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小財女 第九章 火場中英雄救美
崇華院花廳中,李雲珠只身前來,神情凝重。
舒海澄喜靜,不愛院子里有人來來去去,因此除了六通,其他人都只是在固定的時間來崇華院灑掃,工作結束便離開。
六通在老家的父親生了病,舒海澄允他回去探親,因此此時偌大的崇華院安安靜靜,連根針落地都听得見。
李雲珠眼底有一絲慍惱,不自覺地沉聲呼息。稍早得知一件事情後,她便暗自氣惱至今。
她得找舒海澄問個明白,她得知道她引以為傲又最為放心的聰明兒子為何干了她無法理解的蠢事。
終于,她听見腳步聲了。
舒海澄進了崇華院,腳步沉穩地走向主屋。
廳門未關,他才到門口便見到沉著一張臉坐在桌旁的母親。
「母親?」見她未攜一人,連明煦都沒帶上,舒海澄心里的警鐘便響了,「什麼時候來的?」
李雲珠抬起眼,面無表情地道︰「等你有些時候了。」
「怎麼了?」舒海澄進到花廳,若無其事地在桌邊坐下,逕自倒了一杯水潤喉,「是海光闖了什麼禍嗎?」
李雲珠目光直視著他,「海光闖的禍沒你大,你的膽子可比他大得多。」
舒海澄大略知道是什麼事了,但還是神情自若地道︰「母親看來是怒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李雲珠單刀直入地問︰「你在幫那個小丫頭?」
「是。」他也不否認。
雖然早已經從卞河慶口中知道這件事情,但听見他親口承認,而且是連解釋跟辯解都不願,她還是又心驚了一回。
「我真是小覷了那丫頭,居然可以哄得你把一家鋪面讓給她,還放款給她開金工作坊。」李雲珠十分懊惱,「想不到她年紀輕輕竟有這等本事。」
「母親,她沒哄我,她並不知道那間鋪面是舒家的。」
「怎麼可能?」
「真的。」他淡然一笑,「要是她知道,或許就不會租下那間鋪面了。」
「她都收了你五百兩的銀票,還介意一間鋪面?」她可是有所依據才來質問他的。他笑嘆,「那小泵娘傲得很,要是知道了,怕是不會接受。」
「既然如此,為何她又收了你的五百兩?」
「之前她沒有鋪面,可以小本經營,可如今她有鋪子了,便需要更多的資本。」他語氣平靜又堅定,「她是生意人,我也是生意人,她明白缺少資本就成不了事,只要白紙黑字,大家按著契約走便是。」
李雲珠听著,心里的疑惑更多了。如果她沒對他用半點心思,他又為何要……
「這些我不問,我只問你為什麼幫她?」
舒海澄心平氣和地道︰「母親,舒家幾代從商,都是男子當家,世間商賈之家亦少見女子出頭,您曾幾何時見過女子從商?」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越說她越是迷糊。
「您知道這幾個月來她做了什麼嗎?」他深深一笑,「她自己做了精美的首飾圖錄跟契約,接下金工訂單、找了注資的金主,就連寧侯府的姨娘跟俞小姐都是她的客人。前些日子俞小姐行笄禮,那一身行頭跟妝扮全是出自她的巧手。」
听著,李雲珠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唇角一勾,「母親,兒子與您一樣吃驚,誰想得到幾個月前還在通天園賣藝的丫頭,一轉身便如此耀眼奪目?」
「你說她……她會金工?寧侯府都成了她的客人?」
近兩年來,她為了看住何玉瑞跟照顧小孫兒,一直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幾乎不與外界交際的她對于達官顯貴或商賈仕紳之間發生的事自然知道得不多。
「她怎會懂金工跟生意?」她簡直不敢相信。
「我問過她,她也給過我答案,雖然我還是半信半疑,但也尋不著什麼破錠疏漏。」他有點無奈,「不過她確實讓我大開眼界,瞠目結舌。」
「就算她真有什麼三頭六臂的本事,那也與你無關,你為何暗助她?」她不解,「再說,她做的是金工買賣,你卻讓她把鋪面開在聚珍齋對面,這……這是什麼道理?」
「母親難道不好奇?」舒海澄目光一沉,眼底閃著一抹狡黠,直視著她。
「什……」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震。
「母親,您出身在一個女子無才便是德、女人絕對不能出頭的商賈家族中,雖有不輸男子之才能及胸懷,卻不被允許出風頭,這不是您此生最大的遺憾嗎?」他問。
這話勾起李雲珠不歡快的記憶。是的,出身南方商賈世族李家的她曾經胸懷從商之志,並努力學習商道,可就因為她是女子,即使她有過人的膽識及才能,以男人為首的李家還是不容她出頭。
李氏一族曾經大起,也曾經大落,而那次的大落便是因為她祖父偏寵妾室周氏。
周氏是個精明的女人,因為出身不好,慢慢地對權勢及金錢產生妄念及偏執。祖父因為寵愛周氏,準許周氏及其所出的兩子一女將手伸向李家的生意及行當。就這樣,李家先代辛苦打下的江山幾乎毀在周氏及其兒女手上。
在那之後,李家再也不允許女人干預生意,不管是李姓還是外姓。
她的父親是大房所出,本來該擁有不少田產、家產及鋪面物業,可因為祖父偏寵周氏,最後父親竟只得一間宅子跟幾畝旱田。
是她嫁給舒士安,得到舒家的幫助,娘家才能再起爐灶。可即使是這樣,也已經無法如同往昔那般風光了。是的,無法一展長才是她此生最大的遺憾,但……
「娘是有遺憾,這又如何?娘深知聰明又有野心的女人有多麼危險,尤其是那些出身低微,使足全力想從泥沼中爬出來的聰明女人。」李雲珠臉上帶著冷笑,「這個不用為娘的提醒你吧?」
父親詳述過周氏當初媚惑祖父,想方設法陷害大房二房子女,獨攬決策大權之事。父親總說聰明的女人一旦心思不純正便是敗家之象,因此女子只求賢良淑德,而不必求才。
舒海澄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不覺蹙眉苦笑,「母親,向天笑不是那種女子。」
「你如何知道?」李雲珠不以為然,「在我看來,她可比何玉瑞高明多了。」
「母親,如果您指的是海光的事,她早已說明及表態。嚴格說來,是海光一廂情願,與她無關。」
「不說海光。」她目光凌厲如刃,像要剖開他深藏的心跡,「你呢?你對她又是——」
「母親。」他打斷了她,沒有半點猶豫及遮掩,「我想,我是對她起心動念了。」
李雲珠微張著嘴,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只是用難以置信又驚愕無措的眼神看著他。
「這……」李雲珠腦子里有瞬間的空白,回過神又覺得頭昏腦脹,「老天爺,你、你不#怕你跟海光因為她而……」
「母親。」他凝視著她,「海光是得來不易的孩子,從小體弱,我知道父親母親都特別照拂他,我也不曾與他吃醋計較,不管他與我要什麼、爭什麼,我都可以讓他,但是活生生的人是不能讓的。」
「海澄……」
「她跟海光並無瓜葛,我也不是橫刀奪愛,海光會明白的,母親不必擔心。」
李雲珠震驚不已,「你真對她……」
「是。」他神情平靜,語氣溫和,可眼神卻堅毅篤定,「母親不必擔心,兒子還未對她表明心意,目前我與她只是合伙關系。」
「你不擔心她像何玉瑞一樣?要是——」
「母親,她不會是何玉瑞。」他打斷了她。
李雲珠急了、慌了,不知所措,「不成,我、我得趕緊地幫你覓一門親,教你斷了這念想,也讓她——」
「母親。」舒海澄再一次打斷她,眼底迸射出兩道堅定的銳芒,「我不是海光,我可不會像他一樣只是哭、只是絕食、只是央求。」
迎上他那彷佛在告訴她「想都別想」般的眼神,李雲珠心頭一震,倒抽了一口氣。
「海……海澄,你……」她聲線顫抖,語難成句。
「我要什麼都會去掙,只有我不想掙的、掙不到的,沒有誰不讓我掙的。」他深深一笑,「我是母親的兒子,母親應該懂我。」
李雲珠茫然無措地坐在那兒,久久都吐不出一個字來。
他們並不知,此時門外有一對耳朵將舒海澄跟李雲珠的對話一字不漏地听進去。
何玉瑞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從雲軒的,只知道此刻的她心里填塞著滿滿的怨恨。
知道偌大的崇華院里只剩下舒海澄一人,于是她洗漱沐浴,精心妝扮,想使出渾身解數留在崇華院里,就算只是一夜也沒關系。
可當她去到崇華院,卻听見那總是嚴苛待她的老太婆跟舒海澄的對話。
如果是從別人口中听見這些事,她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可是她親耳听見了,一字不漏,不會有假也不會有誤。
舒海光先前戀上一個在通天園賣藝的丫頭,舒府上上下下沒有誰不知道,他為了那賣藝的丫頭還絕食了好些時日,把自己搞得形銷骨立,就為了逼舒家兩老妥協。
這不關她的事,她自然沒上心過,只當是與丫鬟小廝閑聊時的談資罷了,沒想到今天卻從舒海澄口中听到教她震驚且憤怒的事情。
那個三年來踫都不踫她一下,總用各種理由及借口拒絕她的舒海澄,居然戀上一個賣藝丫頭,暗地里出錢出力地幫她開了金工鋪面,還說他非爭不可!
這是什麼道理?她替他生了兒子,給他舒家傳宗接代,可他跟舒家是如何對待她的?
他的正室未過門就入了鬼籍,舒家卻不肯扶正生下明煦的她,甚至處處提防著她,讓她過著見不得光、彷佛不曾存在般的生活。
這三年來她委屈忍耐,就為了終有一日舒家能看在她乖順認分又替舒家添丁的分上給她一個名分跟交代,沒想到……
「舒、海、澄!」她聲線顫抖,咬牙切齒,「你為何要如此對我?為什麼?」說著,她發狂地將桌上那一只茶壺跟幾只茶杯全掃落在地。
門外的丫鬟瑾兒听見聲音立刻進來察看,見一地的碎瓷片,當即嚇傻了,「瑞姨娘,您這是……」
「住口!」何玉瑞恨恨地指著她,「不準叫我姨娘,不準!」
瑾兒低下頭,畏怯地退了兩步,不敢作聲。
「我不做一輩子的姨娘,我……我不!」何玉瑞恨恨地說著,滿心憤懣不甘,眼淚奪眶而出。
她出身寒微,自小失母,父兄都是賭徒,她十二歲時便被父親賣到落華樓。鴇兒見她長得精致又有一副好歌喉,于是將她好好養著,想等到一個好價錢再將她的初夜權賣出。
她知道像她這種出身的女子待在落華樓這樣的地方,唯有等到花殘粉褪,年老色衰才能爬出泥沼。她不服氣、不認命,小心翼翼又用盡心機地等待著、蟄伏著,直到舒海澄出現在她生命之中。
她第一眼看見舒海澄時便被他吸引,他卓爾不群、英姿煥發,在一干人中是那麼的神采飛揚、奪目耀眼。她告訴自己,就是他了。
于是她利用其他的客人,一次又一次地越來越靠近他,最終在一次宴會上,她成功地讓他成了自己的第一個男人。
老天垂憐,她幸運地懷了他的孩子,而舒家也因為她懷了舒家骨肉將她收房。
她以為自己月兌離了落華樓人生便能翻轉,沒想到爬出了泥淖,卻又陷進了另一個坑。
原本她是認命的,她想,只要她乖巧听話,沒人跟她爭,她遲早能得到她該得的位分。
這三年,那老太婆曾為舒海澄覓過兩門親事,一是福陽鄭家的長女,二是那未過門就死去的甘氏的表妹。
為了不讓任何女人奪去她該得的名分,她不得不托人找上她曾經拼了命想甩月兌的兄長——何玉城。
何玉城是個無恥的賭徒,為了錢,什麼缺德事都能做。
于是她將值錢的首飾托府中一個貪財的粗使婆子送出府給何玉城,並指使他想辦法破壞舒海澄的親事,而他並沒有讓她失望。
何玉城雖是無恥賭徒,卻有著一張能夠迷惑女人的俊臉跟能言善道的嘴。他成功地誘拐了福陽鄭家的長女,奪走她的貞操,然後又到甘氏一族的老家龍門去散布謠言,說舒海澄是歡滿樓名妓海嵐的入幕之賓,意欲納海嵐為妾。
就這樣,舒海澄兩樁可能成事的婚事就這樣斷了。
「誰都別想搶走我應得的,誰都休想。」何玉瑞顫抖地抽了一口氣,慢慢地緩了過來。
眼下她不能亂,不能慌,她得冷靜。她目光一凝,望向瑾兒,「去把黃嬤嬤喚來,別讓人知道。」
瑾兒一臉小心地應道︰「是。」
何玉瑞看著瑾兒離去的身影,唇角緩緩地揚起一抹冷絕又滿含惡意的笑。
那日對母親坦白之後,舒海澄反倒輕松了。
許是明白他的性子,知道不能用對付舒海光那套對付他,李雲珠雖然對舒士安說了這件事,兩老卻都未在他面前提起。
因為有舒海澄在暗地里打點張羅,天笑的金工作坊「流年」未開張先轟動。凡是到聚珍齋來的客人,不管對斜對面的鋪面是好奇還是無感,卞掌櫃跟伙計們都會趁機跟客人們提起天笑及她的作坊,當然還要提及寧侯府千金的笄禮妝扮由天笑一手操刀之事。
果然,客人們得知後無不期待「流年」的開張。
後天十五便是「流年」的開張之日,店里的木工部分已竣工,只要待明天整理一番,就能開始將物件移至店里。
舒海澄自其他店里調來兩名可靠的伙計,透過卞河慶將他們介紹給天笑。面談之後,天笑也決定錄用他們。
他想,她這幾日一定興奮得睡不著覺吧?不,何止是她,就連他都滿心期待著。
正準備和衣歇下,忽听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警鐘聲,他警覺地走出廳外細細听個清楚。那確實是走水的通報警鐘,敲得又急又響。
他步出院外,喚住一名經過的家僕,「哪里走水了?」
「護院剛才上角樓察看,說城北屠宰欄的方向有火光。」家僕回答。
「什……」屠宰欄?天笑跟她爺爺就住在屠宰欄旁,火勢會不會延燒到他們住的小屋?他想也不想,拔腿往馬廄狂奔而去,拉了一匹馬,來不及上鞍,套了韁繩便策馬而去。來到城北,只見天笑跟向錦波住的那條巷子已在一片火海之中。
他下馬跑進圍觀的人群之中,只見救火兵丁正進進出出、來來回回地奔忙著,現場十分混亂吵雜。
他想,天笑跟她爺爺應該已經出來了吧?但他們在哪里呢?
「門梁塌了,進不去了!」突然,前方不遠處傳來叫嚷。
說話的是救火的兵丁,他們身上披著濕毯,每個都灰頭土臉的。
「不行,不行,我的天笑在里面啊!」
「老爺子,咱們一幫弟兄好不容易把你拉出來,你不能再回去呀!」
盡避周圍充斥了各種吵嚷大叫,舒海澄卻清楚地認出那是向錦波的聲音。
他說天笑在里面?她……沒逃出來?
靠近火場之處溫度是那麼的熾熱,可他此刻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熱,只覺得冷……喔不,有股寒氣從他的腳底往頭頂竄,只一瞬便像是要將他凍結般。
她在火場里?他腦海里出現可怕的畫面,可怕到他竟然眼眶泛淚。
他此生從未如此恐懼過,一種像是生命快被奪走般的驚懼猶如駭浪席卷而來。
他像一支箭矢般穿過人群,沖到向錦波面前,一把抓住向錦波,神情驚急地問︰「老爺子,天笑呢?」
「舒大少爺?」向錦波滿臉黑,只清楚看見那兩顆驚恐又無助的眼楮,「天笑沒出來,她……」話未說完,他已嚎哭起來。
舒海澄轉頭抓著救火兵丁的頭兒,「為什麼不進去救人?」
頭兒為難地道︰「進不去了,舒大少爺。火太大,屋子快塌了,我不能讓弟兄們冒險。」舒海澄是珠海城名人,又長期資助因救火而傷亡的兵丁及他們的家人,頭兒對他一點都不陌生。
「我去。」舒海澄目光一凝,堅定又快速地扯下頭兒抓在手上的那張濕毯。
「舒大少爺!」見狀,頭兒攔下他,急道︰「這種火,她不可能活了!」
舒海澄目光一凝,眼底彷佛寫著「誰都不能攔我」。他一把將濕毯甩起,覆在身上,頭也不回地就往巷子里沖。
火延燒出來了,整條巷子猶如煉獄般可怕。舒海澄強忍著那教人難受的灼熱,沿著另一側牆面往巷底靠近。
他不怕死、不怕傷嗎?不,他怕極了,但比起失去她、眼睜睜看著她葬身火海之中,死跟傷就也不那麼可怕了。
來到陷入火海之中的小宅前,他一鼓作氣地沖進去。
宅子不大,她能躲的地方有限。他想,她必是為了搶救那些生財器具及各種成品才受困火場的。
他身上雖披著濕毯,仍感受到那難忍的灼熱,底下發燙的地更是讓他寸步難行。
難怪救火隊的頭兒不讓那些兵丁進來,這根本是送死。
「向天笑!」他大叫一聲,一開□,熱氣跟嗆人的濃煙就全涌到他嘴里、喉嚨里,教他難受地咳了幾聲。
緩了緩,他繼續大喊她的名字。
「向天笑!你在哪里?向天笑!」他強忍著不適,扯著喉嚨大喊,只盼著趕緊听見她的回應。
他從不向老天爺祈求什麼,但這一刻,他全心祈求著老天爺可以護佑著她。
「向天笑!你在哪兒?向……」突然,他听見痛苦的咳嗽聲,「向天笑!」
「救……救命……」她在某處發出微弱的聲音。
幸好舒海澄進過向家小宅,所以即使火光沖天,但循著聲音,他還是進到屋後的小廚房。
梁塌了,橫在地上,他往里面一看,只見向天笑倒在水缸旁。
她全身濕透,用濕巾搗著口鼻,身上掛了一個袋子,緊緊地護在身前。
「向天笑!」他驚喜地大叫,她還活著,太好了。
她抬起燻黑的臉,驚訝地看著他,「舒……舒海澄?」
在他們之間橫著一根燒得通紅的梁,就是那根梁阻住了她的逃生之路。
他個高腿長,雖然那根梁正燒著,但他應該能跨過去。
「等我,我過去。」他說著,一鼓作氣跳過那根梁。
當他跨過那根梁,向天笑便望著他哭了。
他沖向她的同時她也撲向他,他緊緊地將她抱住,感受著她真真實實的存在。
她在他懷里顫抖著,牢牢地揪著他的衣服,說不出話來。
「別怕,我這就帶你出去。」他說著將她打橫抱起,盡可能地彎曲著身體,用自己的身子護住她。
眼前一片火紅熾熱,猶如地獄,可他不驚不怕了,因為此刻她已經在他手中。
他強忍著灼人的火光,越過火場中的種種障礙,快速地往外移動。
屋子就快塌了,他連半點遲疑都不行,就算腳底下是火,他都得踏過去。
就在即將沖出門口之時,一根著火的柱子倒下,狠狠地砸在他背上。
他悶哼一聲,卻將手里的她抱得更緊,生怕一個松手她便會燙傷。
這時,外面傳來聲音——
「快打水!快!」救火隊的頭兒看見他的身影,放聲大叫。
救火兵丁將水不斷地潑灑在發燙的地上,替舒海澄開了一條水路。
他緊抱著天笑沿著水路往外跑,短短的十幾步路卻舉步維艱。
他眼前已一片黑,但偶爾又看見火光,身體發燙,像是躺在火堆上。
啊,那些烤鴨、烤鵝、烤雞、烤羊在架上烤時就是這種感覺吧?
喔不,它們不會有感覺,當它們被火烤時已經死了,而他……還活著。
「舒大少爺!」救火隊的頭兒伸出兩條勁臂抓住他。
他看了頭兒一眼,又看著緊緊抱在胸前的天笑,她正淚眼盈盈地望著他。他本來想說什麼的,可卻眼前一黑,瞬間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