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是良人我非賢妻 第二十四章
第九章
馬車來到皇京之南的一處五進宅邸,這里是榮親王府,打從先帝在位時,便將這一大片土地賞封給榮親王,並且還賞賜了世襲罔替的爵位。
可以說榮親王府享盡了皇恩,更是北跋王朝歷來唯一擁有世襲罔替爵位的貴族。
徐明璐一襲錦白縲藍花衣裙,外罩一件實藍色素面披風,發上未簪珠翠,素淨著一張大病初愈的蒼白秀顏,在巧嫣的攙扶下緩緩出了馬車。
天色已昏,初初入夜,只見榮親王府門檐已掛上兩只白色燈籠,朱漆大門前的楹柱亦結上白緞,告知世人屋內正在操辦喪事。
「貴妃娘娘,您看。」
小泉子走在前頭打著燈,巧嫣扶著徐明璐緩行于後方,只見榮親王府門前已停了一輛朱頂寶蓋馬車,大內禁衛軍分列兩側,一旁還有榮親王府的家僕與護院守著,不讓閑雜人等隨意出入。
果不其然,徐明璐等人一上前,隨即被禁衛軍擱下,盤查身分。
小泉子連忙奉上令牌,道︰「是青瑤宮主子來了。」
話音方落,在揚的禁衛軍與榮親王府家僕們,俱是面露古怪之色。
畢竟榮親王府辦喪事,與青瑤宮的蘭貴妃有何關系?
盡管如此,眾所周知蘭貴妃是皇帝跟前最受寵的妃子,萬萬得罪不起,于是榮親王府的家僕連忙入內通傳。
不多時,卻見王公公迎了出來,拿著一臉驚怪的表情直瞅徐明璐。
「天色都黑了,貴妃娘娘怎會出宮呢?李總管沒攔著您嗎?」
許久未下榻行走,方才又乘了馬車,徐明璐體力上實在有些吃不消,但她仍是強撐著,虛弱一笑的說道︰「本宮執意要出宮,李總管自然是攔不住。」
「貴妃娘娘這是來見陛下嗎?這個時候恐怕不是很妥當……」王公公神色慌亂的勸阻道。
徐明璐直覺有異,心下一凜,不顧一旁有帶刀禁衛軍守著,拎起裙擺便要入屋。
「娘娘使不得,且先讓奴才入內通傳——」
見狀,王公公刷白了臉,偏又不能出手攔下徐明璐,只能亦步亦趨緊隨在後。
徐明璐走了一小段路,看著榮親王府內身穿喪服的家僕來來去去,靈堂就設置在正廳,里頭擺著榮親王爺的棺木,兩旁跪滿了榮親王家眷,個個哭紅了眼。
她梭巡一遍後,沒找著尹梓赫與尹少謙的身影,便轉過身問起王公公。
「怎麼不見陛下?」
王公公面上一陣慌亂,回道︰「這……這……方才榮親王爺的外甥女前來奔喪,卻在靈堂前暈了,正巧那時陛下也在,便幫著把人扶進內院。」
徐明璐總算悟透個中蹊蹺。
皇帝是什麼人?哪怕是皇太後在面前倒下,于禮也不可能讓皇帝出手相扶,更遑論是一個平民女子,
這肯定是尹少謙設下的一個局,更甚者,她懷疑榮親王的死,肯定與尹少謙月兌不了關系。
只是她不明白,向來不近的尹梓赫,為何會如此輕易的落入圈套。
徐明璐不由得又問︰「他們眼下在哪兒?」
王公公一臉為難的回道︰「剛進了內院,娘娘且在前院候著,奴才這就入內通傳,好讓陛下知曉您來了。」
察覺王公公不斷阻撓她入內,徐明璐抿了抿蒼白的唇瓣,轉開身便朝榮親王府內院走去。
這一路上不是沒人攔,只是當榮親王府的人看見王公公猛使眼色,便也曉得眼前這位容貌秀麗的年輕女子來頭不小,只得眼睜睜看著她直闖後宅。
進入後宅,徐明璐學聰明了,循著有大內禁衛軍鎮守的院落而去,絲毫不管身後的王公公高聲喳呼。
穿過了月洞門,來到燈火通明的某座院落,無數的禁衛軍整齊劃一的排開,布滿了院子,而耳房那一頭傳來了交談聲。
徐明璐不假思索的走近,隔著一扇薄門听見尹少謙的聲嗓——
「能讓陛下如此擔憂,實在是依萱的福分。」
搭在門上的縴手一頓,徐明璐微皺秀眉,不明白尹少謙設的這一局,用意究竟為何?倘若他是打著獻上美色來迷惑尹梓赫,那麼她敢打賭,他肯定打錯了算盤,可依她對此人的理解,她不認為他會蠢到這個份上。
房里遲遲沒傳來尹梓赫的回應,徐明璐心底無端發慌,連忙推開房門,繞過一面寶座屏風來到內間。
一見著她的到來,尹少謙率先打住了聲,目光含笑的睞向她,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徐明璐連看也不願多看他一眼,她兀自望向端坐于榻旁繡墩上的高大背影。
尹梓赫沒回過身,亦未回首,他的目光落在榻里的女子身上。
徐明璐順著這個勢,緩緩走近,眸光從尹梓赫身上轉至拓里的女子。
這一眼,足以令她窒息。
秀眸不敢置信的圓瞠,死死地瞪著床榻里的那張容顏。
剎那間,徐明璐幾乎要以為,此時的自己僅僅只是一縷幽魂,而她呆立在此,凝視著榻里的冉守月……
當真太像了。
眼前榻上的女子,與她記憶中的自己,幾無差別。
無論是眉眼鼻嘴,抑或是臉蛋大小與膚色,皆是如出一轍,若說眼前這人便是冉守月,只怕沒人會反對。
霎時,徐明璐渾身起了一股惡寒。她不可抑制的打著顫,慘白著秀顏,瞪向神色陰冷且得意的尹少謙。
她瞪著他嘴角那彎笑,終于明白尹少謙是卯足了勁兒,安排今日這場局。
「徐家與榮親王府並無交情,何以蘭貴妃會特地上榮親王府吊唁?」
聞聲,始終背身相對的尹梓赫,這才別過如玉俊顏,神情有絲僵硬地望向身後幾步之外的徐明璐。
迎上尹梓赫漠然的目光,徐明璐心頭一擰,緊緊咬住下唇,淚水幾欲奪眶。
「陛下……璐兒是來見陛下的。」
她信得過尹梓赫,他如此冷靜多疑,又深信她能看得見冉守月的魂魄,他肯定不會為了眼前這個容貌酷似冉守月的女子,轉而變了心。
倘若真是如此,那為何此刻她的心狂跳不止?
又為何她會渾身僵冷,指尖泛涼,就仿佛前世里,她被灌下毒藥,渾身冰涼的滋味一般難受。
驀地,許靖宜說過的那些話,竄進她的腦海——
專寵的日子想必不會太久,你且好好把握今時此刻,日後陛下若是又讓另一個冉守月給迷住了,只怕後宮里又將多一個獨守空閨的女子。
莫非尹少謙布下的這個局,許靖宜亦有摻和其中?
但許靖宜對尹梓赫一片痴心,她怎可能容忍一個與冉守月酷似的女子,再次奪走尹梓赫的心魂?
徐明璐心神已然亂了套,她只能呆睜著眼,怔怔地凝視著尹梓赫。
「陛下……」她近乎哽咽的喊了一聲。
一側,尹少謙面上的笑隱去,他眼神陰晦森寒,直勾勾的盯著徐明璐。
自他發覺徐明璐便是冉守月,他便暗自下定決心,他要把徐明璐從尹梓赫懷里搶過來。
前一世里,他原以為自己真把冉守月當作一顆對付尹梓赫的棋,豈料,待到冉守月歿了,他方知這顆棋早已不再是棋,只是一切已經太遲,無從挽回。
于是他把這份仇恨,加諸在尹梓赫身上,並帶著這份遺憾而亡。
上天終不負他,讓他借體復生,成了榮親王世子,他終于能再續前世未竟的遺志。
只是怎樣也料想不到,前世的遺憾,竟同他一樣,從冉守月活成了徐明璐。
他便想,這鐵定是上天憐憫他,欲給他一次彌補前世的機會,方會作這般巧妙的安排。
一抹志在必得的光芒在尹少謙眼底升起,他直盯著身形單薄的徐明璐,他在心底暗暗發誓,這一世,他不會再讓她犧牲,更不會眼睜睜讓她成為尹梓赫的人。
仿佛有所感,徐明璐別過臉,對上尹少謙的凝視。
她冷冷的瞪視著他,用著眼神指控他的罪孽,然而後者卻一派無動于衷。
末了,尹少謙亦別過臉,不再對視那雙盈滿淚水的秀眸。
只因他生怕自己會一時失控,上前一把將她抱入懷里……
尹梓赫自然不可能察覺這兩人之間的暗潮涌動,他只是意味深長的睞了徐明璐幾眼,隨即又將目光轉回榻上。
「徐明璐。」片刻後,尹梓赫低沉的聲嗓響徹了寢房。「你大病初愈,身子尚虛弱,且先回青瑤宮好好歇息。」
「陛下,您不會真把眼前的女子當成冉守月了?」
顧不得尹少謙在旁,徐明璐生怕尹梓赫真會遭受蠱惑,不由得急切地問道。
存心要與徐明璐作對,尹少謙佯裝詫異的出聲問道。
徐明璐抿緊粉唇,秀眸一橫,冷冷凝瞪了尹少謙一眼。
豈料,尹少謙竟然反過來對她揚起一抹笑。
她心下驚詫,恍惚想起,哪怕是前一世里,冉守月亦不曾見過尹常泓這樣的笑……這人是吃錯藥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