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寵逃妃 第十六章
正殿暖閣里,翟砡坐在窗邊錦炕上,只手搭在身旁的紅木瓖影炕幾上,俊朗的眉眼透著一絲慵懶。
「你不是隨駱宜清去了長秋宮?怎會在這時回返紫微宮?」
他這一開口,蘇雲苒再也憋不住滿腔的困惑,她快步上前,來到他面前,低聲嚷道——
「你根本不是什麼奸臣,什麼越權奪位……那年幼的皇帝分明是個心智未開的傻子!」
翟砡面上笑容未減,美眸添了一絲凜冽,叮囑道︰「王妃在宮中說話可要當心了,陛下可不是尋常人能隨口議論。」
經此提醒,蘇雲苒這才壓低了聲嗓,又道︰「什麼叫荒唐?皇帝是個傻子這才叫荒唐!你為了不讓皇族的面子盡掃落地,背了這麼多莫須有的罪名,你這又是何苦呢?」
翟砡笑答︰「恐怕王妃是誤解了本王,本王這麼做並非是在維護皇族的面子,而是單純的想挾天子以令諸侯。不錯,現今的皇帝確實是個傻子,孝仁帝老早便已發現此事,可孝仁帝膝下僅有這一子,他不可能甘心把皇位傳給其他手足,硬是立了自己的傻兒為皇太子,臨死前又把帝位留給了這個皇太子,縱然本王揭穿了皇帝是個傻子的事實,那又如何?」
蘇雲苒反駁道︰「只要舉國上下,眾人發現皇帝是個傻子,你便能名正言順的廢掉皇帝,自擁即位,不是嗎?」
翟砡不置可否的回道︰「即便世人真知道了皇帝的面貌,按照體制,他們一樣會覺著那是名正言順的皇帝,依然會把本王視為謀權篡位的奸臣。」霍地,蘇雲苒憶起方才她發聲質疑時,駱宜清那一派頑固的神態,以及對皇帝種種出格的舉措,全然視若無睹的情景……
翟砡見她面色不對,仿若先知的道︰「方才駱宜清見著皇帝,可有說什麼?」
蘇雲苒一臉茫然的搖動臻首,竟是半句話也吐不出來。
翟砡斂起唇邊的笑意,難得一派嚴肅的道︰「這樣你也該明白了,上至朝中百官,下至黎民百姓,他們要的不是什麼明君,他們要的是名正言順,帝制如此,人心如此,數百年來如此,誰也撼動不了。」
說到底,體制成了鉗制人心的枷鎖,人們依循著體制,只要月兌離了體制,便將之歸為離經叛道、驚世駭俗。
就如同世人無法接受女子出仕為官一樣,在他們眼中,手握傳位詔書的皇帝,哪怕是個不解世事的傻子,世人仍會覺著這才是上天授意的真龍天子。
「……王爺說的不錯,體制如此,人心如此,無可撼動。」
見她面色蒼白,眼底滿是挫敗,翟砡起身上前握住了她泛涼的柔萸。
「如今本王皇權在握,亦只能當個世人眼中的奸臣,可本王不在乎這些虛名,反正這帝位本來就沒有本王的份兒,本王也不會計較名分。」
蘇雲苒揚眸望著那張俊麗的面龐,有絲同情的道︰「世人如此,當真委屈王爺了。」
翟砡笑了笑,道︰「本王有何委屈?本王就差沒坐上那把龍椅,其余的與皇帝又有什麼兩樣?再說,本王確實是有心越權篡位,方會將皇帝軟禁起來。」
盡管翟砡再三強調他真有謀反之心,亦一再表明他不在乎聲名狼藉,可說到底,他仍是守著最後一道坎,只要他沒有弒君奪位,只要他一日不稱帝,最起碼後世之人對他的品評仍會留有一線。
至此,蘇雲苒已經無法如從前那般看待翟砡。
過去她同世人一樣,覺著翟砡是個野心陰謀家,如今在她看來,即便翟砡再如何貪權愛勢,但他的良知未泯,至少他對這個皇帝佷子還留有一絲情面,猶然護著甬晉皇室的顏面。
但翟砡嘴上坦承自己貪戀權勢,確有謀反之心,卻又害怕世人眼中的名正言順……他的心思反覆矛盾,莫怪乎沒人能琢磨得透。
翟砡一把輕按住她單薄的肩膀,她心下一震,抬眼望入他漾著笑意的美眸。
「王爺……」她心思紛亂,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用什麼態度應對他。
翟砡面上雖笑,語氣卻是一派肅然,「你莫要多想,且好好跟隨駱宜清學習,官場上有多少骯髒事,是你一個深閨女子不曾踫過的,如若你真有心一展抱負,不想讓世人小覷了你的能耐,那便好好當你的起居注史。」
「可是,世人會信服嗎?」她滿眼彷徨的問道。
翟砡美目凜凜的道︰「當一個起居注史,算不上是涉入官場,興許世人亦會抹去你的名字,可你要好好尋思,當起居注史的日子里,你能從中習得多少官場上的運籌帷幄。」蘇雲苒目光渾然一震,恍然大悟的道︰「原來王爺讓我當起居注史,是有這層用意……」
翟砡兀自往下言道︰「本王眼下雖然權傾一世,可本王到底不是皇帝,本王自個兒也不知能作主多久,萬一,哪天本王的權勢不保,連累了王妃,王妃便能以南晉起居注史的身分前去西涼落腳。」
「如今朝野上下俱是听令于王爺,王爺為何會有這樣的擔憂?」
「就怕世事無絕對,總要未雨綢繆。」他淡淡說道。「倘若本王能在南晉掌權一輩子,那便是本王的福分;倘若不能,便也是本王的命。況且,你別忘了,名不正則言不順,哪怕本王手中的權勢大過天,本王仍是世俗眼中的奸臣。」
原來他是這般盤算的,兩人談不上是真夫妻,可他卻把她的後路都安排妥當了……莫名地,蘇雲苒胸中涌動著異樣情感。
她咬了咬下唇,道︰「王爺對我這般好,我該拿什麼來回報?」
翟砡揚起一抹燦笑,搭在她肩上的大手一滑,來到她被腰帶束緊的縴腰上,倏然一把扣緊。
她柔軟的身子抵近他堅硬的胸膛,而他順勢將那張俊麗的面龐湊近。
兩人靠得這般親昵,她極力忍住頰上的紅暈,強裝自持的與他對視。
他挑著嘴角,神色透著一抹邪氣的引誘,沉嗓道︰「王妃若想回報,那便遷入正殿與本王一同共寢吧?」
話音一落,兩朵彤雲便罩上了那張瓷白的容顏,饒是蘇雲苒再如何佯裝鎮定,亦是難忍困窘,連耳根子亦悄悄染紅。
「王爺莫要尋我開心……我志不在相夫教子,實非良配。」
「本王要的也不是良配,而是一個本王打從心底喜愛的妻子。」
「天下美人如雲,王爺莫要栽在我身上。」
見她雖是滿臉窘態,猶然極力勸退他,翟砡不由得朗聲大笑,漂亮的眉眼舒展開來,俊美得教人著迷。
蘇雲苒情不自禁為他的笑所迷,心口一陣怦然,兩頰的暈紅漸深。
他越是對她好,她便害怕自己真會栽在他手里……她不願依附他人,更不願把一顆心賠上。
但她了解翟砡越深,便越發被他的聰明才智所迷惑。
他彈得一手精湛琴技,琴聲透著高處不勝寒的孤獨,他行事冷靜且理智,思慮深遠,他深知世俗禮教,卻又不被禮教所縛。
他貪權卻又不願臭名留史,看似罪大惡極,實則留有一絲良善。
這樣矛盾的翟砡,教人模不透,卻又忍不住想多親近他一些……
「王妃為何這般看著本王?」翟砡美目含笑,語氣曖昧。「莫不是真打算以身相許,好報答本王的恩寵?」不願老是被他這般調戲逗弄,于是蘇雲苒壯大了膽,反問︰「倘若我真遷入王爺所居的寢殿,王爺可會逼我就範?」
翟砡沒想過她竟有此一問,俊顏當即一怔,看笑了蘇雲苒。
「說到底,王爺是在逗著我玩兒呢。」她促狹的取笑道。
豈料,翟砡眸色一斂,忽爾一把將她抱起,往大炕上一擱,散發著熱氣的身軀逼近了她。
未待她回過神有所反應,翟砡已經吻住了她柔軟的芳唇——
蘇雲苒睜大水眸,只覺唇上一沉,翟砡的氣息已然渡入芳腔。
他雙手托抱住她的縴背,單膝抵在大炕邊緣上,半個身軀壓覆在她身前,宛若天羅地網,將她圍困在這方天地。
他低掩兩排長睫,火熱的嘴含住她的唇舌,好片刻不放,直至她抬起粉拳抵上他的肩頭,意圖將他推開,他才願意松口。
他一松口,她便緊緊往後退,雙頰澈淞,眸光如水,仿佛隔著一層霧紗,半是羞怯半是惶然的望著他。他笑道︰「莫要質疑本王的心意,蘇雲苒,你是本王八大轎抬進夔王府的正妻,縱然本王強要了你,誰也說不得什麼。」
她呼息喘亂,兩頰殘留著未褪的霞色,小聲問道︰「既是如此,王爺沒有一次強迫我就範,這是為何?」
他眸光沉沉,聲嗓略啞的道︰「你是第一個騙過我的女子,更是第一個讓我放在心上的女子,我不願強要了你,如此一來,你只會對我心生怨怒,我要的是你心甘情願,而非懷著怨恨委身于我。」
聞此言,她心底對他升起了一絲敬意,畢竟,怎麼說她都是他的妻子,他若真想索要她的清白,這是天經地義之事,可他卻顧及了她的心情,不願對她用強,放眼天下有幾個男子能做到如此地步?
蘇雲苒心頭一軟,對他的抗拒削弱不少,凝視著他的眸光亦透著幾絲柔情。
翟砡喉頭一緊,長指挑起她精巧的下巴,再度挪身欺近,吻住她微微張啟的朱唇。
然而這一次,她並沒有百般抗拒,只是身子發僵,滾燙的嬌顏不甚自在,緩緩閉上水眸。
他輕吮著那兩片嬌艷如花的唇瓣,滾燙的舌將之撬開,反覆探究起她的軟舌,與她相抵糾纏,直至兩人的呼息全亂了套。
當他的大手順著她的腰一路往上,盈握住一側的柔軟賁起,她心口一跳,以為他就要把持不住自己。豈料,他只是輕輕盈握片刻,隨後便放開了手,轉而托抱住她的腰背,將她按向他寬闊的胸膛,就這麼靜靜的抱住不放。
「……王爺?」
佷紅的嬌顏靠在他心窩前,她能清楚听見他渾厚有力的心跳脈動,亦明白他正亟力平復著呼息。
他武功修為什好,吐納與心跳片刻便恢復沉穩規律,可他依然抱著她,沒有松手的打算。
他的俊顏輕貼著她雪白的額角,低低嘆了口氣,道︰「雲苒,你幾時才會對我卸下防備?我一人獨自守著皇權,甚是孤獨無依,你若是肯陪著我一同看那繁華盡頭的花開花落,不知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