路國的小柄打得落花流水,怎麼可能穩坐鎮國公的位置這麼久?
可莫鈞堅持要走文官的路子,這武官、文官都出自鎮國公府,皇帝哪可能會答應,想當然爾,莫鈞就是才學再出眾,也就撈了個六品小闢當,再高的官職是不可能了。
好在莫長卿早早便對莫鈞死了心,一心一意培養孫子莫青夜。
莫青夜也是出色,十歲便隨著莫長卿鎮守石寨溝,十三歲首次出征便打了一場勝仗,更在十五歲那年接下莫長卿的位置,成了離路國最年少的副將軍。
從十三歲至今十九歲,莫青夜從未有過敗績,這次又打了一場大勝仗,京城來了聖旨讓他回京嘉勉,以這優秀的功績,升任大將軍是板上釘釘之事。
自從莫長卿退下後,石寨溝附近的村落可說是人心惶惶,莫青夜若真受封將軍,代替祖父鎮守石寨溝,那可是件大喜事,對寒家來說更是如此。
寒遠年輕時,橫在石寨溝與芙蓉村之間的落夕山還未傳出有吃人老虎,村民時常上山打獵,寒遠在一次因緣際會下救了被敵軍偷襲,受重傷逃至落夕山的莫長卿,莫長卿甚是感激,事後送上黃金千兩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這麼多的黃金,足夠寒遠三輩子吃穿不愁了,可他卻沒要,他相信任何一個人遇到那樣的情況都會出手相助,因此堅持不肯收下。
莫長卿見寒家家境貧苦,卻如此心善有原則,對寒遠的為人十分敬佩,兩人頓時成了忘年之交,只要莫長卿休沐便會到寒家走動。
那時年僅五歲的小寒幽一雙眼珠子靈氣十足,煞是可愛,個性也尚未變得陰沉,每每見到莫長卿都是爺爺長、爺爺短的,讓莫長卿十分喜愛,心念一轉,便想與寒遠定女圭女圭親,為自己十一歲的孫子定了個小媳婦,還給了訂親信物。
寒遠當時並不知莫長卿的身分,酒過三巡後稀里胡涂的應下了,待事後得知莫長卿竟是護國大將軍時,嚇得當場跌坐在地。
這事被宋茵知道後便找上了門,將莫長卿留下的訂親信物硬搶了去,當時只有蕭雙雙在家,根本擋不住如狼似虎的宋茵,事後她將這事告訴寒遠,寒遠只是嘆了口氣,卻沒打算去將信物討回。
在他心里,莫長卿堂堂護國大將軍,怎麼可能會替自家子孫定了個不僅沒有任何家世背景,還是出身低微的農家女?他只當是兩人醉酒的戲言,于是讓妻子別想這麼多,這事便這樣過去了。
寒遠夫妻倆當是戲言,宋茵可不這麼想,這些年來她嬌養著寒喜兒,就等著女兒能嫁進京城當世子夫人,等莫青夜升任大將軍,便是將軍夫人,替家里帶來榮華富貴,眼下好不容易等著了,怎麼可能放棄。
見妻子喜上眉梢,寒士豪只得壓低了嗓音又說︰「我還沒說完,前陣子世子爺不是打了場勝仗?我听人說,他單槍匹馬潛進敵方的軍營,砍殺了敵方百余人的腦袋,包括敵方的首領,沒留半個活口,據說他歸來時,身上的銀白戰鎧根本看不出一絲白色,全是血跡,臉上、發上也滴著血,而他的馬背上全是滿滿的人頭……」
那模樣讓人看了心驚膽顫,好幾個孩子甚至被嚇得連作了好幾晚的惡夢,莫青夜「索命夜叉」的稱號便這麼傳了出來。
「……世子爺殺人如麻,喜兒要是真嫁過去,不小心惹怒了他,被他殺了怎麼辦?咱們就一個女兒,以喜兒那樣貌,要嫁個富貴人家不難,何必拿命去賭?」
「這、這傳言也不見得可信。」宋茵沒想到竟會是因為這個原因,卻不甘心放棄當大將軍岳母的如意算盤。
「村長那日正巧去石寨溝送糧,是他親眼所見。」
石寨溝離京城有數百里遠,因長駐三十萬莫家軍,軍糧大多是從附近的城池征收,芙蓉村自然也在其中。
宋茵這才信了。「可、可那是板上釘釘的大將軍吶……」她盼了這麼久,突然間要她放棄,比割她的肉還難受。
「妳就別妄想了。」寒士豪見她那心疼勁兒,干脆把話給挑明了。「自家的閨女妳還不了解?就喜兒那脾性,真要嫁入高門大戶,說不準不能照拂娘家,還會招禍。再說了,莫家認不認這門親還是個謎,莫老將軍都過世五年,孝期早過了,可莫家愣是沒派人上門說親,分明就是不把這親事放眼里。」
莫長卿過世,莫鈞得丁憂三年,莫青夜也應該要守孝一年,但皇帝奪情,命他繼續鎮守石寨溝,這一待就是五年,打十歲起,莫青夜除了祖父過世時回京過一趟,便未曾再回去過。
但親事不可能讓他自個兒操辦,他不回京,府里總還有爹娘在,莫青夜的娘早逝,也還有爹在,偏偏莫青夜早過了訂親的年紀,京城仍沒人來,這代表什麼?不正代表莫家壓根不認這親事嗎?
寒士豪見妻子興沖沖將搶來的訂親信物當菩薩般供著,原本多少也是有點期盼,可隨著莫青夜年歲漸長,莫家還沒個動靜,也就偃旗息鼓,再加上今日在鎮上听見的兩個消息,和鎮國公府結親的念頭便徹底打消了。
「他們不上門,咱們自己去還不成?」宋茵說的理所當然,她就不信她拿著訂親信物到鎮國公府外鬧上一鬧,他們還能不認。
寒士豪忍不住瞪她一眼。「妳是傻子嗎?那可是勛貴,咱們只是小老百姓,要真鬧上門別說結親,只怕連命都沒了。」
宋茵這才噤了聲,紅著眼眶,「可咱們喜兒生得這般貌美,要是沒了這親事,豈不是要在村里找人嫁了?」
芙蓉村大多是莊稼人,寒喜兒一直被嬌寵著,別說下地了,就是家務都不會,哪有人肯要這樣的媳婦,就算有人要她還舍不得呢,一想到這些年花在她身上的銀子,她就肉疼。
「不怕。」寒士豪連忙將今日听到的第二個消息告訴她。「鎮上吳家的三公子今年滿十六,正是說親的年紀,吳家放了話,不求家世,只要姑娘品性好、樣貌佳,都在他們考慮範圍內。」
「吳家?你說的是吳太守?」宋茵紅著的雙眼瞬間發亮。
「就是吳太守。」
吳太守是太郡的郡守,太守府就設在他們芙蓉村下的清石鎮上,吳太守的三子吳邑幼時從樹上摔了下來,摔傷了腦子,雖不至于成了傻子,反應卻較常人慢上幾拍,因為這事,吳太守夫妻偏疼小兒子,知道他喜好顏色才開出這樣的條件。
若是以往,宋茵絕對不會答應,可莫家遲遲沒派人來說親,閨女眼看就要及笄,這蜀郡最高的官就是太守了,說是土皇帝也不為過,若是女兒能嫁入吳家,不見得比鎮國公府差,畢竟離得近,將來要照拂娘家也方便。
宋茵衡量得失後也就不再執著,答應寒士豪明日便將搶來的訂親之物還給寒幽,順道與他們算算今晚的帳。
兩人說著悄悄話,完全沒察覺外頭樹梢上,莫青夜正嘲諷的勾起唇角。
一旁的夜虎早已憋笑到不行。「老大,沒想到你的身價竟比不上吳三傻,我該不該說這對夫妻才是傻子?」
放著黃金不要要狗屎,這兩個人眼光簡直不要太差。
莫青夜似乎也覺得比不過吳邑有些掉臉面,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回去後,繞著演武場昂重跑十圈。」
夜虎的笑凝住了,差點沒嚎出聲。「老大,我錯了!這都深夜了,跑完十圈我還睡不睡呀?」他這人就是太誠實還沒眼色,完全沒發覺自家老大的自尊心受創。
莫青夜早已甩頭走人。
蕭雙雙心驚膽顫了一夜,直到夜深都沒等到宋茵來鬧,深知自家妯娌個性的她,當然不會以為宋茵會這麼容易放過她,果然今早天才亮,宋茵便帶著寒喜兒再次上門。
「弟妹,我昨日不是讓妳叫二弟把東西送來,為何沒送來?」宋茵臉色十分難看。
「我……我……」蕭雙雙這麼多年來一直被強勢的宋茵欺壓,那害怕早已深入骨子里,就是分了家也還是改不過來。
「是我不讓爹送去的。」寒幽從房里走出來,手里還拿了個肉包吃著。
寒喜兒看著那白女敕女敕的肉包子,眼楮都紅了。「娘,我的肉包!」
她昨夜為了等著吃肉,晚飯還刻意少吃了一半,誰知二叔卻沒把東西送來,害她餓肚子。
宋茵也沒想到竟會是寒幽出面阻止,這就算了,竟然還敢在她面前大搖大擺的吃著屬于她的包子,實在太過分了。
「寒幽,妳還懂不懂規矩?」
「什麼是規矩?」寒幽在寒喜兒的怒瞪下一口將包子吃掉,拍了拍手才又道︰「做大哥的理所當然來弟弟家要吃食,不給就上門叫囂,這就叫規矩?強盜還差不多!」
「妳—— 」宋茵還未這樣被人指責過,氣得漲紅了臉。「好,很好!蕭雙雙,妳看妳教的好女兒!我可告訴妳,以後你們家要是出了什麼事,可別指望我們會幫忙!」
這話里的意思便是以後寒幽要是嫁了人,沒有娘家兄弟撐腰可怪不得他們。
蕭雙雙急紅了眼,頓時想要服軟,卻被寒幽攔住。「這點大伯母可以放心,將來誰要誰幫忙還說不準呢。想吃肉包行啊,咱們早已分家,我們的東西自然不能白白給你們,你們若要,就拿其他東西來換或是給銀子,若是還想和以往那般吃白食,那就免談!」
宋茵瞪大了眼,看著眼前的寒幽,彷佛不認識她似的。「妳、妳這丫頭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印象中的寒幽怯懦膽小,連話都不敢應一句,和蕭雙雙一個模樣,可眼前這將話說的鏗鏘有力,半點不讓的丫頭是誰?
「我若是再不變,豈不是就要被你們這些人欺壓至死?一個個欺侮我爹娘老實,壓根不管我們有沒有吃飽,只想著上門哭窮,不給就搶,我要是還和之前一樣,遲早會餓死!為了這條命,我寒幽是豁出去了,以後誰敢再借糧不還,我拚著這條命也要討回來!」
說著,她從身後拿出一把菜刀,用力往木桌上一砍,那氣勢、那氣魄不僅嚇傻了宋茵母女,也嚇壞了听見動靜跑來看熱鬧的左鄰右舍。
這一刀讓眾人徹底明白,寒家再不能和之前一樣,任他們上門打秋風了。
一瞬間,寒家大門外便沒了聲音,有人被嚇住了,有的卻是半信半疑,打著將戲看完再做決定的主意。
「妳現在是想嚇唬誰呀!」寒喜兒便是不信邪的那一個,她壓根就不相信寒幽會突然轉了性子。
「妳要是不信可以試試。」她正缺一只雞來殺給猴看,寒喜兒肯當那只出頭雞,她求之不得。
分家前寒幽只有讓她欺侮的分,別說反抗了,就是吭都不敢吭一聲,這才過了幾年膽兒就肥了,寒喜兒怎麼可能相信。
她哼了聲,便如以往一般走進灶房去搜括好東西,宋茵見狀沒吭聲,她也不信寒幽真敢動手。
外頭的看熱鬧的更不可能阻止了,一個個拉長脖子看著,不一會兒,寒喜兒便從灶房里拿了袋白糖和一籃子雞蛋出來,挑釁的瞪了寒幽一眼。
寒幽目光冷凝,寒聲道︰「把東西放下。」
寒喜兒怎麼可能理她,甩都不甩便要拿著東西走人。
就在這時,一道銀光堪堪從她鼻尖掠過,直直釘上木門,待眾人定晴一看,竟是那前一刻還砍在木桌上的菜刀。
「啊—— 」寒喜兒傻了,下一刻便是尖喊出聲,雙手下意識捂著腦袋,原本拿在手上的雞蛋和白糖落了一地,碎的碎、灑的灑。
所有人都嚇呆了,誰也沒想到寒幽竟然真的動手,那刀扔得不僅干淨利落,還準得很。
周圍瞬間靜得連根針落地都清晰可聞,直到宋茵回過神,沖上前去抱住女兒。「喜兒!喜兒妳有沒有怎麼樣?」
「娘,娘,她是惡鬼!我要回家……我再也不來這里了……」寒喜兒這輩子沒這麼害怕過,她縮在宋茵的懷中,看都不敢看寒幽一眼。
「好好好,我們回家,再也不來了。」宋茵也怕了。
沒人看見寒幽怎麼把刀扔過來的,她卻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丫頭的眼神真真切切充滿著殺意,她絲毫不懷疑,她們要是真敢把東西拿走,那把刀射的就是她們。
兩母女倉皇要逃,寒幽卻叫住了她們,瞇起雙眸冷冷的盯著她們。「砸了我家的東西就想跑?」
宋茵此時哪還敢叫囂,慌忙從兜里拿出一把銅錢丟到桌上,便帶著寒喜兒跑了。
眾人見戲落幕,寒幽那眼神又忒嚇人,也忙跟著回去了,沒人敢多說一句話。
看著干干淨淨的家門,寒幽滿意的勾起嘴角。「很好,以後清幽多了。」
今日之事想必不出一個時辰便能傳遍整個芙蓉村,以後再不會有人打他們家的主意,寒幽此時的心情可以說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相較于她的好心情,蕭雙雙卻是哭喪著張臉。「阿幽,這事要是傳出去,妳往後可怎麼嫁人啊?」
天下父母心,蕭雙雙看著自家閨女那剽悍的模樣不是害怕,而是擔憂,雖說寒幽才十三歲,離說親還得兩年,可這事要是傳出去,誰還敢上門提親?
「那就不嫁唄!」寒幽小心翼翼將地上沒碎的雞蛋拾起。「我要是嫁人,誰來保護妳?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不也挺好?」
她是真沒想過嫁人,重生前沒想過,重生後更別說了,這時代可是一夫多妻,她沒興趣和人同享丈夫。
蕭雙雙听見這話,眼淚立馬掉得更凶。「阿幽,都是娘拖累妳,今日得罪了妳大伯父一家,以後妳可怎麼辦才好,咱們家就剩這麼一門走動的親戚了……」
要不是她太沒用,護不了女兒,寒幽又怎麼會被逼得變成今日這模樣?現在還說要保護她不嫁人,她這個娘親實在是太沒用了!
見還有四、五顆雞蛋是好的,寒幽喜上眉梢,一轉頭見自家親娘又哭得稀里嘩啦,嘆了口氣道︰「娘,這樣的親戚不要也罷!若大伯父和大伯母還想要我們這門親戚,只要他們真心誠意登門道歉,並將這些年從我們這拿走的東西全數還來,倒是可以考慮繼續走動,要不然不如不要的好。」
要她說,這樣的親戚以後肯定會拖後腿,不要也罷,要不是怕蕭雙雙難受,她才不會這般安慰她。
殊不知她的安慰反倒讓蕭雙雙傻眼,這……這話莫不是說反了?
見她還在哭,寒幽又說︰「娘,妳別哭了,天塌下來都有我扛著,光是哭能解決什麼事?傷身又無濟于事,妳若有空倒不如烙個雞蛋餅給我吃,我餓了。」
她最不耐煩遇事就哭的人,解決不了事情不說,還讓人心煩,偏偏這是親娘,罵不得、凶不得,只能用別的事轉移她的注意力。
性子單純的蕭雙雙一听女兒餓了,頓時忘了難受,忙抹了淚去給她烙餅。「娘這就去!」
見她進了灶房,寒幽這才松了口氣,正打算看看宋茵留下的錢夠不夠賠雞蛋,雙眸卻被桌上那一閃而逝的瑩瑩白光給吸引了視線。
那是枝竹筆,筆身看起來平平無奇,明明通身的綠,卻像是散發著瑩瑩白光,引誘著寒幽去拿。
「這東西怎地有些眼熟?」她擰起柳眉,好奇的拿起那枝竹筆,誰知這一踫,她頓時感到手掌一熱,那東西就這麼沒入她的掌心之中,沒等她反應過來,便感覺腦袋一晃,再睜眼眼前的一切全變了樣。
寒幽瞪大雙眼,小嘴兒張得彷佛能塞下一顆雞蛋,看著眼前宛若仙境的景象,忍不住低呼出聲。「這、這是……」
眼前哪里還是寒家那逢雨就漏水的破屋子,遠處一座座青山連綿起伏,高傲地屹立在藍天之下,薄薄的雲霧猶如一層透明的紗巾環繞在山峰之中,遠遠望去好似仙境一般。
山腳下一排排綠葉稠密,俊美多姿的灕江竹,彷佛一位位身披綠紗的少女,亭亭玉立在江邊梳妝打扮,一陣春風吹來,發出「沙沙」的聲音,宛若仙樂。
竹林旁是一座用竹子做成的竹屋,看似簡單,事實上那每一根竹子長短、胖瘦皆一致,甚至瑩瑩發光,宛若翡翠一般。
竹屋前有著一條小溪流,那溪水是由遠方山上的瀑布蜿蜒而來,溪上有座小橋,橋的另一頭便是田地,那田地約有百畝大,土壤看起來十分肥沃,與尋常田地的土壤不同,黑亮黑亮的。
田地上光禿禿的一片,什麼也沒種,倒是田的正中央有著一小塊草地,那兒種了一顆果樹,枝葉茂盛、郁郁蔥蔥,看著生機盎然,可惜的是上頭僅結著一顆荔枝般大小的金黃色果實,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寒幽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景色,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雙眸。「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空間吧?」
她愈看愈像,忍不住走到小溪旁掬了口溪水喝下,清涼的溪水下肚竟有股暖洋洋的感覺,讓自從來到這時代就一直體虛無力的寒幽有了一股力氣,人也精神了不少。
這改變是立即的,也是顯著的,她瞪大眼,忍不住又多喝了幾口,直到確定自己的身子真的因這看似平淡無奇的溪水而有了變化時,她差點興奮的跳了起來。
「這水竟有如此功用!」她一直為了身體狀況發愁,沒想到竟會遇到這堪稱靈水的寶物。
發了,這下真的發了,光是溪水就這麼厲害,那要是吃了樹上的果實會如何?
寒幽心動了,連忙來到大樹下,那大樹雖高,可結著果實的樹梢卻不高,只要她稍稍踮個腳便能勾到,可就在她正打算將果實打下來時,腦中卻突然閃過一句話——
靈果尚未成熟,不得摘取。
「啊?」寒幽郁悶了,忍不住嘟囔。「誰知道它什麼時候才會成熟呀……」
她話才落,腦中再次浮出一句話—— 靈果成熟需靠珍稀藥材滋養。
「要靠藥材滋養?怎麼滋養?」
可惜這一次空間沒再給她任何響應。
就算如此,這也足以讓寒幽振奮了,雖說不曉得這靈果有什麼功用,但肯定不差,既然能夠成熟那就好辦了。
想通這點,她便想繼續往不遠處的遠山走去,看看還有什麼好東西,耳邊卻傳來蕭雙雙的叫喚。
「阿幽!幫娘拿幾顆雞蛋過來。」
寒幽听見叫喚,正想著該怎麼出去,下一刻她人已出現在木桌旁,眼前的景色又成了寒家那破舊的小屋。
她握了握拳,確定自己的身子確實精神了不少,這才興奮的看著再次浮在她手掌心上的竹筆,沖進灶房。「娘,妳見過這東西沒有?」
蕭雙雙看見她手中的竹筆時也瞪大了眼。「這東西怎麼會在妳身上?這不是讓妳大伯母搶去了嗎?」
「想必是大伯母把錢扔桌上時,不小心跟著扔出來的。」寒幽見她娘這般錯愕,試探的問︰「娘,這可是大伯母的東西?」
雖然心里有八成肯定這竹筆就是她一直在找尋的傳家寶青符,可保險起見,她還是得問清楚。
蕭雙雙嘆了口氣。「不是,這是妳的東西。那時妳還小,我們也就沒跟妳說,這是莫老將軍給妳的訂親之物……」她將事情的經過以及信物被搶後,他們夫妻倆的態度全告訴了寒幽。
寒幽听完後非但不惱,反而屏息著問︰「所以,這符……竹筆真是我的?」
蕭雙雙遲疑了下,卻還是點頭。「是,就怕妳大伯母知道東西掉了之後會再尋來。」
「既然是我的東西,就是她尋來我也不會給!」寒幽一雙眼兒亮得嚇人,將烙好的餅裝入油紙中,又抄起一旁的竹簍,轉身就跑。「娘我出去一下,天黑前回來。」
說著也不等蕭雙雙回應,便跑得沒影兒了。
「這孩子……什麼時候能跑這麼快了?」蕭雙雙傻眼的看著像陣風似的女兒。
寒幽簡直興奮到了極點,她一路躲著人進了落夕山中,確定四周無人後才停下腳步,雙眼發亮的看著手上毫不起眼的竹筆,心念一閃,人再次進了空間。
「不是夢……真的不是夢……」她捏了捏自己的臉頰,直到痛得齜牙咧嘴,才揚起一抹傻笑。
雖不知此時的青符與她在現代看到的外觀為何差了十萬八千里,可當她握著青符時,那股熟悉親切之感騙不了人,她能確定這就是他們寒家找了數百年的傳家寶。
本以為她死了,好不容易尋到的青符自然也不見了,沒想到峰回路轉,青符竟又回到她的手上,老天真是待她不薄呀……
感動過後,寒幽開始思索。「得去找藥材,古籍說過,青符是能夠提升等級的,原來是這個意思。」
寒家古籍流傳千年,早已殘破不堪,失了大半的記事,留下來的其中一句便是青符能根據獲得的能量多寡加以提升,一開始寒幽還以為指的是青符的外貌,畢竟前世她拿到的青符可是如玉一般晶瑩剔透,和此時這平凡得好似用竹子做成的竹筆差了十萬八千里。
然而再回想之前在空間的那兩句話,她才明白,所謂的提升等級指的可不只是外觀,還有里頭的空間。
空間里的靈水,光是現在就已讓她體質提升,要是能日積月累的喝下去呢?空間能提升,靈水的效果是否也會跟著提升?光是這麼想,她的心頭便一陣火熱,將青符給收入懷中,往山里走去。
「不知道人參、靈芝、何首烏之類的東西算不算珍稀藥材……」她一邊嘟囔著,一邊找著。
沒人知道空間升級需要怎樣的藥材,她也只是猜測,以寒家的經濟能力,這些藥材壓根兒買不起,想試驗看看就只能進山里找。
落夕山的西面便是與萊新國交界的石寨溝,那里為軍事重地,駐軍三十萬,等閑之人不得靠近,否則格殺勿論。
西面去不得,好在落夕山夠大,且山產豐富,別說是靈芝了,百年人參都有人見過,就是生長之地太過險峻,沒人能拿下,再有,自從傳出山里有吃人虎後,便更沒有人敢往山里去了。
寒幽便是沖著那株百年人參來的。
「在哪兒呢……」她憑著腦中的記憶艱辛的走著,進了山里危險重重,不僅路不好走,還得提防有毒蛇或會螫人的蟲子。
好在這之前她已試驗過空間,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只要心念一閃,便能在剎那間躲進空間里,一開始發現時她可是差點又興奮的跳起來,想到稍早遇到的那頭野豬一臉懵逼的看著她憑空消失,她就想笑。
「好寶貝!真是好寶貝!敝不得寒家世世代代都沒放棄找尋青符的念頭。」
為了讓青符能早日提升,沿路只要看見認得的草藥,她都不管不顧的往空間扔去,打算回去再做整理,這其中也包括一些野果、蘑菇、野菜,只要能吃能用的她一律扔,有這麼方便的行動倉庫,不帶白不帶,就是可惜一開始看見的那頭野豬,要是也能帶回去,少說能讓他們一家三口吃上幾個月。
都說了是珍稀藥材,百年人參自然沒這麼容易找到,頭一日寒幽自然是無功而返,但光是這麼一日搜刮下來的成果還是讓她十分興奮,尤其是當她知道,被她隨手扔進空間里的東西竟然自動被種到了土里,且看那長勢似乎比在外面還要好時,她差點高興得睡不著覺。
接下來幾日,她都是天未亮就出門,直到天快黑才回來,蕭雙雙很擔心,問她去哪兒,她便說去摘果子和野菜了,也當真帶了很多又綠又女敕的天香菜和蕨菜,甚至還采了金頂蘑菇和香杏蘑菇回來。
可愈是這樣,蕭雙雙就愈是擔心。
「阿幽,妳老實告訴娘,妳是不是跑到山里頭去了?」一想到這個可能,她就嚇得臉都白了。
這山腳下的野菜野菇早就被孩子們給采光了,就連野果也是,她從哪采來這些東西?
寒幽看著自家娘親擔心的模樣,雖然猶豫,卻還是說了實話。「是。」
這下連一旁寒遠的臉也白了。「阿幽,妳知不知道山里有吃人老虎?以後不許再去了,咱們家里的糧食夠吃,不需要妳去冒險!」
自從自家閨女那剽悍的事跡傳了出去,別說借糧了,這陣子走在路上,村里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對他的態度也頗為客氣,讓他忍不住嘆息,這世道還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寒幽不知道該怎麼和他們解釋,又不想騙他們,只得好聲安撫著。「爹,你們別擔心,我沒進山里,我是往西邊找的。」
「西邊?」兩人失聲大喊。
「阿幽,爹不是同妳說過,那是駐兵之地,不得靠近,妳怎麼還能去?」
幾年前有個村民貪圖那里豐富的資源,偷偷潛了進去,被駐兵發現當成了萊新國的奸細,打了個半死,要不是那人及時說出自己是芙蓉村的村民,早就沒命了。
饒是如此,那村民也被關了十天半個月,直到確定他的身分才將他放回來,回來時人就只剩半條命,熬沒幾年就去了。
「爹,你別擔心,我沒越過防線,就在附近而已。」
駐軍為了避免這類的事再發生,特地挖了石溝,只要不越過那條石溝便不會出事,但出了那件事後,村民們膽小,壓根就不敢再靠近。
雖說如此,但寒遠還是不放心。「不成!妳不能再去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爹辛苦一點無妨,要是妳出了什麼差錯,要爹娘如何是好?」
蕭雙雙連忙附和。「妳爹說的對,听妳爹的。」
寒幽當然不可能放棄。「爹、娘,我知道你們擔心我,可那些野菜你們也看見了,不僅鮮女敕還極甜,要是拿到鎮上去,肯定能賣個好價錢,娘和我身子都不好,需要營養,爹你是男子,更需要吃肉。
「再說了,你們看我這陣子是不是身體好了許多,人也精神了不少?我去摘野菜還能順道鍛煉身子呢!把身子練得強壯一些,下回要是再有人敢欺侮我,我也不怕了,你們說是不是?」
寒遠夫妻是老實人,論起口才,怎麼可能贏得過寒幽,又看閨女這陣子當真精神了不少,那小臉蛋不再蠟黃無血色,而是變得白皙又細致,一頭枯黃的頭發也烏黑滑順許多,活月兌月兌是個美人胚子,反對的念頭動搖了,卻還是有些顧慮。
寒幽好說歹說,險些沒把嘴皮子給磨破,夫妻倆這才勉強點頭。
有了爹娘的允許,寒幽這才松了口氣,雖說她說了謊,但也是善意的謊言,因為她非進山不可。
之後一個月,她每日天才亮便出了門,直到夕陽滿天才肯回來,蕭雙雙為此特地為她準備了幾張餅,就怕她餓著。
寒幽知道珍稀藥材不好找,卻沒想到會這麼難找,她找了整整一個月,就連熊窩都找到了幾個,卻怎麼也找不到那株百年人參。
「究竟在哪兒呀……」揉了揉酸軟的雙腿,寒幽吁了口大氣,整個人躺在被落葉鋪滿的泥土上,瞇著眼兒看著天上的白雲藍天。「這兒的天空真美。」
和現代相比,沒有高樓大廈、沒有廢氣污染,有的全是天然的美景,每一口空氣都是那樣的純粹。
舒暢的溫度配上徐徐微風,讓心浮氣躁的她漸漸平靜下來,緩緩瞇起雙眸,享受這份難得寧靜……突然一聲極為細小的聲響打破了這份安寧。
寒幽倏地睜開眼,本以為又是那頭不死心的大黑熊,正打算閃身進入空間,卻在睜眼的瞬間愣住。
眼前是一個男人,身姿挺拔,一張臉卻黑得讓人幾乎看不清五官的男人。
男子穿著一身尋常莊稼人家穿的青色布衣,衣裳不僅褪了色,上頭還有幾處補丁,那模樣就像個普通的農民,卻讓寒幽瞬間起了警戒。
自從開始飲用空間里的靈水後,她的五感變得十分靈敏,不管任何動物只要靠近她一丈的距離,她便能听見,這樣的距離足以讓她閃身進入空間保護自己的安危,否則她也不敢在荒山野嶺里如此放松。
可任她怎麼想也想不到,這毫無人煙之地竟會突然出現一個男人,還離得這麼近她才發現,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眼前是人,不是畜生,空間的存在萬萬不能讓他發現,如果這人意圖對她不軌,她到底是要逃還是躲進空間呢?
這人已看見她的容貌,看他穿著有可能是附近村落的村民,若是她憑空消失,極有可能為她帶來危險。
但他要是真想對她不軌,除了躲進空間再伺機反擊之外,似乎沒有其他的辦法?問題是這人的下盤極穩,況且能離這麼近才被她發現,武功肯定不低……
短短一盞茶的時間,寒幽已將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想過一遍,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
就見男子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大喊道︰「媳婦兒,原來妳躲在這,害我擔心死了!」
媳、媳婦兒?寒幽險些被自己的唾沫給嗆著。
男子快步走向她,寒幽正打算將壓在身上的砍刀往他身上招呼時,耳畔突然傳來一道極為細小的聲音。
「別妄動,幫我。」
幫他?寒幽不曉得他在搞什麼鬼,這一恍神,手上的砍刀已讓他壓住。
「放開!」她咬牙低喊。
這人有病啊,她又不認識他,憑什麼幫他?
男子卻不僅沒放,還笑露了一口白牙,「幽幽,妳又和我鬧脾氣了,我是妳相公阿夜呀!別生氣了,我知道妳年紀小,下一回我會記得讓著妳的,這山里有吃人老虎,我和妳說幾遍了,妳每回同我嘔氣便往這跑,要是真出事了扔下我一個人可怎麼辦才好?」
男子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長串,完全沒給寒幽反應的時間,便伸手拿起她的竹簍,低聲又說︰「快走!後頭有人跟著我,是萊新國的奸細。」
寒幽震驚于他那一句「幽幽」,正想細問他怎會知道她的名字,便被這句話嚇了一跳。
她很快反應過來,在听見身後的確有著細微的腳步聲後心一凜,壓低聲音問︰「我要怎麼配合你?」
不配合就得死,雖說她不見得會死,但這個叫阿夜的男子後頭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呢,她身體不過恢復前世的十分之二、三,根本對付不了這麼多人,倒不如先假意配合他,再伺機逃跑。
听見這話,莫青夜有些詫異,他還以為小丫頭會被奸細兩個字嚇得軟了腿,就算沒軟腿也肯定怕得不得了,卻不想她竟會是這般鎮定冷靜的模樣。
漆黑的墨瞳閃過一絲興味,他道︰「妳現在的身分是我自小訂親的媳婦兒,其他之事妳自由發揮。」
自由發揮咧,她不還得千恩萬謝他給了她這個發揮演技的大好機會?
要不是情況不允許,寒幽真想賞他一記白眼,嘴里卻是嚷著,「誰是你媳婦兒?我還沒過門呢!我不要回去,我要去找百年人參,只要找到那株百年人參,我就能吃好穿好,想吃零嘴兒就自個兒去買,不求你!」
她才十三歲好不好,有誰家的孩子十三歲就嫁人了?
「我們自小就定了親,就算還未過門妳也是我媳婦。」莫青夜暗贊一聲她的反應,又道︰「那百年人參只是傳言,妳這丫頭傻不傻?咱們快回去吧,到了傍晚太陽不這麼烈時,那吃人老虎肯定會出來,到時想走都走不了,妳想吃零嘴兒,我回去給妳買就是了。」他溫聲哄著,那模樣真像在寵著自家的小媳婦兒。
寒幽只覺得背脊一陣惡寒。這人要不要演得這麼像,怪惡心的……
「我不回去!我就是要去找人參!」
開玩笑,這才巳時三刻,這麼早回去她的人參怎麼辦?
莫青夜見她不妥協,青筋突了突,咬著牙低聲說︰「那人參我知道在哪,先回去,下回我再帶妳來摘。」
這丫頭到底知不知道眼下有多危險?才想著她冷靜的不似個十三歲的小泵娘,原來是個傻的。
他知道?寒幽杏眸一亮,旋即狐疑的看著他。「你說真的?那可是百年人參,不是大白菜,你不是為了出去才騙我吧?」
聞言,他險些吐血,「我一言九鼎,這輩子許下的承諾從未違背過,若妳不信,這給妳當抵押。」
他從懷里拿出一塊玉佩扔給她。
手上那溫潤的觸感吸引了寒幽的注意,當她看見掌心上的東西時,那雙漂亮的杏眸頓時比天上的星子還要璀璨。
墨玉,這可是價值千金的好東西呀!就算拿不到百年人參,也能去藥鋪換上幾株名貴的藥材。
握著那色濃細膩的墨玉,她立馬妥協。「成交!」
莫青夜見她一副心肝寶貝似的把墨玉收入懷中的財迷模樣,頓時覺得有些好笑。「妳听話,我保證一定給妳買。」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寒幽這會兒可是心甘情願陪他演戲了。
「你真會給我買零嘴兒?不會騙我?」
「不會不會,咱們趕緊回去吧!」
「嗯,走吧。」她大方拉起他的手,往前走去,戲要演全套,身為現代人,牽牽小手什麼的毫無壓力。
莫青夜可就不這麼想了,感受著掌心中那又軟又小的小手,他忍不住心神一蕩,待回過神後,忍不住暗自罵了自己一聲。
這丫頭才十三歲!他是瘋了嗎?
寒幽壓根不知道他心里的旖旎,要是知道肯定不會理會他。
兩人一路上東扯西聊,說的全是農村常見之事,莫青夜也是厲害,不論她說什麼他都能對上,那模樣彷佛真是對小夫妻似的。
後頭跟了許久的幾人見狀,忍不住說︰「頭兒,這兩個人應該真是普通村民,來尋藥的。」
被喚作頭兒的男子長相十分平凡,身上也是穿著尋常的布衣,一雙細小的眼楮緊緊盯著走遠的兩人。
「我不放心,你們先回去待命,我再跟一會兒。」他們此次潛進離路國的目的極為重要,絕不能出一點差錯。
萊新國雖是小柄,野心卻不小,這些年來風雨不歇的練兵,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拿下離路國。
可惜離路國兵強馬壯,之前有莫長卿這護國大將軍守著,現在又出了莫青夜這有著殺神之稱的家伙,讓他們久久攻打不下,可以說只要莫家軍在的一天,他們永遠拿不下離路國這只肥羊。
既然明的不成,就只能來暗的,他們耗費數年的時間,才在這落夕山里打通了一條地下通道,將一批一批的兵士偷偷送進來,為的就是從後方打得離路國措手不及。
這幾日正是整兵的關鍵時刻,誰知這荒山野嶺竟突然出現一男一女。
為了掩人耳目,他們特地放出山里有吃人老虎的消息,那些愚昧的村民一開始不信邪,等死幾個人後就沒人敢再上山了。
若是平時,眼前這兩人殺也就殺了,把事推給那虛構出來的老虎就成,偏偏眼下正是關鍵時刻,能不打草驚蛇最好,只要確定他們真是村里的村民,那他不介意饒他們一命,若不是……
他眼里閃過一抹殺意,小心的跟在他們身後。
察覺到身後之人僅剩一個,莫青夜眼里閃過一抹冷意。
「別打草驚蛇。」感覺到他的殺意,寒幽輕捏了捏他的手。
她這一捏,讓那黝黑的雙頰微微一紅,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誰讓妳隨意牽男子的手?」
他自然不可能打草驚蛇,眼里的那絲冷意是沒想到他的莫家軍里居然混進了奸細,若不是他警覺心夠強,豈不是要讓萊新國那些家伙得逞了?
寒幽見他撤去一身冷意,這才朝他翻了個白眼,「這不是演戲嗎?既是未婚夫妻,牽牽小手怎麼了?」
在現代別說握一下手了,就是擁抱都只是尋常禮儀,當然,她不會和身為古人的他解釋這麼多。
夫妻……這兩個字讓莫青夜心湖又產生一陣漣漪,下意識看向身旁的小丫頭。
和一個多月前相比,她抽高了半個頭,蠟黃的臉色已不復存在,皮膚細致、晶瑩剔透,在太陽的照射下顯得白里透紅,一頭雜亂的長發也變得烏黑滑順,扎了兩條辮子,在她身後跳呀跳,宛若調皮的精靈。
再細看她的五官,一雙杏眼黑白分明、清亮有神,小巧的瓊鼻嬌俏可人,朱紅的粉唇微微翹著,十分可愛。
和之前那瘦骨嶙峋的小丫頭相比,眼前的寒幽可說是月兌胎換骨,活月兌月兌就是個小美人,再過幾年長開了,那容貌定不輸京城里的名門閨秀。
「妳的意思是,只有夫君才能牽妳的手?」他沉聲問。
寒幽懶得解釋,含糊的點了點頭。
見她點頭,莫青夜心頭那股莫名悶氣頓時消散,意味深長地又道︰「記得妳的話,從今往後,妳只能牽著我的手。」
寒幽當他入戲太深,隨意的點頭。「知道了。」
她的干脆讓他露出一抹笑,兩人很快來到山下,眼看就要進村,身後的人正猶豫要不要繼續跟,村口卻突然走出一名老人。
「阿幽呀,今日又上山了?」老人笑呵呵的對著寒幽道,在看見她身旁的男子時,花白的眉頭擰了起來。「咦?這……」
寒幽見到老人就知道要糟。
莊老頭住在村子口,因為年紀大沒什麼消遣,閑來無事便在家門口走動走動,寒幽每日進出都會和他打聲招呼,有時還會拿些鮮女敕的野菜給他。
「莊爺爺,你又出來散步呀?」寒幽早一步打斷他,笑吟吟的說。
「是啊,阿幽,妳旁邊這位是……」莊老頭很疑惑。
這話一出,兩人頓時感到身後有股殺氣。
莫青夜瞇起眼,正準備先下手為強,卻听見寒幽笑著又道︰「莊爺爺,你忘了,這是我自小訂親的未婚夫婿阿夜呀!」
「未婚夫婿?」莊老頭仍是一臉迷糊,就在身後那人要暴起殺人時,他才驀地一拍腿。「我記起來了!妳說的是被妳那姊姊搶了的婚事是吧?」
「就是那婚事!」寒幽冷汗都快爬滿背了,不是擔心自己的小命不保,而是害怕傷到無辜。
莊老頭一提起這事便忍不住念叨,「說起妳大伯父真不是好東西,什麼都要搶,就連妳的親事也要搶!這人啊不能這般沒良心,想當初妳爺爺過世的時候,明明說了家產一人一半,可妳那大伯父硬是拿了三分之二,只留了幾塊田給你們,連屋子都沒給,寧可租給人也不讓你們住。
「妳爹為人老實不計較,卻一次次被妳大伯父欺壓,連妳的親事都被要了去,要我說妳那姊姊也不是好東西,自家妹妹的親事也搶,和她爹娘一個樣……」
莊老頭年紀大了,很多事記不清,一時間根本想不起寒幽定下的是京城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只記得寒士豪做下這些不厚道之事。
兩人一邊听著莊老頭打抱不平,一邊注意著身後的動靜,直到再感覺不到那被盯梢的感覺,寒幽這才松了口氣。
真險!
「不過,妳的未婚夫婿這麼多年沒消沒息,怎麼突然就冒出來了?」莊老頭納悶的看著她身旁黑得幾乎看不清五官的男子,嫌棄的又道︰「而且還這麼黑。」
莫青夜那張黑臉頓時更黑了,他哪黑了?這老頭懂不懂什麼叫易容?
「噗!」寒幽忍不住噴笑出聲,打發了莊老頭後,才拉著莫青夜來到一處僻靜之處,直接了當的問︰「忙我已經幫了,什麼時候帶我去找人參?」
莫青夜看著眼前不及他胸口的小丫頭,「等我解決山里那些人。妳這陣子暫且別上山,以免又被他們發現。」
寒幽點頭。「這我知道,我很珍惜我這條小命。倒是你,自己小心點,別再被逮到著了。」
雖不知他是何身分,但盯著敵國奸細的肯定不會是壞人,要是他出了事,他們村莊說不定也會跟著遭殃。
「妳不問我是誰?就這麼信任我?」她的關心讓莫青夜心頭暖暖的,忍不住問。
這丫頭的警戒心分明強的很,卻如此相信他這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這有些說不通,想到她方才提到的婚事,他雙眸微閃。
這丫頭真的不知道他是誰?
寒幽像看傻子似的看他,「有誰會傻得拿出價值千金的玉佩來抵押?就算你騙我又如何?我又不虧。」
莫青夜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妳這丫頭真是與眾不同。」
本以為祖父替他定下的是個目不識丁的鄉下丫頭,那日雖遠遠看她替自己辯護,也只以為她是性子剛強了些,有幾分聰明罷了。
可經過這半日的相處,他深刻的認知到,他小看了這個小未婚妻。
「我該回去了,什麼時候能上山你再通知我。」她將自家住處報給他。
「好!」莫青夜目光灼灼的看了她一眼,說罷便施展輕功走了。
當務之急是處理潛進山里的敵軍,待事情處理完後,他定會上門找她,只希望她到時見到他別嚇傻了就是……
寒幽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十分欣羨,「輕功呢,要是能學會多方便呀。」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方才離去的男人將帶給她一份大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