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妙手回春 第二章 聯手退親
沐依兒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
看著床榻上衣裳月兌了一半卻昏迷不醒的江智淵,她為自己方才及時的反應而松了一口氣。
她知道江智淵是個急色鬼,卻沒想到他會如此色欲燻心,跟在她後頭進房也就罷了,居然連句話也不說,一進房便著急的月兌衣,還想抱她。
她上輩子沒讓這家伙踫到一根寒毛,這輩子當然也不可能。本來還想著要怎麼拐他近身,這下連想也不必想,直接一針就將他給扎暈。
冷冷的看著那惡心的男人,沐依兒拿出一排銀針,飛快的在他腿上扎上幾針,這才露出一抹笑,「好,第一步成了。」
前世江智淵在今日鬧了一樁丑事,明明即將和她成親,卻依舊夜夜跑到臨江河花天酒地,這就罷了,偏偏還鬧出和衛國公世子搶女人的丑事,最後被人給扔下畫舫,狼狽的讓人救起。
這事兒鬧得整個皇都都知曉,也讓她這待嫁之人成了眾人同情與訕笑的對象,甚至傳出謠言,說她貌丑才會抓不住男人的心,讓未婚夫不滿,鬧出和人搶女人的荒唐事。
明明是江智淵干下的蠢事,為何到頭來被訕笑的人會是她?這對身為女人的她極為不公,可她又能如何?
她本就不願嫁,又出了這種事,一進江府就成了人人奚落的對象,甚至連下人都看不起她,讓她簡直生不如死。
這一世她不會再入江府,而在解除婚約之前,她不能讓江智淵再次鬧出笑話,毀了她的名聲。
她不會認命,她要靠自己的手改變命運。
收起銀針,她攏了攏臉上的面紗,打算離去,然而一轉身,她僵住了,因為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的男人。
「你怎麼會——」沐依兒及時止住險些月兌口而出的話,收拾了下心頭的慌亂,垂下眼眸,低聲說︰「公子,奴家正在服侍貴客,麻煩您離開。」
阿喜那家伙!不是讓她不要放任何人進門嗎?
「貴客?」錦修瞥了眼床榻上的男人,在看清他的臉時,那雙漂亮的俊眸眯了眯,輕笑出聲,「姑娘,就這家伙那綠豆眼、厚嘴唇的衰樣,也能算是貴客?你眼光可真差。」
沐依兒眼角一抽,這家伙的嘴還是這麼壞。
「不論如何,奴家今夜的時間已是這位公子的了,麻煩您離開。」他若不離開,她要怎麼月兌身?
錦修卻不動,伸手撫了撫線條優美的下顎,「我瞧你的貴客不太對勁,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這姿勢擺得可真是……連狗撒尿都比他好看些。」
狗撒尿?沐依兒無語,真虧他想得出來。
「貴客的確有些身體不適,奴家正要去請人來瞧瞧。」她決定溜了,反正她易了容,就算被人發現今晚的事與她有關,也找不到人。
這樣一想,她坦然了,大大方方的要繞過他,然而在經過錦修身旁時,她感覺到一股熱氣襲來,接著一堵肉牆便立在跟前。
抬起螓首看著那張俊美的臉龐,她冷下聲,「公子是何意?」
錦修笑了,對她說︰「我美嗎?」
沐依兒傻眼,這男人有病?自戀的癥狀不輕呀……
心里想著,她臉上依舊面無表情,「公子請讓開。」
「回答我的問題。」他不讓反進,逼得她退了步。
瞪著眼前的男人,她幾乎是咬牙說︰「美!」
以她對某人的了解,要是不回答,他肯定不會善罷罷休。
她回答了,可某人卻不滿意,挑剔的說︰「你眼中沒有驚艷,沒有真誠,是真的覺得我不夠俊美,還是……看習慣了?」
這話讓沐依兒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準備繞過他,卻又一次被攔下,惹得她怒了,「你究竟要如何?」
這家伙是吃飽太閑嗎?要是平時她肯定一記拳頭過去,可現在她卻不能動作,真是憋屈。
「不如何。」他聳了聳肩,說︰「比起這一臉衰樣的家伙,我這相貌才能算是貴客,姑娘若是服侍好我,說不定本公子會為你砸下大把銀兩替你贖身,姑娘意下如何?」
替她贖身?這家伙是真看上她了?
沐依兒無語的同時也暗松了口氣,勉強揚起一抹笑,「多謝公子美意,可奴家賣藝不賣身,以公子的相貌,外頭多的是姑娘搶著服侍,奴家就不必了。」
她話說得夠明白了吧,還不快走!
錦修望向她那白玉般的耳垂,上頭有顆小巧的朱砂痣,靜靜躺在耳珠的正中央,襯得漂亮的耳垂更加白皙可愛。
在沐依兒察覺到他的目光前,他才說︰「可本公子偏偏看上了你。」
「可本姑娘偏偏看不上你!」她不玩了,閃過他便要逃開。
她動作不慢,可錦修的動作更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帶進懷中,「想走?那可不行。」
被他擁在懷里,感受他身上的熱度與淡淡的皂香味,沐依兒有一瞬間心慌意亂。
她從未和男子如此接近,就算是他也不曾有過,可現在她卻以另一名女子的身分被他給抱在懷中,她說不出心頭那股情緒是什麼,但她知道這情緒絕對不算好。
用力的扭著身子,她惱羞成怒的低喊,「放開我!」
看著眼前長相艷麗,卻有著一雙清澈見底,如流水般清淡眼眸的女子,又想起這陣子心頭的懊惱與後悔,他想也不想地俯將自己的唇印上那開開合合的小嘴。
完全沒料到他會有如此行動的沐依兒傻了。
他、他在干麼?
等她意識到自己居然被輕薄時,渾身上下不知從哪兒生出一股力氣,她用力一推,將正沉浸在她的甜美之中的錦修給一把推開,逃也似的跑了。
被推開的錦修沒追上去,而是看著那縴細的背影,輕輕的撫了下還殘留著余溫的唇,低聲說︰「你能跑去哪?」
回過頭,他看著仍趴在床榻上的江智淵,眼底閃過一抹惡意,緩步走上前,接著緩緩抬起腿,朝那雙腿之間用力一踹——
頓時,一陣殺豬般的慘叫聲傳遍整個醉夢坊,引來一陣騷動。
「發生什麼事了?」
「怎麼了?怎麼了?是走水了還是殺人了?」
不一會兒,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民眾圍了過來。
錦修早在踹完那一腳便從窗戶跑了,眾人除了看見抱著**、臉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江智淵在床上不停的滾著外,什麼熱鬧也沒瞧到。
「切!還以為是什麼事兒,看來又是一個被婆娘廢掉的家伙!」
醉夢坊是男人的溫柔鄉,卻也是女人的惡夢,許多大膽的悍婦會直接模上船抓奸,眾人早已見怪不怪,于是閑聊的閑聊、看笑話的看笑話,壓根沒人上前關心,直到江智淵的同伴前來湊熱鬧,這才大喊出聲。
「這不是江二嗎?江二!江二你怎麼了?」
不喊還沒事,一喊整個醉夢坊都曉得被廢的人是江尚書的第二子江智淵。
這下看熱鬧的人更多了,將房門擠得水泄不通,大夫要進門都難,等到江智淵被抬回家時,早已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了……
夜色迷離,濃霧彌漫著整座皇都,街上的人群漸漸散去,只留下幾條野狗在街道上翻找殘余的食物。
沐依兒主僕趁著突起的大霧,行色匆匆的回到了沐府。
直到回到房間,沐依兒這才徹底松懈下來,瞪向阿喜,「我不是說不能讓任何人進房嗎?」
阿喜緊張的看著自家小姐,欲哭無淚,「小姐,阿喜攔不住呀!」嗚嗚,這也不是她頭一次失敗了,小姐還不習慣嗎?
看著一臉無辜的丫鬟,沐依兒只能憋著一口氣。
想到那個吻,沐依兒怒氣未消之余,心里更是藏著一股莫名的煩躁,她也說不出是為何,總之她對自己的初吻被奪感到氣憤,可氣憤的原因似乎又摻著一些東西,讓她想不透。
「罷了,你下去吧。」好在今夜要辦的事沒有搞砸,這算是唯一慶幸之事。
「小姐要不要換洗一下?」阿喜見小姐沒生氣,又恢復了笑臉。
對她的小心髒來說,能平安回來已是菩薩保佑,就算小姐生她的氣也無妨。
「不用,今夜你也受累了,去休息吧。」沐依兒擺手。
身上的氣味的確讓她不舒坦,但大半夜沐浴定會驚動大廚房的人,她可不想節外生枝。
阿喜退下後,她才疲憊的準備換去身上的衣物,然而她才剛月兌下外層的薄紗,就听見外頭傳來一陣低呼——
「小姐已經歇息了,你不能進去呀!」
這聲音讓沐依兒心一驚,只來得及將月兌下的衣物撥至床下,便慌忙的上了床榻,用絲被將自己蓋得一絲不漏。
幾乎在她蓋好的剎那,窗戶便跳進一道人影。
「沐小依,你睡了?」
听見這聲音,沐依兒心頭的怒火瞬間揚起,卻只能死死憋著,不出聲。
「真睡了?」人影緩緩靠近床榻。
感覺到臉上有團黑影籠罩著,沐依兒強忍著睜開眼破口大罵的沖動,依舊不出聲。
「看來是真的睡著了呢……」
人影沒有停頓,仍然緩緩的靠近,近到沐依兒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噴灑在她唇上的呼吸,以及那溫熱的氣息。
她忍不住了!
驀地睜開眼,她咬牙低喊,「錦、修!」
見她總算是睜開眼,錦修這才直起身,笑著說︰「沐小依,好久不見。」
「最好是不要見!」她對這男人怨氣很大。
他一臉的無辜,「怎麼了?我才從邊疆回來不久,你的脾氣倒是長了不少。不要因為我長得美就妒忌我,容貌是父母賜予的,妒嫉不來。」
習慣他的自戀,沐依兒翻了個白眼,「我要就寢了,你來有什麼事?」
「這麼久不見,不起來陪我聊聊?」他挑眉,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嗎?」沐依兒有些無力。
這男人有好一陣子沒來騷擾她,她還以為他懂得什麼叫男女之別,看來是她想多了。
「什麼時辰有差別嗎?」他一臉無所謂。
沐依兒知道和這家伙講道理壓根是白搭,最好的方法就是起身和他聊上幾句打發他,偏偏此時她起不了身,只好說︰「我真的困了,你改日再來。」
見她不起身,錦修懶得迂回,腳一勾,從床下勾出一件衣裳,目光微沉,皮笑肉不笑的輕聲說︰「要我『請』你起來,還是你要自個起來?」
一見那衣裳,沐依兒眼一眯,倏地跳了起來,「錦狐狸!你何時認出我的?」
錦修不答反問︰「這問題應該是我問你,你為何會出現在那種地方?」
錦修容貌肖母,長相中性,生得極美,若是換上女裝,絕對是個絕世美人,然而當他沉下臉沒有一絲笑容時,那渾身上下散發的氣勢卻像足其父錦威,冷酷肅然、傲視群雄,讓人下意識矮上一截。
沐依兒了解這兒時的玩伴,自然不會被他那身氣勢給嚇著,奈何自個兒做壞事還讓人抓包,心虛之下眼神就開始飄了。
「我、我上哪還需要向你報備?」
「沐依兒。」他冷下聲。
一听錦狐狸不再叫她沐小依,而是連名帶姓的喚她,她便知道這家伙是真的生氣了,這才咬了咬唇,道︰「我去找江智淵。」
「找他做什麼?」他當然知道她去找江智淵,他可是親眼看見他倆共處一室呢!
「解除婚約。」她不甘的說。
雖說錦修早在看見江智淵那怪異的姿勢時便已猜到,可親耳听見她說出口可不一樣,他的心情頓時好了一半,可也只有一半。
「解除婚約需要去哪種地方?」一個姑娘家居然扮成青樓女子跑到畫舫上,是他太小看這小女人,還是她心太大?
「誰讓那家伙就愛去哪種地方……」她嘟囔著,他以為她愛去?
錦修瞪著她。
被他一瞪,沐依兒只好無奈的認錯,「是我錯了,不會再有下次了。」
依她對這個小心眼的男人的了解,她要是不誠心誠意的道歉,他絕對會同她耗到天亮,再說,江智淵那家伙短時間內根本就出不了府,她自然不需要再去找他麻煩。
見她服軟,他才暗嘆了口氣,「記得你答應過的話。」
知道他是擔心她,沐依兒乖乖的點頭,這才反問︰「你又為何會去哪種地方?」
然而這話一出口,她差點咬掉自個兒的舌頭。那種地方不正是給男人去的?她問這是啥廢話呀!
果然,她話一落,錦修就勾起一抹笑,低聲說︰「沐小依,你放心,那些女人我一個都看不上眼,是華少楚那家伙拖我去的。」
「誰擔心了?」沐依兒瞪了他一眼,心里卻莫名的松了口氣。
呃……她干麼松一口氣?
這念頭來得莫名,她還未反應過來就又听他說——
「我不曉得你用什麼方法整治那姓江的,但你記得,只要是你不想之事,誰也強迫不了你,包括嫁人,所以之後若再有不願之事,記得告訴我,不許再做這樣危險的事。」
這承諾讓沐依兒驀地抬起頭,看著那張比天仙還絕美的臉龐,那認真的表情是她這輩子從未見過的……
恍惚間,她憶起了前世。
在被迫嫁入江府前,她已被禁足,且為了以防她逃跑,祖母甚至拿阿喜和其家人的安危要脅她。
她雙親早逝,阿喜雖是婢女,卻打從她四歲便一直陪伴著她,在心底她早已把阿喜當成自己的姊妹,不論如何她都不可能不顧阿喜一家的安危,所以她不再反抗,靜靜的等待嫁人的日子。
然而就在她要嫁人前的那夜,已有許久未曾在夜晚來找她的錦修突然翻牆而入,詢問她是否真想嫁給江智淵。
她不想,千萬個不願,卻因為阿喜的安危,她說了違心之論。
錦修听完沉默了許久,最後留下一句「祝你幸福」便離開了。
從那日之後,她再也沒見過他,後來才知他在隔日便前往邊疆,不曾再回來。
此時听見這話,她的眼眶莫名一陣濕潤,若是當時他說出這樣的話,那麼她是否敢說出一句她不嫁?
她不曉得,但她知道這句承諾讓她感動得一塌糊涂,眼淚正要落下之際,又听他低笑說——
「不過你長成這樣,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要是真不嫁,以後沒人要該怎麼辦才好呀?罷了,誰讓我們鄰居一場,要不我委屈點好了。」
眼淚倏地倒縮回去,她額際青筋突起,「死狐狸,你嘴巴非得這麼毒嗎?趕緊走!本姑娘要睡了!」
真是氣人!她是長得沒他美不錯,可也是清秀俏佳人一枚,身材更是玲瓏有致,哪有他說得這麼慘呀?
錦修哈哈大笑,翻出窗外,在離去前扔了句,「趕緊睡吧,省得長不高。」
這句話讓沐依兒青筋更突,直到他走得看不見人影,她才啊地大叫一聲。
「對了!我的初吻——」
她怎麼會把這筆這麼重要的帳給忘了?
清晨,霧氣消逝,陽光露臉,一縷縷金黃色的光芒照射在未有人煙的街道上,驅逐了夜色的寂寥。
卯時一到,街道漸漸有了人影,店家也一間間的開張做生意,早點鋪子升起了炊煙,食物的香氣緩緩傳遍大街。
有人潮就有交流,聚在一塊用早膳的大多是街坊鄰居,打完招呼便開始談天說地,小至誰誰誰家的媳婦兒生了個娃兒,大至哪位高官納了誰家女兒當妾室,總之就是些能滿足眾人好奇心的八卦。
聊著聊著,突然間來了個人,見眾人說得起勁兒,忙拉了張椅子加入戰局,神秘兮兮的說︰「你們知不知道,昨夜紈褲江二被人給廢了!」
「廢了?」
一句話燃起眾人熊熊的八卦之心,頓時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麼說來,我昨兒個似乎看見江府抬了個人進去,難不成就是那江二?」民眾一號說出自己所見之事。
「肯定是了!我家隔壁住了個赤腳大夫,平時就是替咱們這些街坊看看小病,昨兒個傍晚我家娃兒肚子疼,我便帶他去找那赤腳大夫,誰知他正急著出門,我隨口問了句他要去哪,他扔了句江府便走了……」民眾二號加入八卦。
這話讓眾人更加興奮了,「看來是真廢了,否則依江府那樣的門第,怎麼可能會連不入流的赤腳大夫都給叫去,那江二究竟是怎麼被廢的?」
眾人一個轉頭,問向帶來第一手消息的八卦之王。
那人見眾人一臉期待,清了清喉嚨,繼續說︰「實際情況是怎麼回事沒人知曉,只知那江二上了咱們天皓國第一大畫舫醉夢坊尋花問柳,听他同行的伙伴說,他們本來是要去捧一個清倌的場,誰知江二門也沒進就說他有急事要走,沒多久他們就听見一陣殺豬般的慘叫,最後在一間房里發現抱著子孫根不停嚎叫的江二……」
那人說得巨細靡遺,彷佛身歷其境,從「案發」現場一直說到江二被抬回江府,請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夫,最後甚至動用關系到宮里請御醫一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八卦大大滿足了眾人的好奇心,卻沒人知道這事是怎麼發生的,于是便有了許多不一樣的流言傳出。
「江二肯定是夜路走多踫到鬼了,要不這麼大一艘畫舫,若是真有人對他下手,怎麼可能找不到凶手?」
「就是說,這也是他活該,明明過幾日就要成親了,還上那種煙花之地尋歡作樂,我要是他未婚妻,打死也不會嫁。」
「不是說人廢了嗎?這婚結不成了吧?肯定是會解除婚約,誰肯一嫁過去就守活寡。這事都是江二自個兒惹出來的,怨不得女方……」
大伙討論得沸沸揚揚,直到興頭過了,才有人咦了一聲,「方才那個人怎麼不見了?」
眾人這才意識到帶來這大八卦的人不知何時不見人影,困惑的問︰「那是誰呀?似乎不是咱們這兒的街坊,你們誰識得?」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最後一致搖頭,「不認得。」
不管認不認得,這八卦倒是如火如荼的傳遍了整個皇都……
俗話說「團結力量大」,經過皇都百姓「熱情」的宣傳,不到一個時辰,江智淵不能人道的消息便傳到了沐依兒的耳里。
听見這消息時,她笑了,抱著肚子哈哈大笑。
她在江智淵身上扎的針並沒有什麼損害,只是抑止了他幾處大穴,讓他不良于行幾個月罷了,且她有自信,除了將針灸之術傳給她的怪老頭外,整個皇沒人能解。
她本想借著江智淵無法行走的這幾個月拖延婚期,她再慢慢策劃退婚一事,倒是沒想到錦修比她還狠,居然直接將人給踹廢了。
笑完後,她忍不住靶嘆一句,「把人給廢了多省事,我當初怎麼就沒想到呢……」
听見小姐這番話,阿喜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看吧看吧!她就說小姐自從醒來後就變得不一樣了,以前的小姐呆板歸呆板,卻不會動不動就說要把人給廢了,嗚嗚!她嚴重懷疑眼前的小姐被錦少爺給帶壞了!
阿喜默默在心里下了決心,下回錦少爺再翻牆來時,她打死也得頂住,以保自家小姐的善良純真。
感嘆完後,沐依兒再次想到錦修昨夜的那句話,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
她沒想到這家伙嘴巴雖毒,辦事能力卻是一流。江尚書怎麼說也是高官,府中之事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外流,就算昨日見到江智淵被抬回府的人不少,可真要瞞下這事也不無可能,更別提江智淵是江夫人的心頭寶,這樣的大事肯定是會被捂得結結實實,不透露一點風聲。
然而昨夜至今也不過幾個時辰,錦修便將江府極力掩藏的事實給傳得人盡皆知,甚至傳到她耳里來,這本事讓她佩服的同時,也再次意識到前世沒向他求救的自己是多麼的愚蠢。
既然錦修已幫她搞定第一步,接下來這場仗她更不能敗。
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她遞給阿喜,「幫我送去藺府,親手交到我小舅舅手上,務必讓他在你面前讀信,可記得了?」
「阿喜記住了。」阿喜應聲接過信,這才轉身離去。
在阿喜離開後一刻鐘,沐依兒才攏了攏一頭長發,從容的站起身緩緩朝慈寧堂,也就是沐老夫人的住處而去。
慈寧堂內。
沐老夫人臉色陰沉,看著眼前一向呆板好拿捏的孫女,咬牙又問了次,「你可知你方才說了什麼?」
沐依兒平靜的抬起眸,直視著她,字字清脆的又說了一次,「沐老夫人,江智淵廢了,不能人道,我要退婚。」要她說幾次都能。
听她竟真的又說了一次,沐老夫人只覺得頭陣陣發昏。
也不知是因她連句祖母也不叫,直呼她沐老夫人,還是因她的自稱,抑或是因為自家佷子不能人道的消息而發昏,總之,她只覺得這一切荒謬到讓她難以置信。
「沐依兒,注意你態度!」一旁聞訊而來的沐二老爺低斥一聲,忙上前關心扶著額頭的母親,「母親,您別生氣,注意身子。」
沐老夫人擺手,看向一臉平靜的沐依兒,沉聲說︰「外頭的傳言豈能相信,不過是胡說八道罷了,這婚不能退。」
外頭的傳言她才剛曉得,正想打發人回娘家問問,孫女便上了門,且開門見山地說了來意,讓她連反應都來不及。
沐依兒堅定道︰「空穴不來風,不論是真是假,這婚都得退。」她不再是之前的軟柿子,任她們搓圓捏扁,今兒個她非退婚不行。
「我不準!」沐老夫人沉下臉,「是真是假都不確定就急著退婚,這讓人怎麼看我們沐家?你這麼做置家族名聲于何地?」
「那沐老夫人又置我的幸福于何地?」沐依兒反唇相譏,「尋常人家誰會將自家女兒嫁給江二那種浪蕩子?大婚在即卻依舊流連煙花之地,這樣的人豈是良人?若你真擔心家族的名聲,一開始就不該定下這婚事。」
沐依兒說起話來毫不客氣,她對這家人早已沒有感情,自然不需要太客氣。
「你——」沐老夫人捂著胸,氣得渾身發抖。
沐二老爺和一干趕來的女眷皆被她這番話給驚傻了。
眼前之人真是那逆來順受,被欺壓也不吭聲,只會用自縊抗議的沐依兒?
沐二老爺率先從震驚中回神,指著她的鼻頭大罵,「沐依兒,你這不孝子孫竟膽敢忤逆祖母!」
忤逆又如何?她今兒個就打算撕破臉來著,還怕他們不成?
沐依兒從懷中拿出一物,放在桌上,冷聲道︰「我想我說得夠明白了,這是江府給的訂親之物,沐老夫人是要打發人送回去還是我自個兒送回?」
直到這時,沐老夫人才正眼看著沐依兒。
她是繼室,沐依兒的父親不是她所出,這也是她不把沐依兒當成孫女看待,更狠心把她許給自家那不成氣的佷子的原因。
原本她不必這麼狠,一個孤女罷了,府里還不至于少她一口吃食,然而沐府的爵位這一代到了頭,府中又偏偏沒有個正經營收,長年下來早已入不敷出,剛好這孤女的母親是個有錢的富家女,當初嫁入沐府十里紅妝,她至今都眼紅著。
這真的不能怪她狠,為了一大家人的生計,她不犧牲沐依兒又能犧牲誰?
然而當這一向只會忍氣吞聲的孫女突然奮起抵抗,且句句扎心,她才驀地驚覺,她似乎小看了這個小丫頭。
眯起了有些渾濁的雙眼,她沉聲說︰「沐依兒,你可知你還是沐家人?」
這是威脅,沐依兒若是聰明人,肯定听得懂她的意思。
誰知沐依兒卻是彎起了粉唇,揚聲說︰「我也可以不當沐家人。」
「你說什麼?」沐老夫人瞳孔一縮。
「依兒說得沒錯!」
一聲清亮的男聲從外廊傳來,接著眾人便看見一名身穿青衫直裰,長相溫文儒雅的男子邁步而入。
「小姐!」阿喜見沐依兒站在一群人中顯得形單影只,忙上前立在她身前,似乎想替她壯膽。
沐依兒看見進門的男子,原本冷然的目光倏地一柔,輕喚,「小舅,麻煩您跑一趟,真是對不住。」
她在沐家不受寵,可在母親的娘家藺府卻不同。
藺家就只有母親一個女孩,其余都是男孩,母親受寵的程度可見一斑,而她身為母親唯一的女兒,自然也是倍受疼寵,往年只要去藺家一趟,她總是滿載而歸,四個舅舅送的禮物足以堆滿一輛馬車。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藺家是商人起家,士農工商,商人無疑屬于最低層,即便財富僅次于第一皇商華家,卻依舊讓人看輕,這也是為何爹娘早逝,舅舅們怕她獨自一人被欺侮,卻依舊不敢派人將她接回藺府的原因。
在他們看來,沐府雖敗落,卻依舊有著爵位,沐依兒身為女子,頂著官家千金的頭餃怎麼也好過當個商戶女。
誰知他們錯了,錯得離譜,直到前世江智淵傳出那丑聞,沐依兒被迫匆忙下嫁,他們才驚覺自己的錯誤,想阻止婚事卻早已來不及。
藺洛熙朝她溫和一笑,「自家人客氣什麼。」
這話讓沐依兒心頭一暖,是呀!她的家人就只有藺家,沐家不過是座困著她的牢籠罷了。
沐老夫人看著闖進來的藺洛熙,臉色更加難看,「親家四爺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沒有事先通報一聲?」
商人就是商人,連基本的禮節都不懂,居然一路闖進她的住所,簡直不知所謂。
「是依兒讓我來的。」藺洛熙站至沐依兒主僕身前,沉聲說︰「依兒請我來替她主持公道,洛熙敬重沐老夫人,再幫依兒問一句,這婚,退或不退?」
他是商人,一切以利為主、以和為貴,若是平時定是賠著笑臉以爭取對自身更好的利益,可只要扯到姊姊和外甥女,什麼名利手段都免談,直接了當的解決最重要。
見這對舅甥都這般開門見山,沐老夫人也懶得迂回了,重重敲了下手中的拐杖,表明她的態度,「不退!」
藺洛熙沉下了臉,正要開口,一旁的沐依兒已將案桌上的訂親之物拿回,遞給他,「小舅,既然沐老夫人不肯跑這一趟,那就只能麻煩您了。」
「這有什麼問題,小事罷了。」藺洛熙一口應下,心里卻明白,退親一事若是沐老夫人出面,定沒什麼大問題,可是到他手中就沒這麼簡單了,畢竟他不是沐家人,有錢卻無勢,不論那江二不能人道之事是真是假,都輪不到他這外人上門退親。
他心里擔心,可想到外甥女寫給他的信中請求他只要人到場,並極度配合她的話,他也只能放寬心,照著她的交代行事。
果然,他話才應下,沐二老爺就嗤笑了聲,「你去退婚?你憑什麼身分?不過是有點親戚關系的外人,會不會管得太多了些!」
「自然是以我親人的身分。」沐依兒從懷里拿出一封書信放在案上,信上頭寫著大大的四個字——自請除族。
這斗大的四個字讓眾人瞪大了眼。
沐老夫人更是霍地站起身,「你、你大膽!」
沐依兒卻是一派輕松,輕喚了聲,「阿喜。」
「哎!」阿喜一听見叫喚,忙將早已備好的匣子拿出,遞給了藺洛熙,「四老爺,給你。」
藺洛熙不明所以的接過,打開一看,怔了怔,「這些房契、地契不是……」
房契、地契?
這幾個字緊緊吸引住眾人的目光,他們全數瞪向藺洛熙手中那精美細致的小匣子,目光亮得嚇人,彷佛豺狼見了肉,就差沒撲上去搶奪。
「這都是娘留給我的嫁妝鋪子和田莊地契。」沐依兒聲音不大也不小,正好讓屋子內的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小舅,我不當沐家人,可否當藺家人?」
前世就是為了身外之物,她才會被這些人給害死,也是那時她才明白,為何母親臨終前不斷的吩咐,讓她說什麼也不能把手中的嫁妝交出去,若非沐老夫人以阿喜一家的安危要脅她,並不停勸說她交出嫁妝以免嫁到江府後被騙得一滴不剩,她也不會輕易交出大半嫁妝。
她本以為交出一半的嫁妝便能無事,沒想到人心不足,為了剩下的錢財,竟連她的命都要討去。
現在想想,她還真是傻。
「你這丫頭問這是什麼話?」藺洛熙瞪了她一眼,責備的說︰「就算沒這些東西,你也永遠都是我們藺家的心肝寶貝,入族不過是件小事,你不用擔心。」
早在妹妹離世前,他們便有過這樣的想法,如今不過是晚點實行罷了。
在看見那些房、地契時,沐老夫人的臉色已是一陣青一陣白,再听見這話,那張老臉早已沒了血色,忙喊,「依依,你這是在做什麼?」這丫頭來真的?
她又拐又哄了好幾年,孫女說什麼也不交出來,如今卻如此輕松的把這些財富交給一個外人?這死丫頭就是個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連兒時的小名都喚出來了?沐老夫人不愧是當家人,不過沐依兒一眨眼便看清她的意圖,這樣正好,她也懶得拐彎抹角。
沐依兒勾起一抹冷笑,又說︰「我方才不是說得很清楚了?我不嫁,若是連婚姻都無法自主,這沐家人不當也罷!」
明晃晃的威脅呀!就看沐老夫人接不接招。
然而她能不接嗎?被一個孫輩威脅,沐老夫人怎能不怒火中燒?偏偏她還拒絕不了。
深深吸了口氣,她幾乎是咬著牙說︰「依依呀,祖母知道你的意思了,有話好好商量,別沖動。」
她知道這個孫女心軟,只要她放軟了語氣,之後好好哄著,或是想別的辦法牽制她就行,總之就是得先緩住她。
若是前世的沐依兒,的確會如她心里所想,可她已不是前世那個傻女孩,更別提她也早知道沐老夫人會用什麼樣的手段來牽制她。
不想再和她周旋,沐依兒直接舉起手輕拍了拍。
不一會,眾人听見一陣腳步聲,接著就見一群人抬著一個又一個的箱子來到廳前。
「東西帶著,咱們走。」沐依兒轉身打算離開。
「慢著!」見到那一箱箱東西,沐老夫人臉色當真變了,大喊,「這不是我放在庫房里的東西嗎?你怎麼搬出來的?」
眾人一听自家庫房被撬了,紛紛倒抽了口氣,再見這一個個搬箱子的人壓根不是自家下人,忙大喊,「賊!跋緊去報官,家里來賊了!」
現場頓時一陣亂哄哄,直到沐老夫人大喊一聲「夠了」才平息這紛亂的情況。
沐老夫人只看一眼便知道箱子里裝的全是沐依兒的娘留給她的嫁妝,因為那所謂的庫房,說實話早已空空如也,存放的全是沐依兒的嫁妝。
見她做好了完善的準備,沐老夫人知道這一局她敗了,且敗得一塌糊涂。
深吸口氣,她像瞬間老了十歲似的,啞聲說︰「我知道了,我會退掉這門親事。」
得到準確的答案,沐依兒這才勾起笑容,「多謝沐老夫人。」
沐依兒十分雷厲風行,在沐老夫人答應的當下馬上同她上了江府一趟,藺洛熙也一塊去了。
退親的過程肯定說不上愉快,然而江府畢竟是沐老夫人的娘家,再加上江夫人本就不太願意結這門親事,打心底覺得沐依兒配不上她的兒子,若非沐老夫人牽線和其中的利益,她是一百個看不上沐依兒。
可看不上歸看不上,得知沐依兒在她兒子出事後便急匆匆前來退親,仍讓江夫人十分不悅,可她還是壓下怒氣將親事給退了。
畢竟兒子不能人道的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最可恨的是那些收了錢答應封口的大夫一個個不知為何退回了銀兩,更違背承諾,將事實給說了出去,氣得她險些昏厥過去。
在這當頭她若是不退親,江府的名聲將會被傳得更加難听。
「小舅,這次真的謝謝您了!」成功解決婚事,沐依兒真誠的向藺洛熙行了個大禮。
「你這是做什麼?」藺洛熙瞪眼,忙將她扶起,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就像她兒時一樣。「你是我外甥女,我不幫你幫誰?若是你大舅、二舅和三舅在,肯定也會這麼做。」
這句話雖不是什麼諾言,卻是只有親人才能感受到的溫暖,讓沐依兒心里感動萬分。
她前世是有多傻才會笨到不知求救?直到此時她才明白她的困境不是來自他人,而是來自于她自身的軟弱。
「不過你真不跟舅舅一塊回去嗎?」想到她答應沐老夫人一樣會住在沐府,藺洛熙擰起了眉。那一家子根本沒把依兒當親人看待,讓她孤身一人待在沐府,他怎麼能放心?
沐依兒搖頭,笑著說︰「小舅,您別擔心我,之前是我笨,不懂得反抗,現在想想,該委屈求全的人不該是我。」
在沐府,掌握經濟大權的人才是主導者,她雖然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但還不算慢,她相信只要沐府那些人夠聰明就不會再招惹她,而她相信沐老夫人會是那個聰明人。
至于前世的仇……
說她不恨是騙人的,可她個性本就淡然,她想上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並不是讓她用來做這等無意義的事,更別說這一切的主導者是一個一腳跨進棺材的老婦。只要她們不再招惹她,她可以大度的不去計較,但若是她們還不清醒,那她自然也不在乎讓她們嘗嘗她前世的絕望與痛苦。
見她心意已決,藺洛熙也不再勸,僅疼愛的說︰「藺府永遠是你的家,若是在這兒待不下去了,不要忘記你還有個家能回。」
這話險些讓沐依兒的眼淚落下來。
送走藺洛熙後,她回到自己的院落,在看見自來熟的某人時,眼角突地一抽。
「你怎麼又來了?」想到那夜的吻,她實在很難給他好臉色。
錦修拿起石桌上的番石榴,用袖口擦了擦,啃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說︰「來看我的人有沒有辦好事。」
提起這事,沐依兒好奇的問︰「你怎麼有沐府庫房的鑰匙?」
她能這麼輕松把庫房里屬于自己的東西搬走,全是錦修的功勞,他不知從哪弄來鑰匙,還派人手來幫她,說真的,今日她能這麼輕易退婚,他功不可沒。
「我連你的閨房都能如入無人之境,區區庫房難得了我?」他挑眉,又啃了一口番石榴。
……這倒是大實話。
「總之,今兒個謝謝你了。」她是個恩怨分明的小女子,錦修幫了她的忙,她合該向他道一聲謝。
「謝謝就不必了,若是可以,以身相許如何?」他伸了個懶腰,朝她露出一抹迷死人的笑容。
「又開玩笑!」沐依兒直接賞了他一記白眼,這玩笑話他說幾年了,怎麼總講不膩?
沐依兒沒發覺她說這句話時錦修眼底極快的閃過一抹黯然,但很快又讓笑意給覆蓋,「沐小依,就你沒眼光,像我這樣的美男子,手一招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前僕後繼的投懷送抱,要不是怕你被退親嫁不出去,我又何苦這般委屈自己?」
「那還真是謝謝你噢!」沐依兒壓根沒把他的話放心里,因忙了一日,她有些累了,見他還賴著不走,便直接下逐客令,「你還不走?我累了要歇息。」
「利用完了就趕人,沐小依你可真無情。」錦修站起身,一臉不贊同的望著她。
「難不成你還想留下來用晚膳?」他要真應下,她也只能佩服了。
「用晚膳就不必了。」錦修走至她身旁,在她耳邊低聲說︰「比起晚膳,那夜在醉夢坊的那記吻倒是不錯。」
說完,他不等沐依兒反應過來,躍上牆頭,溜了。
直到他走得看不到人影,沐依兒這才漲紅了小臉,大喊,「錦修!你這個混蛋——」
她怎麼又忘了這筆帳?她蠢!真是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