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要休夫? 第五章 口才過人折服群雄
「你是因為這樣,才遲遲不婚?」知書壓低聲音問。
她沒等到陸潯封的回答,卻等到身後兩根芒刺,扎扎的、有些灼熱痛感,知書直覺轉身,對上宋紫雯青白交替的臉。
唉,不能背後說人,瞧,被抓了。
絕望將宋紫雯徹底籠罩,她驚恐地望向陸潯封,她想不透大表哥怎會在這里?
他看見了嗎?如果看到,他還會與自己成親?她本有兩條路,剛斷一條,現在又……她走投無路了?
強烈的驚惶、恐懼、哀傷轉化為憤怒,在她認出知書那刻,理智那條筋崩裂!
大步上前,她怒指知書。「你為什麼在這里?誰允許你和大表哥在一起?這一切全是你的計謀對不對?是你害我的對不對?」
哇咧,世界宇宙無敵聯想力,居然是她謀劃的?而她在這里居然需要「被允許」?
同為女人,原本她對宋紫雯有幾分同情,可沒想到她歪樓到這等程度,無理取鬧到淋灕盡致。
姚家家訓——踫到瘋狗,只能躲不能對峙。
所以知書直覺往後退,但這一退踩在凹凸不平的鵝卵石上,沒站穩差點兒摔倒,幸而陸潯封將她扶起。
「還好嗎?」他關心問。
「我沒事。」她給他一個安心笑容。
宋紫雯觸目驚心,他們這樣親昵?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暗中往來,從沒斷了聯系?
換言之,不管有沒有這最後一搏,大表哥早就不是她的備選?
看著隨後而至的寧王,再看看表哥,他們心里都沒有自己?前世分明不是這樣的啊,寧王終生無妻,難道不是因為等不到自己?而大表哥待自己一世專心,難道不是因為疼惜?
是什麼改變這一切?是姚知書嗎?
為什麼寧王逼她、大表哥逼她,連老天爺都要逼迫她?前無進程、後無退路,她只能活生生被夾死在此處?
她狂怒、怨妒,天地不公,世事欺凌,她的苦痛、怨恨該誰來承受?
她承擔不了天崩地裂的壓力,只能朝知書盡情發泄。
是她,如果不是姚知書出現,情況定會不同,如果不是姚知書勾引大表哥,她會回歸前世正軌,如果她不存在,那麼所有的壞事都不會發生。
當她將所有錯誤全指向姚知書的同時,宋紫雯原諒自己了,她沒有做錯、沒有選錯,她本來就該嫁給大表哥——是姚知書的存在破壞這一切。
她一把拽住知書,咄咄逼人。「不要臉的賤婦,竟然勾引大表哥,當自己長了張狐狸精臉,就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知書嘆氣,她只是不想吵架,不是不能吵啊。
陸潯封一雙深目燃起兩簇火苗。這算什麼,惡人先告狀?
陸潯封揮開宋紫雯的手,將知書護到身後,才要張口斥責,沒想到知書搶快一步。
長得好確實不是無所不能,但長得差卻真要處處踫壁的呀,知道男女為啥都偏愛俊男美女嗎?因為那是生物本能。」
「一個人身體健康便雙目清澈、面泛紅光,心靈健康就會笑容滿面,自然就美得緊,健康之人能誕下健康子嗣,因此美丑在婚姻市場上佔有絕對的優勢,與其嫉妒我的優勢,宋姑娘不如修身養性,試著養出一副慈眉善目,對吧?」
知書絕對是在罵人,可她字字句句說得有理有據,像說教似的。
噗地,秦寧和陸潯封同時笑開,兩人恨不得捧月復,卻還非得硬把勾起的嘴角往下壓,否則會太傷宋家表妹的玻璃心,萬一人家沒想開,跑去跳池塘……要救還是不救?
「空有一張臉就能為所欲為?天底下沒有這麼好的事,你這個賤人別想離間姨母與大表哥,更別想害死姨母!」她句句提及姨母,因為清楚大表哥純孝,在孝道面前,任何人事物都得退位。
「離間?你太高看我,別把這頂大帽子扣在我頭上,對不起,我不接。」
「當初不是說永遠不見?沒了容身之處,又想賴上大表哥?怎麼,娘家不肯收留,還是你真把姚家人全給克死了?就算姚家人全死光,大表哥也沒義務收破鞋,你這個污穢骯髒的下流賤婦,披著狐狸皮的禽獸,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很不想和缺乏理智的蠢女人對峙,這樣會顯得她跟對方一樣蠢昧,可人家非要提前塵舊事來刨她的心,過分了。
「住嘴。」陸潯封听不下去,揚高了手。
「不要。」匆忙中,知書跳起來抓住他的手臂。
可他太高,這一跳、一用力抓,她整個人竟然吊在半空中,滑稽的模樣看得秦寧發笑。
陸潯封連忙放下手,怕把她給摔了,撐眉道︰「做什麼,要是受傷怎麼辦?」
當雙腳回到地面,她認真道︰「男人打女人,勝之不武,你是大將軍,別壞了名聲。」
都被罵成這樣了,她居然還顧慮他的名聲,眼一彎,散發出兩道甜得膩人的柔和光芒。
「可是挨罵了,怎麼辦?」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用語匯傷人,我便用道理服人,方為聖人之道。」
吵架也能與聖人之道牽扯在一起……秦寧扯住陸潯封,不讓他發言,他很想看看姚娘子如何發揮聖人之道。
知書注意到秦寧的小動作,心里不滿!女人對決,男人坐板凳看戲,還拿一把瓜子啃?
太過分。
只是她與宋紫雯沒見過幾次面,怎就成了刨人祖墳的惡徒,遭她如此怨恨?知書想不出自己做了什麼,值得對方口口聲聲賤人罵不停,不過吵架不能弱了氣勢,既然宋紫雯喜歡拿她的容貌作文章,那就……
「別告訴我紅顏白骨皆虛妄,青青翠竹盡是法身,若容貌沒有那麼重要,你怎會舍陸將軍喜歡上白臉大爺?」
啥?他是白臉大爺?秦寧︰「……」
啥?他長得沒秦寧好看?陸潯封︰「……」
兩人心口都受了點小傷、需要OK繃,但知書沒時間理會,自顧自往下講。
「既然追求美是天性,你喜歡白臉大爺也沒錯,可就錯在不該主動。你給什麼情詩和荷包,他又不喜歡,干麼說你心悅于他?這種話先說的先輸。
「更別說女人的天性是守護,男人的天性是掠奪,男人本就是婚姻市場上的主攻掠奪者,追求異性這種事是他該做的,可你替他做了,謀殺掉他的本性,就算你順利成為他的枕邊人,天性無法充分發揮的男人怎麼辦?他只好使了勁兒地折騰你。瞧,人家連讓你賣身為婢這種無恥話都說出口了。」
無恥話?呵呵呵暗笑三聲。陸潯封揚眉,果然是聖人之道。
守護掠奪?不知姚娘子接不接受他的掠奪。秦寧嗤笑,聖人之道啊……
他們都搞不清楚這是吵架還是教導訓斥?女人吵架不是應該一口一句賤加上一句不要臉,然後扯衣服、拉頭發,弄得狼狽不堪?
「白臉大爺擺明喜歡活潑開朗、獨立自主的女子,你干麼裝可憐,干麼當朵深山小白花,那麼就算把你種到他的鼻子上,你還是只能孤芳自賞,想得到白臉大爺的喜愛?那就努力把自己搞成向日葵。」
陸潯封︰她怎知秦寧喜歡向日葵?
秦寧︰就是就是,小白花哪有向日葵可愛。
「與其把力氣拿來忌妒我長得比你美、憤怒我活得比你吃香,不如把心思拿來在男人身上下錨,融入他的思考,跟他說相同的話、喜歡相同的東西,讓他把你留在心頭,讓他看不見你就心癢,讓他就算再不樂意,也要把你留在身旁。」
陸潯封笑出兩道彎月眉。她在他心底下錨了?
秦寧朝她散發魅力誘惑。她的錨,他接了!
知書說個不停,讓宋紫雯確定,大表哥全都听見看見,知道她對寧王的心意了……
這事要是傳到姨母耳里會怎樣?她將被送回老家,再無人管她死活,她會被迫與繼母的痴呆弟弟成親?
不要啊……雙腿發軟,宋紫雯態度瞬變,跪地放聲大哭,拽住陸潯封衣角。
「大表哥我錯了,求你別告訴姨母!我不能回家,那里是地獄,我一回去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大表哥,求求你……」
冷眼望向宋紫雯,長年在外,他對她的印象始終停留在她十歲之前,那時他未參軍,表妹經常往來家里。
那年姨母未過世,分外疼愛這顆掌上明珠,而她知道自己家里窮,經常偷拿饅頭給自己和弟弟,那時的她是個好心姑娘。
只是她對知書的責難、對秦寧的厚顏,令陸潯封心涼,表妹幾時變成這模樣?
但不論她變成什麼模樣,他也不會把她送回去,因為清楚那個家于她而言確實是座地獄。
陸潯封嘆道︰「放心,我不會告訴母親,你先回去吧。」
她明白大表哥的性子,他說一不二,所以……松口氣,她不必擔心了。
「多謝大表哥。」
在碧珠的攪扶下,宋紫雯緩緩起身,向秦寧和陸潯封屈膝為禮後準備往外走去,只是這時碧珠看她的眼神已經不如過去。
「今天的事,一句都別傳到母親耳里。」陸潯封道。
宋紫雯和知書都明白,他指的不是宋紫雯與秦寧的事,而是知書與陸潯封。
確實,不想節外生枝的話,半句都別提起。
宋紫雯離去後,秦寧和陸潯封同時看向知書,同時發難。
「你怎麼知道他喜歡向日葵?」陸潯封指著秦寧。
「我不叫白臉大爺!」秦寧反駁。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下一刻,兩人又同時發話。
「你幾時融入他的思考,跟他說相同的話、喜歡相同的東西?」陸潯封質問。
「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情詩和荷包?你打听我、喜歡我?」
咄咄逼人啊?這年代的男人一個個都這麼自我膨脹?
她退後兩步,先指向陸潯封,「我不知道他喜歡向日葵。」再指秦寧,「你臉那麼白,不叫你白臉大爺難不成叫黑臉小弟?」又指陸潯封,「我跟他的思考是兩條線,我喜歡的東西絕對和他不相同。」又指秦寧,「做人可以驕傲,但別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打听你、喜歡你?哈哈!」她翻白眼,滿臉鄙夷。
見陸潯封又要開口,秦寧架陸潯封一拐子,搶在前頭。「沒關系,過去就算了,你可以從現在開始喜歡我。」
「喜歡你?你誰啊?有車有房有事業嗎?一個月收入多少?」
「我叫秦寧,是寧王府的主人,車駕有七八輛,房子莊園有十六個,每年收入至少幾十萬兩。好了,輪到你介紹自己。」他君子風度地朝她伸手。
她哪會不知?他是名滿天下,與陸潯封、秦璋並列京城三杰的主角,這樣的男人很吸楮,很值得心動,莫怪宋紫雯寧可蠢死,也要瞎拼一回。
但她不傻不蠢,她的意識清楚,明白烏龜找王八,臭魚配爛蝦,是兩性世界永恆不變的定律,馬配鞍、狗拴繩,只有幾兩重的女人別妄想幾百斤的男人,會給活活壓死的。
「我是朝廷一級抬杠員,是特級閉門羹藝術表演者,是枕頭山登山組織的貴賓會員,以及美食好酒一等品鑒師。」
陸潯封臉上的冰層瞬間融化,這樣的拒絕法……他喜歡。
「你有工作嗎?」她問。
「有,逛青樓、看美女、賺賺錢、花花錢,吃吃喝喝,正往美食好酒一等品鑒師努力。你呢?嗜好興趣、平日里做什麼?」
他當然知道她開幼兒園,還打著潛能開發的旗子,張揚得很,可是女人……干麼工作?就該讓男人豢養。
「我嗜好數銀子,興趣發呆,平日里沒事就愛折騰人,我想我們不合適。」
「怎不合適?我有一大堆銀子讓你天天數,我有舒服的房宅和軟床,你愛睡覺就睡覺、愛發呆就發呆,折騰人?更容易了,王府上下有一兩百號人,閑著沒事干,恰好讓你來折騰。怎樣,小娘子要不要跟了爺?」
他說一句往前進一步,逼得她不得不頻頻後退。
陸潯封臉黑,心卻雀躍,因為她躲得很明確,她擺明不與秦寧建立連結。
「不要。」
話出口的同時,陸潯封扯了知書一把,她順勢躲到他身後,然後軟軟的手心貼在他的腰際,這讓他的黑臉白了兩分,開心……
「為什麼不要?」秦寧不輕易放棄。
「因為髒!」她說得好白哦,因為她不是渣女,喜歡便喜歡,不喜便不喜,不會說一半留一半,誤導別人的認知。
秦寧上下打量自己一遍,這衣服分明剛上身。「哪里髒?」
「被太多女人用過。」雖然王爺很大,但身前盾牌也挺厲害,所以她不怕死。
「天底下男人都這樣。」
「哈哈哈,男人有搞小妾的魄力,女人就要有換掉男人的實力。」
「什麼鬼話,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
「若你妻子包小陛、賞帥哥、四處品鑒風流、三夫四相公是什麼?」
「男人和女人不一樣。」
「是不一樣,女人偷看男人叫花痴,男人偷看女人叫猥褻,女人踫男人叫挑逗,男人踫女人叫流氓,女人打男人是撒嬌,男人打女人叫混蛋,女人流淚是柔弱,男人流淚是懦弱,結論——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陸潯封皺眉,她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是因為不喜歡?因為受傷太深?于是她獨立自主不依靠男人?那盧華辛呢?他是唯一的例外?
開心變成不開心,陸潯封的心門被她砰地一聲給關上。
這時,拍拍拍,一陣拍手聲響起,三人同時轉頭,望向月亮門。
秦璋跟在戚輝身後,兩人眉開眼笑。
「說得極好。」戚輝朝知書點頭,滿眼的欣賞。
極好?這位不是女扮男裝吧?這時代居然有男人同意她的話?難以想象,她被夸得頭暈眼花。
「下回給你下帖子,你到府里來講講這道理。」
什麼道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男人有魄力、女人就要有實力?她一頭霧水,求助地望向陸潯封。
秦寧搶到她身旁,解釋道︰「師父有個老來女,已經及笄卻挑不到一個好女婿,這陣子脾氣壞得緊。」
不久,他們走到涼亭里,里面早已布置好茶水點心。
方才宋紫雯就在這邊,他竟連口水都沒讓人喝?這個男人看起來溫柔多情,其實再薄情不過。
陸潯封在後面,見秦寧靠知書很近,相交多年,他知道秦寧對知書起了興趣。
知書坐在戚輝身邊,秦寧快手快腳就要往她另一邊坐去,陸潯封眉頭皺出川字型,不滿極了,用冰眼逼退他。
秦寧動作一滯,正要分析陸潯封態度的同時,秦璋順勢坐下。
很典型的勰蚌相爭,漁翁得利。
知書沒發現三人之間的小動作,她正認真听戚輝說話。
「……滿京城上下找過一輪,雖然不樂意,卻無法否認,他們兩個是老了點,但比起其他男人,勉強上得了台面,小娘子,你幫我瞧瞧,該挑誰當女婿?」戚輝指向秦寧和陸潯封。
挑女婿啊……知書望向兩人,只見他們擠眉弄眼,搖頭蹶嘴、頻頻暗示。
護國公府的姑娘還不想娶?太挑剔了吧?不提人家老爹身分高、地位崇高,光是為師徒情誼這項,就值得他們舍身相報。
不過一個王爺加一個侯爺,若讓他們承了自己的情,好處應該不小。
俏皮地朝兩人眨眨眼,知書道︰「不好說,這得看你的需求。」
「需求?怎麼講?」
「若你要個省心的女婿,就別挑寧王。」
「他不省心?」
「瞧他一雙桃花眼,不惹風流便枉擔風流,若哪天風流債上門非要他認下,到時不管怎麼做,你女兒都得受委屈。讓人進門共事一夫,委屈,不讓進門留下善妒名聲,更委屈。戚將軍是招女婿,又不是招財神爺,干麼弄尊大神往家里擺?」
知書一句「戚將軍」喊得他心情愉悅,他就愛人家喊他戚將軍,可惜所有人都想巴結他,一句句國公爺喊不停。啐!柄公爺哪有大將軍來得威風。
「你是對的,這尊大神咱不要,那一個呢?」他指向陸潯封。
「他啊……」知書搖搖頭,擠擠鼻子。「性格不好。」
「性格不好?怎麼說?」
「他年紀越大越沉默,不是因為他天生話少、不愛嘮嗑,而是因為身邊的人都在依靠他,他卻沒有人可以依靠,只能默默承受。
「雖然這不是他的錯,但也因為長期的不合理承受,造就他沉悶、無趣的性格,也因為他承受得太多,再沒有多余心力付出,身為他的女人會很辛苦。但凡女人都期待被愛、被哄、被寵,戚將軍的女兒也是吧?可他做不來這事。」
一串話,前半串深深地說中了陸潯封的心情。
沒錯,他習慣被依賴,習慣承擔,習慣疼痛疲憊都只能往心底埋,但他是人,偶爾也有脆弱的時候,他也想有個人可以依靠,讓自己能暫且休息、安心。
望向知書,感動在眼底閃過,從來都是、一直都是……她是最懂他的那個人。
而後半串卻深深打動戚輝。她說得半句沒錯,陸潯封卓越杰出,是個難得的人才,可他沉悶無趣冷酷也是辯駁不來的事實,女兒是被自己寵大的,要是沒人接手寵著,他哪舍得?
「連他們都不行,哪里還有好男人?」
「師父,我啊,我啊。」秦璋連忙指指自己,小師妹挺可愛的,雖然有點小脾氣,但哪個女人沒有?
「把你那骯髒心思給我收回去,都有老婆的人了,還敢妄想?」
他能有兩個側妃的啊,而且他家皇子妃性情平和、溫良柔順,肯定不會搞出雞飛狗跳的糟心事。
看著師父臉色像打雷前、閃電劃過的天空,不要命的話,他倒是可以繼續往下說。
四年的惡毒操練,導至他心底有一塊名叫「師父」的陰影區。
「戚將軍,有句話在我心頭琢磨著,你要不要听听?」知書道。
「你說說。」
「小時候呢,我喜歡誰便拼命對他好,直到長大方才明白,誰拼命對我好,我才應該喜歡誰。所謂的好丈夫,不是多能耐聰明、允文允武或有權有勢,而是他賺一文錢,就想用一文錢讓妻子幸福,賺一萬兩,就想用一萬兩帶給妻子快樂,他把所有心思全用在妻子身上,妻子的快樂是他最大的滿足。」
知書篤定的話讓陸潯封心頭卡住,盧華辛就是那樣的男人?他付出所有,換得她的快樂,即使他只能賺一文錢?所以當年她頭也不回的離開,是心知肚明他給不了自己的全部?
「天底下有這種男人嗎?」
「有的,只待機緣成熟,戚姑娘就會踫上。」她堅定的口吻給陸潯封眉頭打上死結,卻解開戚輝心口的愁眉。
「但願如你吉言。潯封說,杯酒釋兵權是你提點他的?」他回歸正題。
「是。」
「你怎會認識那小子。」
她沒有太多思慮,便回答︰「同村人。」
三個字,心口一抽,結痂的傷口被狠狠撕擄開來,疼得他直皺眉。
他們只是同村人?
他以為失去一個人,最疼的是剛開始那種波濤洶涌的痛,只要壓著忍著就會過去,他始終相信,時間能夠治愈一切,可後來他才發現,那種以為自己已經沒事,卻隔三差五的想起,猝不及防的疼痛更教人難受。
知書雖與戚將軍侃侃而談,卻也注意到陸潯封神色黯然。
怎麼了,不開心?不希望她與戚輝相談甚歡?
心頭感覺很奇怪,好像東邊下雨西邊晴,所有人全在西邊論風月,他卻獨自在東邊讓雨淋。
說不清楚是同情還是不舍,她走到陸潯封身邊,在戚輝的對面位置坐下,將棋盤擺好,順口道︰「听說戚將軍下一手好棋,我們來一盤?」
下一手好棋?戚輝愕然,自己分明就是個臭棋窶子,哪次不是逼著罵著恐嚇著,三個徒弟不得已,只好猜拳決定誰當那個倒霉鬼,她居然……
這小娘子太對他的胃口了,可惜自家兒子全都有主兒了,要不然他肯定要把她變成戚家人。
「誰告訴你本將軍下一手好棋?」戚輝笑問。
一雙妙目在陸潯封身上掃過,她並非回答問題,而是對被雨淋的陸潯封發送同情,但戚輝誤會了。
自家徒弟竟然說他下一手好棋,唉……他不但生了好兒子、好女兒,還收了個好徒弟,天底下還有誰比他更幸運。
陸潯封的傷心因她的動作而消弭,他高興知書注意到他的黯然,高興她主動坐到自己身邊。
他幫她倒一杯茶,將核桃糕推到她手邊。
「試試,馬廚子的糕點做得不錯。」陸潯封道。
這句話乍听之下沒什麼,但……那種棉花糖似的討好口吻,出自阿封嘴里?不會吧,秦寧瞪他、秦璋青他,今天的陸潯封完全不對勁。
「我廚藝平平,卻很愛吃。」她接納陸潯封的好意,拿起糕點咬一口。
甜、酥卻不膩口,味道恰恰好。她打起小算盤,不知可不可以挖寧王府的牆角,把馬廚子送到「初見點心鋪」。
「廚藝平平?那可不行,姚娘子得好好學學,不會做菜、女紅是女人最大的缺陷。」秦寧挑釁,等著她來接自己的話。
沒錯,這就是他的劣根性,對于感興趣的人,就是會忍不住想欺負,對亞繼是,對知書也是。
「不必學。」陸潯封搶道。
「為什麼不必?」秦璋莫名地加入話題中。
「想吃美饌玉食,去杜康樓訂,要穿美服華裳,去雲針坊做,只要男人的口袋夠深,女人就沒有缺陷。」
心口咚地一跳,這話說得多好啊!知書沒打算笑的,但眉毛自己彎了,眼角自己柔了,兩人對上視線,說不出的暖和甜。
這天知書與戚將軍下棋,旁觀者才曉得,原來臭棋窶子不止一個,原來姚知書的缺陷不只在女紅、廚藝上頭。
不過觀棋雖然痛苦,但她滿口的故事讓三個男人听痴了。
她講很厲害的故事,都是未來的世界名著,故事吸引他們所有注意力,讓他們忘記兩個臭棋窶子能讓人多抓狂。
送走心情愉悅的戚將軍,知書想告辭卻被秦寧攔下。
「寧王爺還有事?」
像在解釋似的,他說︰「我沒有那麼多桃花,也不愛招惹風流債。」
「你知不知道什麼是渣男?」
「不知道。」
「像煤炭般的男人,對人很好很溫柔很留情面,表面上像帶給女人溫暖,卻不會一直停留,並且在溫暖過後,剩下一堆渣。」
懂了,她在批評他對宋紫雯的態度。「你意思是,對女人不該留有分寸?」
「你給的是分寸還是希望?」知書一笑。「既然無心,就別過度溫柔,自以為是風采奪人,卻是處處留情、誤導人心。」
「你這話真讓人委屈,怎不是女人自作多情,卻是男人誤導女人的感情?」
因為她是女人啊,女人就該為女人發聲。知書回答︰「覺得委屈?」
「對。」
「那你一定不知道,男人的胸襟是被委屈撐大的,受著吧!」
拋下話,她坐上陸潯封的馬車。
再次車行轆轆,心里仍然掛著事,今天很精彩,卻精彩得讓她心頭紛亂。
她不知該如何界定自己和陸潯封的關系,不知該如何看待重逢這件事,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這是最後一次?
到家,陸潯封再度伸手,想牽她下車。
她又猶豫了,卻在猶豫間听見他說︰「我沒有你想象的沉悶、無趣、冷酷,只要是我喜歡的女人,我願意竭盡全力為她付出,不教她為難辛苦。」
心,又被他給甜了。
看著陸潯封,很會說話的知書突然無言以對……
身上蓋著厚毯子,手捧熱水,秦璋全身發抖。「我殺人了……」
「我知道,不是你的錯。」秦寧耐著性子安慰。
「我殺人了。」他很傷心。
「戰場無情,你不殺他,他就會殺你。」秦寧苦口婆心。
「我殺人了。」看著沾血的掌心,他茫然。
「來到戰場上,這種事無法避免。」秦寧絞盡腦汁找勸人說詞。
「我殺人了。」眼眶紅紅的,他想哭。
「……」秦寧口干舌燥。
咻地一聲,帳篷簾子被掀起,陸潯封剛洗掉一身血腥,身上還冒著水氣。
秦璋抬頭看著他,滿臉無辜、像只被丟棄的小狽……不,是小熊,用帶著哽咽的鼻音道︰「我殺人了。」
陸潯封看著他,片刻後點頭。「很好,你升官了,以後跟著我砍頭,割耳朵的事交給阿寧。」
秦璋一愣,然後雙眉慢慢彎起、嘴角緩緩拉開,浮上一抹笑容,好像有人朝他迷茫的目光里丟進驚喜。「我升官了?」
「對,你升官了。」
丟掉熱茶,撥開毯子,大熊突然跳起來,抱著陸潯封大喊,「我升官了、我升官了、我升官了……」
烏鴉飛過、黑雲罩頂,啊傷心咧?啊茫然咧?這只笨熊……
秦寧不滿,「不公平,為什麼我要做兩個人的事?」
陸潯封面無表情,淡淡覷他一眼。「蹭功勞的人,沒有說話權。」
秦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