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不如安太座 第十三章 無人是局外人
徐爵進宮交差,皇上龍心大悅,賞銀五千萬兩,跪叩謝恩後他便帶著賞銀回府,可還沒回主屋就被楚嬤嫂給拉進了柳北苑。
「橫豎這事我跟你說白了,你就是不準為了卓家老頭找知府大人說情,如今戶部人人自危,你少在這當頭惹禍上身,懂不?」大薛氏不提前因後果,只道卓震犯事入獄,肯定會讓卓韻雅回府請托。
徐爵听完,很爽快地應允了,教大薛氏喜得直說過幾日要辦場家宴,只邀相熟的人家過來一聚,徐爵沒意見,一切由她作主。
回到主屋,卓韻雅剛好沐浴完畢,書藍和書白正替她拭干長發。
徐爵將皇上賞賜的事給說了,而後就等著卓韻雅提卓震的事,可偏偏等了好一會,她卻一副準備就寢的模樣。
難道她還不知道卓震出事?
不可能,主屋這兒有她的陪房,肯定是她一回府就跟她匯報此事。
所以……小雅這是不打算救她爹?
這件事的始末原由,二弟先前就告知他了,照理回京前二弟該是要跟小雅說說,可偏偏二弟說康州有事就走了,丟下這爛攤子,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卓震的事,娘不提他也不打算插手,但要是小雅開口,他必定會答應她,不管怎樣先將卓震從牢里弄出來。
可是她卻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像是若有所思。
半晌,卓韻雅的發擦干了,她讓兩個丫鬟退下,才抬眼道︰「大哥無須為難,我沒打算要大哥去幫我說情,好讓我爹可以暫時離開大牢。」
「你這是因為……記恨你爹?」
卓韻雅哼笑了聲。「這天底下有兒女記恨爹娘的事?」
「要不又是怎地?」
「我爹撒謊,他沒跟我說實情,甚至開口閉口都說是鼎哥哥害他的,還說要在開堂問審時指證鼎哥哥,這要我怎麼幫他?」父親的狼狽,她著實心疼,可是盡孝之前還是得辨是非的,不是嗎。
她可以不計較父親對她的無情,但她不能忍受父親企圖加害鼎哥哥。
徐爵訝然無語,愈是親近她,他愈能察覺二弟疼她入骨的原因,她這嬌媚面容底下竟有如此剛直的心,這確實難得。
「那麼你要怎麼做?」
「待鼎哥哥回來再說。」
「這恐怕還得要等上幾天。」說著,像是想到什麼,他又道︰「我娘說要辦家宴,尋常從皇上那里得到賞賜的商家總是會弄場家宴,我娘既然想籌辦就讓她去忙,這事你也不要管,到時接待什麼的都有我。」
卓韻雅乖順地點著頭,待徐爵離開後,她躺在床上卻是輾轉難眠。
煩心的事太多,教她幾乎一夜無眠。待向大薛氏告知回娘家一趟找雷持音,她卻道——
「這件事你不要插手。」
雷持音從兄長那里已得知徐鼎的態度和決定,所以不願意卓韻雅插手,繼而發現卓家丑陋的一面。
「可是爹……」
「我說句不孝的話,公爹那是咎由自取。」雷持音毫不留情面地道︰「小雅,我說的話是難听,可也是事實,橫豎這事你別插手,沒事也別回卓家,我這里要是有什麼消息,我再到徐家找你。」
卓韻雅最終只能順服,回到了徐家主屋,煩悶的她只好抓著紙畫著首飾草圖。
幾天後,大薛氏壓根沒讓卓韻雅搭把手就辦妥了家宴,她原以為當日她只需要窩在房里,然而大薛氏卻讓楚嬤嬤捎口訊,要她招待女客。
卓韻雅無奈,換了身衣裳,在壁影後頭接待女客,這才發現來的女客都是薛家人或與人薛氏要好的商家婦人,感覺就是一場很尋常的家宴,約莫就是一會先看幾場戲,讓人用點糕餅茶水,待晚一點開宴就結束了吧。
「表嫂。」
太陽曬得卓韻雅有些昏,待她定楮一看,才發現原來是薛嫻。
「薛七姑娘。」嗯,今兒個穿了一襲水綠色襦衫裙,外頭罩了件精繡銀紗,太過樸素,所以她一時沒認出。
「什麼薛七姑娘,我都叫你表嫂了,你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我。」
「表妹。」卓韻雅對答如流,正打算領著她去花廳,便听她又發話。
「表嫂,二表哥在哪?」
卓韻雅呵呵笑著。「你二表哥不在府里。」原來薛小七從來就沒打算放棄鼎哥哥啊,如今他成了當家,想來是更不會放手。
薛嫻毫不遮掩地當著她的面垮了臉。「姑姑騙我,早知道就不要來了。」
卓韻雅微揚起眉,心想著薛嫻那句「姑姑騙我」到底是什麼意思。莫不是大薛氏想拿徐鼎將薛嫻給釣進府里……是有什麼非要她做不可嗎?
她稍想了下就沒放在心上,領著薛嫻到花廳,不一會女眷們就移師到花廳外看戲,戲台上說的不外乎是至孝至忠的戲碼,看得她瞌睡連連,恨不得回房歇一會。
正想著,余光瞥見有抹影子掃來,還來不及反應,熱茶已經撒到她腿腳上,裙子都濕了一大片。
「表嫂,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薛嫻嗓音尖細地道著歉。
卓韻雅看了她一眼,就覺得她的表情虛偽得嚇人,教她想起幾年前那場商會,那時她本是要陷害自己,讓眾人以為她和大哥私會,如今兩張表情對照了下,只能說薛小七真是一點都沒長進,光長心眼不長腦袋。
「不打緊,我回房換件裙子就好。」她笑意淺淡,回頭想找書白和書藍,這才發現兩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看了看天色,陽光微微西斜,難道光天化日之下還要再設計她一回?
她留了點心眼回主屋寢房,動作飛快地換了件裙子就想出門,然而走沒兩步,身後便有人襲來——
主屋旁僻靜小道里,兩抹人影鬼祟又動作飛快地前進著,停在小徑的轉折處,直到卓韻雅獨自從前方的路回到主屋。
「世子爺,寢房就在東次間。」到了主屋廊前,帶路的安琉低聲說著。「這時候主屋下人不會在附近走動,世子爺無須顧慮。」
常晉陽看了一眼哼笑了聲,大剌剌的踏上廊道。
安琉站在廊下,確定常晉陽進了主屋寢房後,便沿著來時小道離開,才走過轉角——
「安琉,你在這兒做什麼?」
「……大爺。」安琉怔住。這時分大爺應該是在前廳招呼客人,況且大爺回主屋時,向來不會走這條小道的。
「對了,定威侯世子在前頭吧。」徐爵噙著笑,像是談論天氣般地雲淡風輕,彷佛常晉陽出現在主屋里是極為稀松平常的事。
安琉心間一顫,說不出半句話。
「走吧,我正好有事要問他,你也來吧。」徐爵說著,徑自走在前頭,一上廊道就見到書白後頭跟了幾位與宴的姑娘們。他伸手彈了彈指,讓後頭的隨從去押書白,順便送其他女眷回花廳。
安琉想逃,可身後有數名隨從圍住他,逼得他不得不走。
陶竹軒。
「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卓韻雅嬌瞋他一眼,惱他剛剛在主屋時悶不吭聲地嚇她一跳。
徐鼎一把將她摟進懷里。「剛剛才到。」
「剛剛才到就急著嚇我?」她像是罵著,可嗓音很甜很溫柔。
徐鼎笑而不答,不打算說出方才千鈞一發的事。向來大娘不管辦什麼宴,他都不會心存僥幸,認為她難得慈悲,所以他總是習慣讓底下的人多點心眼,而這一點大哥也該是比他清楚,接下來的事相信大哥應該可以幫他處理好。
「主屋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她突問。
徐鼎眉頭微揚,漫不經心地道︰「現在什麼事都沒有。」他現在滿腦子只想著究竟有什麼辦法可以揭露真相又不傷及她。
他一直反復思索,可是始終找不到兩全其美的方法。
只要他想揭露,就不可能不傷到她。
卓韻雅微微推開他。「現在什麼事都沒有,也就是如果不是你剛好回來了,我可能就會發生什麼事?」
「小雅,有很多事我想做個了斷,但是……」
「你怕會傷到我?」
徐鼎微詫了下,隨即恢復神色,想想也對,小雅怎可能一無所感?她也是當事人,多少也會察覺出她的父兄有異,是不?然而,他已經知道所有的真相,知道真相有多傷人,所以才不想讓她知道。
「我爹被押入獄了,可打我回京至今我只看過他一次,你說,我是不是不孝?」她抬眼笑得有些苦澀。
她的苦澀像是滲進他的心里,教他不知道該如何響應,只因他知道,她都是為了他……
「小雅,你爹倉庫里的那批紫玉確實是從徐家送過去的,那一批全都是最上等的紫櫻玉,依律是要上繳的,私藏了這類的玉石,你爹是逃不了牢獄之災。」
「是大薛氏所為吧。」她說得肯定,可雙眼一直盯著他。
徐鼎抽了抽下顎。「是她所為,可我早知道,並沒有阻止。」
「嗯,那就跟我想的一樣,這是大薛氏一石二鳥的法子,讓我爹下獄,更可以傷你一記,畢竟你現在是當家。再加上出閣翌日我收到的那封信,筆跡就像出自你的手筆,大薛氏如果要以此仿你的筆跡做出罪證,恐怕難防。」
他笑了笑,心疼她的故作沉穩。「放心,我不會有事,我早就有所防備。」他知道,就
算卓震再怎麼傷透她的心,她對卓震落難不可能無動于衷,可她卻不願在他面前顯露半點,只為了不讓他為難。
卓韻雅點了點頭,想了下,終究還是問出口,「可是大薛氏又是為什麼要對付我爹?咱們兩家雖然是世交,可是生意上並無往來。」要說她爹賣女求榮,她能夠理解,可大薛氏又是為什麼對付爹?
徐鼎張了張口,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里頭牽扯太復雜,掀開那些陳年舊事,只會傷得他們彼此血肉模糊。
兩家並不是沒有生意往來,而是在他母親去世之後就斷了生意往來。而這些年大涼的玉飾在古敦頗風行,就算尋常紫玉都能叫價超過五倍,這事卓家自然知道,也想要將奇珍堂的首飾賣往古敦,所以討好大娘是再正常不過的。
可惜卓震不知道古敦皇室在年初下了禁令不準買賣大涼紫玉,如今紫玉根本就無法光明正大地賣進古敦。
但不管怎樣,他還是無法同情卓震,就算他是小雅的爹也一樣。
「小雅,如果我說你爹是罪有應得,不值得相救,你認為如何?」
「……可他終究是我爹,我還是希望他能得善終。」她不想看自己的爹死在牢里,哪怕爹對她無情。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一會我就走一趟府衙把你爹帶回卓家。」有些事要私了不是不行,只要不傷到小雅的心就好。
「這樣好嗎?」她詫道,畢竟她認為鼎哥哥對爹也該是不滿才是。
「我不想看你笑得這麼勉強。」
「謝謝你,鼎哥哥。」哪怕她深知他必定還有事瞞著她,但他不想說,她也不想強迫他說,只要她身邊的人都好好的就好。
卓府。
徐爵領著幾名隨從,押著常晉陽和安琉直接上卓府興師問罪。
「景麟,世子爺說,是你給他捎了消息,說是徐宅有人能接應他,帶著他進主屋,是不?」徐爵帶著笑意,像是閑話家常般地提起。
卓景麟沒想到一到廳里見到的就是常晉陽和安琉一同被押進府里,心里發慌,面上卻半點不顯。
「舅子在說什麼,還不趕緊讓人將世子爺松綁,一會要是出了事,可別說咱們卓家不給你撐腰。」說著,他作勢要去解開常晉陽身上的繩子,卻被常晉陽給一腳踹開,狼狽地撞上桌角,痛得齜牙咧嘴。
「你這個混蛋,跟我說什麼萬無一失,結果卻讓我丟盡了臉,要是他把我給押回定威侯府,我就死定了!」常晉陽惱火吼著,恨不得再向前多踹他幾腳。
皇上近來正在肅清黨派,京里的公侯世家哪一個不是夾著尾巴做人,他要是敢鬧出一丁點事來,他爹肯定收回他世子的身分,再將他給逐到莊子里。
「萬無一失……」徐爵走向卓景麟。「也是啦,我沒想到你竟能收買安琉,抑或者是說安琉打一開始就是你安插在我身邊的人吧。」
卓景麟抹去唇角血漬,狼狽地站起身。
徐爵擺了擺手,讓人先將常晉陽和安琉押到外頭,他才低聲道︰「你既然安排安琉在我身邊,那就意謂你很清楚我好男風,可是你們還硬將小雅嫁給我,明知道要是洞房花燭夜小雅沒有落紅,隔天極可能讓我娘給沉塘,你們卻還是這麼做了。」當他開始將線索慢慢地連在一塊,他就覺得心驚膽跳。「你們……到底把小雅當成什麼了!」
徐府里也藏了不少骯髒事,二娘的死必定跟娘月兌不了干系,然而娘再怎麼冷酷無情也絕不會傷害他半分,可是他們卓家卻心狠至此。
小雅與他是同父同母的妹妹!是曾經他們捧在手心里疼的卓家嫡女,可他們竟然如此輕賤她的生命,簡直是豬狗不如。
而他相信這些事二弟早就知道了。
卓景麟面色又羞又怒,吼道︰「這是我卓家的事又與你何干?」
徐爵哼笑著,慢步走向他。「去年皇後有喜,皇上龍心大悅必有重賞,只要有人在皇上耳邊說上點翠後冠,皇上必定允許,只因皇上有頂古敦獻的點翠帝冠,如此可成一對……而咱們大涼深諳這門技藝的人屈指可數,有的眼力不成了、有的體力不行了,至于離咱們京城最近的就足小雅,而卓家向來與戶部交好,只要遞個話上去,層層往上便促成了這事,因此只要小雅出閣出了事,徐家交不出點翠後冠,皇上可視心情降罪,輕則抄家,重則流放,然後呢……那塊通行令牌會落到誰的手中,你卓家的野心也未免太大,怎會天真地以為能夠代替徐家?」
說到底是卓家動了不該有的心思,自以為天衣無縫,殊不知早被人算計,一個行差踏錯就會落得尸骨無存的下場。
愚蠢至此的人,怎麼有臉覬覦徐家?
「閉嘴!」
「為了成就你們父子的野心,你們輕賤了小雅和我二弟的命,怎麼也不瞧瞧自個兒是什麼貨色,竟敢輕賤他人!」徐爵一腳踹了過去,見他倒地便直接踩在他的頸項上頭。「你呢,有多遠就給我滾多遠,否則明兒個我就讓你到牢里與你爹團聚,要是膽敢再找小雅……別怪我無情。」
徐爵瞧他的臉漲成豬肝色了,才慢慢地收了腳。
卓景麟重咳了幾聲,才沙啞著聲喊道︰「我也是逼不得已的,誰要你們誰都不肯幫我父親一把,我只好找世子爺!」他必須先把爹從獄中救出來才知道下一步能怎麼做,要是爹無法出獄,恐怕到最後便是卓家被抄家了!
性命攸關之時,他哪能顧及小雅!尤其她事事與卓家作對,留著她做什麼!
徐爵听完,惱火地再重踩了下卓景麟。「幫你是天經地義,不幫是不公不義嗎?你到底是把小雅當成什麼?」想到小雅還替自個兒的父親擔憂著,卻遭自己的兄長算計,甚至連他母親也讓書白出手,分明是要藉此逼死小雅,再讓定威侯記上卓家一筆。
就連他的母親都斗不過,他們卓家是哪來的自信能夠取代徐家?愚不可及!
彷佛踩著卓景麟都嫌髒,徐爵在他的衣裳擦了下,才快步離去。
卓景麟氣喘吁吁地坐起身,從廳外迤邐而來的陰影將他籠罩住,他抬眼,愣怔得說不出話。
「卓景麟,你竟敢對自己的親妹妹做這種事?」雷持音顫著聲,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真想在他身上再補個幾腳。
「我……」
「我們和離!」
見她要走,卓景麟臉皮也不要地爬向前抱住她的腿。「持音、持音,你不能丟下我不管,你……幫我去跟小雅解釋,幫我向她道歉,我沒辦法,我也是被爹給逼的。」卓景麟死命抓著,壓根不管外頭有下人張望著。
他瞪向廳外,就見林淵也在那兒,隨即朝他使了個眼色,林淵立刻舉步離開。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雷持音抽不了腳,回頭朝他身上就是一頓打。「你還是人嗎?我要回去跟我爹說!」
當初小雅被迫出閣,她好幾次求他去跟公爹談,他就是不肯,結果原來他和公爹都是一丘之貉,利用小雅還想置小雅于死地!
要不是親耳听見,她還真不敢相信!
「太太先緩口氣吧,喝杯茶听爺怎麼說。」林淵親自端著茶水進廳勸著。
雷持音心中早有定見,只不想在下人面前給他難堪,橫豎她是和離定了,她的下半輩子不想跟這種貨色在一塊。
林淵見看似平靜下來的雷持音退開再將卓景麟拉起,兩人互換了個眼色,卓景麟又一副領罰的模樣到她跟前討饒。
「持音,你原諒我吧,如今一團亂,我……」他親自倒了杯茶,卑微地垂著臉遞到她面前。「你歇歇火吧,一會幫我跟小雅解釋去,別讓她和我離了心,否則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雷持音瞪著他接過了茶,一會她就去找小雅,但不是為了替他遞話,而是想知道小雅到底要不要緊。
嘆了口氣,她抿了口茶順順氣,壓根沒瞧見垂著臉的卓景麟笑得一臉得逞。
徐鼎去府衙前,差人將卓韻雅送回主屋,她在路上遇見了書藍。
書藍將先前發生的事告知她。「大爺讓人將書白押在柴房里,小姐要過去看看嗎?」她簡略帶過過程,偷覷著卓韻雅,卻見她神色不變,像是早就預料。
「去瞧瞧吧。」卓韻雅面無表情地道。
「是。」
不一會來到柴房,外頭有兩名僕婦看守,一見卓韻雅便立刻開了門。
書白被捆綁住手腳後丟在角落里,一听到門開的聲響,她努力地想要反過身來求救,才想起嘴里塞了布巾,她根本發不出聲音。
卓韻雅以眼示意,讓書藍去抽出書白嘴里的布巾。
書白的嘴一得解放,便嚷嚷著,「小姐,事情不是像大爺看見的那樣,奴婢會帶著那些人過來主屋,是因為她們的裙子被薛七姑娘濺濕了,想讓她們換件裙子罷了。」
卓韻雅置若罔聞,只是靜靜地打量著她。
「小姐,我說的都是真的、真的!」
「當初二爺求親未果離開時,你說沒遇到二爺,可是二爺說他沒見到你,之罾罾人送了信,也沒人把信送到我手上,還有出閣的翌日,你拿了書信回來,才有我讓人逮了回來關在地窖里的事。二爺說沒給我寫信,更沒派人傳信,怎麼隨意的人給的信你都敢拿到我面前?」卓韻雅神色淡淡的,就連聲嗓也淡淡的。
就是如此淡漠的態度教書白意識到,卓韻雅再也不會相信她了。
「小姐要怪就怪老太太,奴婢不過是听令行事,可小姐要知道徐府還是老太太作主的,小姐要是敢對我動私刑……」
話未盡,卓韻雅已經甩了個巴掌過去,一絲鮮紅從她嘴角淌落。
「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卓韻雅直起身淡聲道︰「你也別以為大薛氏會保下你,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書白被打得暈頭轉向,可嘴上還是不饒人。「我和你是不同的,你才是一點用處都沒有,你以為日後就能跟二爺雙宿雙飛?我告訴你,老太太未雨綢繆以防有日你真嫁給二爺,要我在你涼補的藥方里添了藥,這些年吃下來已經讓你得了宮寒之癥,你根本生不出子嗣,這樣二爺還會要你嗎?」
「閉嘴!」書藍一個箭步上前,狠狠地刮了書白的臉皮,再回頭道︰「小姐,別听書白胡說,大夫說不成問題的,慢慢調養身子就好。」
卓韻雅定定地瞪著書白再看向書藍,書藍的神色微慌,擺明了是確有此事。怎麼她們都知道的事,她卻不曉得?
「小姐那日被關在地窖昏迷,二爺請了大夫才知道原來小姐喝來調理身子的藥有問題,
二爺怕小姐傷心,所以不讓奴婢在小姐面前提起,可大夫也說了,慢慢調理,假以時日必能改善。」書藍字字斟酌著,就怕她難過。「是奴婢不好,奴婢要是更小心就好了。」
「……書藍,你是二爺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卓韻雅月兌口道。
書藍沒料到她突來一問,瞠眼不知如何回復。她必須要趕緊否認,否則小姐會不要她的。她在小姐身邊太久,久到能模清小姐是個要的很純粹的人,旁人待她好,她就會回以加倍的好。
小姐不可能因為她是二爺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就覺得無所謂,反倒會認為她是帶著任務,帶著異心進府的。
卓韻雅突地笑出聲。她還以為自己是眾人疼惜了,原來都是假的,其實,全都是有跡可尋的,只要她仔細觀察就能厘清,但是因為相信,所以她忽略了細枝末節。
書藍冷汗涔涔想解釋,卻見外頭有嬤嬤跑來。
「小姐,太太找你呢,老奴瞧她似乎身子不適,小姐還是趕緊回屋子里瞧瞧吧。」陪房嬤嬤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趕緊請大夫。」卓韻雅聞言朝徐鼎的隨從吩咐了聲,立刻撩起裙擺一路朝主屋而去。
一進屋,見雷持音倒在榻上,她忙問︰「采蓮,嫂子是怎麼了?」
「姑女乃女乃,奴婢也不知道,太太在廳里和爺說完話就說要來找你,可半路上見她臉色難看起來,奴婢想請她先回去,她卻不肯。」采蓮急得快掉淚,實在沒遇過這種陣仗,因為雷持音向來身子骨強健,就連風寒都甚少染上。
「嫂子、嫂子,你到底是哪兒不舒服?」卓韻雅坐在榻邊,看著臉色發黑的雷持音,心里突地狠顫了下,隨即朝外吼著,「外頭的,讓嬤嬤趕緊煮碗解毒湯,快!」
「解毒湯?」采蓮難以置信地喃著。
「采蓮,太太在府里吃了、喝了什麼?又是跟誰接觸過?」
「太太……晌午時,听說徐大爺帶了人過來,太太便偷偷去了廳里,也不知道在那兒做什麼,回來時太太說她要探視你,確定你好不好。」
卓韻雅攢著眉,只能從僅有的線索推估,八成有人在家宴上設套,可因為鼎哥哥和大哥讓她逃過一劫,而後大哥帶人去了卓家……去卓家做什麼,跟卓家什麼關系?難不成……
雷持音長睫輕眨了幾下,半眯著眼。「小雅……」
「嫂子,你是不是吃了什麼?」思緒被打斷,卓韻雅心喜地湊近她急問著。
「你沒事吧……」她氣若游絲地問。
「我沒事,我當然沒事。嫂子,大哥去卓家做什麼?而你又怎會以為我有事呢?當然最重要的是你是不是吃了什麼?」
雷持音這才明白原來徐家兩兄弟將她護得極好,不讓她知道她的兄長竟使了最下作的伎倆設計自己的親妹妹。
真是太好了……雷持音笑了笑,覺得喉頭一陣腥膩沖上,熱液從她口中噴出,她听見采蓮驚喊著,「血!」
「嫂子!你要不要緊?別擔心,我讓人請大夫了。」卓韻雅忙取出帕子抹去她唇角黑紅色的血。
雷持音神色恍惚,一會才恍然大悟。
那人,對她下毒?為什麼……雖說她對他一絲情意皆無,但好歹結縝三年,還有從小就有的情分,可他完全沒有將這些情分擱在心上,甚至還想要了她的命。
想到自己死後還是卓家的鬼,她就滿心不願,可她更不願向小雅透露她兄長的狠心絕情。
徐家兄弟想護著她,她亦然。
「小姐,大夫來了,大爺也來了,正在廳里候著呢。」嬤嬤還未進屋已經扯開喉嚨喊著。
卓韻雅欲起身,袖角卻被雷持音抓著。
「別去……」她不知道卓景麟來做什麼,但她不想讓小雅卷入麻煩里,她怕卓景麟會利用她的死大做文章。
「為什麼?」大夫已經走到身旁,她只得拉開雷持音的手先退至一旁,看著大夫診治,順手接過嬤嬤遞來的解毒湯。
大夫診了一下,臉色一沉。
「我讓人熬了解毒湯,要不先讓她喝下?」卓韻雅問著。
「恐怕……」大夫沉吟著。
「大夫……」卓韻雅扣緊了藥碗,渾身不住地顫著。
「不如還是先讓她喝下,老夫再施以金針。」大夫最終如是道,讓丫鬟上前扶起雷持音,再由卓韻雅慢慢地將解毒湯灌進雷持音嘴里。
然而,卻是灌進去的少,流出來的多,卓韻雅心急著,偏偏這當頭卓景麟闖了進來。
「發生什麼事了?」卓景麟吼道。
原本已虛弱閉眼的雷持音猛地張眼,朝聲音來源瞪去,就這麼巧和卓景麟對上了眼,卓景麟莫名地退後一步。
這細微的動作教卓韻雅捕捉到了,低聲寬慰著雷持音讓大夫施針,隨即推著卓景麟往外走。
「是不是大薛氏干的?」
「哥,你別胡說。」
「要不然她好端端的上門探視你,怎麼就中了毒?」
卓韻雅微眯起眼,尚未開口,廳外的廊道便傳來大薛氏似笑非笑的嗓音。「卓家大爺此話听來好笑,你家媳婦我不知道多久不曾見上一面,怎麼她到我家里中了毒,卻是要算在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