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藍星 第十六章
第六章
入夜,星光在基隆海上爍燦閃亮。
停泊著貨船與漁船的港口,一艘準備啟航的私人高級輪船格外引人注目。何黛希被杜麥斯押進船艙內部的大廳里。
一踏入上層船艙,彷佛置身于高級飯店一般,內部裝潢豪華氣派,里頭甚至還設置了一個小賭場與酒吧。
「請坐。」杜麥斯說著,將何黛希往環繞成半圓形的牛皮沙發推去。何黛希跌坐在沙發上,冷眼看見杜麥斯放下槍,轉身前往酒吧斟了杯威士忌。
何黛希死死盯著桌上那把槍,隨後飛快瞄了一眼有段距離的杜麥斯,在心中盤算片刻後,她伸手撈過手槍,起身朝著來時的船艙入口奔去。
砰!
她在入口處撞上一堵巨牆,當下往後跌坐在地,手槍順勢從手里滑出。
一名膚色黝黑而且體格高大的東歐男人,宛若一面人肉巨牆阻擋在入口處,鄙夷地看著坐在地上的她。
「麥斯?」東歐男子先喊了一聲,隨後用羅馬尼亞語咒罵起來。
何黛希慶幸自己听不懂男子說的羅馬尼亞語,只因單憑那名男子瞪視她的眼神,便不難猜出男子的咒罵會有多不堪入耳。
杜麥斯握著酒杯走來,先一腳踩住地上的槍,隨後將酒杯往何黛希那方砸去。
酒杯在何黛希身側的地上摔碎,玻璃碎片霎時迸射開來,何黛希下意識尖叫,抬起雙手護住自己的臉蛋。
尚未回過神,下一刻,她的發絲遭人往後一揪,頭皮傳來疼痛感,被迫仰高劃破一道淺淺血痕的美麗臉蛋。
「你以為你能逃去哪里?」杜麥斯又加重手勁,將她的發絲揪緊。
何黛希緊蹙秀眉,痛得臉色發白,死命咬住下唇,不許自己喊出聲。
杜麥斯冷酷的瞪著她,說︰「當初要不是藍星帶走你,你本應該還在羅馬尼亞,成為費雪最得力的女殺手,那里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
「瘋子。我根本不記得那些事了。」何黛希睜著美眸,冷冷回應。
「我保證,只要回到羅馬尼亞,回到當初你受訓的地方,你很快就會恢復那些輝煌的記憶。」
語畢,杜麥斯松開了手,沒有給她喘息的時間,一把抓起手臂,將她從地上拖起來,重新拉回沙發上,並且警告性的瞪了她一眼。
杜麥斯扭頭,用羅馬尼亞語向東歐男人命令︰「開船吧!」
看著東歐男人轉身離開船艙,何黛希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也被撲滅了。她面如死灰,一路上壓抑下來的恐懼,傾巢而出,將她淹沒。
不會有人知道她在這條船上。
與養父通完電話之後,杜麥斯便沒收她的手機,所有來電全由他過濾,與養父通話的過程中,杜麥斯更是將槍頂在她腰側,全程監視。
當杜麥斯問起藍狄恩的來電時,她隨口掰了一個瘋狂追求者的謊言,否則她真怕杜麥斯這群人會發現藍狄恩的下落。
但……找上他又如何?假使杜麥斯所言屬實,藍狄恩同樣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更甚者,藍狄恩比這些東歐毒梟要來得更可怕。
他是英國黑幫分子……老天,她真的無法相信這一切!
盡避心底隱約猜得出來,藍狄恩的來歷肯定不單純,但她從沒想過,他的不單純是關乎病態這方面的。
假使說,她真的是毒梟用來收買藍狄恩的一份禮物,他為何還要把她從毒梟手里帶出來?甚至還為她挨槍……這一點也不合理。
她發現杜麥斯的說詞有真有假,至于哪一部分是真,哪一部分是假,她心中沒有底,只有無盡的猜測。
她很希望關于藍狄恩是英國黑幫,又有特殊癖好這些說法全是假的……
但那些照片與她的幻象,又該作何解釋?
假使,藍狄恩真是杜麥斯口中的變態,他多的是機會對她下手,為什麼他堅持不踫她?甚至只將她當作孩子看待。
慢著,將她當作孩子?思及此,何黛希一顆心不斷往下沉。
不對不對!這樣說不通!
他沒必要屈就于她,她怎麼看都不是個孩子了,他若真有特殊癖好,大可以透過非法管道去找其他的女孩。
照片呢?這個證據賴也賴不掉,況且她曾在幻象中看見他手持相機。
所有的謎團,只有藍狄恩能為她解開,然而,她已經沒有機會了。
沒有人知道她被押來基隆海上,更沒有人知道她在毒梟的船上,她徹底失去與外界聯絡的工具,她只能任由這些人擺布。
「只要你乖乖配合,沒有人會傷害你。」
何黛希揚眸,看見杜麥斯將一杯酒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她沒有任何響應,只是低垂眼眸,看著晶瑩剔透的水晶杯,表情一片木然。
「你知道嗎?」見她鐵了心不搭理自己,杜麥斯故意在她身旁落坐。
何黛希面無表情的往另一側挪動,不願與杜麥斯靠得太近。
杜麥斯笑了笑,不當回事,說︰「我們曾經在羅馬尼亞見過一面,不過我想你應該也忘得一干二淨了。」
何黛希明顯僵了一下,卻不願讓杜麥斯如願,只能忍住回話的沖動。
她不想再隨杜麥斯的言論起舞。
他說的話,無從判斷真假,卻難免會影響她對事情的判斷力。
「那時我才二十一歲,剛剛進入費雪身邊做事,並不被看重,只被分派做些無關緊要的事,例如,把不重要的女孩送往各地紅燈區,或是接送那些女殺手前往各地接待費雪的客人。」
何黛希不受控制的想象起那些情景。
那些無助的女孩們,出于各種不同的原因,被送到那群惡魔的手里,遭受無情的蹂躪與糟蹋。
她整個人開始顫抖起來,只因她無法想象,她曾經也在那些女孩的行列之中,並且經歷過這一切非人遭遇。
「費雪很喜歡你,所以對你的訓練也格外放水,因為你很听話,但是你的眼神又不願意降服,矛盾掙扎的模樣,很討費雪的歡心。」
「……听起來這個費雪才是真正的變態。」何黛希別過臉,冷冷吐槽。
「你應該感到榮幸。」杜麥斯嚴厲的糾正,「你根本不曉得費雪有多麼重要,又有多少人必須仰賴他活下來,他給了大家不一樣的生活,給了大家不同的選擇。」
「什麼選擇?從正常人變成毒梟?」何黛希冷笑嘲諷。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運作的。好人有好人生存的方式,壞人也自有一套生存法則,我們原本都只是無名小卒,多虧了費雪,我們才能擁有今天的一切。」
听起來這個杜麥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明白他們干的全是傷天害理的事,但他們這些人卻以此為榮,甚至認為這是改變他們人生的最佳快捷方式。悟透這一點,何黛希心底越加發寒。
因為她清楚,如杜麥斯這樣的人是理智型犯案,早已模糊了是非對錯的界線,毫無教化的可能性。
「因為費雪的青睞,你才能躲過很多皮肉傷,甚至從一開始就送給藍星,而不是那些腦滿腸肥的政客官員。」
何黛希回道︰「按照你的說法,藍星是個變態家伙,費雪把我送給他,不是讓我的下場包淒慘?」
杜麥斯嗤笑,「你還不懂嗎?你是因為藍星才得以保住貞操,正因為你是處女,而藍星也只要處女,費雪才會把你送到他房里。」
聞言,何黛希狠狠一窒。
是,她沒考慮到這一層。坦白說,過去她對于性始終懷抱著一種莫名恐懼,她以為是因為自己跨不過去心底那道坎,因此羞于與任何人討論。
如今,她終于明白,原來她的恐懼其來有因。
「你們如何肯定藍星是性無能?也許……也許他已經踫過我。」
「每個進去過他房間的女孩,出來後依然完好如初,我想這應該不可能是巧合吧?」杜麥斯滿臉嘲諷。
何黛希沉默不語。
「所以你應該對費雪心存感激。」杜麥斯理所當然的說道。「若不是費雪對你的特別關愛,當年你可不會這麼好過。」
「既然費雪將我送給了藍星,為什麼他不能自由的帶走我?為什麼他還得挨槍?」
何黛希實在無法理解,這批人之間的利益關系是如何運作。
「我想,你八成是誤會了,或者是我的表達有誤,讓你誤解。」
杜麥斯輕輕搖晃著手中的威士忌,語氣輕快愜意,好似嘴里說的是某個笑話。
「那些女孩都是屬于費雪的財產,她們或許會被當作禮物送給某些人,或者被用來收買某些重要人物,但她們絕對不屬于任何人,這些女孩的去留都掌握在費雪手上,只有他點頭,這些女孩才能離開。如果有人想要這些女孩,那還得看費雪同不同意,他可不會隨便將訓練好的女孩拱手送人。」
聞言,何黛希心頭一陣顫栗。
所幸這個大毒梟已經落網,否則不知還有多少女性會遭受這些地獄般的遭遇。
「你們究竟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何黛希試著以理性方式說服杜麥斯,開始柔性勸說。
「當年我離開的時候才十四歲,況且你也說我只接觸過藍星,你們要的政客名單,不可能在我手上,就算從前有,現在的我已經遺失那段記憶。」
杜麥斯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說︰「你覺得我們這群人會吃飽沒事干,大費周章跑來台灣把一個不相關的人綁走?」
何黛希一怔,腎上腺素開始飆升,心跳跟著加速。
「當年藍星帶走你的時候,你從一個女孩手里拿走了名單備份,你雖然年輕,但是非常聰明,我想,你八成是盤算著如果真能成功逃走,準備拿那份名單跟警方交涉,尋求警方的庇護。」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何黛希反問。
「前不久我跟當年把備份名單給你的女孩見過面。」杜麥斯面露詭譎微笑,令人頭皮發麻。
「那個女孩呢?她怎麼樣了?」何黛希強裝鎮定的追問。
「她很有骨氣,不願意跟我們合作,很不幸地,她在逃離我們的過程中,因為我們的某些失誤,所以被犧牲掉了,我只好把目標轉到你身上,倘若她願意乖乖配合,其實我們根本用不上你。」
杜麥斯露出一點也不遺憾,反倒充滿幸災樂禍意味的笑容。
何黛希呼吸急促,恐懼中夾雜著憤怒的嬌吼︰「你們有病!我根本不知道什麼名單!我們好不容易逃離了那個地獄,你們為什麼還要來找我們?!你究竟對那個女孩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