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妝女將撩相爺 第三章 又是丟人現眼的一天
身處花街柳巷之地,溫言剛踏上翠雲閣正門前的階梯,兩位身著輕紗的美人便出門迎了上來。
「好俊秀的公子啊。」
「公子里面請。」
兩個美人跟上前,眼瞧著就要貼到溫言身上,溫言閃身躲了開來,兩片金葉子閃現在兩位美人眼前,「雲初公子,有勞兩位姑娘。」
「啊,原來是雲初公子的相好啊。」美人言語間有不少醋意,接了溫言手上的金葉子,美人臉上笑意更濃了,「公子,若是哪天想換個口味,可別忘了奴家啊。」
美人那縴細的手在馬上要落到溫言胸前的那一刻被牢牢握住,溫言淡淡一笑,拉開與美人間的距離。
「公子樓上請,三樓秦風雅間。」
翠雲閣是南玄三大青樓之一,魚龍混雜,大堂內人聲鼎沸,溫言匆匆瞥了一眼,抬腿上了樓梯。
「可惜了,這麼好的皮囊,卻是個兔兒爺。」
「可不是嘛……又是來找雲初的,他還真忙得過來,哈哈哈。」
「別瞎說,他可是媽媽的心頭肉,翠雲閣的頭牌,莫要說閑話。」
「哼,只是可惜了這位公子哥,本以為今日釣到大魚了,好久都沒見到這麼風度翩翩的公子了,不知是京師哪家權貴的公子。」
「妳啊……」
聲音越飄越遠,兩位美人看樣子是走遠了。
秦風雅間門口站著一個侍女,看模樣十二三歲,臉頰還帶著嬰兒肥,「公子里面請。」侍女推開門,將溫言請了進去。
入門只見身著紅衣的男子靠在臥榻上,眉眼如畫,胸口的衣襟敞開著露出大半個胸膛,男子身形偏瘦,**出來的肌膚白女敕如雪,比女兒家還要柔美,不愧是翠雲閣的頭牌。袖子下,溫言用拇指摩挲著掌心上的老繭,自嘆不如。
「雲初見過大人。」紅衣男子起身向溫言行禮。
「公子免禮。」這雲初公子雖然好看,可是溫言此次前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他,室內裝潢奢華考究,溫言環顧一圈,特意朝著床上多瞧了幾眼。
紅衣男子掩面一笑,「大人,還請稍事休息,王爺府里有事兒耽擱了,還要等些時候才能到。」
「好。」溫言落坐,身子挺著筆直,這青樓之地她來過幾次,翠雲閣的幕後東家便是齊袁林,這房間有密道,他們在此相見倒也能避人耳目。
「大人,嘗嘗這櫻桃酒,天氣熱,用冰塊冰過的,櫻桃的果香很是清爽。」雲初為溫言斟酒。
「有勞公子。」溫言沒有推辭,舉杯一飲而盡,果香味蓋過了酒味,入喉甘甜,冰冰涼涼卻是能消暑解乏。
這雲初公子溫言見過兩回,每次都有齊袁林在場,像這樣兩人單獨相處還是第一次。據溫言所知,這位雲初公子其實是齊袁林手下的探子,青樓匯集三教九流,是販賣、收集情報的最佳場所。
「有些日子沒見了。」溫言放下酒杯淡淡說道。
「嗯,雲初記得上次見面還是兩個月前,那日是大人的生辰,王爺非逼著大人在這吃了一碗長壽面。大人最近可是休息不好?」
近些日子在城外剿匪,回來又忙著應付杜若墨,確實有些日子沒睡個安穩覺了,溫言輕微的點了下頭,沒有反駁。
雲初起身,從妝台上取餅一個精致的黑匣子,「這香來自西域,無色無味,有安神之效,大人不介意的話,雲初可點上一支,幫助大人緩解心緒。」
「有勞。」
雲初起身,長袖劃過溫言的面門,淡淡花香,對于溫言這個常年在邊境吹沙子的武將,根本聞不出這是何等香味,只是覺得還挺好聞的。
腳步聲隱隱傳來,溫言瞧向密室門的方向,不消片刻,果然門開了,一身華服的齊袁林現身,額頭上還帶著細細的汗珠,想來是急著走來。
「溫言我和妳說,這次妳可真不能怪我,我府里兩個小妾,一個是皇後娘娘送的一個是貴妃送的,這兩人互看不順眼,吵起來了。妳說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怎能錯過呢,自是要留下來觀看一番,妳都不知道,女人啊,那罵人的話都不重樣的,比那唱戲的都精彩。」
齊袁林甩開扇子也顧不得什麼風度,一頓猛搧,坐到溫言對面,連喝了三杯冰酒才緩過來。
「皇後和貴妃在宮里爭,安插進你府里的人也爭?」溫言不屑于後宮女人的爭斗,陪著齊袁林飲了杯酒說道。
「我府里那些事兒沒意思,妳都知根知底,倒是妳府里怎麼樣啊?瞧瞧以前我約妳喝酒,一百次也就僅一次搭理我,今兒個一叫就出來了,怎麼,不用留在府里好好陪著杜相嗎?」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溫言冷冷的瞥了齊袁林一眼。「宰相、定遠侯、禮部尚書都送了拜帖設宴邀杜若墨去府里一敘,杜若墨推了。」
「真是沉不住氣,這麼快就想去探杜若墨的口風。」
齊袁林躺在臥榻上,雲初坐在其身側手里拿著扇子小心的搧著。
「兩國交戰幾十年,你奪我幾座城,我再奪你幾座,反反復覆,這麼多年下來早就是筆爛賬,朝堂上許多人都在邊境城池劃分上大做文章,言官們更是瘋了似的頻頻往宮里遞折子,說永州、平塘兩城,北離必須歸還我南玄。這兩城在本王還沒出世、老爺子還沒登基的時候就被北離奪了去,還?這城早就變成人家的了,異想天開。」
「寧王那可有什麼動靜?」溫言問道。
「一如既往當他那勤政愛民、為老爺子分憂的好皇子,明面上倒沒什麼動靜,只怕私下里早就暗潮洶涌了。這幾年老爺子在慢慢架空定遠侯,傻子都能看出來。」齊袁林指了指桌上的葡萄,還沒等雲初起身去拿,溫言摘下一個就準準的扔到了齊袁林嘴里。「真甜,嘗嘗,跟我客氣什麼。」齊袁林懷笑著說道。
「所以他們就反逼陛下立儲。」
「要不然呢,皇後娘娘可是老爺子的表妹,皇祖母的親佷女兒,南玄三代的皇後都是陳家的女兒,外戚的權力積累了三代,老爺子費了半條命才削弱了外戚的一些權勢,要是再放任下去,以後這南玄的江山是姓齊還是姓陳,那就真說不準了。」
「不得胡說。」溫言微怒的說道。
「也就跟妳說說,妳心里清楚點,其他人我才不會多語。」齊袁林不吃溫言這套。
「對了,听說妳帶著那杜若墨逛了大半日的市集,那位杜相怎麼樣?妳啊,就是偏心,我說讓妳陪我逛逛,妳總說公事繁忙,這杜若墨來了,妳公事也不忙了,玩得開心嗎?」
「榮王殿下,這京師倒是遍布你的眼線啊。」溫言自己斟了杯酒,一飲而盡,看向齊袁林眼中有些深意。
「行了,妳那點心思多算計算計那些老狐狸吧,我這點家底有哪件是瞞著妳的,倒是妳一口一個機密、一口一個不能說掛在嘴上。妳想想我都知道了,老三那邊、皇後那邊、老爺子那邊不是各個都門兒清了嗎?」
「知道又如何,陛下下旨讓我盡盡地主之誼,我不過是遵旨為之。」溫言不在乎的說道。
「妳盡地主之誼我沒意見,但是……注意點,再怎麼說妳也是女兒家,別和那杜若墨走得太近,那杜若墨也是,說話就說話,妳又不是听不見,總俯在妳耳邊上說是什麼意思。」這話齊袁林越說越小聲,到後面跟蚊子聲似的。
雲初抿嘴一笑,他們主子每次見著溫大人就和老鼠見了貓似的服服帖帖的。
「呵,兄長,瞧得真仔細啊。」
「不不不,不是我,我又不會功夫,是探子們呈報上來的。」
「傳話給你手底下的人,是誰跟著我,我都清楚,念著是兄長手底下的人,我才放他們一馬,可一不可二,下次再讓我發現我就打斷他們腿,派人抬到你榮王府門口。」
「溫言,妳就和我能耐,我、我是關心妳,怕杜若墨一肚子的彎彎繞繞佔妳便宜。」
「杜大人謙謙君子,潔身自好,比某人不知強了多少倍。」
「小丫頭,沒良心。」齊袁林心里賭氣,撐著身子起來,連喝了好幾杯的酒。「接下來妳打算怎麼辦?」
氣歸氣,可是這妹妹他可不能不管。
兩人從小到大時常拌嘴,倒是沒人在意,「听天由命,我今日前來是有事與你相商。」她這幾日思前想後,還是將兩年前潛入北離救下杜若墨的事說了出來。
「我拿妳當親妹,妳是不是拿我當撿來的哥哥,這麼有趣的事兒妳都不告訴我。」齊袁林拍桌而起,喝了點酒,臉頰微紅,一听溫言的話更是來了勁兒。
「老爺子說了,這是機密,只有他知我知。」
「拉倒吧,屁大點的事兒在老爺子那兒都是秘密,他這一輩子,別的不多就是秘密多。」齊袁林說起自己老子來,不留半點情面。
「照這麼說,妳和那杜若墨是再續前緣了?」一雙桃花眼將溫言上下打量一番,「我就說嘛,殺雞焉用宰牛刀,和談這事兒再怎麼說也不用派出一國之相吧,難不成是他一直惦記著妳,所以就……」
「無事生非。」溫言瞬間起身,手掌稍一用力就將站著的齊袁林給按坐了回去。
齊袁林捂住**嗯嗯啊啊的哼了兩聲。「什麼無事生非,我覺得他肯定是認出妳了,不對,是早就查出來妳就是南玄的溫言,是奔著妳來的。」
「我當時面容做了偽裝。」溫言縱使心里吃不準,嘴上卻還是要爭辯一番。
「那又如何,四國之內皆是密探,只要他有心查、想查,但凡有個蛛絲馬跡都能查得出來。」
齊袁林說的也正是溫言所想的,只要有心、有能力、有手段,四國之內其實並無秘密。
「你覺得我應該如何,這幾日他並未提及當年之事。」
「他都不急,妳急什麼,他不提就是時機未到。妳且等著,看他這出戲怎麼唱,妳啊,見招拆招,在和談這事上多幫襯著些,老爺子會記得妳的好的。」
「也只能如此了。」今日听齊袁林一言,和自己想的八九不離十。
「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沒什麼是一壺美酒解不了的。」齊袁林搭著溫言的肩,兩人又喝了兩杯。
「時辰不早,我要回去了。」溫言剛起身,只見一旁的雲初拿著匣子走了過來。
「大人若是不嫌棄,拿一些走吧,夜里睡覺時點上效果更好。」
「多謝公子。」溫言也不推月兌,收了匣子,轉身出了房間。
雲初听著溫言的腳步聲,且等人走遠了,才緩緩開口道︰「王爺,您讓大人幫著撮合兩國和談,這便是公然與侯爺、寧王作對,若是寧王有朝一日……」雲初微微一笑,比那些狐媚女子更顯動人。
「以溫言的身分,這奪嫡你以為她能避得開嗎,兩相對比,勝算還是老爺子佔得多,這不還有我嘛……皇家那些兄弟姊妹我沒一個瞧得上的,我就這麼一個好妹妹,可容不得她出半點差錯。」
「有王爺護著,也是溫大人的福氣。」
「是吧,雲初,你瞧那丫頭對我那態度,身在福中不知福。」
「這麼多年,王爺對溫大人可是越來越寵了。」
將軍府清風院,杜若墨在屋內下棋,孟離單膝跪地。
「稟大人,溫將軍她……她去青樓了。」
杜若墨手中的黑子落下,棋子與棋盤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嗯……拜會同僚嗎?」官場上應酬多,杜若墨倒不以為奇。
「不、不是。」孟離總覺得自家大人對這位溫將軍的感情不一樣,雖然他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說。」杜若墨拾起白子,語氣依舊。
「溫將軍去翠雲閣,見的是那里的頭牌雲初,是、是位公子。」孟離低著頭,不敢去看杜若墨,上方的氣壓越來越沉,壓得他抬不起頭來。
「小倌……」杜若墨隨意扔下棋子,他倒是小瞧她了。
「你覺得溫將軍去找小倌做什麼?」杜若墨端起茶碗,輕吹著。
孟離真希望自己是個啞巴,主子的話又不能不回,思考片刻……「卑職只瞧見溫將軍人進去,青樓之地,溫大人找小倌……」還能做什麼,男子去尋歡作樂,難道溫將軍是去習武練劍的?「溫將軍是四國唯一的女將軍,又、又未婚嫁……」孟離越說越小聲。
「嗯。」杜若墨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今夜月圓,叫嬤嬤拿壺酒來,我要找溫大人賞月暢飲一番。」
杜若墨起身,衣袖掃過棋盤,打亂了黑白子原本的布局。
溫言有一身好功夫,飛檐走壁的輕功更是溫老將軍親自盯著練的,小時候溫言還問過,輕功練得這麼好有何用,溫老將軍將小不點溫言召到自己面前,語重心長的就說了兩個字—— 「保命」,小溫言似懂非懂,點點頭算是假裝明白了。
將軍府正門還要走兩條巷子,溫言翻身跳上房頂,走房頂她的院子近在眼前,將軍府的守衛大都知道他們將軍有走房頂這一癖好,早就見怪不怪了。
「今夜月色不錯,又大又圓。」溫言看向天空中的明月,她不勝酒力,平日里鮮少喝酒,今日的櫻桃酒甜甜的,酒味甚少,她不免多喝了幾杯,這會後勁兒上來了,只覺得頭有些暈,臉頰有些燙。今日貪杯了,日後再不能因酒甜而多飲,溫言搖搖頭,心中暗道。
輕車熟路的飛身到她院落的房頂上,雙腳輕輕落地,只見這邊突然多出一人來,「溫大人。」
「你……」溫言條件反射的想要動手,但听到熟悉的聲音,當下便知是杜若墨,急忙收回掌力,腳下不穩踉蹌了兩步,一只手及時扶在她腰間撐了她一把,將她推了上來。
「是若墨唐突了,溫大人沒事吧?」杜若墨待溫言站穩就將手掌收了回來。
「沒事、沒事。」溫言站穩環顧四周,生怕自己醉酒翻錯了院落,畢竟兩人的院子只有一牆之隔,當瞧著門邊一張苦瓜臉站著的思巧才放下心來,好在沒翻錯。
「杜大人找溫言有何事?」溫言混沌著的腦袋見到杜若墨便清醒了大半。
「溫大人覺得今日的月色怎樣?」
溫言抬頭又瞧了瞧月亮,「挺圓的。」
他半夜三更來院里找她,問月色如何?
「若墨失眠,看著窗外,見今夜月色尚佳,便想著來找溫大人喝兩杯。酒都備好了,沒想到來了才知道溫大人不在府里,剛想著要走,就、就見大人從天而降。」
又是在杜若墨面前丟人現眼的一天,堂堂一品將軍放著正門不走,偏要翻牆,此事若是傳出去,她溫言的臉面……唉……
看著院中石桌上擺好的酒壺和糕點,這都撞見了,此刻讓杜若墨回去怕不太好。
「溫言也是許久沒有賞過月了,杜大人有心了,大人請坐。」溫言看了看思巧擺擺手,讓人退了下去。
不等杜若墨動手,溫言拿起酒壺為兩人斟酒,「杜大人的傷勢如何?」
「多虧溫大人的藥,傷口已經結痂了。」杜若墨端起酒杯,敬向溫言,「有勞大人。」
「杜大人客氣了。」兩人一飲而盡。
「杜大人今夜睡不著可是思鄉了?」算算日子,從北離都城到京師已經過了許久,今夜月亮雖圓,可杜若墨卻是身處異地,睹月思人,難免會失眠。
「在想一個人。」杜若墨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慵懶之意,給兩人倒了酒,看向溫言,眼底竟浮現幾抹柔情。
看來是想心上人了,溫言心中暗笑,英雄難過美人關,自古如此。
「可是杜大人的心上人?」溫言沒多想,順著話說道。
杜若墨笑而不語,端起酒來喝了半杯,「嗯。」
杜若墨回答的聲音很輕,但是卻沒能逃過溫言的耳朵。
「不知是北離哪家的姑娘這麼有福氣,能得到杜大人的喜愛。」不知道杜若墨有心上人的事在北離算不算秘密,但是溫言覺得在南玄,她肯定是第一個知曉此事的。
「是若墨暗中喜歡,她還不知。」
原本溫言只想隨便喝幾杯酒盡快將杜若墨打發走,听得杜若墨這番話,倒是來了幾分興致,眼前這位北離朝堂權傾朝野的杜相竟然暗自喜歡一女子,溫言思前想後,也就只能是皇家的人才有如此待遇。
「男女之事,的確不能操之過急,杜大人為國操勞,身在南玄,睹月思人,難為大人了,溫言敬大人一杯。」
杜若墨舉杯飲酒,「溫大人說得是,男女之事確實不能操之過急,別光說在下了,溫大人呢,可是有心儀之人?」
「我。」溫言愣了片刻,舉杯的手停在半空中,看著杜若墨好一會。
「抱歉,是若墨唐突了,溫大人女兒家,這事……」
「不不,杜大人誤會了,溫言全無責備之意。」溫言笑著擺手說道︰「溫言還在襁褓之時便隨父親去了軍營,軍營中的男子都是溫言叔叔伯伯般的長輩,縱使長大接了父親的衣缽,與子戰友,軍營里的年輕兒郎也都是溫言的兄弟。男女之事,溫言還真是從未想過。」溫言實話實說。
「你我都在官場,身上的擔子重,大半的時間都是忙于公事,杜大人若是有心儀女子且記得要好好珍惜,斷不可錯過好姻緣。」溫言倒是挺想知道杜若墨中意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不過畢竟是人家私事,溫言也不好多問。
「陛下沒為溫大人安排?」
「陛下國事繁忙,哪兒有空操心我這兒女私情。」老爺子可別插手她的婚事,到時候亂點鴛鴦譜,她常年習武領兵打仗,身上早已沒有了女兒家半分影子,有哪個男人願意娶她回家啊,就是孤獨終老總比強人所難來的好。
沒想到她將軍府的酒這麼上頭,溫言伸長胳膊從杜若墨面前取了塊糕點,想著吃點解解酒勁兒。
「溫大人衣物上可是燻了香料,味道淡雅,很是好聞。」
「是嗎?」溫言抬手聞了聞衣袖,隨口說道︰「我倒是沒有燻衣物的習慣,應該是雲初公子身上的。」
「溫大人口中的雲初公子,可是翠雲閣的頭牌,月雲初?」杜若墨接話道。
溫言嘴里塞著糕點,鼓著臉頰,眼中有些驚訝,「杜大人怎知?」難道雲初公子這麼出名?北離人都知道?
「北離美人閣的璃音姑娘,南玄翠雲閣的雲初公子,四國中出了名的兩位美人,又有誰不知曉呢。」
「公子也可被稱為美人嗎?」雲初確實長得好看,不過這美人一詞,溫言一直覺得是形容女子的。
「溫大人覺得不可?」杜若墨淡然一笑,反問道。
溫言咽下口中的糕點,「可以、可以,天下之人覺得可以,溫言又有何不可。」
「原來溫大人晚上所見之人是雲初公子。」
我見雲初干什麼,我去見的是齊袁林,還好這句話溫言沒口快給說出去。
「剛剛溫大人還說自己沒有心儀之人。」
「不,杜大人你誤會了。」這是什麼事兒,原本是在聊杜若墨的隱秘之事,怎麼說著說著竟說到她和雲初公子身上了。溫言在心里將齊袁林罵了幾十遍,好好的開什麼青樓,開個酒樓不行嗎。
「溫言今夜是見了雲初公子,不過不是什麼兒女私情,溫言也是久聞雲初公子的美名才想著一見。」不能說是去見齊袁林的,又表明了自己身上的香味是雲初的,溫言只能硬著頭皮承認自己是為了雲初的美名去的。
杜若墨不會以為她是個「之徒」吧,利用權勢威逼利誘雲初,若是如此,她可真是百口莫辯了,老溫家列祖列宗用情至深的美名可都要毀在她身上了。
「若墨明白大人的意思。」
不,你沒明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溫言心中嘆氣,揮了下衣袖,緊接著是重物落地的聲音,雲初送溫言的那小黑匣子跌落至杜若墨腳邊,盒蓋敞開。
杜若墨將盒子撿起,「西域的天竺葵。」杜若墨將蓋子蓋好,遞還給溫言,「此香具有安神凝氣的神效,入夜在床頭點上一支,便可整夜安穩好夢。」
「杜大人懂得真多,這香真的點上一支就能安睡嗎?這麼神?」雲初說這香安神助眠,溫言也沒當回事,這會杜若墨說這香有神效,倒不免讓溫言來了點興趣。
「嗯,此物貴重,就算是宮中的貴人也不是人人都用得上的,就大人這一匣子的天竺葵,可值一袋金葉子。」
「……」溫言知道齊袁林生意做得大,賺得盆滿缽滿,可是沒想到他這麼賺錢,雲初是他手下人,隨手一送便是一袋金葉子,那他就更不用說了。
溫言小心翼翼將盒子放在石桌上,「對了,杜大人不是失眠嗎,拿一些走吧。」既然都讓杜若墨瞧見了,溫言也不好意思不分些。
「若墨出行前帶了些香料,還未用完,這些溫大人就留著用吧。大人可是有何煩惱,不能安然入睡?」
沒想到這杜若墨倒也是懂得享受之人,隨身備著香料,夜里睡個安穩覺。「不是不是,是我見雲初公子點了這香,隨口一問,他有心記著就送了我一些。」
煩惱,眼下除了你,我還真沒別的煩惱了。溫言盯著酒壺連喝了兩杯,有些不敢和杜若墨對視,她總覺得今日杜若墨看她的眼神和前幾日有些不同,但又說不出哪兒不對勁兒。
杜若墨倒是沒再揪著雲初的事兒問東問西,這也讓溫言松了一口氣。
入夜起了陣陣涼風,溫言幾杯酒下肚,只覺得身子發熱,微風拂過臉頰,竟有幾分舒爽。
杜若墨和溫言講起了他一路所見所聞的趣事,北離和南玄不同的風土人情,溫言越听越覺得有趣,兩人都不免多喝了幾杯。
溫言身子坐得挺直,不過臉頰卻泛著紅潤,眼神迷離,看著杜若墨嘴角掛著暖暖的笑意,溫言明顯是有些醉了。
「杜兄這是?」溫言腦子雖有些迷糊,但是身子卻是本能的握住杜若墨伸過來的手。
「溫大人臉上沾染了糕點的碎屑,我幫溫大人拿掉。」略帶冰冷的指尖滑過溫言的臉頰,比夜里輕柔的夏風打在臉上還要舒服。
「謝謝杜兄。」溫言呵呵笑道,溫言本就是不拘小節之人,之前一口一個杜大人的叫著,不過是出于官場禮節,剛剛兩人相談甚歡,溫言又多飲了幾杯,便不再受拘束,杜大人的稱呼有些太過生疏了些。
「溫大人怕是醉了,還是早些休息吧。」
溫言揉了揉太陽穴,扶著石桌起身,雙腳有些飄飄然,好在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幫她找回了重心。
杜若墨將人扶穩,「我送大人回房。」
「沒想到杜兄這一路來竟會這般有趣,還、還被招親小姐的繡球砸中,哈哈哈哈,我倒覺得那位小姐是對杜兄一見鐘情,故意將繡球拋于你的,可惜了,杜兄心有所屬,要不然,沒準或許是一樁良緣。」北離當朝宰相被南玄富商家女兒的繡球砸中,此姻緣若是成了只怕會震驚兩國朝野,溫言越想越覺得有趣。
「溫大人莫要再嘲笑在下。」杜若墨扶著溫言的手臂,承擔著她大半身子的重量,兩人的行為止于禮,杜若墨沒有更多的舉動。
「不敢不敢,溫言怎敢。」頭越來越沉,眼楮有些睜不開,不過好在杜若墨的話她還能听得真切,周遭的一舉一動也能有所感知。
將溫言扶上床,杜若墨俯身整了整被溫言壓住的被子,「溫大人,可還記得我?」杜若墨靠近溫言耳邊輕聲說道。
記得,當然記得,北離的宰相,權臣杜若墨,他真以為她醉了不成,故意考她認不認得他。
「杜若墨,北離杜若墨,杜兄真當我醉得認不出你是誰了嗎?」溫言有些不平的說道。
「小姐……」庭院中傳來思巧的聲音。
「溫大人忘了沒關系,我會讓大人記起當日所說的話的。」說完,杜若墨起身,退到床邊站穩。
「杜、杜大人。」進門的思巧一愣,「小姐。」瞧見床上躺著的人,急忙奔了過去。
「溫大人有些醉了,我剛扶她進房,思巧姑娘來得正好,在下便先告辭了。」
「多、多謝杜大人。」思巧連忙謝過,用余光將溫言全身上下看了個遍,衣服規規整整,雖然心知這杜若墨不會做出什麼踰矩之事,不過還是不放心要好好看看才行。
「杜大人慢走。」
待杜若墨出了門,「小姐啊小姐,妳是著了那杜大人什麼道,平日里別說喝醉了,連酒妳都很少踫的,今兒個這是怎麼了,怎麼喝這麼多……」思巧一邊幫溫言褪下外衣一邊碎碎念著。
豈料話還沒說完就被溫言用手心封住了嘴,「丫頭……我困了。」溫言閉上雙眼,長長的吁了口氣,「明、明日再嘮叨……」
杜若墨房間,孟離站在角落的陰影里,瞧著他家大人將打散的棋子一顆顆的復原,直到最後一顆黑子落定。
「派人查下翠雲閣的月雲初。」同溫言喝酒賞月過後,杜若墨不僅沒有絲毫困意,反倒重心拾起了下棋的心思。
「是,屬下這就去辦。」孟離領了命,退了下去。
表面上的平靜即將要遮掩不住暗中的波濤洶涌,溫言所處的位置,她能全身而退嗎?杜若墨捫心自問,良久都無法給出答案。
他的命當年是她救下的,這次換他來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