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強寵 第五章
第五章
昨晚上的事兒,傅錦程確實挺生氣的,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氣些什麼。是在氣蕊兒自薦枕席卻又反悔?氣他肖想了她半個月,最終也沒能得手?還是……
思來想去,他都覺得有些不妥,在和她相處的這半個月來,她一直以禮相守,完全沒有任何逾越,定是出了什麼事。
于是第二天天還沒亮,他早早起身洗漱過,便出了二門去了前院,再招來湯嬤嬤一問?原來昨天有人替她繼母捎了話來?雖說傅錦程仍是不太明白蕊兒的心思,但已料到她的不妥定與她家里人有關。
想了想,傅錦程遣了個心月復,讓喬裝改扮去太平村打听衛家的景況,然後他就出門辦事兒去了。
哪曾想,等到他辦完事饑腸轆轆的回來,正想喝點兒熱的,吃點兒好
的……卻看到自家後院的偏門處聚焦了不少人,使了小廝明月去查看,結果明月急急的去,匆匆的回,說道︰「啟稟大官人,是我們府里蕊兒姑娘的父母前來鬧事,說要帶她家去。湯嬤嬤要趕了他們走,那王氏就賴地撒潑,說要去報官,說我們傅家強搶民女!」
傅錦程冷笑,招手讓明月附耳過來,交代了幾句。明月領命而去,他則帶著另一個小廝清風,朝著側門走去。
才走近幾步,立時听到王氏那如同殺豬一般嚎叫聲音響了起來,「……我雖不是你的親娘,可他是你的親爹不是?啊,是不是?既然他是你親爹,你敢不听他的?哼哼,父母命,不可違!難道你想忤逆你爹?」
湯嬤嬤的聲音響了起來,「王氏,這里是傅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呸!」王氏打斷了湯嬤嬤的話,大罵道︰「你去問問那個小賤人,
她姓什麼?她是不是姓衛?是不是?我告訴你啊老太婆,我們當家的都已經跟楊柳鎮上的馬員外說好了,今兒就接了大姑娘家去,明兒她就出嫁!你當我們好欺負?哼哼,等明兒晚上我們大姑娘和馬員外圓了房,她也是堂堂的員外夫人,我就是員外夫人的……母親!你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馬家,你……」
傅錦程愣住,原來蕊兒的繼母竟打的是這個主意!她明天就要把蕊兒許給楊柳鎮的那個病得快要死掉的,已經六十多歲快七十的馬員外?
在這一瞬間,他什麼都明白了,難怪昨晚上蕊兒那麼反常,一向舉止的她竟然如此大膽的向他自薦枕席,原來……
「哎呀,可千萬別想不開……」
萬鈞時刻,傅錦程急奔過來,一把拉住了衛靈蕊的手,狠狠將她往回一拉!他用力過猛,將她瘦削的身子整一個兒拉了回來,還狠狠地撞進他的胸膛。
這一下子,連雄壯高大的傅錦程也覺著胸口被她撞得悶悶的疼,就更別說衛靈蕊了,她氣怒交加,竟直接暈了過去,她整個人軟一下來……幸好被他一把撈著了。
高大的傅錦程將嬌小的衛靈蕊抱起,又怒目瞪視著衛父與王氏。
他天生凜然,不威自怒,只瞪視了那二人一眼……衛父與王氏便頓覺跌入了寒冬臘月的河水里似的,整個人連心帶肺的全都涼透了。
傅錦程冷冷地說道︰「來人,給我拿了這兩人。」清風領命,喚了家丁餅來,就要將衛父與王氏捉住。
衛父嚇得抖糠似的,連忙跪倒在地,連連求饒,「大官人息怒,息怒……」王氏大急,卻兀自強行耍橫,「你、你怎可捉我們?我、我們可是良民,明明就是你……是你仗勢欺人好不好!」
傅錦程冷笑,轉頭吩咐湯嬤嬤,「嬤嬤拿了蕊兒簽下的身契,跟著他們去一趟縣衙,替我問問縣令鐘大人,就說他們要帶了蕊兒走,是否犯了逃奴之罪?是連坐三年監?還是斬首,還是沒入奴籍的,回來告訴我一聲。」其實情況並沒有這麼嚴重,這就是個震懾這對狼父蛇母的手段。
湯嬤嬤還沒來得及答應一聲,衛父與王氏便被這番話給嚇得肝膽寸裂。天,倒是忘了衛靈蕊這丫頭已簽下了身契……原來要領她離開傅家的代價這麼大!
衛父頓時腿軟,驚慌失措地對王氏說道︰「可不能跟傅大官人作對啊,不如等她身契滿了我們再來領了她走?」王氏還想耍橫,卻又害怕那幾個虎視眈眈的家丁,最終只能說道︰「成,當家的,我、我听你的。」
衛父連看傅錦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直接連滾帶跑的就跑了,王氏也一癘一拐的跟著跑了,兩人完全沒有理會被傅錦程抱在懷里,生死未卜的衛靈蕊。
傅錦程不由得嘆氣,抱著懷里緊閉雙眼的衛靈蕊回了府門。湯嬤嬤迎過來,問道︰「大官人,我使了個婆子背蕊兒回去可好?」
他搖頭,自顧自的抱著她,朝後院走去。為保康健,他常年習武,故此衛靈蕊的體重對他來說,根本不在話下,反而還覺得她的身軀挺輕靈的,明明就……很有料嘛。
回到他的院子,猶豫了一會兒,傅錦程把衛靈蕊抱進了他的屋里,讓她躺在他的床上,他則坐在書桌前的椅子處,拿過一本書,翻看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衛靈蕊悠悠醒轉。她先是輕輕地啜泣了幾聲,睜開了眼。一看這床鋪,這帳子?她吃了一驚,連忙撫著被撞疼了的額頭坐起身,又看到了……傅錦程。
衛靈蕊被嚇得不輕。她怎麼會躺在大官人的床上?于是連忙起身,還忙于解釋,「大官人,我……」可剛一站起來,便覺腿軟,哎喲了一聲就跌倒在地上。
尷尬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傷心過度還是怎麼的,她渾身都沒了力氣,半天也沒能爬起來。
傅錦程嘆氣,扔掉了手邊的書本,站起身,走到她身邊,又輕而易舉地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準備再把她放到床上去……
但在這之前,他緊緊地盯著她的眼,面露不悅之色,「蕊兒,我是不是告訴過你,若有人欺侮了你,你定要告訴我?要知道,在這三縣之內,還從來沒人敢欺侮我傅錦程的人!」
衛靈蕊被他抱住,與他無限靠近,滿口滿鼻的嗅到了他身上好聞的蒲草香氣,看到了他隱含怒火的眼神……她又羞又愧,可她的身子又騰了空,除了晃當腿兒,真是一丁點兒想借力的地方都沒有!
偏生大官人的問話,還讓她無話可說。一著急,淚水又盈滿了她的眼眶。可這時,傅錦程又追問了一句,「嗯?」
衛靈蕊抽抽噎噎地說道︰「我、我……」到底還是無話可說。
傅錦程平靜無波的眼神中隱藏著滔天的怒意,他冷冷地盯著她,說道︰
「連我說過話也不記得了,是不是已經忘了我是你的主子,是你的天?」
衛靈蕊抬眼看他,淚眼迷離,突然,一顆豆大的晶瑩淚水吧嗒一聲,從她的眼眶里跌落了出來,又順著她白的面龐直往下淌。
傅錦程狠起心腸,將懷里的她,狠狠地拋了出去。
「啊!」衛靈蕊被嚇得尖叫了一聲,緊跟著,她就重重地落在他的大床上,摔得她七葷八素,渾身疼痛,還一點兒使不上力氣。
「疼嗎?」傅錦程問道。
衛靈蕊已經懵了,只是下意識地點頭。
傅錦程深呼吸……
他覺得他再也不能待在這里了。本來他只想教一下她,要讓她明白他是主子她就得听他的話的,可蕊兒生得太美,這樣迷離又懵懂,哀怨又無助的表情……竟然讓他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
他的態度也就變得不那麼好了,冷冷地說道︰「還知道疼就好,好好在這兒反思反思,將來若再有……敢違逆我命令的事情出現,絕不輕饒。」說著,他轉身就走。
只是剛走到門口,他又轉頭看向趴在他床上的她,低聲說道︰「晚飯之前不許離開這張床,可懂了?」
其實衛靈蕊正準備掙扎著起來……他這麼一說,她立時不敢再亂動,就咬著唇兒,趴在床上乖乖點頭。
傅錦程這才怒意稍減,抬腿走出了屋子。
大官人陡然的暴怒,讓衛靈蕊緩和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突然意識到,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而生氣?似乎並不是因為她的父母來鬧事兒了,而是她不听他的話而憤怒?
仔細想想,好像是的,他還真是……霸道,不講道理,卻又十分體貼。懲罰她的手段,也只是把她扔在大床上,還凶巴巴地不讓她下床……
要知道,他的床可是很軟的,就算他把她摔床上了,也不沒真傷著。倒是先前撞進他懷里的那一下子,讓她額頭疼得厲害,導致有些頭暈。
不自覺的,衛靈蕊就有些面紅,因頭暈得厲害,她閉上了雙眼……又因他的大床過于柔軟,使她覺得自己好似飄在雲端,也不知怎麼地,她就睡了過去。
當衛靈蕊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屋里點上了暖色的燈盞,還響起了悉悉索索的,好像是翻動書頁的聲音?
她剛爬一起身,就听到了傅錦程的聲音,「可好些了?」
「好些了。」衛靈蕊面紅紅地答道,飛快地下了床。定楮一看,他可不就坐在書桌前正看書。
「我已經讓官府的人,追去太平村訓斥他們去了,」傅錦程說道︰「以後……只要是你還在我身邊一天,就再不必擔心他們。」
衛靈蕊垂首,感激地說了聲,「多謝大官人。」
傅錦程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說道︰「既然已經無事了,就下去吧,好好記著我說過的話。」
「是,大官人。」衛靈蕊退出了他的屋子。
她屋里擺著一份飯菜,雖已冷了,看著卻十分豐盛,一看就知道應該是湯嬤嬤特意關照過的。衛靈蕊很領情,飯菜冷了?這不是什麼問題,屋里有個小泥爐呢,且炭塊,打火石什麼的都有。
衛靈蕊生起了小泥爐,架上盛了清水的銅壺,又把飯菜全都拔進一個大碗里,再把銅壺的蓋子揭去,直接把盤子架在銅壺上。
跟著,她就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屋子,小銅壺里的水燒開了,架在壺上的飯菜也已經變得半溫,再將已經煮沸了的熱水淋在飯菜上……
嗯,看著不太好看,但已經跟熱飯菜沒什麼兩樣了。衛靈蕊默默地用飯,心里卻想著……為什麼大官人對她這麼好,湯嬤嬤也對她這麼好?明明他們……也不是她的家人,反而還是所謂的家人,對她的傷害才是不可言喻的。
這麼一想,她又想哭了。今天大官人替她出了頭,至少在接下來的一年當中,她不用再擔心家里人找上門來……可是,一年以後又要怎麼辦?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心亂如麻,用完飯,她把碗筷收進食盒里,準備還到廚房去。
結果她拎著食盒出了門,剛走到轉角處,就又听到了兩個正在巡夜的婆子對話。
「哎喲,蕊兒姑娘可太慘啦!你說說,那樣好的姑娘,怎麼就攤上了那樣的狼父蛇母!連我都為她抱不平!要我說啊,讓她去給快要死掉的馬員外當續弦,還不如嫁給我們大官人,起碼年紀,人才品貌都差不多不是?」
「你可別亂說,我們大官人好歹也是一方人物,蕊兒姑娘再好,也只是個侍女,她配不上大官人。」
「我這不是替蕊兒姑娘覺得可惜嘛。你說,要是蕊兒姑娘給大官人做妾,豈不比去侍候那個續娶了十七八回的老色鬼強!且她的父母是那樣兒的貪心人,這回被我們大官人給打壓了下去,可蕊兒姑娘簽的是活契……你就等著看吧,一年以後蕊兒姑娘的身契滿了期,她後娘定能給她找個比馬員外還惡心的人家出來……」
「好啦,你就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趕緊的四處巡一巡!上回你躲懶被湯嬤嬤抓了個正著,害得我也跟著你一塊兒遭罪!大官人這樣憐恤下人的,我可不想丟了這份工……」
那兩個婆子慢慢去得遠了,衛靈蕊則扶住了廊柱,無力地跌坐在走廊扶手上。她心里難過,卻又哭不出來。
方才那婆子所言,便是她心里最最害怕的,依著繼母貪婪又狠毒的性子,今天她靠大官人才逃出一劫,日後等她贖了身回家以後呢?恐怕她的景況只會比現在更慘!
衛靈蕊如行尸走肉一般,去廚房送了碗筷,又踉踉蹌蹌地一路小跑著回到了自己屋里,趴在小床上哭了許久……她終于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