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與小王子 第十九章
第七章
電影正式開鏡的那一天，楊佳靜高燒四十度，人躺在醫院吊了好幾支點滴。
記者會一結束，黎尚凱隨即趕往醫院，順道捎來了她的護照與隨身行李。
楊佳靜虛弱的躺在病床上，不解地凝瞅著他，以及他身旁的汪瑪莉。黎尚凱臉色鐵青的說︰「你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中邪，我讓汪姊送你回台灣，你回去後立刻去找姨婆。」
說著，他遞過了一張照片，塞入她虛軟的手心。
楊佳靜緩慢地捏著照片挪近一看，這才發覺是那張她一直塞在皮夾里的姨婆沙龍照。
不同的是，姨婆的沙龍照上已多了黎尚凱的英文簽名。
「這是——」她驚詫的抬眼，對上黎尚凱含笑的俊顏。
原來，他還記得她曾說過的話。
一直以為這小子我行我素，目中無人，從來不把誰的話或事听入耳底，更遑論是放在心上。
意會過來，楊佳靜蒼白的嬌顏揚起一抹笑。
黎尚凱起身湊近，俯近她面前，在她額前輕輕一吻。
如此近距離之下，她方發覺他眼底的疲意。
當黎尚凱挪開俊顏時，她抬起手撫過他臉頰，手指立刻沾上粉底，才發現他臉上帶著妝。
心細的汪瑪莉隨即開了口︰「今天是開鏡記者會，Kay連妝都來不及卸就趕來醫院看你。」
「汪姊。」黎尚凱責怪的橫了汪瑪莉一眼。
「采訪呢？你還沒接受采訪就來醫院了？」楊佳靜心急追問。
這是黎尚凱頭一次接拍古裝電影，再加上這部電影投入的資金，與召集投資的金主不少，眾人對這部電影的期待自然更高。
況且，黎尚凱之所以會接拍這部電影，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因此她比誰都更希望看到這部電影能獲得空前的成功。
黎尚凱皺了皺高挺的鼻子，斥道︰「你都病成這樣了，還管什麼采訪。」
「大家都盼著這部電影能成功，我當然希望你好好宣傳電影。」
「那你就不該選在這個時候病倒。」
眼看小兩口又要一言不合起口角，汪瑪莉連忙出聲緩頰。
「好了，好了。」汪瑪莉出手將黎尚凱拉回來，扭頭朝病床上的楊佳靜說︰「Kay是因為擔心你，才會取消記者會後的采訪。」
聞言，繃著嬌顏的楊佳靜這才釋懷，有些別扭的瞅了黎尚凱一眼。
「……我會回去找姨婆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我了。」
黎尚凱沒好氣的回道︰「早點乖乖听話，我也不用這樣兩頭跑，你快點回台灣搞定，趕緊回來，省得一堆帳沒人記。」
汪瑪莉好笑的輕輕搖首，扯了下黎尚凱的手臂，說︰「人在異鄉難免會生病，誰像你從小就在不同國家長大，適應力超好。」
「她不是生病，是中邪。」黎尚凱再次強調。
「夠了，我不想听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汪瑪莉雙手平舉，做了個投降手勢。「我去幫佳靜辦出院手續，你們有什麼話趕快說，一會兒阿杰會開車過來接你。」
汪瑪莉離開病房後，楊佳靜便坐直身，不解的問︰「前天我在休息室暈倒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黎尚凱眸光沉了沉，也沒打算隱瞞，直接了當的吐實，「你被你夢見的那個女人附了身，而且她還想勾引我。」
楊佳靜瞪大水眸，雙手揪緊了被子，不敢置信的低嚷︰「真的嗎？！你那天怎麼沒告訴我？」
黎尚凱贈她一記冷瞪。「你都病成那樣了，我說了又能如何？再說，你也不是真的靈媒，除了依賴那個護身符，你什麼事也做不了。」
順著他注視的焦點，楊佳靜低下頭，望向躺在胸口上的那只紅色護身符。
「原來是這樣……難怪你叫我千萬別把護身符拿下來。」
黎尚凱伸手輕捏了她臉頰一把，輕哼。「你乖乖的回台灣去，把你身上那些不干淨的東西清一清，好了再回來找我。」
「我知道了，你不用一直重復。」楊佳靜鼓著頰，瞋瞪他一眼。
「你八成不曉得，那天，那個附在你身上的女人是怎麼勾引我的。」望著黎尚凱臉上漾開的壞笑，楊佳靜登時紅了臉。
「你干嘛——」她還沒反應過來，已被他以唇封堵。
握成粉拳的縴手，輕敲著黎尚凱寬闊的肩膀，幾秒鐘後，轉而抱住了這個令她又愛又厭的小王子。
兩人心跳呼息俱顯紊亂，黎尚凱才甘願退開身，眸光湛湛的凝視著她。
「再不把你趕回台灣，我怕我會把持不住，把你給吞了。」
他的眼神深邃而露骨，聲嗓低沉而性感，當他說出這句話，楊佳靜深信世上沒有一個女人抗拒得了。
她小臉彤紅，七手八腳地推開身前那具硬邦邦的胸膛。
「別告訴我，你跟那只鬼過去什麼事也沒發生？」瞥及她那一臉羞澀，黎尚凱心生好奇的追問。
「有或沒有都不關你的事！」她冷冷瞪了他一眼。
「當然有關，你就沒想過我會吃醋嗎？」他理所當然的揚了揚下顎。
「跟已經離世的人吃什麼醋？吃飽太閑！」她沒好氣。
看著原本病懨懨的楊佳靜，兩頰紅撲撲的，眸光水潤，嘴唇紅艷，恢復了往昔的生氣，黎尚凱懸宕的心情總算緩和下來。
「呼，總算辦好了。」汪瑪莉去而復返。「我來幫佳靜換衣服。時間也差不多了，Kay，你去醫院後門等阿杰。」
黎尚凱滿臉不情願的被汪瑪莉推至門口，臨出病房之際，不忘回首臭臉命令——
「楊佳靜，早去早回。」
望著小王子那滿臉藏不住的關切與擔憂，楊佳靜心口一暖，揚起了甜笑，並在小王子的瞪視下，點頭應諾。
從沒想過，有這麼一天，她竟然會舍不得離開小王子的身邊。
更沒想過，這個以自我為中心的小王子，原來也懂得關心別人，更懂得心疼別人——
而多麼幸運的，這個別人正是她。
台灣
香煙冉冉繚繞，莊嚴干淨的神龕里，端立著一座真金雕鑿的九天玄女神像。
祂一手持寶劍，一手捧握葫蘆，一身金裝，肩披流彩，雙眼半掩，俯瞰世間。
楊佳靜跪在神龕前的拜墊上，靜心膜拜，直至身後傳來姨婆的冷笑聲——
「平時不燒香，出事才來抱佛腳，你把我這兒當成什麼地方了？」
楊佳靜站起身，一臉巴結的笑著，「姨婆……」
話未竟，姨婆忽爾一個箭步上前，掐著蓮花指的那一手，飛快往她前額一戳。
「好痛！」楊佳靜下意識雙手搗額。
姨婆抓住她一側肩膀，將她翻轉過去，又用蓮花指往她背部一劃，最後在兩側肩膀重重一拍。
「姨婆，你對我做了什麼？」楊佳靜又驚又怕的轉過身。
「你被不干淨的東西附過身，陽氣被吸去大半，要不是對方是地靈，離不開鎮守之地，你早就把它帶回台灣了。」
「真的有這麼嚴重？」楊佳靜小臉刷白，忍不住張望四周。「現在呢？還有東西跟著我嗎？」
「我幫你清干淨了。」姨婆涼涼飄去一記白眼，兀自點了三炷香，向神龕上的九天玄女鞠躬三拜。
「謝謝姨婆。」楊佳靜一臉得救的松了□氣。
將香插入香爐，姨婆轉過身，手心朝上的伸過來。
楊佳靜諂媚甜笑，連忙從側背皮包里掏出沙龍照，恭敬上繳。
「這是姨婆要的簽名照。」不忘邀功一下。「我可是費盡千辛萬苦要來的呢！」
「簽得真好看。」姨婆對著沙龍照露出極為滿意的傻笑。
「黎尚凱還托我帶了禮物給姨婆。」
拎起擱在門邊的兩大袋禮物，楊佳靜獻寶似的掏出黎尚凱叮囑汪姊買來的精品皮件、名牌絲巾、香水。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姨婆不為所動的收妥簽名照。
「姨婆不喜歡這些禮物嗎？那我代收？」
「給我放在桌上。」姨婆喝令。
楊佳靜憋著笑，將那兩袋禮物往客廳茶幾上擱去。
「你在跟黎尚凱談戀愛嗎？」姨婆早從那兩大袋價值不菲的禮物窺出端倪。
楊佳靜紅著臉不吭聲。
姨婆了然一笑，「難怪會送這麼多禮來巴結。看來，你應該也把我們家人的天賦，以及你身帶天命的事情全告訴他了？」
「因為我看見一只夜叉跟著黎尚凱，而且他竟然也看見得施禮然的鬼魂。」
「施禮然？」姨婆神色訝異，「那不是你未婚夫嗎？」
「嗯。」楊佳靜心情復雜的點著頭。「他的鬼魂一直跟著黎尚凱。」
「我沒看見他，不然我就能幫你問個清楚。」姨婆瞅了瞅她四周。
「姨婆，我真的不想再被這樣的事情困擾，你幫幫我吧。」
「沒用的，除非你願意接受這樣的命，否則誰也幫不了你。」姨婆冷冷地說道︰「我頂多只能幫你解決糾纏你的鬼，但這是一時的，並非永遠。」
「那至少幫幫我，讓我不會再被奇怪的女鬼附身。」楊佳靜央求。
姨婆指著她胸前的護身符，說︰「只要那道我親手畫的符咒沒拿下來，那些孤魂野鬼就不敢上你身，最多也只能在你身邊徘徊。還有，你說說看，你看見的夜叉長什麼模樣？」
楊佳靜偏首回想，一臉心有余悸的吐嗓︰「……我記得那個夜叉青面獠牙，有一雙巨大無比的手臂，尖銳的十指……它還會沖著我笑，可怕死了。」
姨婆笑了笑，「那你要努力適應它才行。」
「啊？！」這什麼意思？為什麼她要適應那個青面獠牙的夜叉？
「夜叉跟一般野鬼不同，它們算是修行的魔，只要願意走向正道，協助我們這樣的靈媒做善事積福報，有朝一日，它們也能修成正果，月兌去魔身晉列仙班，成為替神奔走的神將。」
「……這根本是電影情節吧？姨婆，你不是在編故事唬我吧？」
「這要是電影，那應該要有人找我去演通靈姨婆才對。」
望著姨婆擺首弄姿，彷佛前方真有攝影鏡頭，楊佳靜臉上頓時三條黑線。
「欸，別看你姨婆現在老了，我年輕的時候，要追我的人排了三條街都排不完呢！」姨婆不服氣的輕哼。
楊佳靜連忙巴結一番，「我怎麼可能懷疑姨婆的美貌，姨婆就算老了還是全台灣最美的歐巴桑。」
姨婆被哄得滿面紅光，笑說︰「看你這麼乖的份上，姨婆再畫幾個護身符給你，你呀，千萬別隨便把護身符拿下來，還有，你先待在姨婆神壇這兒，跟著我一起念經打坐，把你被打亂的氣調回來。」
「謝謝姨婆！」楊佳靜忙不迭地道謝。
姨婆笑瞅了桌上那兩袋貴重的禮物，問道︰「雖然人沒到，禮物倒是備得很足，看來這個Kay真是乖巧懂事。」
……小王子乖巧懂事？楊佳靜皺起秀顏，完全不敢苟同。
「還有，你要好好問清楚他的八字，這樣姨婆才能幫你們合個八字。對了，你說他也看得見施禮然的鬼魂，這不可能呀，我怎麼看Kay的面相，都應該是八字純陽之人，他應該不會受那些無形干擾……」
「所以我才覺得奇怪，想來請教姨婆嘛。」楊佳靜順著姨婆的話岔開話題。
「總之，你找個時間請他過來一趟，我來幫他鑒定一下。」姨婆笑呵呵。
「……」這才是姨婆真正的目的吧？
「楊佳靜，你到底搞定了沒？」
手機上的視訊屏幕跳出黎尚凱的古裝扮相，屏幕這一頭的楊佳靜不由得發笑。
「還沒下戲？你的太尉演得怎麼樣了？」
「現在是我問你話。」視訊里的俊美太尉給了她一記拽拽的凝瞪。「你應該有把禮物交給姨婆吧？該不會自己私吞了？」
「我才不是小姑姑那種人呢！」楊佳靜不悅的抗議。
「我知道，你沒她那麼聰明。」黎尚凱就愛嘴上糗她，看她氣撲撲的模樣，有趣極了。
「我考慮掛電話了。」楊佳靜冷著嬌顏將手機拿遠。
「喂，我犧牲休息時間跟你視訊，你敢掛我電話？︰」
那端一襲訂制的玄黑色古裝錦服，梳著假發髻的黎尚凱，氣得俊顏扭曲。
楊佳靜笑盈盈地說︰「也不是第一次掛你電話，我有什麼不敢的？」
「楊佳靜，你玩夠了沒？」黎尚凱沒好氣，俊顏有絲別扭的補充︰「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姨婆讓我在神壇打坐調氣，等姨婆願意放人，我才走得開。」
「快點回來，我想你了。」
看著屏幕上的男人，語氣一派天經地義，彷佛她是屬于他身上的一部分，換作是過去的楊佳靜，肯定會覺得這小子狂妄自大得無可救藥。
然而，此時的她，看著屏幕上那張臭拽俊顏，听著他一貫的命令口吻，只覺無比想念。
老天，她與黎尚凱明明才分開一個禮拜又兩天，她竟然如此想念她曾經努力想甩開的小王子。
「姨婆一放人，我就回去。」粉色嘴角一揚，楊佳靜甜甜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