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糖姑娘 第十章 代替竹筒的新容器
高文禮一去一下午,把地里的活兒都給耽擱了,趙小荷在自家院子里抱怨了半天,眼見吃飯的時候高文禮還沒回來,賭氣領著一家子吃了飯,嘴上說著不給高文禮留飯,但到底還是留了一碗飯菜。
等到天色已擦黑,高文禮還是不見人影,高慧兒有些擔心,領著栓子坐在家門口望著上山的小路。
山上蚊蟲多,高慧兒怕蚊子叮咬栓子,拿了蒲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搧著風,倒是把自己搧得昏昏欲睡起來。她正一下一下地點著腦袋呢,忽听得栓子大喊起來——
「是爺爺!爺爺回來了!」
高慧兒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丟了蒲扇,牽著拴子,滿面笑容地迎了上去,「阿爹……啊!阿爹,您的臉是怎麼了!」
隔得遠的時候高慧兒並沒有看清楚高文禮,如今離得近了,借著月光,高文禮一身的狼狽暴露無遺。只見他一身衣裳都被人撕扯破了,發髻也歪了,額角鼓起了一個大包,左邊臉頰還印著一個清晰的手掌印。
高慧兒心疼極了,眼淚都在眼圈里打轉兒,她前世沒有父母疼,到了這里,高文禮夫婦倆就是她的親爹娘,看到自家阿爹被打成這樣,她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想要給阿爹報仇。
趙小荷在院子里早就听見高慧兒的喊聲了,她忙小跑著出來,一瞧高文禮的模樣立刻哭著撲了上去,「文禮,你這是怎麼了!」
「哎呀,小荷,輕點兒,疼呀!」高文禮齜著牙只喊疼。
趙小荷一把擼起高文禮的袖子,連同高慧兒都驚得倒抽一口涼氣,高文禮的胳膊上都沒多少好肉,青青紫紫一大片!
趙小荷的眼淚「唰」地落了滿臉,高慧兒也跟著紅了眼圈兒,「阿爹,是誰打的?我听人說你下午是被大伯家的人給叫走了,難道是大伯打的?」
趙小荷抹了一把眼淚,恨恨地道︰「你大伯那個人要面子,假斯文,才不會動手打你阿爹,我看,準是你女乃女乃打的!文禮,你說是不是?」
高文禮憨厚地笑了,不小心扯動破了的嘴角,疼得齜牙咧嘴,「娘子,阿娘喊了我去,是要問我咱家的事兒,我想著你和慧兒的交代硬是沒說,阿娘這才生氣,狠狠地打了我一頓。娘子,你莫要生氣,是我頂撞了阿娘……」
高慧兒恨得咬牙,天底下竟然有這麼狠心的娘,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這樣的毒手!但對上老實巴交的阿爹,她更是心疼又氣惱,被自己親娘如此毒打,他竟還想著為那死老婆子開月兌。
趙小荷更是氣惱,扯著高文禮就往屋子里走,一邊走一邊呵斥著,「就你這個腦子不開竅的,還為你娘說好話呢!等明兒個我非要去問問你娘,怎麼這麼偏心眼!」
「娘子不要去鬧,可別再氣著阿娘了。」
高慧兒生怕阿娘吃,也忙勸道︰「阿娘,如今一切都以作坊為重,別的事且先放一放,以後不要阿爹再進城就是了,女乃女乃也不願意回村里老宅住,不見面自然就打不到阿爹了。」
自從高慧兒想出了這個發家致富的點子,趙小荷對閨女的話都到了言听計從的地步了。
她想了想,如今正是蓋作坊的節骨眼上,自然不好節外生枝,便听從了閨女的話,瞪了高文禮一眼,惱道︰「你若是再和老宅那邊的人走動,咱們倆的日子就過到頭兒了。」
高文禮自是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萬般好話地哄著媳婦兒。
日子過得很快,高盛找的工人手腳麻利,高家的作坊很快就蓋好了。鄉親們平日里過來看熱鬧的時候高慧兒就同他們說了,等作坊蓋好了,就從村子里招人干活兒。
因此這作坊一落成,就有村人紛紛過來打听要不要人做活兒了。
高慧兒雖說繼承了從前原主的記憶,但畢竟人小,對這村子里的人情還不大熟悉,便把招人的事兒都交給了阿娘。
趙小荷倒也爽利,從來報名的人里頭挑出了幾個手腳干淨、名聲好、又喜潔淨的婦人來做工,按天計算工錢,一個人一天包一頓飯,還給十五文錢。
這可比在地里刨食強多了,村人們听說了紛紛趕來報名。因為來的人太多了,趙小荷只得說作坊新開張,只要幾個人就夠了,等以後作坊大了再招人。
也有還在觀望的村民,預備看看高家這落魄的三房到底在弄什麼名堂。
高慧兒和趙小荷親自看著婦人們到地里摘桃子、洗淨、去皮、切塊、熬湯水。
每一步都有專人負責,婦人們各自分工,只需要負責好自己的活計就行了。
做了幾天,高慧兒見這些婦人們個個都是勤快又不多話的人,知道阿娘挑的人都不錯,便放下心來,把去地里摘桃子的活過交給大嫂的娘陳嬸子負責監督,家里加工這一塊兒就交給自家大嫂陳桂香打理。
而最後一步裝竹筒、上籠屜蒸好殺菌防腐這道工序,高慧兒就和阿娘親自上陣,以免有人偷學。
婦人們在家忙著做罐頭,這砍甘蔗做糖膏、砍竹子做竹筒的活兒就交到了高文禮父子倆。
砍甘蔗做糖膏倒好說,甘蔗只要砍回來,這糖膏自有高慧兒和趙小荷去熬制。可制竹筒就麻煩了許多,三節竹子只能做一個竹筒,浪費人力不說還浪費材料。
做了幾日之後,高盛就拿著竹筒找到了高慧兒,說了做竹筒的麻煩之處,末了又道︰「慧兒,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個琉璃,咱們造不出來,不過我倒有個法子,興許能替代琉璃,又可以省去制作這竹筒的麻煩。」
高慧兒一下子就來了興致,應道︰「大哥有什麼好法子,只管說就是了。」
高盛撓了撓頭,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就是先琢磨了這麼個法子,我想著去陶窯燒幾個方形的罐來。」
他一邊說,一邊沖著高慧兒比劃罐的大小和形狀,「這種方形的陶罐一旦能成,可比這竹筒要方便多了,裝的東西也多,成子那里也好運輸,就是不知道這陶罐是不是也能防腐。」
高慧兒听得眼楮放光,興趣大增,平日運貨都是用箱子,圓形的竹筒或者罐子都浪費不少空間,而且容易破碎,改成方形肯定更不錯。
于是她開口鼓勵道︰「大哥只管放手去做,這防腐的事情交給我來就是了。」
高盛被妹妹夸贊也是歡喜,恨不得拍著胸脯保證,「慧兒,你放心,大哥一定把這個陶罐做出來。」
高盛是個說干就干的人,他和高文禮一樣話不多,卻不像高文禮那樣木訥不知變通,為了能做出方罐,高盛連夜點燈畫圖。
陳桂香心疼紙張和燈油,嘟囔著道︰「慧兒是小孩子瞎鬧著玩兒呢,你也跟著胡鬧起來了,我看拿竹筒裝糖水桃子就挺好的。」
「你懂什麼!」高盛難得發了脾氣,惱道︰「你以後別再說慧兒小孩子家胡鬧了,要不是因為慧兒,咱們家那半山的桃子都要爛在樹上了,更別提花錢蓋作坊!」
陳桂香不服氣,反駁道︰「那也不是慧兒想出來的,是爺爺給她托的夢!」
「給爺爺怎麼不給你托夢呢?」高盛沒好氣地道︰「你別老盯著眼前的蠅頭小利,等我把這罐子做出來,咱們家的桃子生意只會越來越好,賺的錢也會越來越多。眼看著栓子也到了要啟蒙的時候了,你總不想讓栓子和我一樣,一輩子土里刨食吧?」
陳桂香看了看熟睡的兒子,不吭聲了。
她手中的蒲扇不停,又扯了薄被子幫兒子把肚皮蓋好,嘆了口氣,說道︰「要是能蓋個大房子就好了,住得舒服一點,栓子也不會被蚊子咬得滿身包了。」
高盛筆一頓,悶聲悶氣地道︰「你放心,家里賺了銀錢就立刻蓋房子了。」
第二日一大早,高盛頂著黑眼圈去了自己以前做活兒的陶窯,偷偷找了交好的工人把自己畫好的圖紙拿出來,趕著燒窯前做了幾個陶罐。
過了兩天等到出窯的時候,高盛又偷偷跑去把做好的陶罐拎出來,送沖沖地回了家。
高慧兒正帶著栓子看人切桃子,見高盛風風火火地跑回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兒,嚇了一大跳,問道︰「哥,怎麼了?」
高盛跑了一腦門子的汗,笑道︰「慧兒,成了。」
高慧兒一臉茫然,問道︰「大哥,什麼成了?」
高盛從身後拎出陶罐,遞給了妹妹,「慧兒,你瞧,我把這罐子做出來了!」
高慧兒這才想起那方形陶罐的事兒,自然也滿心都是歡喜。
她小心翼翼地接過陶罐,捧在手里仔細一瞧,不由得也打從心底里佩服自家大哥的本事。
方形陶罐本來就難燒,高盛不僅燒了出來,還在罐子口兒兩側各設計了一個耳朵,方便拎取。
更妙的是,高盛還在那罐上作了畫,畫了一根桃枝,上頭墜了兩顆沉甸甸的大桃子,而這桃子旁邊還寫了四個字——慧心黃桃。
高慧兒心下感動,沉默了好一陣,才道︰「大哥,你手真巧。」
高盛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笑道︰「這只是粗陋手藝,還是你更心靈手巧,雖說是爺爺托的夢,可要是沒有你琢磨通透了,也做不出這樣好吃的糖水桃子來,我就想著給咱們家的桃子起了名兒,就慧心黃桃,我也沒和你說……」
高慧兒很感動,胸腔里被滿滿的溫暖充斥著,她不由得扯了高盛的袖子就往屋子里走,把哥哥做出來的罐子給一家人看,笑道︰「這都是大哥想出來的主意,這下子,咱們家桃子也有個名頭了!到時候別人只認咱們家的桃子,咱家桃子就會賣得更好了。」
趙小荷接過這罐子仔細打量,又把罐子遞給了高文禮,她也歡喜兒子上進,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笑道︰「咱們一家子都這樣齊心協力,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過的。」
「女乃女乃,我也幫忙了!」栓子跑過來抱住了趙小荷的腿,女乃聲女乃氣地道︰「我幫忙趕小蟲子,不讓它們吃桃子!」
「好好好,咱們家栓子也是個能干的。」趙小荷把將栓子抱了起來,「晚上女乃女乃給你做糖水雞蛋吃,好好獎賞下咱們的小能人!」
一家人如溫馨歡喜,讓高慧兒的眼眶發熱,她悄悄地出了門,站在門口,望著面前綿延半個山頭的桃林,心里頭也如同糖水罐頭般,酸酸甜甜,分外美味。
陶罐燒起來簡單方便多了,加了蓋子也容易蠟封,糖水罐頭自然做得也就快了,很快,第一批訂單四百罐糖水黃桃就全部做好了。
艾成帶著武威鏢局的人過來裝車,趙小荷越看艾成越歡喜,特地拿了幾個罐頭在水里冰得涼涼的,然後用碗盛了分給艾成和鏢師們吃個新鮮。
這樣熱的天氣,一口糖水桃子吃下去,涼冰冰、甜滋茲,心里頭別提有多熨貼了。
那幾個鏢師吃了都說比吃酒還要舒坦,都夸贊高家的桃子好吃。
艾成心不在焉地吃著桃子,眼楮卻不住地在四處梭巡,末了到底忍不住,問趙小荷,「荷姨,今天怎麼不見慧兒妹妹?」
趙小荷抿了嘴角笑,到底是青春少艾,就是藏不住心思。
「慧兒去桃林里看人摘桃子去了,你吃完了桃子再去找她也不遲。」
艾成哪還有心思吃桃子,他低頭扒拉了兩口糖水桃子,就把碗一推,跟趙小荷打了一聲招呼,匆匆忙忙往桃林里跑,惹得趙小荷笑得更厲害了。
高慧兒身量苗條,在一群成親生過孩子的婦人中十分顯眼,艾成一眼就瞧見了她。
「慧兒妹妹!」
听見艾成的喊聲,高慧兒一顆心忽的就加快了幾分,忍不住嘴角上揚,待得回頭,還沒看清楚艾成人在哪里,就高聲應答,「成子哥,我在這兒呢!」
她的聲音里都是藏不住的甜蜜,听得艾成也是歡喜。
兩個人循著聲兒踫到了一處,艾成眼見高慧兒的打扮就愣住了,問道︰「慧兒妹妹,你這是……」
高慧兒今兒個戴了一頂帷帽,這帷帽是趙小荷壓箱底的東西,用了上好的絹紗制成,遮陽又透風。
絹紗拖得長長的,四個角都墜了小小的銀鈴,高慧兒稍一動作,這小銀鈴就叮叮當當地響,煞是清脆好听。
高慧兒清早一說要去桃林,趙小荷就翻箱倒櫃地將這帷帽找出來,非要讓閨女戴上。
「成子哥……我這樣,是不是很奇怪?」高慧兒雙手絞著袖子,有些忐忑不安地低了頭。
雖是夏日,但桃林中卻清風習習,時不時吹動著高慧兒帷帽上的小銀鈴,發出清脆的鈴音。
艾成忽然覺得口干舌燥起來,他習慣性地模向腰間,卻發覺沒帶水囊。
許久沒得到艾成的回音,高慧兒索性大大方方挑了帷帽,大而靈動的雙眼眨動,「成子哥,我戴帷帽是不是很難看?」
「不……好看、好看!」
艾成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干脆就猛地點頭。他跟著艾雄跑了這麼多趟鏢,見的世面不少,那些有錢人家的小姐們出門都是戴著帷帽的。
他從前不覺得有什麼稀奇的,今日見到高慧兒才發覺,原來女孩子戴上帷帽會這麼好看。
高慧兒臉頰紅撲撲的,她趕忙把帷帽放下來,只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順口改了話頭兒,「你……你怎麼來了?」
「我帶著人把桃子裝上車了,沒見到你,就想……想來瞧瞧你……」
這園子里有好幾個摘桃子的婦人,艾成不想和高慧兒過于親密,壞了高慧兒的名節,話就沒敢說太透。
他背了眾人從腰間解下一個荷包,遞給高慧兒,「我明兒個一早就要動身去北地了,這次我會多待些時日,多接幾個單子。這里頭的東西你拿著,這山間蚊蟲多,日頭又毒,你還是不要多待的好。」
高慧兒听說艾成要走,也顧不上打開荷包看看里頭都有什麼,趕緊說道︰「那我送你下山。」
艾成自然求之不得,兩人並肩往山下走。
高慧兒瞧他跑得滿頭大汗,便掏出帕子遞了過去,「成子哥,你擦擦汗。山間風涼,可別著涼了。」
艾成哪里舍得用高慧兒的帕子,這帕子上還帶著高慧兒身上的香氣呢,他將帕子仔仔細細收好,用自己的衣袖胡亂擦了擦汗。
高慧兒抿了抿唇,只當沒瞧見,改了話頭兒,「這天兒真是越來越熱了,家里還是要挖個地窖,窖里陰涼一些,糖水桃子能儲存的時日也更久。」
「這個容易啊,我先前就見人挖過,到時候我來忙。」
艾成趕緊自告奮勇,卻被高慧兒嗔怪的瞪了一眼,「你忙你的,我家阿爹和大哥就能挖。」
艾成听出了這話里滿的心疼味道,咧嘴笑了起來,惹得高慧兒更是臉紅。
日子如流水一般過得飛快,一轉眼,艾成走了也有二十天了。
高慧兒每日總要朝著山看半天,時間一長,就連嫂子陳桂香都開始打趣她了
自從听了趙小荷的話,高慧兒凡出門必戴帷帽,因此皮膚也開始白滑女敕起來,如此一來,害羞的時候臉頰更加紅潤了。
來做工的人們都夸高慧兒生得好看,和富貴人家的小姐一般。每當這時候,高慧兒總抿著唇,低頭一笑,穩重又大方。
時間一長,高家三房的姑娘同大家閨秀般的名聲就這麼傳了出去。
高慧兒是不理會這些虛名,把所有的專注力都放在了慧心黃桃的生產上。
每日天不亮,她就起來和阿娘、大嫂一起熬糖膏。熬糖膏的甘蔗都是高文禮父子倆前一天砍下來的,十分新鮮。
等糖膏制好了,村子里的婦人們也來上工了,高慧兒又在家中幫忙,快到中午再幫趙小荷、陳桂香做飯,閑時還要照看栓子。
婦人們傍晚下工了,高慧兒又得和趙小荷一起忙著給罐頭殺菌消毒密封。
一天下來連軸轉,她就沒有個閑著的時候,好在高家的作坊一直正常運轉,地窖里的糖水桃子也越來越多。
這日吃過晌午飯,高慧兒幫著收拾了碗筷,照常領著栓子在家門口玩,時不時地朝著山下那條路張望。
「慧兒又在等艾家小子啦?」
陳桂香的娘陳嬸子吃過飯,領著兩個婦人去地里摘桃子,瞧見高慧兒正目不轉楮地盯著山腳,便笑著打趣高慧兒。
高慧兒羞紅了臉,道︰「嬸子又笑我……」
一句話未落,忽見陳嬸子指著山腳,道︰「哎喲,慧姐兒,那不是艾家小子嗎?」
高慧兒忙轉了頭去看,只見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塵土飛揚,一匹健壯的棗紅馬載著少年郎自塵土中飛奔而來。
高慧兒心如小鹿亂撞,也顧不得陳嬸子打趣,不由自主就朝著山下跑,小跑了幾步,忽的又回過神,在幾個婦人們的打趣笑聲中扭頭進了家門。
趙小荷正和幾個婦人們坐在院中洗桃子呢,瞧見高慧兒紅著臉跑進了門,還以為女兒中了暑氣,忙吩咐陳桂香給閨女端一碗井水冰鎮過的糖水桃子來。
高慧兒知道阿娘誤會了,也不肯解釋,只走到陳桂香身邊,小聲道︰「嫂子先倒出一碗罐頭來放著,成子哥來了。」
陳桂香一瞧高慧兒滿臉羞紅的樣子,就知道小泵子這是害羞了,不由得也莞爾一笑,「慧姐兒的臉怎麼這麼紅,是中了暑氣,還是瞧見了某人?」
高慧兒羞得跺了跺腳,道︰「嫂嫂也來笑話我!」
姑嫂兩個正鬧騰著,就听見門口幾聲馬嘶,一身短打衣褲的艾成翻身下了馬,肩膀上還掛了個包袱。
眾人忍不住都瞄向高慧兒,她羞臊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偏生艾成滿眼里都是她,匆匆和趙小荷打了一聲招呼便徑直朝她走過來。
「慧兒妹妹,多日不見,你瘦了。」
高慧兒忍著害羞,一雙晶亮的眸子也上上下下打量著艾成。
同前些日子相比,艾成倒是變得精壯了一些,個子似乎又長高了,一張臉褪去了青澀,多了幾分穩重。
高慧兒暗自欣喜,男子漢就該如艾成這般多出去歷練些,才能擔得起責任。
「我在家中好吃好喝,哪兒就瘦了?倒是成子哥一路上風餐露宿的,看著清減了。」
對于高慧兒和艾成之間的小兒女情愫,趙小荷當然樂見其成,可眼下糖水桃子是最重要的事兒,她忍不住打斷了兩人的話,笑道︰「你們兩個別只站著說話,成子先喝口水。」
听了阿娘的提醒,高慧兒也反應過來,親自端了井水冰過的糖水桃子,遞給了艾成,艾成卻端著進了屋,趙小荷會意也帶了高慧兒趕緊跟了進去。
他從懷里頭掏出一個荷包來,笑得興奮又得意,「四百罐糖水桃子,一罐五百文錢,四百罐就是二百兩銀子。按照先前的契約,咱們兩家一人五成,這是你們家里的一百兩。」
說著話兒,他從荷包里拿出四張紙遞給了高慧兒︰「我路上帶這麼多銀子多有不便,就擅自做主換成了大通錢莊的銀票,一張五十兩的,三張十兩的,還有二十兩現銀,在我包袱里。」
高慧兒還是第一次看到銀票,每張銀票除了寫著數額,還有大通錢莊的印鑒。她也不知道怎麼辨別真假,可巧高盛運了燒好的罐子回家來了,立刻被陳桂香攆著進了屋子。
他原先在窯里上工,跟著主家去過大通錢莊,看了妹妹手中的銀票,就說同他看過的一般無二。
高慧兒便放心地將銀票交給趙小荷收好,又和艾成清點了一遍現銀。
等銀錢清點好了,艾成又從包袱里掏出幾張單子來,獻寶道︰「慧兒妺妹,這次我跑了兩個府城,去了錦州和定州。這都是各大酒樓的訂單,因著咱們把竹筒換成了罐,裝的糖水桃子多,又是稀罕物件兒,我就做主把價格提高到了每罐八百文。」
陳桂香在外邊忍耐不住好奇,也跟了進來,正好听得這話,就倒吸一口涼,驚道︰「八百文?這麼高的價格,會不會賣不出去呀?」
高盛忙拉了陳桂香一把,應道︰「怎麼會賣不出去?成子這不是拿了一迭子訂單回來了嗎?」
艾成也笑道︰「嫂子放心,咱家的糖水桃子這麼好吃,北地的人都搶著要呢,如今那邊已經把咱家的罐頭炒到了一罐二兩銀子呢。」
結果陳桂香立刻又道︰「那咱們豈不是賣虧了?成子,你該多提價。」
高慧兒實在是看不去,自家大嫂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目光太過短淺。她看著艾成頗有些尷尬的拌子,便將那碗糖水桃子往他面前推了推,「成子哥,你先吃口桃子再說。」
陳桂香也明白自己說錯了話,不免有些訕訕的。
高慧兒知道陳桂香容易多想,換了笑臉說道︰「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如今成子哥又帶回了這麼多的訂單,接下來想必會更忙。不如就趁著今日咱們兩家聚在一起吃個飯,也算是慶賀一番。」
有了高慧兒打圓場,氣氛便活絡起來。
艾成也輕松自在多了,笑道︰「先不忙,慧兒妹妹,你先仔細瞧瞧訂單,看看有沒有什麼紕漏。」
高慧兒很欣賞艾成這股子認真的勁頭,不管是什麼時候,在生意上弄清楚了總是沒錯的。俗話說的好,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嘛。
這次艾成一共帶回了一千罐子的訂單,著實是一筆大生意。
等高慧兒瞧過了訂單,趙小荷便讓工人們回家,然後打發高盛去甘蔗地喊高文禮,又忙著去桃林囑咐陳嬸子,陳桂香則撿了渾身髒兮兮的栓子去收拾,院子里就只下高慧兒和艾成是個閑人了,兩個人倒都有些不自在起來。
「成子哥,你奔波了這麼多天也累了,不如就先回去歇息,晚上咱們兩家還要一起用飯呢,這訂飯館的事情也要勞煩你了。」
「好,放心,包在我身上。」艾成點頭應了下來。
褪去了幾許青澀,眼前少年郎的一舉一動越發讓人心動。
高慧兒看得臉紅,又添了一句,「我大哥才拉了一車的陶罐回來,一會兒卸完,我們就坐車過去。」
「好,我等你。」艾成左右瞧著沒人,就將手邊的包袱塞給高慧兒。「慧兒妹妹,這是我買給你的,是新出的料子,我想著,這樣明媚的顏色,你做了衣裳穿一定好看。」
說罷,他也沒等高慧兒回話,迅速跑下山去,騎了馬,一陣風似的跑沒了影子。
高慧兒的臉有些燙,她打開包袱一瞧,里頭是兩塊綢緞,一塊是柳綠色,一塊是桃紅色的,果真都是些女兒家喜歡的鮮艷料子。
她伸手模了模,綢緞光滑,觸手冰涼,想必穿在身上一定舒服得很。
她不由得將臉埋進了布料中,輕聲呢喃,「這就是心動嗎,好像還不錯。」
院子外黃鸚叫得歡快,將少女心事盡數掩沒在這晴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