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金小娘子 第五章 點破王爺迷津
很快,拍賣會定下的日子就到了,位于長安城的韓宅落在西市附近的延壽坊里,坊里主要販售的是以金銀珠寶飾器為主,舉凡從工匠至店鋪大都聚集在此地,自然博古雅集的鋪子也在這兒,離主宅只要兩刻鐘的路程。
博古雅集為了今天的拍賣會也將店面稍做更改,原本的六扇大門今天刻意只開兩扇,門口佇立著笑容滿面的伙計,凡是要進去參加拍賣會都需要看帖子,必須持有博古雅集寄出的帖子才能進場。
韓淺語將帖子以顏色區分為金、銀、紅三種,這同時也是拍賣會的位子,金帖自然位子最前最好,以此類推,但可以取得金帖除了在這次拍賣會有提供拍賣品者,其他就是名士和富豪,參加拍賣者都會發給旗子,若要下標只需要舉旗,每次喊價往上加的銀子都由拍賣官在開賣前先言明。
場上穿梭著的伙計,男性均穿著鴉青色圓領交頸窄袖衫,是同色的長褲彰顯俐落,女性則是天青色紗絛團枝襦套比甲及百褶紗裙,行走間講求風雅,每次展示的拍賣物品也由這些女伙計出場,素手緩緩掀開緞布,將絕品拍賣物緩慢展露在眾人眼前,引起此起彼落的,驚嘆。
韓淺語為了今天的完美演出,昨天彩排不下數十次,每一個步驟都要求精準到位,連最後落槌定標時,由著女伙計將拍賣物再展示一次後封箱上火漆印,這些動作也要求行雲流水如跳舞般漂亮,這些高水準的演出當然也需要長相秀美的女子才能相得益彰。
連日辛勤準備,今天就是驗收的日子,看著魚貫落坐的客人與言笑晏晏的人們,韓淺語覺得這是很好的開始。
余貴和趙禮一同走過來,趙禮率先開口。「沒想到那些彩排還真的有用。」
「趙總管事說的是,我當時也以為是兒戲,沒想到效果這麼好。」余貴也附和,同樣笑容滿面。
「這也是考慮到拍賣會是新鮮玩意兒,沒有前例可循,這種狀況下自然得多思慮,最好能演練一次確保萬一。」韓淺語也清楚若不是韓彥旳之前就放話拍賣會由她全權發號司令,憑她的資歷還叫不動這些人,當然也多虧余管事和趙總管事沒有陽奉陰違,否則她也無法進行得這麼順利。「我還要感謝趙總管事的提醒,才有這貴客房的出現。」
這貴客房其實就是VIP室,當趙禮提出這個想法時,韓淺語差點驚呼出聲,沒想到古人的腦筋動得挺快,舉一反三,她當然是舉雙手贊成。能成事是一個團隊的功勞,她不會大包大攬所有功勞。
「韓兄弟說話客氣,大家都一樣付出。」趙禮領著韓淺語站在門口,開始應付上門的客人,其中當然也有些達官貴人,這些都由趙禮出面打招呼,甚至有的命人領到貴客房去。
韓彥旳就在貴客房,趙禮待了一會兒就把招呼工作交給余貴,畢竟韓淺語還是生面孔,這種工作恐怕不太上手,所以還是得由余貴來。
但在趙禮要轉進貴客房時,趙繼玄剛好進來了,趙禮瞧見又再度折回來,朝著他拱手,
「十六爺,這邊請。」
「你忙你的,讓這小子招呼我就好。」趙繼玄直接點名韓淺語。
「幾天沒見面,十六爺的精神頭兒十足。」韓淺語也清楚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利,朝趙禮點頭後領著趙繼玄往另一間貴客房進去。
在博古雅集的拍賣會里總共設了五間貴客房,環著舞台呈現門字型排列,這幾近一層樓高的屋子只要打開簾幕就能瞧見場中央的拍賣物品,視野良好,內里的裝潢自然也是極盡優美,講究清雅,韓淺語為了彰顯細節,特地讓人注意所有家什均不得出現銳角,全部圓弧處理,再以蜀緞包邊,花梨木藤心大方機上還擺著軟墊,讓人待著就舒心。
她親手奉上熱茶,將一盞五瓣冰裂紋杯擺在趙繼玄的面前,「不曉得十六爺對這次的拍賣品有無喜歡的?待會兒東西快上場時就差人來說一聲。」
「這倒不必,這趟來除了捧個場,也一定會給博古雅集面子,該讓人下標的物品都交代好,現在就看你怎麼交代?」趙繼玄的眼神復雜不已。
「在下要交代什麼?」
「孤剛子煉出來綠礬已經測試過,確實可以破鐵汁澆灌,但凡超過二八層就無法。」
韓淺語喜出望外,「多謝十六爺,本來這說法在下還半信半疑,畢竟只是依稀有個印象,多虧十六爺有辦法試了出來。」
「你說話倒是挺有技巧,半真半假,什麼都推給祖父,一句不曉得就完結,你不知道這麼刻意反而容易讓人起疑嗎?」
「十六爺看在下就是疑鄰竊斧,不管在下再說什麼也枉然。」韓淺語一身正氣凜然,迎向趙繼玄探究的眼神不卑不亢。
「我听說韓夫人收你為義女,擇吉日要入族譜?」
提到這事她就犯愁,韓淺語捉張機子往趙繼玄前面一坐,「韓夫人對我是拳拳愛護之心,視我為己出,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怎麼解釋好?她絕對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吃不消?覺得韓夫人對你好得太過?」
對,而且韓夫人把韓采玥的喜好全加諸在她身上,舉凡韓采玥愛的釵環和服飾都一股腦兒塞來給她,連她女扮男裝做的正事都要求韓彥旳徹了。
這可踩到她的底限,她又不是韓采玥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真把她束在閨閣里當只金絲雀,她光想都覺得窒息。
幸好在韓彥旳的勸說下韓夫人收斂了些,但就怕上了族譜後韓夫人故態復萌,何況她又不是真正的韓采玥,雖然喜歡韓夫人對她的疼愛,但過之就成了壓力,她也不想當替身。
「十六爺還真了解,所以十六爺也是因為韓采玥的關系,才對在下另眼相待?」這幾天從韓夫人嘴里,她知曉不少韓采玥和趙繼玄的過往情誼,還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夢,夢中的女孩子總是看不見臉龐,但她應該就是韓采玥,畢竟她總稱自己是玥兒,又老黏著趙繼玄。
唉!至少現在她有百分之八十肯定,穿越到這里肯定與韓采玥有關聯,至少暖玉和韓采玥一定有關系……莫非暖玉是韓采玥的?靈光一閃,她坐直身子。
「因為韓采玥而對你另眼相待,讓你這麼在意?」趙繼玄身子向前傾,仔細觀察她每個表情變化。
呃,他誤會了!而且怎麼感覺兩個人的氛圍突然變得曖昧。「沒有人喜歡當替身啊!」
她的聲音听起來平穩,非常好。「每個人都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十六爺能夠接受自己是替身嗎?」
誰膽敢把他當替身?趙繼玄沒有回答,但瞬間迸發的威壓已經讓韓淺語得到答案。
韓淺語迎向他的視線,「我一直努力生存在這個世界上,」在這個陌生的朝代里,「雖然韓夫人現在把我當成韓采玥的替身,但這只是短暫的過渡期,總有一天我的表現會讓她知道我和韓采玥的不同。這不是虛張聲勢,我真的會做到,世界上沒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就算是一胎雙生也會有細微的差異,除非有人不肯正視我,硬要把我裝進韓采玥的模子里,既是如此,那我又何必在乎不肯正視真正的我的人。」
「是的,你們不同。」韓淺語生氣勃勃,韓采玥溫和文靜,她們一人是火,一人是水,截然不同。看著她,趙繼玄有種眩目的感覺,彷佛什麼事都難不倒她,彷佛世界以她為中心,但實際上根本不是,為什麼她能活得這麼恣意?
韓淺語發現他的目不轉楮,「你看傻了?該不會愛上我了吧!」
趙繼玄狼狽的別開視線,可他有什麼好狼狽的?他又轉回來看著她生氣盎然的笑顏。
「或許未來某一天會吧,你再努力一點。」他似乎真的要心動了!他……他這是發燒腦袋不清楚嗎?古人不是講求情感內斂,他這種反撩是犯規的。「在下當王爺又在開玩笑,雖然這一點都不好笑!」明明是個王爺卻沒個正形!本王從來不開玩笑。他本想反駁,但看她回避他的視線,還直接點出他的身分,趙繼玄順勢轉移話題,「你知道本王的身分,說話還這麼大膽?」
他既然用「十六爺」的名頭出現就是不想揭露身分,今天在拍賣會的門外就踫上黃門侍郎、少保這些官員,他們瞧見他的打扮就知道他的意思,都是明白人,也沒有人敢上前攀談揭穿他的身分,這丫頭倒是大膽!
「在下也是瞧現下就咱倆,所以才斗膽說出王爺的身分,其實王爺也就是表面上低調,實際上眾人都清楚王爺與韓府交好。」韓淺語雖然不想改變歷史,但也不想混吃等死,她還打算讓這趟身穿之旅過得越發充實,等未來有機會回去也好攢個故事在身邊,搞不好還能出幾本書賣錢,就是擔心現在穿越劇情太泛濫,她的故事不夠精彩,賣不到什麼好價格。
這段時間她已經模清朝堂情況,有不少是從茶館听那些文人聊天而來,長安城的崇仁坊可是好去處,建文帝即位後將儒學思想推到顛峰,文人學子對儒學的推崇也衍生出不同見解,聚在一起自然會展開討論,從朝政到政令皆有,就形成現在茶館的常態。
韓淺語去過幾次,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這種開放人民議論朝政就顯現出帝王胸襟寬闊可納百川,當然也不乏有些沽名釣譽,但在封建以及君王集權的古代很是難得,總之她大開眼界的同時也整理出朝堂權力斗爭的狀況,雖然無法知道內情,但也掌握了大概,因為從中發現趙繼玄的身分。
只是趙繼玄就算被她說出身分,也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
「至于王爺來問綠礬之事,應該是發現有人竊盜皇陵,偏偏又查不出竊盜者是如何入墓,所以才想私下探訪,若是尋到奇人異士,最好能加強皇陵的防盜功能,在下猜測,這入墓竊盜的應該有軍隊背景。」
趙繼玄板著臉一直無法看出他內心所想,但听到軍隊兩字,面具竟稍微裂開露出些微異色。賓果!她果然猜中了。
「你認為本王會相信你的說法?難道你就不擔心本王認為你知道太多而痛下殺手?」
果然,上位者最常有的毛病就是翻臉如翻書,剛才還一堆粉紅泡泡,現在就喊打喊殺。
「王爺若有這樣的想法還會告訴在下?再說,王爺為大燕平穩考量曾不惜為將軍駕車一事仍謂為美談,那將軍曾諷剌王爺是花拳繡腿,這種污辱言論都可以讓王爺一笑置之,若是王爺因著懷疑就輕易殺人,怎麼收攏人心?而王爺做出這些事若沒有幾分真心誠意,豈不把旁人都當成傻子。」
韓淺語話說得有技巧,沒有點出趙繼玄對于帝位有所韻,只著重在他想收攏人心的部分。
趙繼玄謀大位的方式是徐徐圖之,沒想到這姑娘才在長安城走跳幾天,就看得門兒清。
「難道你想投入我門下?」
「是也非也,忠臣不事二主,但在下現在為韓府幕僚,少東家不也跟著王爺做事嗎?」
三下五除二,自然她也是王爺的屬下。
這說法是韓淺語的推托之詞,從龍之功未成前都是命懸一線,她不想跟著別人把命拼,她還想著回去現代過舒適生活,最多就是抱抱大腿。
她想得簡單,韓彥旳就是一名商人,頂多生意做得挺大,但再怎麼樣還是末流,就算跟著趙繼玄做事,未來真怎麼了也不會牽連到自己身上。
韓淺語的想法趙繼玄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姑娘挺狡猾的,不過無妨,凡人有所求就會有弱點,這種人用起來才安心。
「韓彥旳的價值本王清楚,那麼你呢?」
「若要防盜,在下想工部匠人絕對就夠應付,所以王爺現在困擾的應該是怎麼證明這竊盜皇陵的人是軍隊所為。」韓淺語這話不是問句,是肯定。
歷史上,曹操曾經指揮軍隊盜墓,當時還曾為此設置發丘中郎將和模金校尉等軍餃,再來就是民國軍閥孫殿英,就地利之便盜墓,而他們都有個共同點就是籌措軍餉,曹操可是一開張就吃三年,這說明陪葬品的價值極為驚人。
但朝廷軍餉自有戶部專門撥款,尤其現在國富民強、兵精糧足,軍隊做這種偷雞模狗的事圖什麼?尤其盜墓可是犯忌諱的事,一般人講求入土為安,驚擾死者安寧會有報應,尤其還是皇陵,這可是殺頭大罪,所以這幕後主使定有其目的。
「你有辦法證明?」
「沒有。」
那豈不是廢話連篇?趙繼玄連眼神都不想給她,只是冷冷的抿口茶。
「但若是能捉到那些盜墓者呢?」
「你能捉到?」趙繼玄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皇陵佔地遼闊,其中又設置疑塚,地道曲折外還有不少陷阱,若是那麼容易就捉到盜墓者,他還會犯愁嗎?何況這些盜墓者訓練有素、身手靈活,才被懷疑是軍隊出身,可她居然有辦法捉到人?
「皇陵龐大,難道你能猜出他們從哪里進去?」
「能夠讓你們懷疑是軍隊所為,那麼行事一定俐落,在犯案定也透過鎮密推斷才決定要從哪里入侵,重點是他們之中一定有人熟悉皇陵的地形。」
「不可能,皇陵從初始建造就由皇族負責,擴建時除了工部以外,也有皇族一起負責,近年交由魏王叔一家。而完整的皇陵地圖保存在宮中,只有負責的皇族才有資格接觸。」挖誰的墳都有可能,但誰會挖祖宗的墓破壞自家風水?
「都說天家無親情,難道負責的皇族就不會有私心?」韓淺語把話說白,「王爺是一葉障目,若是將利害得失都一一評估,就知道誰最有可能下手。」
「魏王叔有隱疾,魏王叔的嫡子更是一出生就愚痴,雖然庶子也稱不上聰慧,朝廷那些官員不是笨蛋,魏王叔一脈注定與那位子無緣。」這樣的人謀求帝位卻無法傳承給後代,到底有什麼用?所以趙繼玄從來沒有往魏王身上想。
「魏王一脈難道就沒有私心?這世界上沒有真正的傻子,既然嫡子無法繼承,那麼庶子呢?難道也跟嫡子一樣愚痴?恐怕傻子還覺得旁人傻呢!」不是韓淺語將人心往壞的方向想,而是人心難測。
趙繼玄一愣,這不就是所謂的身在局中,他確實是一葉障目了!
「你說得對,我應該讓人好好調查一番。」
韓淺語笑容可掬的點頭,這才對!不過她還以為依他剛毅不屈的個性恐怕難以听勸,沒想到他倒是挺有肚量,若以後真由他登基為帝,這種願意接受諫言的個性極好,但過度就又成了耳根子軟,尺度的拿捏十分重要。
「若是魏王叔一家並沒有泄露圖紙呢?你打算怎麼捉到那些人?」
「王爺的說法是假設,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在下明白這個道理,但皇陵的修建何等重要,涉及人員雖多,但按常理推斷並沒有人能取得完整的皇陵地圖,所以輕舉妄動進入皇陵絕對會受困其中,而欲盜墓者定會多方查找,互相比對好推測出完整地圖,可王爺有發現這種多方查找的痕跡?相信一定沒有。」
韓淺語知道趙繼玄在刁難,或者說是試探她,只是這種手段讓人心生不悅。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明知這個道理卻還是這麼做,個中原因就發人省思,按她看來就是找磴,看她不順眼,偏偏又有求于她。但她能甩臉子說不干嗎?當然不能,所以也只能在心底臭罵,面上還是一派謙和恭敬。
說話的同時,拍賣會已進展得如火如荼,其中幾樣拍出天價引來不少議論,有的拍賣品才上場亮相就讓人下標收藏,讓人覺得博古雅集彷佛把壓箱底一次擺上台面。
這當然不可能,此時由得道高僧兼書法大家所寫的孤本字帖正讓人高價拍下,拍下字帖的人一臉富態,穿著壽團錦織交頸袍,向著周圍拱手示意。
「那是曾中書侍郎的幕僚曹興,為人長袖善舞,十分懂得鑽營,頗得曾大人賞識,听說他出身紹興人,有秀才功名,但屢試不第,後來操起祖業當人師爺,也不曉得怎麼輾轉被介紹給曾炳權,當時曾炳權還是名外放的知府,想來能步步高升少不得曹興的獻策。」趙繼玄看了眼台上,自然的替韓淺語解釋。
「這位曾大人想必在朝中的人脈也是極廣,才能入王爺的眼。」皇室中人認識的人非富即貴,能知道一名幕僚就表示他必有不凡之處,更何況無紹不成衙,紹興師爺的厲害之處,熟讀史書古籍的韓淺語自是清楚。
行行出狀元,也不是非得考上科舉出仕才能天下知,畢竟人的運氣很玄,有些人不是笨,就是考運不濟。
「曾炳權才能平平,就是得了這位曹興的全力襄助才得以坐穩中書侍郎的位子,不過他頂天也就在這位子爬不上去,所以曹興才使計讓曾家女兒不論嫡庶都攀上好親。」
韓淺語臉上一陣怪異,所以這是姻親結盟,拿女兒換前程的意思?
「你那是什麼表情?」
「不曉得王爺府上是否也有曾家女兒?」趙繼玄一陣語塞,差點就翻了白眼,關你啥事?
這眼神太具殺傷力,韓淺語立馬看向場中央,這回上場的是一只象牙鏤雕群仙祝壽塔,喻意祥瑞,看樣子是沖著之後的太後生辰來的,果然場下舉旗彼起彼落。
「時間差不多,本王要離開了,若真如你所說,本王會記住你的好。另外,你若想在長安城安身立命,就把這些名門世家的彎彎繞繞都搞清楚,本王會差人送一本冊子給你好好研讀。」
「謝王爺。」韓淺語當然清楚那本冊子的厲害,這內容可是無價之寶啊!
沒辦法,這時代沒有Google大神,也沒有征信社可以詳查對手祖宗八代,唯一能仰賴的就是自身的消息情報網,這就與自身能力有關系,明朝的錦衣衛就是專明探查眾臣私生活,這些都對皇帝很有幫助,直接給「征信社」立個官位,光明正大扒拉隱私,哪怕有臣子得了花柳病這種隱私,隔天這消息就能出現在龍案上。
八卦這事小見私德、大見忠惡,趙繼玄居然肯把這種冊子送給她看,那就是有重用她的意思,韓淺語知道自己這是得了青睞,連忙拱手相送,要多狗腿就有多——咳!這叫識時務者為俊杰。而且如她設想的,她的身分依然是韓彥旳的幕僚,抱大腿也要保持安全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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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繼玄的貼身侍衛共有四名精英,分別以日月風星為名,這四人底下自然有各司其職的人馬,仔細算起來趙繼玄的親兵有一千三百名,這當然是符合大燕朝的規制,但在他封地的軍隊就不止這數量,這事大家心照不宣,相信也不止他這麼行事。
「王爺,屬下親自去探查後發現馬大人出現在魏王府,同時還有齊王世子的門人。」
說話的是趙月,負責武王私兵防衛事宜,平常極少跟在趙繼玄身邊,大多在練武場或處理主子交代的事情。
齊王趙繼融個性圓滑,嫡長子趙御簡一出生就請封世子,領地在平州,由于靠近契丹、高句麗,所以曾在建文二年上書要求擴充封地軍隊,用以保衛封地安全,當時礙于建文帝剛即位,總不能太苛刻弟弟,所以按請準奏,現在齊王擁有的軍隊應該不止一萬人,此外趙御簡也是儲君呼聲極高的人選之一。
「馬宗正出現在魏王府不能代表什麼,但是齊王世子的門人出現在魏王府就引人猜疑了,想必齊王在平州的軍隊也出現異動了?」
「是。」回話的是趙星,負責所有暗地里的盯視活動,「平州的校尉常英在兩個月前就領著密令離開平州,據說是齊王親自下令,後來位在酈州的六號分支曾傳消息說見過常英,但沒有多做聯想,直到這次才發現異狀。」
「常英帶了多少人?」
「大約一百人。」
「等一會兒下去自行領罰。」趙繼玄冷冷的說︰「趙風,你帶人殺了常英後取下頭顱送給魏王,小心別被發現行蹤。」趙風負責暗殺行動,行蹤成謎,只有趙繼玄才清楚怎麼與他聯絡。
趙繼玄揮手,讓趙日等人離開,隨後進來一名穿著玄色直褐的中年男子,碩長的身形十分單薄,手持一柄骨扇輕緩搖,頗有仙風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樣。
「胡先生,這趟辦事順利嗎?」趙繼玄原本斂著眉在思索,看見胡應麟進來,就收拾紛亂思緒,問起正事。
「托王爺的福,該收進來的糧韓少東家都準備好了,等入冬會透過漕運運到梁州,接著巴金就會接手,這趟合作若是順利,未來這條路子就確定下來,便能輕省許多。」
胡應麟祖籍河南淮陽,與趙繼玄的屬地昆州相隔十萬八千里,原本兩人沒有交集,偏巧在庭州時胡應麟來拜會他當時的授業老師範欽時間接相識,就跟在趙繼玄身邊一直到現在。
胡應麟是文人出身,打打殺殺不拿手,但寫起檄文可就能讓敵方氣到吐血,胡應麟又不拘小節,個性多了文人少有的豪放,趙繼玄就是欣賞他才引入門下。
「辛苦胡先生,接下來胡先生就先歇息幾天再回昆州吧。」
「辛苦是小事,只是王爺現在對西南的諸蠻有什麼打算?這幾天老師送來的消息說明西洱河與天竺之間侵擾不歇,阻斷經商,這對昆州的經濟打擊不容小覷。」確實,昆州地貧不適合農業發展,一直以來就是以經商及茶葉為主脈。
「本王已經遣了梁建方將軍進行圍攻,首要任務還是以招降為主,皇上近日對本王的防備心日益趨重,若是在此時大動干戈,難保皇上不會有其他想法。」
「皇上當年將昆州劃為王爺的封地,就是帶著防備心態,否則誰不曉得昆州不適宜農業發展,又有外族混雜其中,非常難以管理。皇上本就打著讓王爺守衛邊疆的意思,現在王爺在自己封地興兵,講白就是關起門來打孩子,皇上若還有疑心,未免也太……」接下來的大不敬話語在趙繼玄的瞪視下自動消音。
「皇上年紀大了。」人老了就容易多疑,尤其佷子皇弟年歲漸長,都韻那把龍椅,連朝臣也開始心思浮動,三番兩次的勸說皇上立儲,皇上很難穩住情緒。
趙繼玄清楚皇兄的心情,卻也認為天家無親情,多疑在所難免。想透這些就不會寒心,更何況他捫心自問,若今天換作是他,難道就不會有疑心?
「本王已經命令梁將軍務必盡力扶持爨遠,只要爨遠能震懾各部族,本王就遞旨請封為刺史自治,這件事還要勞煩胡先生到昆州時游說爨遠。」
「為王爺盡力是在下分內事宜,就不曉得王爺有意聯姻否?」
見趙繼玄蹙起眉頭,胡應麟連忙說︰「當然不是許以王妃之位,妾室倒是可以。」
「本王無意以聯姻方式拉攏各方勢力,我大燕乃泱泱大國,若是用這種方式,這周邊小國有多少?」說穿就是每個都用聯姻的方式攏絡,將來後院著火,屏除王妃不說,誰會落著好?趙繼玄清楚後宅如朝堂,尤其後宅的女人都是經由權勢衡量納進門時,就顯出王妃心胸的重要性。
他之前並沒有打算把王妃的位子秤斤論兩的賣出去,他希望能夠找名心悅的女人……
「本王不會把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所以也有請韓彥旳朝海外探路,若是可行,未必之後就只能過道天竺經商。」
「王爺睿智。」胡應麟還想再問,卻听趙繼玄說——
「你這趟奔波辛苦了,先下去歇會兒吧。」
「是。」胡應麟順從的離開書房,留給趙繼玄一室僻靜。
韓淺語,居然說中了!
看來他確實太有自信,總相信自己認為的事實,她說的沒有錯,是他一葉障目,那麼問題來了,齊王在明面上總是對魏王一脈表現出毫不掩飾的厭惡,齊王一脈一直以皇族血統引以為傲,對于魏王一脈的殘疾愚痴向來痛恨,認為他們的缺陷褻瀆了至高無上的皇族,尤其生下殘疾愚痴的孩子,一直被視為是祖上德行有失才禍降子孫。
就算齊王想通了,但魏王沒道理明知道齊王的仇視還把他們拱上位,所以合作的原因是太後?太後還是皇後時就極其憐憫魏王一脈,除了彰顯她的柔和與慈悲,也有討好先帝的成分在,所以太後除了拉攏自己,也懂得雞蛋不放在同一個籃子的風險,一邊拉攏魏王齊王?
可笑!自古以來牆頭草有什麼好下場,只會讓底下的人心散離,連自己的立場都無法堅定,憑什麼能帶領眾人,甚至談論什麼心之所向。
更別提太後真心要扶持的絕對是她的親生兒子惠王,做出這些拉攏的動作只是讓他們三方互斗,從而將注意力從紈褲的惠王身上移開,忽視惠王之子也是爭儲的熱門人選吧,沒想到她頻出昏招,卻仍能讓他們中計,是他大意了。
趙繼玄臉色一沉,看樣子太後的壽宴,即將好戲開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