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自帶福運來 第九章 徐皎月的身世之謎
貼在門上,听見里頭開始有動靜,柳老板滿意了,現在……去備些好衣料給「妹妹」做衣裳吧,再添點金銀頭面,是了、是了,讓「一品香」送一桌席面過來,給妹妹慶賀慶賀、補補身子。
先讓她嘗嘗甜頭,如果還是倔強不依,只好再擺出手段,終歸是要逼她認命。希望徐家丫頭不愛喝罰酒。
得意洋洋,她滿臉笑意,一甩繡帕往外走去,然而下一瞬,笑容凝在她紅灩灩的嘴角,一雙眼楮張得不能再大了……
嗯哼、啊炳朝她發出低吼聲,它們弓起身子蓄勢待發。
「媽呀!這畜牲是從哪里來的呀!」她尖叫聲,跳了起來。
身旁的丫頭見狀也嚇得花容失色,轉身就逃。
柳老板也想逃,只不過念頭剛起就有一把劍抵上她的肩膀,連救命都來不及喊,就感受到一陣刺痛,溫熱的液體從刺痛處往下流……她、她……受傷了?
怎麼回事?抬眼,她對上蕭承陽冷冽的目光。
「大俠饒命……英雄饒命……我這條賤命不值得您動手,您要銀子嗎?我馬上雙手奉上……」柳老板嚇得魂不附體,全身抖若篩糠。
「徐皎月呢?」蕭承陽問,那眼光像在看死人似的。
冷汗從後背不斷淌出,風一吹,全身簌簌發抖,柳老板腦子一片混亂。
徐皎月……怎麼會?她早打听過了,徐皎月後沒有人會為她出頭,她只是個爹娘不疼、姥姥不愛的小村姑啊,怎地憑空冒出這號人物為她出頭?
他們是什麼關系?不會吧,是男女關……
完蛋!豆大汗珠顆顆從額頭往外冒,如果他知道徐皎月和吳勇已經……曈孔一緊,寒氣從腳底躥上,她覺得血液結成冰,魂魄飛到九霄雲外。
他沒耐心等她回魂,劍尖再往前送進一寸,直接刺穿她的肩膀。
柳老板大叫一聲,急急指向身後,「徐姑娘在里……」
話沒說完,唰地劍從她的肩膀抽出來,柳老板眼睜睜看著鮮血狂噴,一驚,她嚇得癱軟在地。
「給你們了。」他對嗯哼、啊炳丟下話後朝屋子奔去。
下一瞬,兩匹狼撲上,在她身上胡亂撕咬,肉一塊、兩塊從柳老板身上剝離,血淋淋的場面很嚇人,看得後來趕到的董裴軒忍不住掩面。
只是她身上的脂粉香讓兩匹狼覺得太惡心,勉強啃了幾下向主子交代之後,就走到一旁曬太陽。
死趕活趕都追不上蕭承陽,董裴軒幾乎要放棄了,沒想到一個黑衣男約莫是看不過去了,竟憑空出現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施展輕功把他帶進柳宅。
直到這會兒,他才曉得北陽王身邊有不少隱衛跟著。
彎下腰、低了頭,董裴軒悲愴地看著柳老板,誰不惹偏要招惹徐皎月?那不是自尋死路嗎?那眼神……分明是在看死物。
他搖搖頭,輕聲說︰「趁現在有空,你要不要說說,怎麼就知道徐家有難,趁機上門打劫呢?」
蕭承陽踢開門,恰恰看見徐皎月拿著簪子抵在自己喉頭。
她的腰帶已經被抽開,露出抹胸,紅色的鮮血滲出,滴在鵝黃色的抹胸上頭,分外明顯。蕭承陽不怒反笑,嘴角處扯出一道生硬曲線,蝕骨沁髓的笑意似見血封喉的毒藥,一沾就會沒命。
他緩步進逼,恨不得將吳勇千刀萬喘、挫骨揚灰。
吳勇連頭都不敢抬起來,深怕視線接觸會被射成篩子,恐懼從四面八方向他包圍,蕭承陽什麼都沒做,吳勇已被他的氣勢震懾,嚇得節節後退。
「你、你、要做什麼?我沒有、沒、沒、沒有……沒有……你找錯人了,你一定找錯人了!」
他還想求個月兌身,但蕭承陽用手中長劍給了他答案。
劍鋒劃過,吳勇胸前滲出血珠子,劇烈的疼痛將他的僥幸踹到九霄雲外。
「你、你……殺人啊!救命啊!」
聲音剛從喉嚨中擠出,揚手,蕭承陽的長劍又在他身上添上好幾道口子。
吳勇連滾帶爬、拚命逃竄,卻怎麼都甩不掉接連而來的劍鋒,他痛得翻身抱肚,沒想到最後一劍,直接斷了他的子孫根。
他哀嚎斯叫,痛得在地上不斷翻滾。
蕭承陽高舉長劍就要往他胸口捅去,眼看明晃晃的刀刃劈空斬下,電光石火間,徐皎月搶身站到他面前,將吳勇護在身後。
她居然要護他?蕭承陽怒了眉眼,啞聲道︰「讓開。」
「不讓。」她猛搖頭。
她的頂嘴是火上添油,氣得他快要爆炸,這是鄉願的時候嗎?對徐家上下也就罷了,好歹是血緣至親,可對這樣一個渣貨,她竟也……
「讓開!」蕭承陽的聲音透著危險。
「不讓,求求你別殺人,董叔說你身負重任,身在杞州的事不能教人得知,我們快點走吧,別將事情鬧大,我不想你有事。」
她的解釋像桶冰水兜頭澆下,把他那團熊熊烈火給澆熄得透底。
原來是……擔心他有事?
收劍,眼底盡是憐惜,看著她的狼狽,手指輕觸她的頸間,心痛得好厲害。
她看見了,暖意一寸寸往上升,被心疼的感覺良好,徐皎月握住他停留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認真說︰「不痛的,一點都不痛,那是我自己弄。」
就是她自己弄的也不行,誰讓人逼她!倏地,戾氣再現,拳頭緊握,指節發出格格聲響。
徐皎月見狀,忙窩進他懷中嬌聲嬌語道︰「不想在這邊,我們回家好不好?」
「好。」月兌下披風裹住她的身體,他將她打橫抱起,跨開大步往外走。
他說︰「我教你練武。」
「好。」
「以後不許被人欺負。」
「好。」
「等回京,我要把錦繡坊弄倒。」
「好。」
「我要讓柳家永不翻身。」
「好。」
他一句句說,她一次次應諾,她用自己的方法安撫他的暴怒。
三人兩匹馬,直接往南方奔去。
起初徐皎月沒發現情況不對,只見他帥氣地揚鞭催馬,一路狂奔,任由長風獵獵,掠起衣袂翻卷。
迎著風,她忘記自己的臉腫得多丑陋,忘記狼狽的自己多像豬頭,她一路唱歌一路說話,心情好到讓人無法理解。
心情當然好啊,還以為今日是一別再不能見面,可現在她又在他懷里,又能聞到他的氣息,又能看見他酷到不行的帥臉,真好啊、真開心啊!
直到離開杞州,徐皎月發現他們沒有回溪山村,而是陌生的方向……她急了,轉頭問︰「我們要去哪里?」
「南雲。」
「為什麼?」
「我有要務在身。」
「我知道,可我沒有啊。」
他拒絕回答。
「你要去打仗,帶著我豈不是很麻煩,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沉默。
「你不能帶走我啊,我的家在溪山村,我要回家。」
他充耳不聞。
「蕭承陽,你放我下馬。」
他相應不理。
她慌了,小小的拳頭往他身上捶。「你不可以這樣,這是強搶民女,你和柳老板、吳勇有什麼不同?」
她竟然拿他比吳勇?他黑了臉,狠了目光,卻堅持不理會。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徐皎月氣急敗壞,哪有人這麼不講道理的啦,他改行當土匪哦!
正當她吵鬧不休時,董裴軒听不下去,催馬到兩人身旁,道︰「王爺,先停下來吧,讓我把話跟她說明白。」
蕭承陽拉緊韁繩,把馬停下。
見狀,徐皎月立刻順著馬背往下滑,她膽子大,蕭承陽卻嚇破膽,一把將她撈回馬背上。他口出威脅,「如果你不好好坐著,就繼續趕路。」
瞪他一眼,徐皎月滿臉無辜,她又沒在人家屋檐下,怎麼就得低頭了呢?
「皎月別鬧。」董裴軒壓低聲音道。
「我沒鬧,我只是想回家。」
「你哪還有家?」
董裴軒一句話,問得她低頭。「我知道女乃女乃這次是做得過分了,可我總得問清楚狀況,女乃女乃不會無緣無故把我給賣掉的。」
蕭承陽忍不住翻白眼,都這會兒了,還在幫徐家人說話。
「這事,問我就知道。」
「董叔查出來了?我娘還好嗎?弟弟們還好嗎?」
見徐皎月為徐家人心急,董裴軒搖頭直嘆氣,這孩子太實誠、太良善,當初……真做錯了。
「你母親偷走家里田契房契押給當鋪,帶著你兩個弟弟離開,柳老板輾轉知道此事,將田契房契贖回來,並贈銀二十兩讓徐老太簽下你的賣身契。」
他從懷里掏出徐皎月的賣身契,在蕭承陽整治吳勇時他也沒閑著,從柳老板身上問清楚來龍去脈,又搶回賣身契、順走千兩銀票。
「我娘為什麼這麼做?」
董裴軒嘆氣,仔仔細細地將姜氏和蔣顯的過往說明白,听完故事,徐皎月沒有怨恨,只有不勝欷噓。那是怎樣的感情啊,深刻到讓他們願意為對方付出一切。
她很清楚,母親這一去將要面對無數問題,這是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辦得到?
「你不懷疑嗎?為什麼姜氏帶走兩個弟弟,卻沒帶走你?」
「因為娘恨我,因為我害死哥哥。」她知道的,一直都明白。
「錯!因為你不是她的女兒。」
董裴軒的回答像轟天雷,打得徐皎月腦袋嗡嗡作響,她怎麼可能不是娘的女兒,她和哥哥出生時,整個溪山村的人都知道的呀……
蕭承陽也吃驚不已,他沒想過徐皎月被虧待的理由竟是她非徐家女?
「怎麼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呀,董叔,你騙我對不對?」徐皎月連連搖頭,她無法相信。
蕭承陽見她激動,一把將她抱起納入懷里,他輕輕順著她的背,低聲在她耳畔道︰「別怕,有我在。」
她不是怕,是慌啊,怎麼可能……她記得的,雖然當時年紀小,可她真的記憶深刻,在哥哥死去之前娘寵她愛她,視她如珍似寶。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董裝軒嘆氣道︰「我的父親是個太醫,醫術高明、性情耿直,他不願受賄行害人之事,竟遭秦相爺所誣,董家上下斬首、流放,無一幸免。在忠僕的掩護下,我逃出京城,半路遇見凌姊姊,她受人所陷,為保住骯中胎,挺著大肚子冒險從夫家出逃。
「一路上我們相互扶持,從京城到杞州,幾度逃過賊人追殺。她在破廟里產下一對龍鳳胎,只是懷有身孕的她,千里迢迢一路奔波,身子是已透支,她只來得及看你們兄妹一眼便溘然謝世,死前她苦苦哀求,讓我保住你們,不求你們榮華富貴,只願平安順遂。
「我本想埋了她,但眼看殺手將至,不得不先帶著你們逃走,我跑到溪山村,帶著你們兄妹逃往深山,卻意外踫到徐閔謙。
「那晚他的媳婦生產,他提著裝有死嬰的籃子要上山埋尸。我給了他一百兩銀子,讓他把你們兄妹帶回家里,當成親生孩子扶養長大,他同意了。之後我便在溪山村住下,為凌姊姊看護你們兄妹長大。
「交易時,我以為他的妻子生下死胎,天色漸亮,我才發現嬰兒脖子上有指痕,嬰兒是被活活掐死的,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做,但當時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便也沒放在心上。我帶著死嬰回到破廟,想將他與凌姊姊一起下葬,卻發現你母親的尸身被帶走了。」
「帶去哪里?」一陣寒意起,徐皎月縮縮身子。
見狀,蕭承陽攏緊披風,將她裹緊。
「我猜,她被那些殺手帶回去交差。多年來我深感後悔,沒從凌姊姊嘴里問出事情的始末,如果知道,我一定會為她報仇。」
徐皎月點點頭、理解,如果是她……都已經窮途未路,活下來希望微渺,怎還能談論報仇?能求得平安已難得,何苦再去冒險?
「那年,皓日被賊人害死的消息傳進溪山村,我很擔心你,我找機會潛進徐家想看看你,卻意外發現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你始終不明白,寵你的母親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陌生人,為什麼會帶著仇恨的眼光看你,對不?」
「是。」她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害死哥哥。
「我在深夜時分潛入徐家,當時徐閔謙發現姜氏正在自殘,盛怒之下,他大翻舊帳,我這才曉得,原來被掐死的男嬰是姜氏表哥的孩子,這就說明了,為什麼徐閔謙會將初生嬰兒掐死。
「皓日遇害之前,姜氏不知道你們並非她的親生孩子,她對你們的疼愛,更多的是對表哥的思念。徐閔謙含糊的說詞讓姜氏誤會,她相信徐閔謙就是不甘心幫她表哥養孩子,所以一氣之下便沖動的拿她兒子從人牙子那換回一百兩,更撿了你們兄妹回家魚目混珠,擺明了就算養野孩子也不要她兒子。姜氏對徐閔謙有恨,可一是她理虧,二是日子還得過,所以她只能把氣出在你們兄妹身上,心思扭曲的認定了,她的兒子是代替你們兄妹去死,因此恨你怨你,恨不得能除之後快。
「姜氏的態度讓我很擔心,我想把你帶在身邊養大,可是跟著我更危險,秦家沒放棄對我的追殺,而我沒放棄為父兄報仇,我不想讓事情波及到你頭上,本想等你出嫁,再把真相告訴你,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明白了,徐皎月全听明白了,一直以來,她沒有家人、沒有親戚,她身處在一個個謊言當中。
難怪爹那樣冷漠,難怪娘恨她入骨,難怪她用盡力氣也得不到一句贊美。
真是的,虧她相信是因為她太丑、因為她害死哥哥、因為她是掃把星,才無法在家人身上得到正評,原來真相……真殘忍啊……她的付出努力終究變成一場鬧劇,她像個傻子似的被謊言耍得團團轉。
力氣被抽走,徐皎月覺得心好累,以為自己失去的只有哥哥,沒想到……天地獨存,她沒有親人,孤獨像一支箭狠狠刺穿她的心髒,痛得她說不出話。
蕭承陽看見她的無助茫然,看見她的憂愁悲哀,他不會說安慰人的話,只能扶著她的腰,把她整個人抱起,從跨坐轉為側坐,他親親她額頭,讓她靠在自己胸口,他一再保證,「不怕,你有我。」
眼淚汩汩流,濡染了他的衣襟,心疼不已,他皺緊眉心,扯住韁繩,馬蹄揚起。
徐皎月試著消化,但故事太沉重,沉得她的心、她的胃被重重擠壓,沉得她喘不過氣,無法呼吸。
不能責怪她,一輩子的認知瞬間翻轉,任誰都受不了。
她為自己哀傷,為早逝的哥哥哀傷,為被迫害追殺的親生母親哀傷。她不懂啊,為什麼不公平的事這麼多、這麼多,為什麼不幸要落在他們身上?
一路上,徐皎月不說話,她像只無尾熊,只能緊緊地攀住蕭承陽、巴住蕭承陽,他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入夜,他們進客棧。
一張銀票換來一個大浴桶和新衣,幾個伙計合作將熱水注滿浴桶。
屋里熱氣蒸騰,徐皎月還坐在床邊,歪著頭傻傻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蕭承陽嘆氣,走上前拉起她,為她松開發束。
「洗澡。」他說。
她點點頭,依言進入屏風後頭,他沒出屋子,隔著屏風細細視察她的舉動。
看她月兌衣、看她進入浴桶,看她把自己埋進水里,看她憋著氣直到喘不過來,才把頭伸出水面。
一次、兩次、三次……她在折磨自己,也折磨了他的心。
但蕭承陽半句話都沒說,只是靜靜坐在屏風外頭,靜靜守著、等著,耐心地看著她每個動作。
徐皎月關掉系統提醒,否則她會听到一連串的當當聲,他的心疼化為正評,不斷累積。
半個時辰過去,他說︰「起來,水冷了。」
她沒有應答,卻听話地從浴桶里出來。
換好衣服走出屏風,他取來帕子把她的頭發擦干,用手指梳齊攏成束。
他極有耐心地做完這些,把她拉到椅子前面坐下。
「等我,一下子就。」
徐皎月呆呆地點了頭。
他走進屏風後,就著冷水飛快將自己沖洗干淨,洗澡時,他的眼楮時時盯著屏風外的徐皎月。
洗好澡,撤掉浴捅,店小二送來飯菜。
他給她夾菜,給她下指令扒飯,她還是很听話,一口口把飯吃掉,他帶著她到街上消食,他握住她的手,一步走過一步。
蕭承陽沒有說話,只是陪伴,可他不曉得,掌心的溫度帶給她多少溫暖。
深夜的街道不見人影,只有月亮陪著,在他們身後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分開、**,分開再**。
回到客棧,她上床、他上床,他把她抱進懷里,輕拍她的背,又說了同樣一句沒有創意卻很暖心的話,他說︰「睡吧,不怕,你有我。」
前次,這句話出現時,她的心找到定位。
她窩在他懷里,汲取他的體溫,一遍遍告訴自己,是的,沒關系的,至少她還有他。這次,同樣的話出現,想象扭轉了某個契機點。
她一樣窩在他懷里,一樣汲取他的體溫,卻告訴自己,她只剩下他了。
什麼都沒有,只剩他、只剩下他……只剩他了。
她想要待在他身邊,想要保有這樣的溫暖,即使身分不配,即使只能成為他的小妾,即使必須傷心地看著他成為別人的丈夫,她也不想離開他,因為,她只剩下他了。
妥協退讓是很痛的過程,可是不退讓就必須失去所有,連一點點、一絲絲、一分分都得不到,為保住這分「些許」,她必須妥協,必須忍受退讓……
她終于開口,在歷經了數不清的傷痛之後。
她說︰「可不可以,永遠都不要……丟掉我?」
她的問題,把他胸口郁氣格出,壯碩的手臂施了力,他將她抱進懷里,低聲回答,「可以。」
像要印證自己的話似的,他低下頭封住她的唇。
然,一個只是用來保證的親吻,卻在嘗到她的甜蜜時,失控了。
他在她唇間輾轉流連,她抱住他的身軀緊緊不放,兩人不斷增溫,像一簇火星掉油桶里,轟地……引發大火。
夜深人靜,床不停動搖著,那是屬于他們的盟約、他們的誓言……
天亮,徐皎月比他更早清醒,側過身看著蕭承陽,心,益發柔軟。
這是一個不曾被疼愛過的孩子,這些年他很上進努力,卻從沒有快樂過,權勢財富無法啟動他的喜悅,功成名就無法讓他感受幸福,多年來他只是一匹身處在人群中的孤狼。
昨晚他抱著她,滿足地說︰「我再不是一個人了。」
原來他從來不說,卻也跟她一樣害怕寂寞。
她反手抱緊他,告訴他,「我再不會讓你一個人了。」
這句話,讓他又在她身上幸福了一回,他像個不懂得饜足的孩子,拚命在她身上汲取,她累了、她疼痛著,但她樂意給。
因為他是她、她是他,他們同是繁華世界的兩抹孤獨。
但是……再也不會了,從今往後他們有了彼此,孤獨別再妄想涉入。
成為他的女人她有點慌,她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變成什麼樣,但這一點點的恐慌被一大堆的滿足與幸福給掩埋,于是她選擇抓住眼前幸福,把恐慌留到未來。
手指細細描繪他的眉眼唇鼻,他長得真好看,這麼好看的男人怎麼會喜歡上她這個無鹽女?真是匪夷所思呀。
當然她同意,他的喜愛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童年記憶,她不知道這份記憶能夠維持多久的愛情,她沒有把握,她能做的只有珍惜。
倏地,手被握住,他張開眼沖她一笑。
「你笑起來真好看,我被你迷住了。」徐皎月說著甜言蜜語。
他笑得得意驕傲。「能迷一輩子嗎?」
「肯定能。」
她的回答讓他很滿意,翻過身狠狠吻她一陣,她黝黑的皮膚泛起緋紅。「你也好看,我被你迷住,能迷上一輩子。」
他說了「一輩子」,她不完全相信,但這並不阻止她珍惜眼前。
也許有一天,他會成為別人的所屬,也許有一天,她只能分到他一點點,但……沒關系的,只要從現在開始學會節儉,學會就算只能擁有他的一小點也能感到幸福,那麼到時候她就不會太受傷、太難過,她就能夠順遂地、平安地過日子。
是啊,一小點就可以了,貪心不是好品德,她這麼說服自己。
蕭承陽買下兩部馬車。
他們前往南雲是為著打仗,可這一路上,他們沒有錯過任何好風光。
出了杞州,董裴軒易容成老頭子,他探頭往外看,看著前方馬車里頭的兩個人,不知道在做什麼。
他無奈了,要不是頻繁的軍報讓他們知道戰事一切順利,他真的很想罵蕭承陽一句紈褲。
國家大事可以這般輕忽嗎?
搖搖頭,董裴軒拿起密件細細讀閱,他已經成為北陽王的幕僚智庫。
南方戰事頻頻告捷,蕭夜這家伙確實有本事,當然,衛梓功不可沒,此人出兵屢用險招,雖身無功夫,但一顆腦袋抵得過千軍萬馬,有他的奇計再加上蕭夜的驍勇善戰,南雲恐怕撐不了太久。
北方也有消息傳來,京城熱鬧得很,四皇子和趙擎和干,一個五品知府緊緊攀咬四皇子,咬得皇帝頭痛、肉痛,就是不曉得趙擎有沒有本把四皇子外祖家秦家也給拖下水。
秦家一倒,董家冤情就能得到昭雪,到時被發配邊關的堂兄弟、嬸嬸伯母和佷子佷女們就能返京團圓。
看著北方來信,董裴軒心情激動不已。
另一邊,馬鞭輕甩,高源側耳細听,車廂里傳來主子爺笑聲,听著听著……他也笑了。
他從不知道主子爺也會開心大笑,過去主子爺一笑,就有人的皮得繃緊,但現在……上路十幾天了,爺幾乎每天都會笑上幾聲。
徐姑娘的本事可真高強,不曉得那樣一個丑姑娘怎就讓爺上了心?
馬車里,徐皎月還在說笑話。「你知道為什麼老話總說窮不過三代嗎?」
「不知。」
「不行,就算胡扯,你都得扯出一點道理。」
不講理?對啊,她就是不講理,她就是想要訓練他多多說話。
徐皎月有系統大娘的提醒,方能知道他有多喜歡自己,問題是……不是每個人都有內建系統的呀,他老這麼冷,老是被人曲解,那得有多憋屈?
她舍不得他憋屈,她想要他愜意,所以……訓練繼續。
「因為窮人自立自強,努力三代,自然就富了。」
「不對。」
「不然呢?」
「因為窮到第三代之後,連媳婦都娶不起,自然就沒有第四代啦。」
噗地,他又捧月復大笑。
「有個班主突然想演一個大場面的戰爭戲,就決定請五百個戲子來撐場面,團員們很懷疑,就問班主我們哪有這麼多錢可以請得起五百個人?猜猜班主怎麼說?」
他認真想過後回答,「戲轟動了,就有人捧著銀子來看戲。」
「不對,再想一個。」
「那些人和班主有交情,願意不收錢上台。」
「不對,班主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對團員說︰『這就是重點了,我們要用真槍明箭』。」
這話又逗得蕭承陽大笑。
靠在他懷里,徐皎月抬起頭,模模他的臉頰說,「這樣多好啊,喜歡就笑、討厭就繃臉,快樂就彎眉、痛苦就流淚,上天賦予我們喜怒哀樂的表情,就是要讓別人知道我們的心情,以便選擇合理的態度對待我們呀。我知道你不愛說話,可不說話,別人怎麼能夠理解你,要是誤會了怎辦?」
他微微笑,回答,「沒關系。」
「怎麼會沒關系……」
她的大道理還沒出,他就搶著說︰「你了解我就行。」
一頓,心發軟,還說他不會講話,分明就很會直中要點。
模模趴在腳邊的啊炳,徐皎月說︰「你們一家子啊,怎麼一個比一個酷,這不是好事啊,想要得到別人的喜歡,就得讓別人懂你們才行。」
蕭承陽勾起她的下巴,他回答,「我不想別人喜歡,我只想要你的喜歡。」
說著,俯封住她的唇,輾轉流連。
他愛上她的吻,愛上她的身子,愛上她的溫存,愛上她的一切一切,他是說真的,他不在乎天下人的誤解,他只要她明白,他是真的愛她。
她是他人生的第一盞明燈,這麼多年,是那盞微弱的燈光指引著他向前,他不曾忘過她清脆的笑聲,不曾忘過她在他身上施展的魔法,那是他人生初識的幸福與快樂。
手伸進她衣衫里,揉捏著教他心醉的柔軟,他的吻漸漸加深力道。
他是狼之子,不懂得用甜言蜜語哄騙女人,只曉得用最原始的律動征服女人。
他吻得她無法喘息、在她意亂情迷的時候,貫穿她的身子。激烈的律動、深刻的交纏,他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身體里,從此再也、再也……不分離。
他們終于抵達南雲,與蕭夜、衛梓會合。
看到蕭承陽,衛梓激動的揚手往他後腦打去,還提腳準備朝他大腿踹。
師父的花拳繡腿,蕭承陽連看都沒看在眼里,但徐皎月心疼了,一把拉住承陽往後退,避開重擊。
腿沒踹中,衛梓重心不穩摔倒在地,屁|股整個……疼哪!
「你這個孽徒,不敬師父、不悌師弟,枉我多年心血全花在你身上……」他哇啦哇啦說一大串,蕭承陽依舊滿面春風。
對啊,他很開心,現在的他也有人疼了。
既然徐皎月舍不得他挨踢,那就只好對不起師父的屁|股。要是過去,他很樂意用幾腳來換取師父的不唆。
但是突然間,徐皎月和董裴軒進入瞠目模式。
徐皎月瞠目,是因為蕭夜掀起帳密進入,看見和蕭承陽長得一模一樣的蕭夜……徐皎月飽受驚嚇,他什麼時候有個孿生兄弟?為什麼沒有听說?
比起他們,嗯哼、啊炳淡定得多,它們沒被蕭夜的容貌所惑,態度堅定地站在蕭承陽身邊,它們很清楚誰才是主子!
而董裴軒的驚訝是因為……竟有人膽敢對堂堂的北陽王動手、動腳又動嘴。
見衛梓倒在地上,嗯嗯啊啊的戲演老半天都沒人理會,董裴軒于心不忍,彎腰將他扶起。
兩人視線對上,衛梓露齒一笑,燦爛笑顏像陽光似的,亮了他的眼。
「謝啦,小弟弟。」
啥?小弟弟?不,他無法接受!
董裴軒下意識收回手,但衛梓動作更快,搶先一步緊握他。
他的手背細致縴柔,指節間有繭,是握毛筆握出來的吧,他沒猜錯,對方很年輕,不過看穿董裴軒的易容,並非因為他的手,實在是……見識過二十世紀的化妝術,董裴軒這手功夫糊弄不了他。
「在下董裴軒,京城人士,年三十。」他把後面那句咬得分外清楚,什麼小弟弟,簡直是污辱人。
衛梓莞爾一笑,回答,「姓衛,單名梓,來自異地,年三十五,是那兩個小子的師父。」
借著董裴軒的力量站起,衛梓打量對方。三十歲了?保養得不差,凝睇他的雙眼,霍地,一陣觸電的辛麻感傳上胸口,這個家伙……衛梓的獵偶雷達迅速打開。
董裴軒發覺他的眼神不對勁,硬將自己的手抽回來。
衛梓旁的不會,這能伸能縮的本事異常高強,既然對方不愛當小弟弟,那就……
「兄台可知你的易容術哪里有問題?」
果然正中下壞,好學的董裴軒臉上興起求知欲。
「要不要到在下的營賬里坐坐,我為兄台示範真正的易容術。」
董裴軒自認易容是自己最厲害的本事,如今有人挑戰,他怎能不接受?
「行!」他起身,直接跟著衛梓離開。
另一邊徐皎月對蕭夜的注目太明顯,蕭夜頭轉向徐皎月,也看蕭承陽。
爺的手沒放開過她,由此足以推論兩人關系匪淺,問題是,她怎麼辦到的呢?前一個企圖靠近爺的女人,他記得……好像被踹飛三尺遠,直到他們帶兵離開京城,那個大膽的嬌嬌女好像還沒有辦法下床。
「這樣看我,是喜歡嗎?我叫蕭夜。」蕭夜的話說得很痞,但徐皎月並不覺得被侵犯。
相反地,徐皎月知道在蕭承陽最辛苦的那幾年,身邊有他陪伴,就算挨諷被揍也有他陪著掛彩。因此未見面之前,她早就對蕭夜心存好感。
沒錯,這樣一個患難兄弟,值得她的感激。
「你的臉……」
「易容術,不過比才那位董先生的本事,大概只高了……兩百倍。」
風趣的口吻,讓徐皎月放松下來。
不知為啥,第一次見面,蕭夜就挺喜歡這個小泵娘。
也許是因為他的爺……愛屋及烏嘛,也許是她的笑容太可愛,可愛到……看著看著,心底會自然而然漾出淡淡的微甜。
一意識地,蕭夜想在她面前顯擺。
因此他當著徐皎月的面,把人皮面具給撕掉。
這一撕,徐皎月驚呼不止,面具底下是一張截然不同的臉龐,她看看蕭夜、再看看蕭承陽,竟然有……
「太厲害了,你怎麼辦到的?」
她的崇拜毫無掩飾,大大地滿足蕭夜的虛榮。唉,太可愛了,實實在在的可愛,和京城里那群戴著面具的名門淑媛相比,這樣的女子才值得男人疼愛。
他直覺伸手想模模她的頭,沒想到下一瞬,蕭承陽竟把徐皎月扯進自己懷中,牢牢護著。
手落空,蕭夜不解地看向王爺,他又……沒有要搶啊……委屈哪……
蕭承陽沒說話,但眼底含了冰塊。
蕭夜真真切切地明白,他要是敢染指小泵娘,爺肯定會把他整得求生不得、求死難。
爺這是妒忌了?為一個小小泵娘,把自己這個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拋在腦後,吼,他更委屈,他才是該嫉妒的那個。
揚揚眉手,平時他是很懂事、很知趣的,但這會兒為了撫平自己的委屁,劣根性浮出台面,不做點小惡,他心里還真的過不去。
不許嗎?他非要!
「請教小泵娘貴姓芳名?」他笑眼眯眯,右臉四十五度,是他最帥的角度。
這下子,蕭承陽不只眼底浮了冰,整張臉都散發出寒意。但是徐皎月的頭沒往上抬,不知道,而蕭夜持續裝死。
「我叫徐皎月,大家都喊我皎月或月月,你也可以叫我月月。」
「我叫夜,夜晚的夜,夜空有月,夜夜喜歡月月,瞧!我們多有緣分,要不咱們認個干親,以後你喊我哥哥、我喊你妹妹,如何?」
她才要點頭,沒想到蕭承陽橫加攔阻,「不許。」
「為什麼?」徐皎月不解問。
「為什麼?」蕭夜挑釁問。
兩個重迭的「為什麼」,讓蕭承陽醋勁大發,憑什麼他們可以有緣?憑什麼第一次見面他們就氣氛融洽,有說不完的話?
他不滿啊,第一次見面,他認出月月,月月卻認不出他,她的態度很差,她急著躲避他,她至少要用相同的態度對待蕭夜!
蕭承陽不懂得自省,不知道面對他的冰臉,只要沒被他的帥顏所惑,任何正常人都會對他退避三舍,以求自保。
「沒為什麼?我不準。」蕭承陽說。
「哪有這樣的。」徐皎月嘟嘴不滿。
蕭夜倒是沒這方面困擾,人家是主子、他是奴才命,他早就學會偶爾可以挑挑刺,但緊要關頭還是得順著主子的毛模,所以……差不多就可以了。
蕭承陽沒理會徐皎月的不滿,反正她生氣不久,頂多上床時,再安撫兩下就解決,至于蕭夜滿不滿意,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去找套小兵的衣裳讓月月換上。」
「啥?爺要把她帶在身邊,軍營里不能留女人的。」犯忌諱啊,他還打算找個文官府邸把人給塞進去。
「你有意見?」在他跟前,都有人敢覬覦月月,要是他不在身邊那還得了,他做事務求縝密,半點意外都不容許。
「沒有,既然爺這麼決定,也好……」他歪著頭對徐皎月眉弄眼。「等我有空,再找你聊。」
聊聊爺小時候的糗事,別被爺那副冷酷模樣給嚇到,爺的糗事可是滿籮筐,尤其被師父整的那些。
蕭承陽怒目橫眉,蕭夜這家伙越來越不怕他了,很好,等著!
明顯的抽氣聲,讓蕭夜明白應該適可而止,只不過……欺負爺,挺讓人上癮的。
不玩了,他正色道︰「爺來之前,我正想召軍官開會,商討如何打下流仙。」
爺比預定的時間晚了七、八日,雖有京中情報送來,知道趙擎和四皇子的事處理得很好,可他還是不明白爺怎會在杞州停留那麼久。
不過看見徐皎月……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先命人送水過來,休息過後再說。」蕭承陽道。
啥?休息?他們家主子爺居然需要休息,這話傳出去大伙兒都要擔心啦,擔心主子爺生病……不過爺這麼說了,當屬下的,敢說不?
「是。」
「給嗯哼、啊炳找些鮮肉。」對蕭夜說完,蕭承陽又吩咐兩匹狼。「好好跟著,如果他有異動,別客氣,該啃就啃。」
听見這種命令,蕭夜差點兒仰倒,至于嗎?爺啊,咱們可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哥兒們,重色輕友到這等程度,會不會太嚴重?
蕭夜帶著兩只白狼離開營賬,一路走來,許多認識他的老戰友們紛紛上前打招呼,「蕭將軍回來了?爺差你去哪兒辦事?」
額頭黑線浮掠,他一直都在,好嗎?
蕭夜走出營賬後,蕭承陽轉身看徐皎月,鄭重道︰「不許你喜歡蕭夜。」
然後當當當……系統提醒不斷響起。
徐皎月已經累積太多經驗,每次他蓬勃的時侯,系統就會異常興奮,這從短短幾天便累積近六百點福氣值就可以明白,現在他又……
咬唇,徐皎月不滿反問︰「為什麼不可以?」
「因為我比他好。」
「講個故事給你听。」
話題怎麼會轉到這里?濃眉微挑,他道︰「好。」
「某個縣令辦厚臉皮大賽,獎金是五十兩黃金,一個書生得到冠軍後大家都到身邊問他是怎麼辦到的,書生回答,裁判剛說開始,我就把獎金給抱回家。』」說完,她挑釁看他。
她在暗示……不對,是明示他厚臉皮。
無妨,反正他已經把「獎金」抱回家。
不過他還著咬著牙繼續堅持,「我比蕭夜好。」
「哪有,蕭夜明明比你會說話、比你討人喜歡。」
他板起臉孔,啞聲道︰「巧言令色、舌燦蓮花,不值信任。」
倘若被蕭承陽信任十幾年的蕭夜知道自己被這般評價,肯定會想要拿條繩子把自己給掛了。
幸好徐皎月為他說話。「可女孩子就喜歡這種嘴巴甜、會說話又風趣的好男人。」
是嗎?所有女子都喜歡嘴巴甜的?蕭承陽苦了臉,想半天硬是出一句,「你很美麗。」
天……咳、咳……徐皎月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要不是系統持續提示,她絕對會認為他在諷刺她。
不過幸好有系統大娘說明,幸好她知道他是真心真意夸獎,幸好……垂眉,她紅了臉,羞澀浮上臉頰。
看著她的表情,蕭承陽緊蹙的濃眉松開,願來是真的,女人都喜歡這套。
然後他想起自己的優勢,說道︰「我比蕭夜更會親吻。」
話出,吻跟著追上來,他封住她的唇輾轉碾過,在不斷親吻間,當!當!當的系統提醒越來越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