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良惡霸 第十章
第五章
夕陽在湛藍的天邊抹上一道華麗的桔色,悠仁站起身,自牢房離開往廚房而去。
牢中幾位老少,目前有得吃也有得喝,除了還住在牢房里,日子快活得沒話可說。其中吳大叔、張小扮的鞭傷,也已好得差不多,唯獨小孟的傷勢仍在惡化。
不過她不再那麼擔心,她挖開牢房的後牆,送進飲食湯藥,樓定業及家丁都沒有前來阻止,從這點看來,他應是不想破壞兩人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和平。
他的讓步,的確很讓她驚訝。
遠遠傳來的馬兒嘶鳴聲吸引了想著心事的悠仁,她停下腳步,決定先滿足好奇心,再去廚房填飽肚子。來到馬廄,一匹找不到任何雜毛的雪白大宛駒立刻抓住她的視線。
它高大、漂亮、優雅,每一個動作都神態動人,從看到它的第一眼起,她就喜歡上它。
「好漂亮的馬兒。」
「悠仁小姐。」馬夫一見到她連忙低頭恭謹喚道。
「我想騎這匹馬。」她興致勃勃地伸出雙手,放在白馬的兩頰。
白馬溫馴的低下頭,友善的眼楮很是可愛,大頭上下亂點。
「你看,它也喜歡我。」悠仁難得顯出一絲孩子氣。
「可是雪電它……」這匹大宛馬,值四十萬兩銀子,是前些時候才從大宛國運回來的寶駒,連爺兒都沒騎過。
「原來它叫雪電。」如雪如電,輕盈馳騁,好名字。悠仁這下更是喜愛得不得了,雙腳像生了根,一動不動,雙手抱著馬頭就是不放。
雪電也很喜歡她,很通人性地把鼻子放在她的額頭上蹭。
「你要騎馬?」令悠仁屏息的低醇嗓音從身後傳來。
她連忙轉身,就見一抹頎長的身姿踏著暮色緩步而來。
「我會騎馬,正巧我今日穿了胡服,擇日不如撞日。」大唐女子穿男式胡服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踱到一人一馬之間,樓定業上下打量了胡服打扮的悠仁道︰「我還是喜歡看你穿襦裙。」說完他低頭吻上她的香腮。
今日他一早就不在府里,返回的路上,分外想念她的滋味。
但這個吻,換來悠仁不解風情的瞪視。
周圍的下人都識趣地低下頭。
「下流!」
「你要如何說服我你會騎馬?」他笑了笑轉回話題,不過他根本不相信她能控制高頭大馬。
「十四歲生辰時,家人曾送給悠仁一匹小駒,十六歲起與人賽馬球,更是從無敗績。」宮中女眷好玩馬球,此風氣一直從宮里傳到整個長安,特別是官宦家的女眷不會馬球的極少。
「是嗎?」樓定業用指頭模模頷下新生出的胡碴道︰「既然這麼厲害,不如你我賽上一程,如果你贏了,雪電就送給你。」
「好!」
不等下人反應過來,悠仁便極快地從牆上取下一個馬鞍和韁繩,熟練地給雪電套上。
雪電激昂地仰天一嘯,興奮起來,好像在說︰出去玩,大家一起出去玩。
「從樓府開始,誰先到後山頂上,就算誰贏。」
「好!」悠仁翻身上馬,大腿有力地一夾馬月復,「把府門打開。」話音未落,雪電四蹄一揚,如同一道白色閃電,跑了出去。
「爺兒,悠仁小姐她跑了、跑了!」樓秀大喊。
樓定業卻是悠閑地翻身上馬,交代了一句,「所有人都不許跟。」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他需要兩人獨處的空間。
秋高氣爽,策馬奔馳在天地之間,悠仁心情大好。
自由對被追捕的她來說是件奢侈的事,更何況是這樣在風里隨心所欲地前行。貪婪地呼吸著,她想把外面的味道記在腦海里。
四周的景物,變成線與她擦肩而過,她什麼都看不見,只有前方遼闊的天地。
雪電的馬蹄聲沉著疾速,跟她的心跳合在一起。
好想好想就這樣永遠奔馳下去,直到這個世界的盡頭,把所有的不如意都拋在身後。
「你還需要再快點。」忘我之際,樓定業已來到她旁邊,自信地說。
「我不會讓你贏的。」風中的她高傲抬高螓首。
他胯下的黑色駿馬已超過雪電半個身子,悠仁仍極有信心地大聲宣告。
「那就山頂上見。」揮動馬鞭,他催馬兒跑得更快些。
樓定業擦身而過時,她注意到他愛憐的眼神而頓了下。
她懂了,原來他並非真的要跟她賽馬,他只是想滿足她的渴望,讓她開心些。
他居然如此輕易便看透她的心,明白她有多渴望出來透一口氣,霸道如他,卻總是在她最需要時,為她做出最貼心的安排。
有個人,總在身後默默支撐著她往前,不允許她躲在黑暗的角落里逃避現實,那種感覺好安心。
「駕!」悠仁的精神為之一振,拼命地追趕樓定業的黑馬。是啊!她該好好地振作,不再想著過去,努力勇敢地面對現實,上天雖然讓她失去所有親人,但卻也把樓定業送到她面前,這個人關注她、照拂她,知道她的每一個渴望,並努力為她填滿那些空缺。
生命里那麼多的缺口,竟只因為一個人而變得圓滿,這樣的滋味是甜的,暖暖的。
悠仁追著樓定業的身影縱馬飛馳,路在前方延展,街道、小徑、遠方的草場、陰暗的山路被他們甩在身後,在天邊最後一抹晚霞變暗淡時,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後山之巔。
「我贏了!」粉女敕雙頰飛紅,晶瑩的汗珠掛在額前,終于超越樓定業搶先抵達的悠仁興奮地說。
「雪電是你的。」他信守承諾。
「你是故意輸給我的,我不接受這樣的恩惠。」一陣涼風襲來,她扁著嘴道。
「不如明日再賽一程?」夕陽下,從沉重壓力中釋放的她,是那樣的美麗有生氣。
帶她出來騎馬,是對的!她活得太壓抑自制,肩上似背著千斤重擔。按她的年紀,她該無憂無慮,他想要接過她的重擔,讓她重拾快樂。
一勒馬韁,悠仁令雪電調轉頭,緩慢地走下山,對他的邀請置若罔聞。
輕輕地嘆口氣,樓定業穩穩坐在馬上,一夾馬月復追上她,與她齊頭並進。
悠仁偷偷地瞧他。急速的奔馳,絲毫不見他勞累或是氣喘吁吁,鬢角連塵土都沒有,在晚間的幽光里,是那樣意氣風發。
「你希望婚期定在冬日還是初春?」在馬兒緩行時,他尊重她的意思問。
撫著雪電雪白的鬃毛,她垮著臉不回答。
「定在冬日,準備的時間倉卒點,可定在初春,我怕自己會等不及。」他魅惑地說。
「等不及什麼?」有什麼好等不及的?她被關在樓府又跑不掉,她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他還急什麼?
兩馬並行于小徑上,樓定業靠向悠仁啞聲道︰「無時無刻我都在想著如何解下你的衣服,親吻你全身肌膚,狠狠地佔有你,嘗盡你所有的味道。」他眼色轉黯,說著很露骨的話。
好放肆的男人!悠仁瞪著美目看他,從眼神話語中,明顯感受到他幾乎要失控的佔有欲。
樓定業看著她的眼楮,眼中的沒有一丁點要掩飾的意思。
又羞又急的她被他瞧得口干舌燥。
眼下偏偏找不到什麼話譴責他,罵他下流、惡棍、無恥、恬不知恥,說不定他還會大方承認,到時候困窘局促的還是她。
「我想婚事還是定在冬天吧。」等太久,他怕會違背初衷,忍不住強要了她。
悠仁不回答。他說過不許她說「不」,她只能以沉默抗議。
不嫁,不能嫁!她是欽命要犯,能活著已不容易,更遑論成親!
這個惡霸啊!以為世間事,都是他說了算嗎?他能強大到扭轉命運的安排嗎?
縱使這個男人勾動她的情絲,令她著迷,她也不能嫁。
以為她是害羞才不回答,樓定業繼續說︰「告訴我你家在何方,我派人請你爹娘他們過來。」
「不用了,我沒有爹娘。」她的聲音透著極蒼涼情緒。
「你是孤兒?」不對,悠仁先前還說家人送過她小馬。話一出口,樓定業及時意識到這點。
小小的頭顱搖了搖,「我曾經有家,有爹有娘有手足,但我們一家七十三口,一夕之間就剩下我一人。」
「他們出了何事?」
天色已暗下,月亮還未爬上樹梢,她嬌美的五官融合在夜色里,他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
家破人亡是何等巨大的痛苦。他似乎漸漸能夠理解悠仁偶爾流露的愁苦、寂寞是從何而來了,能夠背負著血海深仇勇敢地活著,如此堅韌的她,正是深深吸引他的原因。
不願說出自己的往事,說了,他肯定會做些什麼吧,她不願他因此惹上麻煩。收了口,她策動馬韁,讓雪電超過黑駒。
「悠仁,你沒有親人,我會是你的親人;你沒了家,樓府從此就是你的家。」樓定業停住馬,很鄭重地說。
前面的身影僵了僵。
徐徐回頭,悠仁眼神激動地回望身後高大的身影。
夜空之下,男人顯得比平日更見高大可靠。
她是離岸的小船,被大風大雨卷入黑暗,而他,是她唯一能看到的港灣。
她能擁有這個男人嗎登上他的領土,從此月兌離悲慘的命運,與他建立一個新的家園,在那安身立命,像個平凡的女人,相夫教子,相愛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