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嬌妾 第九章 接單經營工作室
四月里,蘇翠堤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娃,樂壞了崔姨娘跟霍碧山。
母憑子貴,因著生下這男丁,霍碧山對蘇翠堤總算有了一點體貼及溫情,教蘇翠堤心生歡喜。
早在蘇翠堤臨產之前,春恩便為了未出生的孩子縫制了幾件包衣跟小帽,滿月那日的家宴上,男娃穿著春恩親手縫制的衣帽,領了霍騰溪給他起的名字——知學。
接下來,霍家可謂是喜事連連,知學滿月沒幾日,相國夫人著人派來請帖,邀請霍曉濤及春恩過府。
相國夫人是當今聖上的胞姊,與相國遷居盛京已三年,相國夫人性情樸實又樂善好施,盛京的公學堂便是由她一手籌措。
之前她巡訪公學堂,發現幾名清貧學生身上穿著嶄新又樣式特別的衣褲,心中十分好奇,一問之下得知是其中一名學生的母親親手縫制,再著人去打听,才知曉這位母親並非天羽織工坊的女裁縫,而是當家霍曉濤的如夫人。
相國夫人十分欣賞春恩的作品,屬意春恩為自己三歲的孫兒設計縫制其三歲生辰的家宴禮服。
能有這個大展長才的機會,春恩自是不會錯過,一口便答應了相國夫人的請托。
這日早上,照雲院里傳來霍騰溪愉快爽朗的笑聲——
「是真的嗎?哈哈哈,這真是太好了!」霍騰溪滿臉喜悅地看著春恩,「春恩,真想不到你的手藝可以得到相國夫人的青眼,這次你可要好好表現,替咱們霍家及天羽織爭光!」
「老爺,翠堤剛出月子,春恩就接到這大任務,咱們家真是喜福滿盈。」崔姨娘說。
「姨娘,知學真是個福澤滿滿的孩子,這一定是因著他的福氣才有的好事。」春恩這麼說,一是討崔姨娘歡心,二是有意提升蘇翠堤在崔姨娘母子倆跟前的地位。
「沒有的事。」手中抱著孩兒的蘇翠堤,紅光滿面地道︰「這是你自己的本事。」
「福氣也好,本事也好,總之……」霍騰溪對春恩寄予厚望,「你要好好做,給咱們霍家爭臉。」
春恩笑看著他,謙遜地一躬身,「妾身一定盡力而為。」
霍騰溪點點頭,轉而看向霍曉濤,「曉濤,相國夫人看中春恩的手藝,那可是咱們家無上的榮耀,你要盡可能地提供她協助。」
「父親放心,兒子知道。」霍曉濤說著,以贊許的眼神看著春恩。
霍家受托為相國府的小鮑子縫制家宴禮服,這事若成,春恩心想,自己或許能因著相國夫人的賞識而開創自己的事業。
雖說後院女子不可拋頭露面,但如果她以接單的方式成立自己的訂制服工作室,或許可行,她還盤算著將蘇翠堤、趙媛,或府里其他手藝不錯且有興趣的婢女們也拉進來參與。首先,她想拉進自己團隊里的人便是蘇翠堤。
趁著霍騰溪心情大好,春恩立刻詢問︰「老爺,妾身只有二十日的時間可為小鮑子縫制禮服,怕是孤軍作戰難成事,二太太有著一手剌繡的好手藝,可否讓她跟我一起分工?」
聞言,崔姨娘、霍碧山跟蘇翠堤都一怔。
崔姨娘跟霍碧山眼里是疑惑,而蘇翠堤眼中卻有著熱切的光芒。
蘇翠堤雖然性情頁靜溫順,不爭不求,可但凡是人,多少都有精進之心,春恩同她都是後院女子,如今卻有出鋒頭的機會,她看著哪里會不心動羨慕?
如今听春恩說要她一起分工,她自是歡喜,可歡喜歸歡喜,這事還得崔姨娘跟丈夫首肯。
春恩看出她的期待及憂慮,轉而看著崔姨娘跟霍碧山,「不知二爺跟姨娘意下如何?」
崔姨娘微頓,猶豫了一下,「可翠堤剛出月子,知學也還需要人照顧,恐怕……」
「我只是要二太太幫把手,不會佔用她太長時間。」春恩興致勃勃又真心誠意地道︰「再說遇月小築里的物件一應全,二太太可將珠落跟知學一同帶來,有小茉、舒眉跟嬤嬤們看照著,不會有所疏漏的。」
「這……」崔姨娘偷偷地瞥了霍騰溪一眼,見他一臉歡喜,看來是有答應春恩的打算,如此一來,她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蘇翠堤性子柔弱溫順,又有舒眉當眼線,就算讓她跟春恩和在一起,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岔子。
「翠堤,你願意嗎?」崔姨娘問。
蘇翠堤迫不及待地道︰「願意。」
崔姨娘溫柔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春恩跟蘇翠堤一听,相視而笑。
二十日,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因為沒有電動裁縫車,一針一線都得靠手縫,因此春恩必須抓緊時間趕工。
她花了一天畫樣式打衣版,接著到天羽織挑選適合的布疋,便著手裁布縫制。
為了讓她專心制作小鮑子的新衣,霍曉濤讓貞平每日負責接送子琮上下學,盡可能地增加她作業的時間。
春恩為小鮑子設計了一件連身的長衫、一頂溫暖的羊呢小帽、一件雙層小斗篷、一條腰封、一條脖圍、一對內里襯著軟呢的手套、一雙滾著飾邊的襪套,再加上一雙同花色的及踝小靴子,小靴子上打孔穿著牛皮帶子,可以調整松緊。
繡樣,她畫,剌繡的工作,就由蘇翠堤幫忙完成。
她的小築里每天都鬧哄哄的,蘇翠堤來的時候,會帶著珠落,還有幫她照顧知學的丫鬟跟王嬤嬤,她這邊有小茉跟舒眉幫著跑腿或張羅吃喝。
「你的繡功真是不錯。」看著蘇翠堤繡的雲朵,春恩誠心贊美。
「其實真正有一手剌繡好手藝的人是大太太。」蘇翠堤說︰「你應該沒去過她的春華院吧?在她花廳里擺著一道繡屏,那繡屏上的花鳥山水便是她親手所繡,我听說她十三歲時就已經是麗水城第一的繡娘了。」
「真的?」春恩一臉驚訝,興奮地說︰「那咱們可以把她拉來一塊兒做事呀。」
聞言,蘇翠堤蹙眉道︰「大太太一向跟你不對盤的……」
「冤家宜解不宜結嘛。」她咧嘴一笑,「我可以去問問她。」
「之前你對她釋出善意,她並不領情呀。」蘇翠堤說。
「是呀,春姨娘。」一旁的小茉插嘴道︰「您何苦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
春恩卻不以為意,「**再冷,貼著貼著也就熱了呀!」
听到這話,大家都笑了。
「春姨娘,您真是好修養、好肚量。」王嬤嬤忍不住夸她。
「誰教我以前那麼愛鬧事,惹得大家都討厭我。」她笑嘆道︰「現在我所遭遇的對待,都是自找的。」
听她這麼一說,大伙兒你看我,我看你,一下子也不知道是否該搭腔,她從前確實是個討人厭的女人,可現在的她待人真誠,人見人愛。
就在此時,有人走進了遇月小築,不是別人,正是她們前一刻才談論著的趙媛。
「大太太?」先看見她的是面對著門口的蘇翠堤。
聞聲,春恩轉過頭去,只見趙媛跟她的丫鬟明月就站在那兒。
趙媛眼底有著好奇,又故意裝出一臉冷傲不在意的表情,春恩應相國夫人所托為小鮑子縫制禮服之事,她知道,蘇翠堤受春恩盛邀,擔下剌繡之重任,她也知道。
她不是第一次經過小築了,每回听見里面歡聲笑語,再對比春華院的死寂,她總莫名地焦慮煩躁。
春恩一直是她的死對頭,雖然她並不稀罕霍曉濤的顧惜,但老實說,當春恩母子被趕出承明院時,她是打心里高興。
風水輪流轉,你也有這一天!當時,她總是這樣幸災樂禍著。
那一年里,春恩既失了寵,在府里又人見人嫌,趙媛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可如今,她春風得意,不只重新得到霍曉濤的寵愛,帶著子琮回到承明院,一家三口和樂融融,更受到相國夫人青睞,出盡鋒頭,獲得許多人的愛戴簇擁……
看著春恩如今的風光,再想起自己在府里是如此的卑微寂寞,她忍不住心生妒恨,她與自己心愛的男人只能偷偷模模地在暗巷里的小茶館幽會;她有著一手好繡功,卻沒有機會像作恩這般銀芒畢露……
「大太太?」說曹操曹操到,春恩立刻釋出善意,熱情友好地道︰「你來得正好,我跟二太太剛好在說你呢。」
她那太陽般的笑容,總教趙媛覺得剌眼,看著她溫暖真誠的笑意,趙媛感到懊惱,她怎麼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好像之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一個人可以月兌胎換骨,說變就變,那自己從前在她身上受的羞辱及糟蹋又算什麼?
「大太太,我剛跟春姨娘說你的繡功了得,花鳥山水在你的巧手下都栩栩如生。」蘇翠堤向來與人為善,從不樹敵,即使她明顯地感覺到趙媛的不友善。
「大太太,我們這兒的進度有點趕,如果你能幫把手就太好了。」春恩試著邀請她加入。
趙媛冷嗤一聲,「我說翠堤,為人作嫁,你真是傻。」
「大太太……」蘇翠堤尷尬地道。
「相國夫人委任的是她,你來幫忙,到時功勞都她一人盡佔,你能得到什麼?」趙媛冷笑道。
「大太太,你真的誤會我了。」春恩露出一臉苦笑,「相國夫人委任的雖是我,但我是霍家的人,所有榮耀都將屬于霍家及天羽織,不是我。」
趙媛微頓,狐疑地看著她。
她神情淡然,平心靜氣地道︰「你、我及二太太都是後院女子,深居簡出,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大概就只是相夫教子,孝順公婆了,可這樣的成就是因著男人而成立,不是咱們女人自身的價值。」
听著她這番話,所有人都安靜了。
春恩臉上帶著一抹溫煦且友善的笑,繼續道︰「咱們都有技藝在手,如今有機會憑借著自己的手藝出鋒頭,因為他人的肯定而成就自身的價值,當然要好好把握,而這也就是我將二太太,甚至是你拉扯進來的主因。」
趙媛驚疑地看著她,一時間啞然無言。
「在這後院里虛度青春,你不覺得不甘心,不覺得可惜嗎?」春恩目光澄淨地看著眾人道︰「過去的賀春恩以為被男人寵愛著便是她的價值,可現在的賀春恩明白,女人最大的價值是不管有沒有人愛你,都能昂首挺胸地走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不因為誰愛或不愛而懷疑自己,大太太,我真心地希望咱們都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跟價值。」
春恩這番話激勵了在場的每個女子,就連趙媛的心都掀起了波瀾,趙媛深深地體悟到,眼前的賀春恩不是以前的賀春恩了,她已經邁出大步往前走,遠遠地超越了她。
發現這個事實後,趙媛因自知不足而感到羞愧,可心高氣傲的她,不願承認自己徹底的輸給春恩。
她本來還想沖著春恩說些什麼,卻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她恨恨地看著春恩,冷哼一聲便旋身而去。
春恩如期交付成品,收到成品後,相國夫人對于春恩的手藝及設計十分滿意,小鮑子在生辰家宴上穿著那為他量身打造的禮服,得到了所有人的贊美。
雖說是家宴,但也邀請了幾位跟相國素有交情的文武官員,那些夫人們見著小鮑子那身吸楮且不曾見過的打扮,紛紛向相國夫人打听起來。
織造是霍家本業,但在霍曉濤接掌天羽織後開始擴展事業版圖,幾家男女訂制服工坊的訂單都應接不暇,如今他正籌劃著童服工坊,春恩就因為替相國府的小鮑子縫制家宴服而聲名大噪,無疑是替霍家即將置辦的童服工坊打了個成功又響亮的廣告。
春恩未獨攬功勞,在霍騰溪獎賞贊揚她之時,她與蘇翠堤分享這份榮耀及光環,並讓所有在小築里幫上一點忙的人們也都沾了光。
因著相國夫人的青睞及肯定,春恩在盛京那些官夫人及貴婦圈里有了知名度,不多久,就有人到天羽織的總店打听她是否有意接單。
在與霍曉濤商量過後,春恩決定在府里自辦小型工作坊,而這個想法也得到霍騰溪的首肯及認同。
春恩將蘇翠堤及幾名對針線活兒極有興趣的婢女拉進自己的團隊,並透過天羽織總店接單,開始了她自己的事業。
「翠堤,時間不早了,你先擱著,我來收尾。」晚膳時間已至,蘇翠堤還一**黏在椅凳上,春恩看著,忍不住提醒著她。
「再半個時辰就好了,我做完再走。」蘇翠堤如今在遇月小築里找到了成就感,越做越起勁。
春恩道︰「別,你先回向陽院吧,免得二爺不開心。」
「是呀,二太太。」一旁,抱著正在睡覺的知學的王嬤嬤小聲地說道︰「昨天二爺才發脾氣呢。」
「咦?」聞言,春恩露出擔心的神情,「翠堤,你被二爺訓了嗎?」
「沒事,他發牢騷是常有的事。」蘇翠堤習以為常,不以為意。
霍碧山是什麼性情脾氣,春恩也是知道的,「不,可別因為這樣傷了夫妻的和氣,你快回去吧。」
蘇翠堤看著手上未竟的剌繡活兒,一臉的悵然若失,她喜歡在遇月小築里的時光,自在、愉悅且教她充滿自信,正如春恩所說,她找到了自己的價值,可只要一回到向陽院,她就只是霍碧山的妻子。
霍碧山從不贊美她、欣賞她,在他眼里,她不過是向陽院里的一樣擺飾品,是延續香火的工具。
但,再怎麼不願意不快樂,她終究還是得回去的。
「嗯,好吧。」蘇翠堤擱下手中的針線,悵然一笑,「那我先回去了。」
「嗯,辛苦你了。」春恩不忘叮囑她,「記得睡前按摩一下眼周的幾個穴位,保養眼楮喔。」
蘇翠堤頷首微笑,眼底帶著感謝,「知道了,眼楮是靈魂之窗嘛。」
「一點都沒錯,針線活兒可是很耗損眼力的。」春恩輕輕地推了她一把,「行了,快回去吧。」
「嗯。」蘇翠堤提醒著她,「那你也別忘了把那補氣茶給喝了。」
「我知道。」補氣茶是蘇翠堤特地帶來的,姊妹淘的愛心,她絕對不會辜負。
在春恩催促下,蘇翠堤跟王嬤嬤離開了小築。
春恩坐了下來,接手蘇翠堤未竟的工作。
舒眉迎上前,「春姨娘,您今兒午膳只吃了一點東西,也餓了吧?」
春恩微頓,下意識地模模月復部,淺淺一笑道︰「是有點。」
「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點心可以先給您填填肚子。」舒眉說著,便去幫她張羅點心。
看著她的背影,春恩的唇角微微上揚,舒眉是個勤快溫順的姑娘,也侍候她一年多了,可是霍曉濤將她跟子琮接回承明院後,卻將舒眉留在遇月小築,只準小茉跟進承明院。
原因無他,只因舒眉是崔氏所撥來的,霍曉濤無法信任她,便以遇月小築需要人打理看守為由,將她留下。
霍曉濤是個謹慎的人,他有他的考慮,春恩是明白的,只是每日離去時,看舒眉孤單單地站在門口目送著她、子琮跟小茉,她又覺得于心不忍。
正要開始收尾的工作,忽然听見敲門聲,她微怔,抬起了頭。
「怎麼只剩你一個?」霍曉濤倚在門邊,銳眼掃了屋里一下。
「翠堤剛讓我趕回去,小茉帶著子琮回承明院做功課,舒眉去廚房幫我找點心填肚子。」她說著,疑惑道︰「你今天早了?」
自她跟子琮搬回承明院後,霍曉濤回府的時間比以往早了許多,但通常也都是晚膳時間才回來,今天卻在晚膳之前就見到他的人影了。
他走進屋里,瞥見她手上正繡著的那件坎肩,「這是……」
她將坎肩一提,一臉滿意,「是梵谷的《星夜》,美吧?」
梵谷的線條充滿強烈的力量,一筆線條緊接著一筆線條,猶如雕刻般的強烈及清晰。這件坎肩上,藍色的寧靜星空佔滿三分之二,猶如太陽一般發出強光的月亮跟十一顆星星浮現在夜空,雲彩彷佛漩渦。
梵谷的《星夜》描繪的是聖雷米的街景,她則用盛京街景取代了聖雷米。
「這是大菩提寺?」他問。
「嗯。」她點點頭,「一看就知道吧?」
「盛京人沒有認不出來的。」他說︰「你的繡樣畫得很好。」
「也得加上翠堤的剌繡技藝。」
「是很美,但……你的客人懂得欣賞嗎?」他有點懷疑。
古代人都喜歡花鳥龍鳳、綠竹雲朵,或是喜福二字等吉祥又和緩的繡樣,她卻大膽地將梵谷的《星夜》繡在坎肩上?
「美的事物不該有世代隔閡。」她滿意地看著已經快完成的作品,「萬物齋的馬夫人是位風雅又特別的人,也見過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我覺得她會喜歡這件坎肩。」
他頓了一下,點了點頭,也對,萬物齋專營古物買賣,馬夫人是見過不少奇特的物件,再說,那些對她的作品感到好奇或是欣賞的人,也都是沖著其設計及圖樣新穎稀有而來的。
「對了,我今兒這麼早回來,是為了這個。」他說著,將一張請帖擱在桌上。
她微愣,「這是……」
「相國夫人今天著人送來的。」他說︰「邀我們夫妻倆明日過府一見。」
「帖上有說是為了什麼嗎?」她疑惑地道。
「沒提。」他一派輕松,氣定神閑地說︰「明兒你跟我一塊兒出門吧。」
她點點頭,將請帖遞回給他,「你先回承明院,我把這兒……」她話未說完,就被霍曉濤那幽怨的眼神給打斷。
「怎麼了?」她問。
「我後悔了。」他說。
「後悔什麼?」
「後悔讓你搞了自己的工作室。」
春恩听了先是一頓,然後噗哧一笑,「你怎麼比子琮還孩子氣。」
「我覺得被你冷落了。」他語帶哀怨,「你最近就算回承明院,也還是想著工作,就連親熱的時候都有點心不在焉……」
她嬌嗔一句,「什……我才沒有呢!」
「前天晚上,你還拒絕我。」他一臉不快。
「我累呀。」她莫可奈何地一嘆,「你累的時候,難道就不會欲振乏力?」
「欲振乏力?」霍曉濤眉梢一挑,眼底迸射出兩道精光,「我可沒那種困擾,再累我都可以提槍上陣的。」
春恩一听,臉兒倏地一熱,下意識地望向門外,擔心被誰听見,見外頭沒人,她羞紅著臉低聲斥了句,「你別說了,要是被听到,多難為情。」
「可別說我沒提醒你。」他語帶威脅地道︰「別讓我餓著,不然我可是……」
他話未說完,就被她拋過來一記冷眼給打住。
「也才十來天你就餓?」她輕啐一聲,「還說你自從跟我離婚後就沒吃過,我看是騙人的吧?」
他眉頭一皺,理直氣壯地道︰「沒得吃,餓也就算了,現在有得吃,為什麼要挨餓?」
「你這樣就餓,那春華院那位怎麼辦?」說起趙媛,春恩有點同情,「你也不想想她都被冷落多久了,她餓到心情不美麗,怎麼都取悅不了、感動不了……」
听著,他挑了挑眉,壞心眼地問︰「怎麼,你希望我去喂飽她嗎?」
這話讓春恩身子一震,驚慌地看著他,「不,也……也不是那樣……」
雖然她真的很同情趙媛,但也不想把男人分給她,只是這麼一來,趙媛又該怎麼辦?她就那樣被困在春華院到老,永遠不被人關懷寵愛,永遠得不到真正的幸福跟快樂嗎?
這麼一想,她又忍不住懷疑自己是否太自私、太殘忍。
瞧見她眼底那一抹愁,他知道總是體貼別人的她在自責著,她肯定因為自己獨佔他就得牲趙媛的幸福而感到愧疚。
他勾起她的下巴,眼底有著對她深深的憐愛,「你在自責對吧?」
她點點頭,「她還這麼年輕,過去就別說了,難道往後的人生歲月也要葬送在春華院嗎?」說著,她眼眶微微泛紅濕潤,「如今我們幸福快樂,天天歡聲笑語,可她只能一個人待在寂寥的春華院里,我也試著想把她拉來小築,無奈她對我積怨已深,舊恨難以消弭。」
霍曉濤溫柔一笑,「你真的是很善良……不過,放心吧,」他眼底閃過一抹黠光,意有所指地道︰「她是吃不飽,但也沒真的餓著。」
「咦?」她微怔,面露不解。
這時,舒眉回來了,也打斷他們的談話。
「大爺……」看見霍曉濤在,舒眉有點畏怯。
春恩笑望著她及她手上托盤擱著的一盅湯品,「你去廚房找到什麼?」
舒眉上前,「這是廚房特別給春姨娘炖的枸杞豬雜明目湯,听說里面放了豬肚、豬心還有一些明目養神的藥材。」
「是嗎?」春恩將坎肩先收在一旁的箱子里,示意舒眉將湯品擱下。
舒眉擱下湯盅,怯怯地道︰「我先去收拾小廳,今兒珠落小小姐在那兒灑了甜湯。」
「舒眉。」霍曉濤喚住她。
「是。」舒眉一臉小心翼翼。
「這是蔚房的誰特意炖的?」他問︰「如此體貼主子,我要好好打賞。」
舒眉先是一怔,然後回答,「是林叔。」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霍曉濤揮退她。
舒眉離開後,霍曉濤輕輕地攔下春恩的手,不讓她打開盅蓋。
她怔了一下,疑惑地看著他,「干麼?」
「林叔經常給你炖湯品?」他神情冷凝。
春恩先是一頓,旋即笑問︰「你該不會連這個都要吃醋吧?」
「找沒那麼缺乏自信。」他下意識降低聲量,「這是常有的事嗎?除了他,還有誰給你炖過湯品或是……」
「你該不是……」她打斷了他,「我會被下毒?」
「不必是毒,有礙健康之物也要提防。」他說︰「這府里發生過什麼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見他一臉戒慎恐懼的樣子,她都緊張起來了,「你別多疑,我吃的東西都是蔚房弄的,先前崔姨娘是會給我炖湯,可那是我受傷休養的期間,後來也少了。我在這兒,翠堤偶爾會做些吃的過來,可都是大伙兒分著吃,也沒出過什麼岔。」
「小心點總是好的。」
「小心是好。」她笑嘆道︰「但要是成了疑心病,那活著多不快樂?」
「你總是太天真。」他語氣頗為無奈。
「人心可怕,但沒你以為的那麼可怕。」春恩打開盅蓋,聞著那淡淡藥香,接著夾起一片豬肚送進嘴里,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霍曉濤莫名地有點心驚,卻也懷疑自己是否得了被害妄想癥或恐慌癥,但……他寧可自己有被害妄想癥及恐慌癥。
「你忙你的,我先回承明院了。」說罷,霍曉濤離開遇月小築,返回承明院。
一進門,霍曉濤便將貞平喚到跟前,「貞平,晚點你去把蔚房的林叔帶來,盡可能避開旁人耳目。」
貞平見他神情嚴肅,不禁有點心驚,小心翼翼地答應一聲,「是。」
翌日,霍曉濤帶著春恩前往相國府,原以為只是想當面贊許春恩一番,不料竟是為了永樂公主的嫁衣。
永樂公主是皇上寵妃樂妃所出,母女兩人皆深受皇上寵愛,可惜她三歲便沒了母親,皇上便將她交給自己信賴的長姊照顧。
永樂公主從小養在相國夫人身邊,又有相國夫人親自教養著,早已情同母女。永樂公主即將出嫁,嫁妝禮服也都由禮部置辦,可做為姑母的相國夫人不只想給她添置妝奩里的釵環珠簪,還想送她一襲絕無僅有的嫁衣。
而這個重責大任,相國夫人將之交托給天羽織及春恩。
霍曉濤及春恩受寵若驚之余,也略感不安,此事若成,霍家及天羽織都將更上一層樓;可萬一不成,天羽織的招牌也會被搞砸,使之黯淡。
可他倆都是勇于接受挑戰之人,毫不猶豫便接下這非常任務。
獲知春恩受到相國夫人委托,為永樂公主制作嫁衣,霍騰溪歡喜極了,趁著請安之時,大大地夸獎她一番,並要在場的霍碧山向霍曉濤及她看齊。
「你啊……」霍騰溪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春恩從秦月園的亭台上摔下後,月兌胎換骨成了另一個人,怎麼你摔了那麼一下卻還是你?」
先前霍碧山遭霍曉濤毆傷後,因為沒敢讓霍騰溪知道,便在他問起時,說自己是應酬客人時,一個不小心踩空,從酒樓的階梯上摔下所致。
但霍騰溪會有這些感慨不只是霍曉濤跟春恩近來的表現太突出的緣故,也因為霍碧山所負責的三家工坊皆是賠錢或打平的狀況。
霍曉濤撥給他的染坊及織坊本來都是賺錢的,可到了霍碧山手上,不只訂單銳減,還因為制程瑕疵而賠了一些錢,要不是霍曉濤按月分成給他,恐怕他早已入不敷出。
听著霍騰溪這番比較及數落,霍碧山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因為經營不善的事實就擺在眼前,也只能悶在心里,硬著頭皮認了。
春恩是個面面到的人,也不願霍碧山因為生妒再惹風波,當然,她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翠堤,看蘇翠堤尷尬地坐在那兒,低頭不語,她心里很是難過。
「老爺,其實妾身也只是運氣好些罷了。」春恩轉頭笑看著霍碧山道︰「二爺剛接下染坊及織坊,興許是還在模索,成功失敗都是短暫的,雖說他現在小賠一些,但日後也許就大賺了也說不定。」
霍騰溪听她這麼說,深深地注視著她,眼底有著贊賞,「春恩啊,你真是個心地仁厚的孩子。」說完,又神情嚴厲地看著霍碧山,「你真要多學學,別成天鬼混。」
霍碧山听著,懊惱全寫在臉上,眼看著就要發作,崔姨娘急忙開口道——
「老爺教訓的是。」她輕嘆一生,面露無奈,「碧山這孩子心高氣傲,卻成事不足,這都是妾身教導無方。」
霍騰溪見崔姨娘把這事往自己身上攬,連忙緩了語氣,「這與你何干?罷了,我也只是勉勵他,希望他真能有獨當一面的一天。」
崔姨娘眼眶微微濕潤,「妾身也盼著那一天能快點到來。」
這二十年來,霍騰溪都是由崔姨娘侍候著、陪伴著,她對他來說已是無可取代的一種存在,也就因為這樣,他對霍碧山總是睜只眼閉只眼,從不真的嚴厲要求,如今看愛妾一臉悵然無奈,他也是不舍。
「好了好了。」霍騰溪說︰「你們各自忙去吧。」
此話一落,霍曉濤先站了起來,「孩兒告退。」說罷,他瞥了春恩一眼,春恩便也立刻起身,牽著子琮向霍騰溪告退。
走出照雲院,霍曉濤轉頭看著她,微微皺起眉頭,「你臉色怎麼有點蒼白?」
「有嗎?」她不以為意地道︰「可能太陽曬得少吧。」
「少給我打哈哈。」說著,他伸出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
如此親昵的舉動,讓帶著子琮走在後面的貞平及小茉都忍不住地偷笑著。
春恩模著額頭,故作生氣狀,「我這腦袋可是要用來構思公主嫁衣的,你別亂踫。」
霍曉濤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她,「要是你忙出病,我就關了你的工作室。」
「那不行!」她激動地道。
「不想關就給我有點分寸,該休息就休息,別累出病來。」他語帶警告。
她訥訥地道︰「知道啦,你別再碎念了。」
霍曉濤看著她,想說什麼又沒說出口,只是嘆了口氣,「我要出門了,你自個兒警醒點。」說完,他伸出手拉著子琮,「子琮,跟姨娘說再見。」
現在子琮都是跟他一起出門,他會先送子琮去學堂,他再到天羽織或其他店面,之後再著貞平去接子琮下學。
「姨娘,子琮要上學了。」子琮乖順又恭謹地道。
「嗯。」春恩蹲下來,溫柔地幫他再整了整衣服,「要認真學習喔。」
「子琮知道。」
春恩用溫柔慈愛的眼神笑視著他,然後在他額頭親吻了一記,「去吧!」說完,她站了起來,卻感到一陣強烈的暈眩,差點兒站不住腳。
見狀,霍曉濤及時地伸手抓住她。
她眼前一黑,倒進他懷里,但很快地又重見光明,抬起臉,看見的是霍曉濤焦急又微溫的表情。
「我沒事啦。」她假裝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伸手推開他,「有一點點貧血而已,這毛病每個女人都有。」
霍曉濤不快地看著她,「從今天開始不準熬夜,一天最多工作四個時辰,時間一到你沒回來,我就拆了遇月小築。」
「什……」她一驚。
他目光一凝,沉聲道︰「我說到做到,你知道我脾氣的。」
看著他那張「不準跟我討價還價」的臭臉,春恩雖有不滿,但因為實在太了解他的脾氣跟個性,也只能不甘不願地點點頭。
「知道了,你快出門吧。」她說。
霍曉濤目光一挪,兩只厲眸移到小茉身上,語氣嚴肅,「小茉,看好你主子。」
小茉被看得一驚,慌忙地道︰「是!」
霍曉濤再看了春恩兩眼,拉著子琮,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