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藥小農女 第十章 誤中敵計被緋架
自從那日從蘭草口中得知銀皓喜歡自己一事後,後來每回與他見面,陳紫萁便再不敢直視他那只幽深的眸子。
因那一向淡然的眸子在看自己時,總帶著幾分道不清的炙熱,而這樣的眼神她曾在汪東陽的臉上看見過,因此雖然她原本還有些懷疑鄭峰的話,如今卻不得不相信。
只是一想到兩人的身分和立場,她的心就變得很是糾結。
銀皓凝視著近來不再用那雙清亮眸子直視自己的陳紫萁,一想到導致她如此的原由,他便忍不住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
當他察覺到陳紫萁在面對自己時突然變得拘謹起來,他還以為是自己做了什麼事令她不快,本想開口問她,卻又害怕是自己多心,于是轉而向與蘭草走得近的鄭峰詢問,才得知真正的原因。
只是他猜不出她不敢直視自己的原因,到底是因為害羞,還是她對自己並無此意?或是介意他臉上的面具?
好幾次他差點就忍不住問出口,但一想到萬一她的回答正是自己不想听的那一個,到時兩人豈不是更尷尬。
「明日一早我要上京城一趟,這些日子我不在,你一個人不要隨便出門。」
聞言,陳紫萁心里莫名一緊,下意識抬起頭望向他,當與他的陣子相視,忙又慌亂地垂下頭,「可是京城出了什麼事?」
雖然那清亮的眸子只是一閃而過,但他還是瞧見里面藏著一抹擔心,心中不禁一暖,還有一絲不舍。
「沒事,我只是去辦點私事,很快就會回來。不過為了不讓汪家察覺我離開,我會讓一名暗衛扮成我的樣子待在這里,你若有什麼事,只管到藥鋪找我義父或是找府中管事。」
「好,雖然你是悄悄上京,可身邊還是要多帶點人手。」
听著她關心的話語,銀皓感到心滿意足,「好,我會帶幾名武藝高強的護衛在身旁,不過我讓鄭峰留下來,你若真有事要出門,一定要將他帶在身旁。」
陳紫萁本想拒絕,可想到他既已決定,就算自己出言拒絕,他也一定不會改變,而且鄭峰留下來也能讓汪家不起疑心,因此她點了點頭,心下除了感動,還有些悶悶的不舍。
「好,那你忙完就盡快回來。」
「好。」听她這話,竟像妻子叮囑要外出的丈夫早日歸來的感覺,只覺得空蕩蕩的心被一股暖意包圍,讓他炙熱的眸子更加幽深,凝視著她清妍的容顏,久久舍不得移開。
陳紫萁只覺有一股火焰從她頭頂一路燒到臉上,然後再一路從脖子燒到心窩,讓她瞬間心跳如擂鼓,再待下去,她覺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若……銀公子沒有其他事了,我就先走一步。」陳紫萁漲紅著臉,一手按住自己的胸□,站起身便準備離開。突然一只強而有力的大手輕握住她的左手腕,頓時令她渾身一顫,下意識抬眼望向他。「陳姑娘,我喜歡你……」不知為何,見她要走,他竟莫名一慌,想也沒想便站起身,一把握住她,說出藏在心底的情意。
雖然他從沒踫過女子,但這些年為了應酬,也曾上過青樓,對女子多少還是有些了解。此時見她漲紅的嬌顏、緊張羞澀的樣子,讓他至少確定她並不討厭自己,至于是否對自己也存著喜歡之情,雖不敢肯定,但只要不是討厭就足夠了。
陳紫萁怔怔望著他,听到他的表白,差點停止了呼吸。
「雖然有些唐突,但這是我的心意,說出來並非要陳姑娘立即回應,請你不必有負擔,我不會逼你,只會努力讓你也喜歡上我。」銀皓深情地凝視著她清亮明媚的眸子,堅定地說。
陳紫萁此時除了怔怔地望著他外,根本不知該如何回應,好半晌她才稍稍平緩幾分心緒,「多、多謝銀公子抬愛……我有事先行一步……」
雖然沒有听到她的回答,但至少她沒有拒絕,銀皓暗自松了口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不舍地松開了手。
陳紫萁一得到自由就慌亂地轉身走了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銀皓便悄悄坐船上京,不料他才離開一天,陳家就出事了。
陳世忠的身子已差不多恢復正常,于是每日用過早飯便會上吳山的藥田查看草藥,可他剛出門不久,一名衙役便找上門來,說蘭草的父親駕車進城時,馬突然發狂起來,踢傷了幾名路人,已被官府抓了起來。
家中只有許氏在,見事情緊急,一邊派人去吳山,一邊派人去銀府找女兒回來。
陳紫萁得知情況後,立即帶著鄭峰急忙趕了回來。
見到那名衙役,陳紫萁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鄭峰便急急問道︰「蘭草和她父親沒受傷吧?」
「父女倆只是受了點輕傷,並不要緊,不過那幾名路人卻有兩人受了重傷,此時正躺在醫館進行救治,大人派我來傳喚陳老爺去衙門一趟,商量此事打算如何解決。」
听聞蘭草他們沒事,陳紫萁暗松了口氣,蘭草的父母兄長替她家照管著城外的藥田,因此一家人都住在城外。
前日蘭草母親染了風寒,特地從城外趕來銀皓的藥鋪看診,于是陳紫萁便讓她回去照顧母親幾日,想必今日是她父親駕車送她回來。
「我父親去了藥田,已派人去叫了,官爺可否稍等一下?」陳紫萁求情道。
「我是可以等,可是那兩名傷者的藥費卻不能等,要不陳姑娘先派個人送銀子去醫館。」衙役一邊說,一邊看似隨意地瞥了眼鄭峰。
此時鄭峰心里擔心著蘭草,又覺得此事發生得太過巧合,于是忙開口道︰「陳姑娘,讓我去送銀子吧。」陳紫萁沒多想,點了點頭,隨即吩咐管家準備一百兩銀子給鄭峰。
鄭峰接過銀子,看了眼衙役,將陳紫萁請到一旁,小聲叮囑道︰「陳姑娘,我現在借著送銀子的當口,順便去查查此事到底是否屬實,等下陳老爺回來了,您們找個借口拖延著,先等我回來。」
陳紫萁略一想便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銀皓才剛離開就出了這事,的確要謹慎些。
「好,你自己要小心點。對了,你要不要多帶幾個人一起去?」
「不用,如此反而引人懷疑。陳姑娘也不要擔心,暗處有八名武藝高強的護衛盯著,若覺得有什麼不妥,您只要大喊一聲,他們就會立即現身。」鄭峰說完便拿著銀子離去。
端坐在大廳椅子上的衙役冷眼看著鄭峰離去的背影,嘴角暗自勾起一抹得意之色,見陳紫萁轉身走過來,忙收起神色。
陳紫萁吩咐林管家讓人送上茶水和點心,好生招呼後,便朝那衙役道了聲告退,轉身進到內堂。
坐在內堂里,陳紫萁越想越覺得此事發生得太巧了,難不成又是汪家所為,目的是借此事引父親去衙門,然後將父親關進大牢,以此威脅她家交出藥田?
雖然王知府與汪家交情不淺,卻也不可能為了相助汪家,如此明目張膽地以權謀私吧?
更何況銀皓此次秘密上京,除了她和父親外,只有他的人知道此事,而且他還特意留了替身,就算汪家的暗探有所察覺,也不可能這麼快就猜出真相。
會不會是她多想,此事只是一個單純的意外?
可是不知為何,她的心慌亂得很,覺得有什麼危險正一步步接近自己。
正在這時,府中廚娘林大娘端著一個托盤笑吟吟走了進來,「姑娘,夫人說近來天氣燥熱,吩咐我炖點銀耳雪梨給姑娘潤潤肺。」
「勞煩林大娘了,我這會兒正覺得有些口渴呢。」陳紫萁壓下心底的恐慌,朝她笑了笑,沒多想便拿起湯勺小口吃了起來,一邊吃著,一邊忍不住贊道︰「林大娘不僅做得一手好菜,就連這些甜湯也煮得可口,這兩年吃著你做的飯菜,我都胖了一大圈。」
「哪是我的手藝好,是姑娘從不挑嘴,而且姑娘這會兒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就算胖點也沒關系。」林大娘四十出頭,長相普通,為人隨和。
兩年前她從老家山西逃荒來到杭州,投奔親戚無果,餓昏在街頭,恰好被路過的陳紫萁瞧見,將她帶回府中,因為無處可去,加上她做得一手好菜,便留在陳家當廚娘。
「我娘現在在做什麼?」陳紫萁本是隨口問起,母親性子柔弱,除了照管一雙兒女及內院的家務事,家中其他事情都是父親出面處理。
「夫人正在廚房做菜。」林大娘笑著回道,見她停下,忙勸道︰「姑娘再多吃幾口。」
一听這話,陳紫萁立即察覺不對,自個兒急匆匆趕回來,忙著處理蘭草的事,一時沒想起母親。
母親雖不管外院的事,但此時家中只有她這個主人在,怎麼可能還有心思做飯。
陳紫萁想去廚房查看,不料剛起身,眼前便是一黑,一股倦意襲來。
林大娘眼明手快地一把將她的身子扶住,關切問道︰「姑娘,您怎麼了?有事只管吩咐我去就好了,您先到榻上休息一會兒。」
被林大娘這一摟,陳紫萁渙散的神色不由集中,帶著幾分驚愕看向她,「你……在湯里下了藥……」
「姑娘,您說什麼呢!蘭草的事應該只是個意外,姑娘別多想。」林大娘忙高聲開口將她的聲音壓下,強行將她扶到一旁的榻上,並用巾子堵住了她的嘴。
陳紫萁又驚又慌,想掙開她,可全身軟綿無力,神識也越來越模糊。
就在這時,一名身穿淡綠色衣裳的姑娘走了進來,瞧著那身形和衣服顏色與自己今日所穿一模一樣,她心下一沉,人便暈厥了過去。
守在屋外的暗衛見林大娘是府中僕人,自然沒有起疑心,只遠遠守護,暗中監視著端坐在外面大廳的衙役。
所以當林大娘扶著那名扮成陳紫萁的姑娘走出來時,並沒有引起暗衛們過多關注,加上那姑娘故意將頭靠在林大娘身上,根本看不清容貌。
林大娘溫聲安撫著,「姑娘,有銀公子在,就算蘭草這事真是汪家搞的鬼,也定不會讓他得逞的。既然覺得頭痛,就好好休息一會兒。」
只听那女子輕輕嗯了聲,兩人朝著陳紫萁的院子走去。
暗衛們見狀,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後,留下四名繼續在此盯著那衙役,其他四名則暗中隨著林大娘去了陳紫萁的院子。
將那姑娘扶到陳紫萁的房間,上床躺下後,林大娘在她耳邊悄悄吩咐了幾句便轉身離開,朝廚房走去。
片刻後,廚房突然冒出滾滾濃煙,並伴隨著眾人驚恐的呼喊聲。
最先發現情況的是離廚房較近的正廳外的四名暗衛,他們留下兩人繼續在此盯著,另外兩人忙朝廚房飛奔而去。
就在這時,原本一直端坐在大廳的衙役快速起身沖進內堂,一把抱起昏厥在榻上的陳紫萁。
正當他準備縱身躍上房頂,屋外的兩名暗衛及時沖了進來,將他圍住,想要奪人。
沒想到四周突然冒出十幾名黑衣人,手持大刀朝暗衛們砍來,那衙役趁機帶著陳紫萁躍上房頂逃走。
銀皓站在甲板上,瞧著兩岸翠綠的樹木緩慢後移,心底那抹自上船後便莫名升起的不安感竟變得越發強烈,覺得自己再繼續走下去,可能會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
好幾次他都差點忍不住想掉頭回杭州,可是他此次秘密上京,是為了兩件非常重要的事,他不得不強壓下這股不安,繼續朝京城而去。
這兩件重要的事,一是關于原本十拿九穩的太醫院供藥之權,那永和堂的王藥商不知是看出什麼苗頭,竟開始在太醫院上下打點,看樣子只怕是想重新奪回供藥之權。
二是張院判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說是十年前太醫院取消王家供藥資格後,本是打算選杭州最大藥商張家為其供藥,然而太醫院這邊才剛決定,還沒下明旨,張老太爺的獨子張瑞宗就在送藥材途中突遭水匪打劫身亡。
原本他就懷疑汪建業當年能得到這供藥之權,定是暗中使了手段,如今得知這個消息,更加證實他的想法沒有錯。
這一個月來,汪建業被他逼得生意慘澹,卻不見汪建業關鋪子或是暗中使手段反擊,仍不慌不忙等著看他出招。
他若不查清楚汪建業當年是如何得到這供藥之權,只怕一個不小心便會被汪家反擊得措手不及。
「杭州可有消息傳來?」
「暫時還沒有。」陳軒淡聲答道,自打上船開始,一向面無表情的主子臉上便掛著一抹深沉的憂思,這才離開不到兩天,就已向他問了不下十次杭州的消息。
「沒有消息就好。」銀皓蹙著眉頭,喃喃道。
陳軒听得一怔,不明白主子到底是希望有消息還是沒消息?想他跟在主子身邊多年,一直覺得主子就如臉上的銀色面具一般,冷面無情,處事果敢俐落,沒想到自從與陳姑娘相識後,主子冷情的性子似乎慢慢變得溫和許多,最近臉上偶爾還會露出幾絲笑意。
難道喜歡上一個人竟能轉變一個人的性情?瞧著變得有生氣、有人情味的主子,他心里輕松不少。
他本就是個爽朗的性子,可自從跟在沉默少言,時時冷著一張臉的主子身邊後,他便不得不收斂起性子。
如今只希望能快點將汪家的事處理掉,喝上主子的喜酒。
「銀老板,原來您在這里啊,真讓我好找。」一名身材中等,穿著灰色衣袍,四十來歲的男子滿臉笑意朝他們走來。
「不知許老板找我,可是有什麼事?」銀皓略有些驚訝問道。
「再過一會兒就到蘇州港口了,我是特來請銀老板到城中的天香樓吃飯,感謝您上回仗義相救,殲滅了那幫可惡的水匪。」原來這許老板正是上回銀皓所乘的那艘船的船主,這艘客船是他一個多月前新買的。
「許老板客氣了,當時我也是為了自保才不得不出手罷了。」
「銀老板太謙虛了!今日無論如何請您一定賞光。」許老板擺擺手,堅持要請他吃飯。
「若是許老板真想還我這個人情,可否今晚不在此停留,直接上路?」
聞言,原本滿臉帶笑的許老板頓時神色一變,陣子甚至浮起幾分駭意,又是搖頭又是擺手,「銀老板,若是其他事,我一定答應您。可您也知道上回那場面有多慘烈,我是真被嚇怕了,雖然從那以後再沒傳出水匪劫船一事,但來往的客船都不敢再在夜間航行了,所以還請銀老板體諒!」
銀皓見狀,歉然道︰「是我這要求太強人所難了,還望許老板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那這頓飯,銀老板就不要推辭了。」
銀皓見他如此誠懇邀請,想著等下下船也是要到城中用飯,于是便點了點頭,「好。」因銀皓是個沉默少言的人,何況與許老板也並不熟識,沒什麼話可說,席間只少少應答兩句。不過這許老板倒是個自來熟,還是個話癆,加上他也看出銀皓不是個多話的人,為了不令場面太過冷清,他一面喝著小酒,一面搜刮著這些年自己所遇到的各種有趣的人或事。
說著說著,突然說到這回乘坐自己客船的那兩名道士來,「說起這長生不老藥,可真是害人不淺,想當年我一位遠房叔叔,本是個非常精明能干之人,靠著跑海運積攢了不少家業,後來也不知他在哪里結識了一位道士,從此迷上長生不老之術,將辛苦賺來的銀子大把大把送給那道士。」許老板嗤笑了一聲,「可結果呢?不但沒能買來長壽,還因長期服用那道士秘制的長生藥,導致原本硬朗的身子變得虛弱不堪,沒多久便一命嗚呼了。」
銀皓慢條斯理吃著飯菜,喝著酒,听到他這話,連眉頭也沒動一下,這些年他走南闖北,這種事自然見過,因此並不覺得奇怪。
「我見他們帶著的那幾個木箱子里面全是硫磺和硝,說是要送去京城外的道觀,用它制作長生藥。」說到這里,許老板不由一嘆,「我曾听一位大夫說,這硫磺雖能治病,可本身也含有毒,並不能長期服用,否則會中毒。這些道士們明知有毒,竟還用它來制藥讓人長期服用,這可不是明目張膽的謀財害命!」
銀皓突地停下筷子,他自然知道硫磺和硝可以入藥,可若是再加上木炭,它們還能變成更強大更致命的武器,那就是火藥。
莫名地,他腦海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于是難得開口詢問道︰「你都有一一開箱檢查?確定里面除了硫磺和硝外,再沒有其他東西?」
許老板見他突然開口,有些吃驚,心想不會他也對這長生藥感興趣吧?「雖讓他們打開了箱子,但我也只是大概瞧了一眼,並沒有仔細檢查。」
顯然這許老板不知道它們的另一個用處,銀皓抬頭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陳軒。
收到主子的暗示,他隨即找了個借口離開。
因為要在蘇州港口過一夜,船上的乘客們不管有事無事都會下船到岸上走走逛逛,不會一直待在船上。
陳軒回到客船上,很快就找到亮著燈的一間客艙,見外面站著的兩名男子看似隨意來回走動,但瞧他們的步法和神色,便知他們並非尋常旅客。
陳軒縮回身子,從船外側悄悄潛伏到客艙的窗邊,透過縫隙瞧見那兩名身著道袍的男子,正忙著將黑色木炭摻到硫磺和硝中。
瞧那分量,別說是炸沉一艘大船,就是炸毀半條街道都足夠。
陳軒隨即到樓下招集假扮成旅客的幾名暗衛,細細叮囑了一番,才又回到酒樓去向主子稟報。
杭州陳家。
「主子此次秘密上京一事,只有咱們自己人和張院判知道,汪家是從何處得知的?從他這次為了擄走陳姑娘設下的局來看,他似乎比主子還早一步得知主子會上京的消息。而且他將陳姑娘綁走,卻只威脅咱們交出靈芝的培育方法,但以汪家如今的狀況,應該要藥田才合理啊。」鄭峰坐在椅子上,苦思了半晌才說道。
想他昨日帶著銀子急急趕到衙役所說的醫館,一問才得知根本沒有被馬踩傷的路人,他頓時明白自個兒上當了,等他急忙趕回來,陳紫萁已被擄走,暗衛們雖抓了一個活口,可還沒來得及問話,那人就被暗處的同伴滅口了。
陳世忠與張天澤坐在上首,滿臉憂色,同樣暗思著汪家到底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張天澤是絕對相信張院判這位師兄的為人,師兄跟他一樣只醉心于研究醫術、治病救人,入太醫院十幾年,因他脾氣耿直,不懂變通,所以就算他醫術出眾也沒得到提拔。
此次是他為了助銀皓得到供藥之權,才請師兄相助,否則師兄不會去競爭院判的位置,所以他根本沒理由出賣他們。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身邊知道這件事的人走漏了消息,或是被人收買。
「汪家拿陳丫頭的性命要脅咱們交出靈芝培育的方法,可並沒有說要放了她,只要陳丫頭在他手中,開口要藥田是遲早的事,我想他此時沒提,只怕是在等消息。」張天澤分析道,希望銀皓能逃過這一劫。
「消息?」鄭峰怔了下,隨即明白過來他話中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汪家已在京城設下埋伏,正等著主子自投羅網?或是像上次那樣在半道上派水匪突襲?」
陳世忠此刻心里正擔憂著女兒,原本還指望著銀皓回來相救,一听這話,頓時臉色大變,差點昏了過去。
張天澤見狀忙安撫道︰「陳老弟,這一切只是我們的猜測罷了,你也知道我那義子是個非常聰明警覺之人,說不定在汪家動手前就已察覺出來了。」
「對、對啊,這只是我瞎猜的,陳老爺您別多想,我跟在主子身邊這些年,什麼大風大浪沒經過,汪家這點計謀根本算不得什麼。」鄭峰也出聲。
陳世忠明白他們的好心,只深深一嘆,點點頭。
張天澤又安慰了他幾句才起身離開。
鄭峰親自將他送出門後,一轉身瞧見蘭草紅腫著一雙眼楮,站在廊下望著自己,他忙快步走過去,「你怎麼起來了?我不是讓你去睡一會兒嗎?」瞧著她紅腫的眸子又盈滿淚水,他只覺自己的一顆心被人緊緊揪住,難受得緊,抬起手輕輕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如今也不知姑娘被汪家藏在哪里、有沒有被餓著,一想到這些,我如何睡得著?何況姑娘還是因為我才被汪家劫走的。」蘭草吸著鼻子,聲音因哭得太久而變得沙啞。
昨日上午她父親的確駕著馬車送她回城,只是馬車快到城門口時,左側的車輪子突然斷裂,因此耽誤了好半天,等修好車回到陳家才得知汪家利用他們將鄭峰支走,趁機綁架了姑娘。
「我都說了,這事根本怪不著你,只不過你恰好出城,才讓汪家借機利用。所以就算你待在陳姑娘身邊,汪家也一樣會找其他機會,何況府中還有汪家的內應。」
「萬一銀公子也出了事,到時還有誰能救出姑娘啊?」
「還有我。就算主子這回真中了汪家的圈套,無法及時趕回來,可我向你保證,就算拼掉我這條命,也一定會將你家姑娘從汪家手中救回來。」鄭峰扶住她顫抖的雙肩,一臉凜然地說道。
聞言,蘭草抬起紅腫的陣子直直望向他,心里既感動又難過,當即忍不住撲進他的懷中,大哭起來。
鄭峰摟著她嬌小的身子,輕拍著她的背,溫聲安撫道︰「你別哭了好不好?再哭下去,我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我……我實在太害怕了,所以忍不住就想哭……」蘭草邊吸著鼻子,邊啞聲解釋。
鄭峰心下又是一陣憐惜不舍,真恨不得立即沖進汪家將他們暴打一頓。
一間昏暗的屋子里,陳紫萁抱著雙膝坐在床上,心里思索著自己要如何逃出去,這時一名婦人端著幾樣簡單的飯菜,推門走了進來。
聞聲,她抬起頭朝那婦人冷漠地望了一眼,不等她開口便自覺起身下床,在桌邊坐下,掃了一眼桌上幾樣小菜,竟都是自己平時愛吃的,心里冷笑一聲,拿起筷子默默吃了起來。
此時她心里再怎麼痛恨林大娘的欺騙,但為了有力氣想法子逃跑,她就絕不能餓著。
林大娘站在一旁,心里並不好過,當年若不是自家沒有活路可走,丈夫和兒子也不會跑去當水匪,暗中听命于汪家,而她為了讓丈夫和兒子能得汪家重用,只得昧著良心說實話,在陳家這兩年里,瞧著陳老爺與姑娘時常拿銀子接濟那些落難之人,心里也開始後悔起來,不願意做出傷害他們的事,可是她又不敢違背汪家,以汪建業的性子,定不會放過她的家人。
見她吃得差不多了,林大娘猶豫一下,才小聲說道︰「姑娘放心,蘭草和她爹並沒有發生意外。」
陳紫萁夾菜的手略頓了下,沒抬頭看她,不過因為這個消息心里多少安了幾分。
「姑娘也別擔心自己,汪家綁架姑娘只是沖著你家藥田,並不會傷害你的。」這是她偷偷打听來的消息。
陳紫萁自然明白汪家綁架自己的真正目的,此時她倒不擔心自己,而是擔心銀皓的安危。
銀皓前腳剛離開,汪家就設下圈套綁架自己,想來定是早就得知銀皓會上京去。雖然銀皓並沒告訴她上京的原因,但他會親自前去,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既然如此,汪家必定早就在上京途中或是京城設下陷阱等著銀皓,如今她只能一邊祈禱銀皓能先一步察覺出汪家的計謀,逃過一劫,一邊思索著自己該如何自救,不能讓汪家拿自己的性命逼迫父親交出藥田。
汪建業站在自家藥鋪二樓,冷眼瞧著對面的保濟堂,見看病的人只增不減,心里又恨又嫉,隨即轉念一想,只要這次計劃成功,到時想個法子將這些藥鋪弄到手,自個兒不就可以重新在杭州立足了嗎?
這時,一只白色信鴿從遠方飛來,落在汪建業身旁的一名管事手中。
那管事俐落地將綁在信鴿腿上的小竹筒取下,打開一瞧,臉上頓時一喜,「主子,事成了,這回那銀皓再沒這麼好運,連人帶船被炸成碎片沉進河底了。」
「真的?」汪建業有幾分不敢相信,想他與人斗了大半輩子,還從沒遇到過像銀皓這般強勁命硬的對手。
管事點了點頭,雙手捧起那封信。
汪建業接過一瞧,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這回終于擺平了那小子,哼!我早就說過,敢跟我汪某人作對,定教他不得好死。」
「只是唯一可惜的是,咱們至今仍沒弄清他的真實身分。」
「這有什麼難辦的。」汪建業朝對面藥鋪看了一眼,「他不是還有一位義父活著嗎?我就不信問不出來。」
「這倒是了。」
「爹,您找我何事?」這時,汪東陽從樓下快步走了上來。
「那陳紫萁怎麼樣?沒有要死要活的哭鬧吧?」
「沒有。」
「沒有就好。對了,銀皓這回終于死了。」「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汪東陽怔了下才反應過來,臉上大喜,心底痛快,只覺壓在心口多時的一口惡氣終于釋放了。
「桌子上有一封信,你派人立即將它送到陳家。」
「是。」汪東陽應了聲,進到屋內拿起信,走了下去。
那管事遂又開口道︰「主子,陳世忠真會為了一個女兒,乖乖交出藥田嗎?」若是他攤上這事,定是想也不想便選擇拋棄女兒,保住祖業的。
汪建業沉默片刻才回道︰「說實話,我也不敢保證,不過如今他就算真選擇舍棄女兒,保住藥田,將來我也有的是法子逼他交出藥田。」
「這倒是,陳家沒了銀皓這個靠山,就算他在杭州有幾分名聲,但真到了關鍵時候,誰又真敢站出來替他家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