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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是賠錢貨 第六章 公子討吃

作者︰陳毓華

「啊?」她面前什麼時候多了個人?娘也沒提醒她,還有那些什麼雞的她以為只是在心里想,不料卻宣之于口,還讓人听去了。

盛踏雪臉蛋爆紅,一下尷尬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聞人復看著她兩頰爬上兩朵紅暈,臉上沒有了前輩子最後見面時的愁苦和怨憤,他輕輕的笑了,眼中有什麼東西極深極深的隱去了。

盛踏雪用力瞪大眼楮,想找回一點氣勢,切,看人出糗有必要笑得這麼風華絕代嗎?太沒同理心了!

在她眼前的是張劍眉星目、明麗至極的臉,看著十六七歲年紀,好似在笑,可綜合她做了兩世人的直覺,這個有著可媲美潘安臉蛋的少年並不好相與,眼角眉梢的冷冽證明他並不習慣笑臉迎人。

少年一身的墨黑,黑得發亮的杭綢長衫,腰間系一塊鏤空的靈芝鹿蹲踞墨色玉佩,就連穿的鞋也是銀絲穿線的雲紋墨色靴子。

整個人就像一滴滲入朗朗乾坤的黑色墨汁,格格不入,而他渾身上下只有手里拄著的拐杖是淺淡的顏色。

她想起在哪里見過這人了。

她和爹娘被攆出盛府時,在雜貨鋪的門口,牛車上的她見過他,他給人的印象十分深刻,即便只一眼,就這麼烙在腦海里。

他的身邊跟著宛如參天大樹般的男人,應該是他的侍衛,感覺他們一靠近,三尺以內的人全部自動淨空。

也難怪,這大個子長相實在太過凶惡,好像多看他一眼就會被吃了那樣,可在她看來,他有雙非常澄澈的眼楮,通常這不會是壞人。

發現盛踏雪的眼光落在他身上,溫故不自在的繃起了臉,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她竟是對他微微一笑,笑得他倏然紅了臉。

「不知這位姑娘如何稱呼?」聞人復不喜歡她的視線在別人身上停留太久。

「我們素不相識,我不問你來歷,你又何必問我姓名?」

她在銅鏡里看過自己的容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一世的她居然和上一世有著一模一樣的臉蛋。

十三歲的她,兩世面貌都不出眾,面黃肌不說,身子也還沒長開,橫看豎看就是個矮不隆冬的小丫頭,再加上一身的粗衣,任誰一看也知道出身不會太好。

她已經不是前世那單純到近乎愚蠢的人了,人不要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以為靠近自己來搭話的,就是對自己有好感。

沒錯,她的防衛心變得重了。

現在的她還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保護家人,任何來路不明的人士她都要再三掂量過濾。

尤其是像眼前的少年一看就出身不凡,不是她能招惹的人。

「聞人復,在下從京城遷居來此,想請教兩位,小切村該往哪里走?」對于盛踏雪宛如刺蝟的態度,他沒有擺出絲毫不悅的神情,而是極具耐心的發問。

原先也被溫故給嚇得怔住的煙氏看著彬彬有禮的聞人復,再反過來看看自己不懂禮貌的女兒,是她疏忽了,她過去從來沒有注意過女兒和他人的應對進退,往後這些都得設法拾回來才可以。

她向前一步,拍了拍女兒的手。「小五,你這孩子太失禮了!」

聞人復眼楮亮了亮。

小五嗎……她這一世行五?

煙氏的目光看向聞人復主僕的身後,好幾輛青布大馬車井然有序的候在路邊。「我們也住小切村,正要返家,公子跟著我們就是了。」

「那就有勞大娘了。」

煙氏對聞人復的感覺極好,富貴人家的子弟向來眼楮都長在頭頂上,這般客氣待人的還真是少見。

這位公子一看就不是尋常人,氣度斐然,絕對是人中龍鳳,怎麼會想住到小村子來?且他身邊還帶著侍衛,這問路什麼的應該由下人來問吧,怎麼還勞動到主子呢?

煙氏怎麼都想不透。

「既然要勞煩大娘指路,不如一同以車代步?」他一派溫文爾雅。

「我們家不遠,出了鎮子也就幾步路……那就有勞公子了。」煙氏本來還想推辭的,可眼光一觸及聞人復唇畔的微笑,話語內容也變了……

美色啊,誤人!

母女倆上了聞人復的馬車,聞人復則是扶著溫故的手也上車了。

盛踏雪只看了他一眼,就把眼神挪開。

方才走向馬車的時候,她就已經發現他有只腳的行動不是那麼方便,早先見到他時也拄著拐杖,怕自己不經意的眼神傷了他,輕輕撇開了眼。

煙氏只是在心里暗自嘆了口氣,都說世上沒有完人,果然是真的。

老天爺給了你太多別人沒有的東西,也總要收一點什麼回去,可惜了,這麼個俊俏的哥兒。

既然不好到處亂看,盛踏雪索性閉起眼,她昨夜忙過了子時才歇下,今早又幾乎是天明即起,招呼客人時也精神緊繃著,這一閉上眼,才發現眼皮沉得要命,沒多久隨著馬車的搖搖晃晃,竟打起了盹來。

聞人復坐在她對面,看著她的頭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有些險象環生,不知何時會摔下座位,恨不得和煙氏交換位子,由他看護她。

幸好煙氏很快也注意到了,將盛踏雪挪靠到她的身上,聞人復這才撇開眼光。

由鎮上到小切村搭馬車並不久,很快就到盛家門口,盛踏雪真正睡沉也就那小片刻,馬車一停止搖晃她便醒了過來,叫都不用人家叫。

「多謝公子載了我們母女一程。」煙氏簡單致謝,便下了車。

「多謝大娘替我家車夫指路。」聞人復笑意清淺。

雖然他只是嘴角微勾,似笑非笑,但是那魅惑的神態透著令人無法抗拒的艷色,就連煙氏這樣有了年紀的婦人,一顆心都莫名亂跳。

聞人復一點都不在乎他對他人造成的影響,他的目光移到了還在揉眼楮的盛踏雪身上。她反應過來,清澈的眼透著一絲窘迫,雖然窘迫,目光仍不偏不移的與他直視。

他臉上沒有表情,可她感覺得到,他那一絲不可見的惱怒。

她做了什麼嗎?還是因為什麼都沒做,所以他惱了,才冷了臉?

他等著,等到她移開了眼神。

聞人復會惱怒,是因為盛踏雪只當他是個提供便車的陌生人,可他的確是,不然,他還想怎麼著?

冷靜下來的他轉過身,又搭著溫故的手踏上馬車。

馬車調轉車頭,緩緩離去。

盛踏雪徑自對她娘說道︰「隔壁的徐嬸子不是養了好些雞?我去買兩只回來,晚上來做燻雞吃。」

「吱——」

「吁……」

馬車輪子的煞車聲響加上馬兒的嘶鳴,本來應該絕塵而去的馬車不動了。

煙氏母女疑惑的回頭,只見車窗探出來的是聞人復那淡然的眉眼。

接著,溫故跳下車,幾個跨步就來到她們面前。

他的體格太過龐大,又來得極快,煙氏被他的氣勢駭得不輕,撫著胸口蹬蹬退了兩步。溫故抱歉的朝著煙氏咧了咧嘴,可他的話卻是朝著盛踏雪說的,「公子听說小五姑娘要煮雞,公子說那他就不客氣來叨擾一餐了。」

他心里淚流成河,暗道,公子,您繼續擺著遺世獨立的架子不好嗎?為了一頓吃食要我涎著臉來開口,人家還以為您缺衣少食的,您也不瞧瞧這戶人家窮得比蛋殼還要光溜啊!人家吃只雞,容易嗎?

盛踏雪一下沒反應過來,那人的耳朵這麼厲害,馬車都去了老遠還听得見她說的話,這不是那什麼武林高手才有的功夫嗎?

不過,他要不要這麼夸張,他的謫仙氣質都拿去當地墊了嗎?

「小五的煮食手藝實在不怎樣,再者,公子不是正在搬家?耽誤了吉時不好吧。」

聞人復揮手讓溫故回去,朝著溫故不知又說了什麼,然後傳話筒又大跨步回來了。

溫故的眼楮亂瞟,不敢直視盛踏雪母女,他替他們家公子覺得丟臉,不過和人家打過兩次照面就開口要吃的,而且堅持無視人家的軟言拒絕,他們家公子從來不是這種自來熟的人…

「公子說他想吃小五姑娘的玫瑰雞。」

玫瑰雞?盛踏雪有一瞬間的恍惚,這時候,坊間已經有玫瑰雞了嗎?

不過管他有沒有,她又不是開飯館或酒樓,還點菜呢!

她客氣的謝絕。

溫故彷佛沒有听到她的謝絕,苦著張臉,拿出一個錢袋,他不敢給盛踏雪,怕臉上可見惱怒的小泵娘會用來打他的臉,所以他遞給了煙氏,渾厚的聲音里都是心虛。

「我家公子食欲向來不好,性子也孤僻,難得他有想要吃的東西,無論如何,溫故勞煩大娘了。」

煙氏舉棋不定的看向女兒。她還真想把錢收下來,可今晚要掌廚的是小五不是她,她要收了錢,小五不肯煮,可怎麼辦?

盛踏雪看了那頗具分量的錢袋子一眼,又想到溫故說主子食欲不佳,看得出來這個侍衛是真的擔心,一顆心莫名的軟了。「玫瑰雞太費工了,兩位也看得出來,我家里許多材料都不齊,真想吃,得改天。」

她的聲音清脆,也不擔心聞人復是不是听得到。

溫故又被招回去。

等他第三度奔回來,男子漢的臉都垮了。

盛踏雪不知道的是聞人復還真吃過她煮的雞。

「我們公子說,你什麼時候能做,我什麼時候過來吃。」溫故如實轉述。

盛踏雪在心里把聞人復罵了個臭頭,有必要這麼再接再厲,鍥而不舍嗎?可看在那一袋子錢的分上……

「今兒個我只做白斬雞。」

聞人復敲了敲車壁。

「公子說好。」白斬雞也是雞。

雖然來來回回跑不斷他的腿,但是別再一回了,他都快沒臉見人了。

「那就請聞人公子晚飯時再過來了。」

溫故麻溜的回到車上,馬車沒有再逗留,往村子中心直奔而去。

這回,是真的走了。

母女倆進了屋,正好踫上從里屋出來的盛光耀,他手里拿著鋸子和許多邊角料,原來他在家的這半天時光也不是閑著的,他已經把女兒的床搭好,只要鋪上干稻草和褥子就能睡了,也就是說,他今夜終于可以不用再打地鋪了。

「我在里頭怎麼听著你們在跟人說話?」

卸下柳條籃子的盛踏雪給自己倒了水,她慢慢喝完,也沒心思听她娘如何回應她爹,從小荷包里掏出一錢銀子,剩下的全倒了出來。

「娘,您有空就數數咱們今兒個有多少進項,我去徐嬸子家買雞。」

方才她在心里算了一下,那些個胭脂水粉、頭油等起碼賣了二兩銀子跑不掉,確切的數目就交給她娘去算,下午她還得煮雞呢。

她沒看到盛光耀看見那些銅錢時,臉上滿滿的詫異。

他當初守著鋪子一個月頂多也才能得個二、三兩銀錢,他這閨女看著也就忙了那麼幾日,竟就得了這麼多的錢?

他一直以為生女兒就是個賠錢貨,沒想到她一下掙了五十兩銀子回來,這回又是將近二兩的銀子,他這一家之主會不會太沒用了?

盛踏雪去了離他們家最近的徐嬸子家,一口氣買了三只三斤足的大黃雞。

「怎麼一下抓這麼多的雞,可是家里來了客人?」徐嬸子家境也不好,就養了一雞舍的雞,沒有雞賣之前,十幾口人自然是得束著腰帶過日子,一家子的吃穿全靠這些家禽了。

她看得出來這新搬來的人家家境也是困窘,只是她也不是愛與人說長道短的個性,真實的情況還真不清楚。

「就是,要不怎麼會來抓雞?」

一只足三斤重的足月雞要十八文錢,買三只徐嬸子只要了她五十文,但她不想她對家里人不好交代,給足了五十四個銅板。

她原本沒打算買這麼多只雞,倘若自家人打牙祭,一只雞的兩只雞爪也勉強可以熬出她要的雞湯來,但要給客人吃的,人家還付了銀子,以客為尊的前提下,她哪能不拿出真功夫?

其實若真要煮雞,非要半斤的雞爪下去熬煮不可,六只雞爪子還不大夠,可她臨時也生不出那麼多雞爪,只能將就,希望不要太影響風味。

徐嬸子讓兒子愣子幫忙把雞抓回盛家,煙氏看著三只活蹦亂跳的雞心頭疑惑,不是說買兩只嗎?怎麼買了三只?又听到女兒說要把雞全殺了,三只大黃雞,這丫頭會不會太大手大腳了?

只是想到上午賺了不少銀子的分上,女兒想敗家,就讓她敗這麼一回吧。

盛踏雪進灶房先燒了水,才拿菜刀把雞殺了,用滾水去毛,然後又燒了一大鍋水,讓煙氏把雞的月復血洗淨,挑除雜毛。

至于雞爪則先修剪指甲,再用刀背把里骨斷碎,汆燙後撈進冷水里備用。

這樣還沒完,汆燙過雞爪的水,再用來汆燙全雞。

煙氏看著盛踏雪在雞入鍋之前還幫它按摩,疑問道︰「小五,你這是哪學來的本事,怎麼還給雞這樣抓按呢?」

盛踏雪臉上冒著細碎的汗珠。「我覺得按一按雞肉會更好吃。」

享受過按摩的雞肉又三進三出的汆燙過。

「小五,為什麼這雞要經過三次汆燙?」煙氏從來都不知道煮一只雞有這麼多任務序。

「這樣雞只的內外溫就差不多了。」

「哦。」

汆燙完,她另外再起一個大鍋放下大量的鹽巴和汆燙好的雞爪,最後放下雞,蓋上鍋蓋。

本來等到鍋蓋邊緣冒出大量蒸氣,就煮出黃皮冒黃油的好吃白斬雞了,可盛踏雪偏不這麼做,她將雞煮到八分熟,然後把灶膛內的木柴取出泰半,利用余溫燜上小半個時辰。

起鍋後抹上米酒和鹽,再把雞只倒掛,讓湯汁集中于雞胸,再靜置半個時辰就能剁切擺盤。

「小五……」

盛踏雪知道她娘的疑問是什麼,她主動釋疑。「白斬雞最好吃的部分就是雞肉上的肉凍,將雞煮到八分熟,然後卸去柴火用余溫燜住,最後取出來倒掛放涼,就會有像果凍一樣的肉凍。」

「你把竅門都告訴了娘會不會不妥啊?」

「有何不妥?娘要是學會了煮雞,大家也覺得好吃,我想,咱們家除了我搗鼓那些香料,也許也可以試著賣白斬雞,要是生意好,又是條生財門路。」

如果能做成這雞肉生意,這就是她娘的營生,遲早她娘是要獨當一面的,從殺雞到煮雞,所有的工序都得自己來。

煙氏眼楮一亮,不過要是那位公子不滿意,這雞還賣嗎?

盛踏雪根本沒想到煙氏會以聞人復的喜好作為賣不賣雞肉的指標,她對自己的手藝是很有信心的,往後她打算專門負責女人美容這一塊,爹娘負責做雞肉生意,三個人都有活計,哪怕銀子不會滾滾而來?

雞肉好了,只等著切和裝盤,可人家給了十兩銀子,總不能就叫他吃幾塊雞肉充數,于是盛踏雪開始淘米,最後將雞湯、蒜汁、少許雞油和在米飯中燜煮,等米飯煮上,她又做了一道白菜鹵。

白菜鹵得又軟又入味,加上清甜的香菇,淋在白飯上能吃上好幾碗;炒花菜干,辣辣咸咸又香,最下飯了,紅燒豆腐,豆腐表面煎得焦香,再紅燒入味,一口咬下還有豆腐的水女敕口感,欲罷不能。

有菜、有肉、有飯,應該足夠了吧。

才得閑的她去洗了把臉,換下一身滿是油煙的衣服,連坐下歇口氣的機會都沒有,她爹搓著手進來說,那位公子爺已經到了,讓她趕緊出去。

盛踏雪瞧著將黑還未黑透的天色,這會不會太準時了,壓根是踩著飯點過來的。

她隨便攏了攏頭發,再看一遍確認自己身上沒有任何不妥之處,這才出了房門。

聞人復的確是踩著飯點來的,他換了身也是墨色的袍子,有著緹花暗紋,腰際仍是那塊搶眼的靈芝鹿玉佩,不過這回是上門作客,倒是規矩的把披肩的長發以玉冠束起來,余下的披在肩上,一副翩翩公子模樣,即便淺笑都帶著清冷高寒,仍讓人離不開眼。

至于跟隨進來的溫故,盛踏雪真怕他的身子一站直就會撞到她家梁柱,隨便撞到她家的門牆,屋子就會垮了。

溫故也知道自己的身材驚人,進了屋,連手腳都輕拿輕放,絲毫不敢有什麼大動作。

盛光耀雖然在鋪子也應對過不少人,但他並不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勉強和聞人復寒暄了幾句就沒話說了。

煙氏則在上了茶水後便躲到廚房,連臉都不露了。

這人氣場太過強大,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出自錦衣玉食之家的貴公子氣息,她爹娘扛不住,盛踏雪只好硬著頭皮出來頂住。

一見到她出來,聞人復的眼楮不可見的亮了亮。

她的打扮仍是樸素,但是眉宇間有種超越本身年齡的沉靜美麗,勝于相貌,讓人百看不厭。

硬要說缺點,那就是太瘦了。

溫故發現他們家公子只要見到這位姑娘,神情就會特別可親,所有的架子頓時嘩啦啦的散了一地。

「聞人公子,新居可都安置妥當了?」

「這要問知新,知新是我府里的管家。」他朝溫故偏頭說了一句,「去叫人。」

溫故點頭,正要有所動作——

「公子不用大費周章,我就隨口一問。」讓人家堂堂一個大管家向她匯報,她算哪根蔥?

「真的不用?」他有些失望,她這不是關心他嗎?

「是我失言,飯菜都上桌了,公子請。」

「沒有什麼失言不失言的,只要是你想知道的,都可以問我,我能回答的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情之一字半點不由人,對誰動心,為誰用情,誰的情深情淺,都沒有辦法用理智來決定,他,找了她兩輩子。

她沒接話,帶他坐到飯桌前。

飯桌上的菜色都是一般家常,倒是那盤雞肉黃油黃皮,賣相誘人,聞人復挾了一塊放進嘴里嚼了嚼,慢吞吞的把一塊雞肉給吃完了。

溫故在一旁如臨大敵的替聞人復布菜,看著公子沒有把肉塊吐出來,還主動要了第二塊,他訝異的不知如何是好,公子對一道菜的熱忱從來不超過三筷子。

「這雞是小五姑娘煮的,菜肴也是?」

「就是幾樣家常菜,公子要是吃不慣那吃點飯,這飯不是用水蒸煮的,你嘗嘗可合口味?」

她的拿手雞肉他不說好吃,也沒說不能入口。說也奇怪,她挾的菜他就吃,溫故挾的,他卻置在碟子里踫也不踫一下。因為溫故的小眼神,她只好努力的給聞人復挾菜。

只是啊,這人俊就佔便宜,連舉筷吃個東西都美不勝收,讓人眼都舍不得眨一下,怕一眨就漏看了什麼。

聞人復聞言,扒了飯粒進口中,這一咀嚼,咀嚼出雞油、蒜汁的味道來,他想不到平凡的米飯出自她的手里,多了股香而不俗的滋味。

聞人復嘗了雞,吃了飯,連著盛踏雪挾到他碗里的紅燒豆腐和白菜鹵都吃了,他經年空虛的胃難得有了飽足感。

飯後,她給他上了茶水。「家里沒什麼可以招待客人的茶葉,只有曬干的茉莉花茶,莫要見怪。」

原先煙氏上的那杯花茶和這一杯是一樣的,溫故看不出來哪里不同,可之前那杯花茶公子連踫也沒踫一下,這杯卻一口接一口抿著,喝得涓滴不剩。

他看向盛踏雪的眼光更加不尋常了。

「小五姑娘有一副堪比易牙的好手藝,你煮的雞著實好吃,剩下的,就讓我 帶走吧,我看溫故口水都快流滿地了。」

他曾經對她知之甚少,前輩子他遇上她時,她已經是別人的妻,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看著。

那種求而不得的煎熬,讓他心灰意冷之下,更覺得生無可戀,後來她遭逢夫家離棄又慘死,他終于完全失了存活的意義,直到結束自己短暫的一生。

溫故心底不滿了,公子,您太可惡了,您想吃小五姑娘煮的雞,用得著拿小的當借口嗎?只是那雞也香得他都管不住口腔里泛濫的口水就是!

聞人復一副回味且遺憾不可得的神情,「不知小五姑娘何時要做玫瑰雞?」

呃,這人也太偏執,「我……盡快。」

「那我等著。」

盛踏雪很爽快的打包了剩下的大半只雞,然後周到的把人送出了門。

聞人復回眸看了她一眼,眼神深不可測。

他還記得那年兩人初見的場景,記得那漫天的雪花,記得她蒼白的小臉,和在寒風中徐徐吐出氤氳白氣的粉唇。

他記得她揚起的眉眼就如同現在一樣清澈秀麗,不偏不倚的看著他。

這一眼,看進了他的心底。

在這山村小屋,沒有漫天飛舞的雪片,昏黃的燈光將她籠罩其中,他無法靠近一步,只能這樣看著她。

因為外頭下起了蒙蒙的細雨,溫故打起了傘,他轉身邁步走了,上了馬車後消失在道路的那一頭。

馬車走了,細雨仍無聲的落著。

有那麼一瞬間,盛踏雪覺得聞人復看著她的眼神堆棧了許多她不知道的東西,突然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送走了貴客,闔上斑駁的大門,她長長吁出一口氣。不要問她為什麼這會有種松口氣的感覺,因為她也不知道。

今兒個踏踏實實從早忙到晚,可她一點都不覺得累,她只覺得全身舒坦,舒坦得恨不得高喊幾聲。

單單今日就有十二兩的進帳,這日子是越過越順了。

一切都慢慢走上軌道,再過不久,她想要的那種悠然閑適,那種想吃什麼就吃什麼,那種不想干活就偷懶的日子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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