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的麻煩 第一章
第一章
拂曉,啼鶯喚人。
一代公主趙樂平,神情專注地凝望著倒映在銅鏡中的自己。
銅鏡里,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宛如精工雕琢似的完美無瑕疵,看似吹彈可破的肌膚白里透紅,又女敕得仿若隨時掐得出水;眉心間一枚宛如花鈿的朱砂痣,奇特顯著到讓她看起來清靈月兌俗,與眾不同。
一頭烏黑亮麗的柔軟秀發挽成高貴的公主髻,髻上簪著瓖嵌了九片金葉的金步搖壁,每片金葉上又垂綴了幾條流蘇,走動時,雲鬢花顏金步搖,正是當代公主最典型的皇族冠飾。
她很美,從小她就知道。她美到連汴京第一名妓都得主動讓出第一美人的封號。
像她這般出生于帝王之家、貌似仙女下凡,氣質又宛如一朵縴塵不染的出水芙蓉的女人,應該是男人之間的搶手貨才是。
偏偏公主克夫的傳言一直在民間各地言之鑿鑿地流傳著,深深影響了樂平的身價,害得樂平落到已到花信之年仍舊無人問津的下場。她不禁暗自估計,不出三年,她鐵定成為深閨怨女。
「敢問姊姊一聲,你一大清早派宮女把我和見寧找來,就只是要咱姊妹倆來欣賞你骨子里的自戀嗎?」
一個甜美清脆的嗓音倏地打破一室沉寂,也把望著銅鏡自我陶醉的樂平給拉回神來。
眸光一轉,樂平的美眸緩緩迎向嘟著小嘴兒報怨的二妹天水公主,以及坐在她身邊一句話也不說,只顧著啃瓜子、還啃得相當津津有味的三妹見寧公主。
這三個金枝玉葉的嬌貴公主,因受到相似的宿命影響,使得她們之間的感情仿若藕連似地緊緊牽系出十分深厚的姊妹情感。
「當然不是啊!」樂平露出淡淡淒楚的愁容。
「那究竟所為何事?」天水的耐性快被磨光,縴細的指頭不耐煩地在自己細臂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拍子。
「父皇不肯賜婚,讓你姊姊我……嗚,整整滯銷了二十四載。」前後不到兩句話,樂平的聲音已轉為哽咽。
「不會又來了吧?拜托……」天水忍不住翻了一個大白眼。
誰都知道樂平公主是出了名的愛哭鬼,天生淚腺發達,不哭則矣,一哭就驚天地、泣鬼神,沒有一個人受得了她。
「我沒要哭好嗎?!」樂平薄怒著,人家她只是扁扁小嘴,又沒有要哭,她很用力地憋住淚意了。「今日我把你們倆找來,就是要商量對策,當然,不僅僅只是為了我個人的幸福,還有你們。所以,開始吧!你們有沒有可以把自己推銷出去的好主意?」
哼哼,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樂平就不信她們幾個腦袋會想不出把滯銷多年的她們給推銷出去的好法子。
曾經,樂平為了破惡咒,不惜舉辦比武招親的擂台賽,管他生得是圓是扁,只要肯娶她,就算是老到快死的鰥夫,她也會披上嫁裳;偏偏,就是連鰥夫都不敢娶她啊!
嗚嗚嗚……說起那日真是好傷心啊,擂台下,竟然連半只蒼蠅都沒有——沐京第一美人公主竟然沒人要,這事說有多丟臉就有多丟臉啊!
她有如此悲慘的人生,一切都要怪那個「很久很久以前」的詛咒,簡直快要氣死她了,她實在很不甘心一輩子孤老在皇宮里。
「有,既然父皇不肯賜婚,那只好說服母後讓咱們搬離這個鬼皇宮。」天水立刻不假思索地提議道,顯然這是她向往已久的。
打從天水公主十五歲及笄之後,便心生搬離皇宮的念頭,偏偏說不動頑固的母後,現下樂平提起,天水秀氣的小臉兒隱約透露出無比堅定的決心。
接著天水又心思慎密地想著,要搬就要搬遠一點,最好是搬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免得被人嫌棄,慘遭「退貨」。
「父皇和母後要是肯答應,早就答應了啊!母後就是舍不得咱們離開她的身邊啊!」樂平哀怨地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啊!但是以前咱們會妥協是因為少不更事,不過現在可不一樣!」天水一臉俏皮地搖了搖縴指。
「哪里不一樣啊?」樂平可觀察不出端倪。
「當然不一樣啊!姊姊。」天水攤著小手道︰「你方才也說了,你已到了花信之年,卻尚未出閣,整整滯銷了二十四載。」
「重點呢?」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還用得著再重復一遍她趙樂平說過的話嗎?
「由此可見,咱們公主的臭名早已傳遍天下。」天水有些激憤地道。
「所以呢?」樂平的臉色已經有點兒難看了。
「根本沒有男人敢要咱們。」天水舉起柔荑,輕撫過胸前女敕若凝脂的肌膚,似乎十分惋惜世間的人兒這樣多,竟沒一個男人有福分可以擁有她。
「結論呢?」樂平語調緩慢地問。
「只有一個。」天水很認真地看著樂平。
「請說。」樂平清澈的眸子鎖住她的。
「一定會落得含怨而終的下場!」天水臉上有著前所未見的認真。
「含怨而終?!」天生就是個愛哭鬼的樂平一听,嚇得淚意再也憋不住,哇地一聲,洪水爆發啦!「哇嗚嗚嗚……我不要!」
「我就知道!唉!」天水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我怎麼能不哭啊?我生在這兒、長在這兒已經夠苦命了,現下還要人家老死在這兒哦?嗚嗚嗚……我才不要,我要嫁人啦!」
「姊姊,別忘了,《禾馬古書》有記載︰『花信未晚』。」天水笨拙地安慰著樂平,誰都曉得天水最不擅長的就是安慰人了。
「所以?」呆呆的樂平一時半刻理解不出,這和一直被父皇典藏在御書房中的《禾馬古書》有何關聯?
「很簡單,你閉嘴,然後听我說。」天水輕拍著樂平的秀肩。
「哦!」
「咱們還是有機會覓得如意郎君的,只要咱們搬到一個無人識的地方,就絕對有男人肯要咱們的!」
事實證明,她們再不離開皇宮,再不找個沒人知道她們身分的地方重新開始她們的人生,恐怕一輩子都招不到駙馬。
「話是沒錯啊!可是,天水,你有沒想過,咱們要如何才能勸動母後讓咱們三姊妹搬出皇後啊?」樂平抹淚揉眼,哭得鼻頭紅紅的,「還有啊,天水,你忘了嗎?我的女乃娘生病了啊!我怕我一開口,女乃娘的情緒會太過激動而死掉耶!哇!女乃娘啊!嗚……」
宮中的規矩是這樣的,公主一出生,就交由女乃娘扶養,而負責養育樂平也負責照料樂平起居生活的女乃娘,因長年累月的辛勞,身體快速損耗,終于有一天再也臥病不起了,而且病情一天比一天嚴重。
樂平一想到臥病在床的女乃娘,靈秀柔美的小臉兒頓時又皺成肉包子,哭聲驚天動地,想那哭倒萬里長城的孟姜女應該也不過如此吧?
「那怎麼辦啊?」天水了無頭緒,苦惱極了。
平常最愛好吃懶做的小鮑主見寧,原本坐在雕花的圓凳子上猛嗑著瓜子兒,沒空理會她們兩人,忽然興奮地舉起白女敕的小胖手,急呼呼地嚷嚷道︰「我知道!我知道!讓我說!」
兩個人四只眼楮頓時全盯著見寧瞧,盼能听到好主意。
「咱們可以去告訴母後,皇宮里到處都是毒蛇,只要咱們一踏出寢宮,就會被毒蛇咬死,母後听了,一定要嚇死了!」一向自以為聰明,其實笨得簡直可以跟豬拜把的見寧,提出了令人噴飯的法子。
「什麼?!」樂平和天水兩人的臉上一陣錯愕。
「見寧,你真是異想天開啊!母後又不是沒眼楮看,怎麼可能會上當呢?」天水覺得這麼做不太妥當。
「就是說嘛!」樂平嬌滴滴地嘟著嘴兒嘀咕。
「你們真是豬腦袋耶!幸虧你們有我這個智多星,要不然啊,你們早就笨死了啦!听好了——」見寧拍拍白女敕的小掌心,得意洋洋地道︰「咱們可以去抓蛇來放啊!」
「去哪抓?」被罵豬腦袋的兩人不禁想問問這位智多星,打哪兒來那麼多蛇給她們抓?
見寧睜大眼兒,呆呆地看著她倆,好半晌才聳了聳肩、攤了攤手,女敕唇微掀,又蠢又呆地吐出很不負責任的三個字,「不知道。」
「你——」樂平和天水不約而同地把啃過的瓜子皮全丟在見寧的身上。
見寧無辜地扁了扁小嘴,縴指拾起身上的瓜子皮,一個個丟在地上,一邊委屈地道︰「你們不覺得我想出來的法子很好嗎?」
「好在哪?」
見寧很用力地翻了一個大白眼,「你們真是有夠笨的!有毒蛇耶!如果不趕緊把咱們安頓到一個安全之地,後果堪虞,這一計還不夠絕嗎?」
「嗚……真的行得通嗎?」早已哭成淚人兒的樂平嘟著小嘴兒,傻呼呼地問著天水的意見。
三個如花似玉的可人兒頓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同時嘆了一口氣。
「咱們怎麼會這麼倒霉啊?生在這兒、長在這兒,好命苦啊!」
「所以咱們不能再軟弱了,事到如今已經沒得選擇了,只能接受見寧的意見,踫踫運氣!」最後由天水下了結論,「前提是,這事除了咱們,絕對不可以讓第四個人知道,你們也知道那些宮女閑閑沒事最愛聊是非,萬一風聲走漏,不小心傳入母後耳里,母後一定會大發雷霆的,搞不好還會把咱們關起來呢!」
「好,親手抓就親手抓,只要能離開皇宮,又嫁得出去,不會守寡……嗚……我認了啦!」
「那咱們趕快分道揚鐮去抓蛇吧!」
「就這麼說定!」
轉瞬間,樂平的寢宮跑得一個蹤影都不見。
三個不甘獨守空閨的公主,一心一意盼能逃月兌可怕的公主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