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醫沒人性 第八章
他的背……好溫暖。
趴在他背上,嚴喜樂已漸漸習慣忽而高飛忽而低掠的飛躍,寒風在她耳旁凜凜呼嘯,隨著夜幕垂降,山里頭的氣溫也直直迫降,寒冷得教人直打哆嗦。
但她不覺得冷,厲天行身上散發出的熱氣足以為她驅逐寒冷。溫暖的氣息透過他們貼合的肢體,燙暖了她。
飄過她眼前的墨發幾乎和她一般長,隨著寒風在夜空下舞動飛揚,拂過她的頰與她的長發糾纏,一同在風中飛舞。
她抬起手,抓了一綹與他纏繞的青絲,卷在手中玩著,看它們纏得緊密,心頭竟莫名的泛起一抹甜,粉唇微微勾揚。
繞著、玩著,沒一會兒,濃濃的睡意襲來,她的螓首開始點呀點的,最後落在身前人的頸窩處。
厲天行感覺到細淺的溫息輕灑在頸間,輕軟得就像羽毛拂過,讓他血脈沸騰,體內的熱潮隨著她的呼息愈聚愈密,熱得他身子一僵,下意識地加快足下飛掠的速度。
就這樣,他足足奔馳了兩個時辰才到達山頂,找著一處岩洞。
確定洞內沒有野獸的足跡後,他才將背上熟睡的人兒給放在石板上。
幾乎是一離開他溫暖的背,嚴喜樂便睜開了眼。她眨著惺忪睡眸,看著他的模糊背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揉著眼問︰「這是哪兒呀?天亮了嗎?」她何時睡著的?睡很久了嗎?怎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咱們今夜落腳的地方。」一句話回答了兩個問題。
拿出火折子,他將岩洞周圍的枯枝集在洞口外,架成火堆。
「又變冷了嗎?我怎麼覺得好冷。」她搓著雙臂,爬下石板,走向他。
「這兒是山頂,氣溫較寒。」他說,加快手邊工作,不一會便升起火。接著,他分了一些柴火到洞里,讓漆黑的山洞倏地一亮。
見他忙里忙外,嚴喜樂也靜不住,像個跟屁蟲似的,跟著他走前走後,「這麼快就到山頂?咱們方才不是還在山腰?」
他們走了三天才到達一半的路程,怎麼她才闔眼睡了一會兒,就到了山頂?他究竟背著她走了多遠的路呀?
他掀唇一諷,「這不算快,若你沒跟來,我現在應該已經采到洛蔓花,正趕著下山。」而不是此時才到達山頂。
言下之意,就是她太礙事,拖延了他的腳程。
「我……」她想辯,偏偏事實擺在眼前。
她笨手笨腳,一會兒跌倒、一會兒被蛇咬,的確成了他的大累贅。
咬著唇,她扁著嘴不甘心道︰「好嘛!都是我的錯,但我們還是到了啊,如果順利,說不準明天就能找到那朵花,離開這鬼—」倏地捂住了嘴,她驚慌的東張西望,在確定沒有任何「東西」冒出後,才小聲的接著下句,「地方。」
「希望如此。」他擱下翻動柴火的木棍,由包袱里拿出饅頭架在火堆上烘烤,待軟了才遞給她。「吃吧,吃完早點歇息,明日還要早起。」
「好。」接過饅頭,嚴喜樂開心的吃著,一直到吃掉大半,才發現厲天行動也不動,手中拿著饅頭,卻不見他咬半口。「你怎麼不吃?不會—咳、咳咳—」
餓字還沒說出口,她就讓嘴中塞滿的食物給噎住,嗆得她一陣猛咳。
見她咳得臉色漲紅,厲天行連忙將水袋遞給她,「喝水!」
她迅速接來,咕嚕嚕的猛灌,好不容易順了氣,才吁了口氣,繼續啃著手上的大饅頭。
啃到一半,她發現身旁的男人仍然不動,不禁困惑的望去,就見他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
「怎麼了?你做啥直盯著我瞧?」她臉上有東西嗎?
思及此,她連忙拉起衣袖往臉上抹,抹完,卻發現他仍睜著那雙深邃的褐眸盯著她,瞧得她小臉一紅,原本豪邁的吃相因為不好意思,變成了一次僅能塞進一口紅棗的秀氣模樣。
她方才那一問,終于讓厲天行拉回瞧她瞧得出神的雙眸,神情微窘的瞥向眼前的火光,刻意惡聲道︰「瞧你怎麼會這麼蠢,什麼事都做不好。」
听見他的指責,嚴喜樂也只能干笑兩聲,畢竟他沒說錯。
從前在柳府時,她從不覺得自己沒用,因為跟在嫂嫂身旁吃香喝辣,除了玩便是吃,這種事恰好她最拿手,可自從當厲天行的藥僮之後,她頓時發覺自個兒當真沒啥用處……或許也不該這麼說,而是他太能干了,凡事都處理得好好的,反而讓她這小藥僮舒適得像他的主子—如果他的語氣再好一些,她定會這麼認為。
見他總算是移開那雙像是會螫人的褐眸,嚴喜樂才開心的繼續吃著饅頭,直到手中只剩饅頭屑,才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
見狀,厲天行自行將手上的饅頭剝了一半,遞給她。
「不不!我撐了。」她連忙搖頭,有些可惜的看著那半顆饅頭。她食量當真變得好小,居然只吃顆饅頭就飽了,真是悲哀呀!
听她拒絕,他薄唇微勾,很滿意她現在的食量。
片刻,兩人都吃飽之余,他又添了些柴火,發覺嚴喜樂還在盯著火光發呆,便沉聲道︰「吃飽了就去睡!別傻坐在這里。」
她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我睡不著……」
才剛睡醒沒多久,怎麼可能還睡得著?她又不是豬。
很好!他是想睡沒得睡,這好命丫頭竟然還敢說她睡不著
「既然如此,那今晚由來你守夜,我先睡了。」他掀袍站起,說著就往里邊走去。
嚴喜樂听完話驀地一呆,瞟向洞口外被寒風吹得沙沙響的巨樹,樹影在火光的映照下就像鬼魅,瞧得她心口發毛,連忙追了進去。「我、我不要!我不敢一個人守夜,你等等我呀……」
「那你想怎樣?」厲天行回首瞪她。
扭著手,她遲疑半晌,才鼓起勇氣抓著他的衣擺,不好意思地道︰「你、你陪我睡好不好?」被蛇咬的恐懼令她心有余悸,實在不敢一個人睡。
這席話讓他俊顏一僵,死瞪著她在橘紅火光照射下顯得益發嬌媚的容貌。
「你別誤會!我只是怕又會有蛇。」他的眼神無端讓她雙頰發熱,趕緊出聲解釋。「你、你別胡思亂想,我沒別的意思……」
像是受她的害臊傳染,厲天行臉頰跟著發燙,心跳猛然失序。
他用力扯回衣擺,為了掩飾心口莫名的鼓噪,撇開頭不看那張擾得他情緒頻頻失常的鵝蛋臉。
「快點睡,再羅唆我就把你扔到洞口守夜!」
雖然他惡言惡語,臉色更是冷得像外頭的寒風,但嚴喜樂知道他不會這麼做。她早抓準了這男人口是心非的個性。
爬上石板躺好,同時又伸手緊抓住他的衣擺,「你別走遠,就待在這別走。」
她的軟嗓帶著撒嬌意味,讓厲天行莫名的難以拒絕,最終只得掀袍落坐,冷著臉色命令,「閉上眼。」
見他妥協,嚴喜樂總算安心的露出甜笑,乖乖闔上雙眼。
直到她的呼息聲變得淺而平緩,他才旋過身,凝著她唇畔那朵未褪去的笑花。
他靜靜的看著她,眼神復雜的直盯那張熟睡的嬌顏,眸底深處,連他自己都沒能發覺的柔情正泛濫成災……
山巒間,曙光乍現,照亮常年飄渺的緲霧峰。
燦爛初陽穿透迎風的樹梢灑落點點金光,白茫茫的雲霧環在山腰,讓人彷佛騰在半空之中。
看著與前幾日截然不同的景色,嚴喜樂雙目晶亮,開心的朝洞口大喊,「厲天行!你快來瞧,是陽光呢!好溫暖哪……」
一踏出山洞,厲天行就見她縴細的身子立在崖邊,咧著大大的笑靨朝他招手。
微風吹拂她一頭發,青絲在風中飄揚,像是自有生命的舞動著,耀眼的金光灑在她身上,再加上環繞在她腳邊的薄霧,猛一瞧,竟讓他有種錯覺,以為她會這麼乘著雲霧,被那抹燦爛金光給帶離他眼前……
心髒一揪,還沒細想,他已探出手臂將她拉離崖邊。
「小心摔下去跌得粉身碎骨。」他的嗓音異常緊繃。
被這麼一警告,嚴喜樂笑臉一僵,連忙拉著他退了三大步,好心情也壞去了大半。「你怎麼老是說些不好听的話,很嚇人耶!」
「知道怕就離遠點。」見她到達安全的位置,他才松口氣,也有了捉弄她的興致。「你曉不曉得這崖邊風大,多得是不留神而送命的人,這下頭—」利眸往懸崖下瞥去,「不知有多少慘死的冤魂。」
「哇啊—」他陰森森的語調當真嚇著了嚴喜樂,她小臉慘白,一古腦的往他懷里撲,緊緊抱住他的腰際,小臉深埋在他懷里,顫聲說︰「別、別說了,我會怕……」
她的貼近讓厲天行的俊臉迅速浮出紅暈,連忙將她抓離,嗓音粗啞的吼,「別亂抱,走了!」
說完,狼狽的轉身就走。
見他狠心拋下自己,嚴喜樂只好緊抱著懷中包袱,含淚跟在他後頭。「你走慢點,我真的好怕……」
「大白天的,有什麼好怕」他頭也不回,卻慢下腳步,讓她跟上。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我就是怕嘛……」這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膽小的女人!」
「我是呀!」她說得理直氣壯,可憐兮兮的看著他。「所以你走慢點,不要把我一個人拋在後頭,我一急就會跑,一跑就會摔跤—」
「你就算不急也會摔跤。」他半點同情心也沒有的反駁。
一听,她鼓起了腮幫子。「我也不想呀!你以為這兒跌、那兒摔的我不疼嗎?痛死了!」
「自己不留心,怨不得別人,走快點!」
「在走了嘛。催催催!腿長了不起呀……」她嘟囔著,緊跟在他身旁。
「是沒什麼了不起,但至少我不會讓兩只腳絆在一塊。」他口吻淡然,可語氣里含著濃濃的促狹意味。
嚴喜樂瞪大雙眼,看著那張冷漠的俊顏。「你、你剛說啥?」
他在消遣她?這渾身冷冰冰、不苟言笑的男人在消遣她她有沒有听錯呀?
「說你很蠢。」
「蛤?」
「還很笨。」
「什麼」
「不僅是笨,腿還短得很。」才會動不動便絆在一塊。
「喂!」這可惡的家伙,還愈說愈過份!
「我說錯了嗎?」
「當然!」杏眸瞪得大大的,她氣惱的低吼,「听清楚!我既不蠢也不笨,腳也不短,你少欺侮人了!」
討厭!她昨日才覺得這男人挺可靠,沒料到才隔了一夜,他又擺出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樣,真夠可惡!
欺侮人?薄唇緩緩勾出一抹淺笑。他一直以為自己很冷情,沒想到這樣冷情的自己,竟還有著喜愛欺侮人的劣根性?
他冷哼一聲,「誰會浪費力氣去欺負一個笨丫頭?我說的全是實話。」
「太、太過份了你!」她氣得直跺腳,惡狠狠的瞪著他。就算是實話也不必說得這麼直接吧
「你走不走?不走我先走了。」說著,長腳一邁,他當真拋下她,逕自往前走去。
走沒幾步,耳邊便傳來慌張的哇哇大叫,「厲天行!你別走這麼快!等等我呀—」
走在前方,在她趕上自己前,厲天行不自覺的溫柔笑開,笑容好一會兒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