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 第六章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恩怨,對于她,我責無旁貸,而她待在我身邊,對她來說更是好事。所以,請放心,只要你答應讓我娶她,我會好好照顧她一生一世的。」他轉頭盯著長孫無缺,嚴肅地說。
「我怎能相信你?萬一無缺跟著你反而受苦……」長孫浩東並不信任他。
「她現在就已經很苦了,你們以為讓她吃好穿好,她就快樂了嗎?」他冷哼。
如果她靈性有知,該會懊悔到人世走這一遭吧?千求萬求成為人的心願,卻落得如此下場,情何以堪?
長孫浩東一陣啞口,無言以對。
沒錯,光是看著自己女兒如此,他都痛苦得要命了,何況是她本人?給她吃好住好用好,像洋女圭女圭一樣被照顧,有什麼用?她全都感受不到啊!
「重點是,你也無法照顧她到老了。」他接著又說。
「什麼意思?」長孫浩東愕然。
「長孫集團興盛之日已過,未來十年,權勢轉眼成空,恕我直言,你這兩年起就已官司纏身,接下來恐將貧病交迫,再也無暇顧及你女兒。」他的斷言令人發毛。
長孫浩東臉色一變,駭然不已。
長孫集團這兩年的確已出現警訊,但這是極機密的事,這小子怎麼會知道?
「她命中本無姻緣,注定孤獨,痴愚,空茫,羞辱地度過一生,死後什麼也不會留下,無感,無情,毫無自尊可言。你們,要眼睜睜地看她就這樣可憐地活到老死嗎?」薄敬言再說。
長孫夫婦臉色蒼白地看著長孫無缺,兩人眼中都含了淚。
「可是,如果是命定如此,還能改變嗎?」長孫夫人擁摟著長孫無缺,泣問。
「我可以幫她改變命運,只要她嫁給我。」薄敬言正色說。
「你要怎麼改變?」
薄敬言走向長孫無缺,拉起她僵硬的手,語氣堅定而真誠︰
「我會讓她繁衍後代,子孫綿延。」
北京薄家第一次見識這種情況!
所有的人,包括各個長老、除厄師、薄家的每個成員,都集中在薄宅寬敞的中式大廳里,瞪著他們年輕的宗主……
以及,站在宗主身旁那位怪怪的、不正常的、怎麼看都像個痴呆的女子。
每個人的表情都極致驚恐,沒有半個人發得出聲音。
就連宗主的父親,向來冷靜聰明又臨危不亂的戴天祈,也同樣錯愕得像被點了穴似的,驚訝呆立。
大廳里,黑鴉鴉地站了一堆人,卻安靜得出奇,彷佛大家太過震驚,震驚得連怎麼呼吸都忘了。
氣氛沉重得有如大難臨頭。
「你們怎麼了?長老、媽,我回來了,不開心嗎?」薄敬言故意笑問。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長老們個個氣得幾乎腦充血。
「宗主,你……你剛剛說什麼?」大長老抖著聲音再問一次,深怕自己年老重听,可能听錯了。
「我說『我回來了』。」他笑著說。
「上……上一句。」大長老喘著氣說。
「上一句嗎?噢,我說,我已經和這女人訂了婚,我要娶她。」
場中所有人再次倒抽了口冷氣,還差點被冷氣嗆昏。
他們這位年輕有為的宗主偷偷去了一趟台灣也就罷了,居然還帶了一個新娘回來,而且,還是個傻傻的新娘……
這分明是要驚醒薄家安息已久的列祖列宗!
「你別開玩笑了!」一聲厲喝從戴天祈的口中爆出,震得整個大廳嗡嗡作響。
他俊眉一挑,看著父親。
「我不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你認真?你認真的話就不會拿你自己的婚姻當兒戲!身為薄家宗主,身負傳宗接代的大任,你的婚姻對你、對薄家,是件多麼重要的大事,你不知道嗎?」戴天祈怒斥。
「我知道。」
「知道你還胡鬧?」
「我不是胡鬧,我明白我的責任有多重大。」
「明白就好,你的終身大事不是你自己能決定的,我們已經幫你物色好幾個合適的對象了,你只能從她們之中挑選……」戴天祈直接說。
「但我只要她。」薄敬宵轉身攬住長孫無缺的肩膀,打斷/父親的話,堅定宣告。
所有人再次抽氣,實在想不出這個一直在傻笑流口水的痴女,有哪一點能吸引宗主?
「為什麼?」戴天祈問出了每個人心中的大問號。
「因為,我們薄家欠她一份人情。」他說著從口袋中拿出手帕,幫長孫無缺擦拭口水。
眾人的下巴差點掉滿地。
他們高高在上的宗主,不太喜歡和人觸踫的宗主,帶點潔癖和冷傲的宗主,居然幫那女人擦掉那惡心的口水……
「欠她人情?這是什麼意思?她究竟是誰?」大長老驚疑地問。
「她叫長孫無缺,是台灣長孫集團總裁的千金。」他介紹。
「長孫集團?那個以電子業起家,現今跨足各大產業的著名集團?」戴天祈愕然。他是商界老手,長孫集團的名號他早有耳聞,可從來沒听過長孫總裁有個智障女兒。
「是啊,長孫集團非常有錢呢。」他輕笑。
「宗主,你不會是看上她的家世才要娶她吧?我們薄家這幾年來累積的財力也不輸給其他任何財團,不需要做此犧牲……」大長老急說。
「犧牲?呵……大長老,瞧你說得好像我多麼委屈似的。我可是求長孫總裁求了好久,他才答應把無缺嫁給我呢!」他揶揄著。
「求他?你還……求他?」大長老驚呼。
「是啊!你們都不知道他們有多寶貝這個唯一的掌上明珠。」他模了模長孫無缺的頭,笑著道。
「呃啊……呃啊……」長孫無缺適時發出了沙啞難听的喊聲。
從剛才就被兒子驚嚇傻眼得變成石像的薄少春,本來就比其他人脆弱的心髒再也受不了剌激,突然咚的一聲,腿軟坐倒在地。
「少春!」戴天祈急忙蹲身擁住她。
「你看看你把夫人嚇成什麼樣子了!」二長老氣極敗壞地低吼。
「媽。」薄敬言走過去,伸手想扶起母親,卻被她打掉。
「你……你……你到底為什麼……一定要娶她這種……這種……」薄少春瞪著兒子。
「我說了,我,還有薄家,都欠她一份人情。」他正色說。
「什麼人情?你說清楚。」戴天祈擰眉問。
「說來話長,簡單地解釋,就是……我這條命,是她給的。」他盯著父親,緩緩地說。
眾人又錯愕不已,薄家人都知道,薄敬言是應薄少春的「願力」而生,怎麼會和這個痴傻女子有關?
「你這條命,是你媽給的。」戴天祈怒駁。
「是啊,宗主,你是夫人求來的啊!是因為她,你才能出生啊!」大長老也急聲應和。薄少春傷心地瞪著寶貝兒子,完全說不出話來。
薄敬言嘆了一口氣。「許多因果,不是表象看來那麼簡單。媽的願力再強大,若沒有無缺,我也不可成為薄家子孫。」
「這是什麼意思?」戴天祈隱約听出他話中玄機,沉聲問。
「個中緣由,我不方便說明,但請放心,我絕不會做任何傷害薄家的事。」
戴天祈眉頭一擰,怒道︰「不說清楚,就別想娶她。這件事非同小可,豈是你一個人就能作主?」
薄家宗主的婚事向來得經由八字相合配對,再選擇良辰吉日,怎麼可以隨隨便便說結就
「是啊,事關整個薄家命脈,怎能任由你一個人胡來?」眾長老們此起彼落地說。
他環視眾人,突然冷冷一笑。
「到底誰是宗主?」
「當然是你……」
「那麼,你們還有什麼好說的?在薄家,宗主的話就是命令,是律法,不是嗎?」他眯起俊眸,臉上掠過一絲冷厲。
大家心頭都沒來由地打了一個突。
「看來薄家的紀律和秩序該好好整頓一下了。」他陰沉一哼。
老一輩的長老們都噤聲斂目,沒人敢接話。
戴天祈則是瞪著他,微微閃神。
太像了!
雖然大家都沒說出口,但心里想的都一樣︰薄敬言從小就是個天才,智商超高,法力深不可測,四歲就展現了他除厄收妖的天分,而他那懾人的氣勢,卻老是讓薄家人覺得似曾相識。
隨著薄敬言日漸長大,他身上那抹熟悉的影子就愈來愈明顯,不論是口氣,動作,還有眼神,都很像那個人……
那個讓人捉模不透,詭譎陰險,法力強大卻英年早逝的薄家宗主——
薄少君。
迄今,許多人一提起他的名字,依然一陣悚然與感嘆。
「怎麼了?我說錯了嗎?」薄敬言掃過每張呆愣的臉,勾嘴一笑,那抹陰厲的神色頓時消頭,變回他一貫的明朗。
戴天祈蹙眉盯著他。「你沒說錯,宗主的話就是命令,但這件婚事得從長計議,何況你才二十五歲。」
「二十五歲已是成人。」
「那也不必急著結婚。」
「既然找到她了,她就必須和我在一起才行,我希望盡可能幫她找回主魂。」他盯著長孫無缺說。
「主魂?主魂是三魂之中的天魂,無形無蹤,你要如何幫她找回?」大長老驚問。
「總得試一試,我不能任由她痴呆一輩子,太可憐了。」他皺眉。
「敬言,你究竟和這女子之間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瓜葛?你一定要說清楚。」薄少春又心急又憂慮地問。
他看了母親一眼,沉默了一會兒,才說︰
「這樣說吧,如果不是她,此生,進入這個痴女軀殼的,就會是我了。」
全部的人又呆住了。
「她代替了我,成為痴人……」他頓了頓,看著眾人,嚴肅地接著說︰「這理由,足夠我娶她了吧?」
大廳里一片寂靜,沒有人再發得出聲音。
這理由太詭奇,詭奇到連見識過各種陰陽奇事的薄家人,都啞口無言。
因為,薄敬言的話中隱隱透露出,他似乎是帶著記憶轉生。
帶著……
前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