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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家的小狐狸 第二章 除了姥姥最喜歡的是他

作者︰寄秋

「遙光、遙光,那附在稻禾上紅紅的東西是什麼?」好多喲,密密麻麻的,好不嚇人。

一大清早,狐姬就沖進山神廟,比手畫腳地描述了一番田里的景象,有村人到土地公廟里說稻子不知被什麼吃掉了,她去看了看卻也看不出所以然,只好跑來找遙光。

這樣的情形,前兩天都已經上演過。

「那是蟲卵。」

「那要怎麼消滅它?」

忍耐著耳邊的聒噪聲,遙光冷冷地推開那張快貼到他面頰的芙蓉面容。「放鴨子去吃,吃光蟲卵。」

「哇,遙光真聰明,我為什麼想不到呢?快告訴村民去。」得到解決方式的狐姬快如電光,咻地一下子就消失。

因為妳不夠聰明—— 遙光這句話沒能說出口,不想她再闖進山神廟,他布下陣法,一層又一層,然後進入修復自身傷勢的沉睡里。

可是他顯然太低估狐姬的破陣能力,天狐一族具有解禁的天賦,任何陣法、禁令在他們眼中形同虛設,有些成年天狐還有穿越時空的本能,即用爪子一抓就能劃破虛空,去他們想去的時空。

不過不是每一只天狐都有這樣的能力,這是由血脈傳承的,有天狐王血脈的才能辦到。

狐姬的姥爺是上一任天狐王,渡劫飛升了,這一任的天狐王本該由她娘承繼,但狐姬娘殞落了,天狐族一度大亂,為誰是新的天狐王而大戰好幾回,誰都不肯讓出狐王寶座。

狐姬的修為太差了,攪和進去會有危險,狐姥姥帶她避開了一陣,等狐王之位落定了才回來。

新的狐王是前任狐王的左右手,但新狐王應當無穿梭時空的能力,狐姥姥要狐姬守住她能穿梭時空的秘密,誰也不能告訴,這是她保命的絕技。

不過遙光察覺了,在她一次又一次闖過他布下的陣法後,那一張令天地黯然失色的俊顏黑得快滴出墨汁。

「遙光,你的臉好黑……」他不會中毒了吧!

臉黑的遙光露出森寒白牙,若是其他神明見了準會嚇到由雲上跌落,「說,說完就給我滾出去。」

「葉片上有小小白白的蟲那是什麼蟲?捉都捉不完,螞蟻在牠們身邊爬來爬去也不咬牠們。」

「蚜蟲。」他簡單扼要地說,想讓她快走,省得他一時手快扭斷她雪白的小頸子。

「那要怎麼殺光牠們?」原來是蚜蟲,長得小卻繁衍速度驚人,一個晚上就布滿一片。

「捉瓢蟲、大草蛉吃牠們。」那是天敵。

「沒那麼多瓢蟲和大草蛉。」三村幾百頃的土地,哪來那麼多的蟲子,用法術變也變不出來。

遙光手舉起來,在她細頸上滑過,壓抑著火氣,「將辣椒剁碎,煮一鍋辣椒水,灑在蚜蟲肆虐的作物上,或是將大蒜磨成泥,和入水,用蒜頭水來噴灑,三天內看得到成效。」

「遙光,你好厲害,什麼都知道。」他太強大了,簡直是她心目中最偉大的神,土地爺爺要往後排。

「修行不行就多看書,別丟我的臉。」另一只空無一物的手一擺,丟出兩本農書,直接砸在她頭上。

「啊!這是什麼?」她最討厭書了,一看就頭昏腦漲,兩眼發暈,它們一個個凶悍無比的飛向她。

「書。」

「我不要。」這玩意毒害人心,姥姥說天下的讀書人都是負心漢,心無人倫,養出一群狼心狗肺,為了出人頭地連妻兒都能舍棄,一書在手,宛若千毒萬毒,能將心腐蝕掉,只剩下空洞。

只是她好奇,偷偷到村里學識字,也偷看過那些凡間女子看的書,不料一看發現真不是什麼有趣的東西,叫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從從從……她就不懂了,從出生到死亡只為別人而活,那活著何用?

他們天狐族才不做這種傻事,誰的能力強誰開口說話,不論男女都能成為天狐王,掌管一眾狐民,她才不需要讀書呢,要是被凡人那一套害傻了怎麼辦?

看到又丟回懷中的農書,冷沉著臉的遙光直接瞪人,「不背熟就不要找我,我不是代理土地公。」

「可、可是……我不識字。」狐姬眼神閃爍,不敢直視他一眼就能將人看透的冷瞳。

「要我教妳嗎?」他皮笑肉不笑,很是凶狠。

「不……不用了,我學不來。」

「我可以一字一字的教妳,每天寫上一千個大字,直到妳學會為止。」還想騙人,這只小狐狸的道行太淺。

「一千字!」她驚恐的白了臉,頭搖得快斷了。

「狐姬,妳真不識字嗎?」他冷冷的問。

狐姬鼓著腮幫子,惱怒地噘嘴,「遙光壞神,都不幫狐狸,我們不是該守望相助?你不能欺我年紀小。」她避開他的問題不回答。

「三百歲還算小?」雖然神的壽元上萬載,三百歲在他看來連零頭都不到,但對于凡間眾生已經很長了。

「比你小多了。」當她還是小狐崽時,他就長這模樣,過了幾百年還是沒變,能有這樣的修為,他一定很老很老了,跟族地里萬年樹妖一樣的老。

狐姬沒料到自己誤打誤撞的猜對了,遙光的確是遠古大神,因能力過于強大而引發猜忌,自請下凡守一方大山,幾千年安于平靜,仙界都快遺忘有他這號人物了。

其實他不怕跟其他神仙爭斗,體內有著滿溢的戰意,但為了逃開某個緊追不舍的愛慕者,他放棄眾人仰望的神位,甘願下凡蟄伏。

「是小多了,我用小指的力氣就能捏死妳,所以妳最好別再給我玩些小花招,乖乖的把這些書拿回去讀。」不自量力,若是以前的他,她早成了一堆粉末。

她氣得臉紅,氣呼呼地用手指往他luo胸一戳,「你欺負狐狸,我鄙視你。」

遙光一把捉住她縴細的指頭,輕輕一握,她就動彈不了,「狐姬,妳太放肆了,我是山神,而妳是連一堆火都升不起來的小狐狸,妳哪來的膽子對我叫囂。」恃寵而驕。

「我……我會變強的。」她眼楮噙著淚。

「何時?」

「很快。」她是狐王後裔,資質不會太差。

「妳的很快是兩百年後嗎?」他嘲諷。

狐姬聲音一滯,竟回答不出來。

她無心修行是事實,也討厭被逼迫,看到姥姥被雷劈,她更確定不要修仙,時間一到就入輪回,她不為人,要當血統純正的天狐,在吃喝玩樂中過完一生。

修行有何用,一道天雷下來就什麼都沒有了,她為何要拚死拚活遭雷劈,努力了還沒有回報,這也太虧了。

狐姬在心里暗暗猜想,自詡天道的神肯定害怕渡劫的仙人,先一步將其毀滅,讓尚未壯大的小仙們不能威脅他們的地位,太卑鄙了。

她又猜中了,神也有私心,不容許比自己強大的新神誕生,他們用盡心思的阻攔,把其中的強者扼殺。

「狐姥姥給了妳幾顆延壽丹?」看見她瞪大眼楮一臉戒備,遙光冷哼了聲。

哼!她還防他,他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下等丹藥他會搶它不成。

被他一哼,狐姬心里一慌,回答道︰「五顆。」

「只要妳潛心修煉,我再給妳五顆延壽丹,助妳登仙。」以她的修為連一百年也撐不下去,若沒有延壽丹早就爛成一堆泥了。

「四顆。」才不要活到一千歲。

遙光眉一挑,笑得十分嘲弄,只听過有人嫌少的,居然還怕太多。「為何?」

狐姬一臉驚恐地回答,「被雷劈很痛的,我是姥姥渡雷劫渡到一半被帶走的,那時我都聞到姥姥身上的焦肉味,太可怕了,我不要死得那麼丑,像塊木炭。」

聞言,遙光頓時有哭笑不得的感覺,竟然有人因為怕死怕痛而拒絕上萬的壽元?

看她真的是一臉抗拒,他無奈,一句話溜出了口,「雷劫我替妳擋。」

「不是要自己承受嗎?雷擊伐毛洗髓。」真的能讓旁人代替?她第一回听見。狐姬水亮的眸子波光瀲灩。

「路不是只有一條,伐毛洗髓有別的方式。」當然,一樣要千錘百煉,才能淬煉出最完美的筋骨。

好像不是那麼難嘛!想著不用吃苦就能換到壽元,狐姬小小地動搖了一下,但隨即又想到別的事情,「我不想被天道規矩束縛。」

遙光眼目低垂,「修成九尾天狐才會渡劫飛升,妳只要壓制修為在八條尾巴就不用遭雷擊。」

「啊!我怎麼沒想到這漏洞呢!修什麼仙嘛,半仙、散仙也是仙,只要有源源不斷的延壽丹,想要活多久就有多久。」她一臉笑呵呵的盯著山神大人,那眼中閃著金光,顯然把他當成寶山,覺得他一定能滿足她的需要。

「投機取巧的行為不可取。」遙光很頭疼,他原意是激勵她,這會兒倒給她偷懶的理由,被她順著竿子往上爬。

「這法子是出自你口。」她只是借來用而已。

遙光面色一冷,決定不再被她牽著走,「我會看妳修煉的成果,兩百年後妳若沒有絲毫進展,那就掘好墳穴等著,我不會給妳一顆延壽丹。」

「不要一顆,是四顆。」她捉他語病。

「我的意思是一顆都不會給。」這只小狐狸平常傻得很,在這種事上居然學精了。

「壞神,捉弄狐狸。」她生氣了,要和他斷交三天。

「是半人半狐,妳體內的人類血脈快要擺月兌禁制了。」一旦狐血中融入人血,她修煉的速度就會變快。其實他有一件事沒說,以狐姬半狐半人的資質,她就算沒有九條尾巴也無妨,只要修為到了一樣飛仙渡劫。

「你就會挑我語病……你先放開我成不成?我疼,你捉痛我了。」疼得受不了,她才肯露出委屈的神情,一根縴白的指頭都捏得泛紫。

遙光一怔,看向手中縴指,臉上出現惱怒之色。

他力道分明不大,怎麼還是傷了她?這蠢狐狸卻也一聲不吭?

「學著忍耐,以後還有得妳受的。」話一說完,他朝扭曲的縴縴蔥指吹了一口氣,而後布滿淤紫的指頭在瞬間恢復蔥白,筆直修長如初,沒有半點受傷的痕跡。

傷好了,手自然不痛了,皺著眉頭的狐姬也笑了,一再翻來覆去的看完好的手指。

「你怎麼辦到的?」這一招要學起來,她好治療大山里的鳥兄鵲弟,一干動物姊姊妹妹,在山林里生活,哪有不受傷的。

「修行。」

一听到修行,她馬上泄了口氣。「不行,我頭痛,腰痛,腳痛,全身都痛。」

「那延壽丹妳也不要了?」

狐姬眼珠子骨碌碌的一轉,討好地笑道︰「遙光,你不會不給我是不是?我最喜歡的除了姥姥就是你了……」

「少諂媚,我不听花言巧語。」她就那一點能耐,他會不清楚嗎?他從她一丁點大看到如今,不就是不想修行,只想靠著撒嬌耍賴拿到延壽丹,他才不會讓她得逞。

「遙光,遙光,我活久一點才能陪你呀!要不然只有你一個神的山神廟多孤寂,平時活人不見一個,只有我不嫌棄,不時的找你玩。」瞧!她是多好的狐狸。

如兩汪泉水的雙眸泛著動人的波光,看著逐漸嬌媚的小臉,遙光平靜如古井的心湖輕漾了一下,嘴巴卻是很硬,「孤寂本來就是一個人,我樂在其中。」

「說反話。」她不快的雙手環胸。

「妳太吵了。」吵得山神都要發火。

「不吵,不吵,我最乖了……噢嗚!」偷襲不夠光明磊落,他不是正人君子……呃!不是好神,壞!

狐姬揉著被書敲疼的頭頂,目光冒火的瞪人。

「拿回去,看透了,背熟了,妳就不會在農事上有所困擾。」被她三天兩頭的找上門,他的無上仙居都成狐狸窩,一股狐騷味。

「可我討厭看書。」狐姬掙扎著。

「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能隨心所欲,身處紅塵俗世都有一、兩件為難的事,妳不去解決克服,它永遠都在,想想老土地這些年對妳的照顧,妳既然答應幫他,又怎能半途而廢?」

她最大的弱點是重情,誰對她好都會牢記在心,一有機會必定回報,所以老土地他們才能說服她代理土地公一職,又以百只雞引誘,讓她不可抗拒的點頭。

「遙光,萬一我做不好呢?」她很害怕,打她出生至今就沒做過一件正經事,只跟著姥姥到處去玩。

遙光微微揚唇,「我在一旁看著。」

不知是不是被她纏久了有了一絲心軟,每每一遇到她,堅硬如石的心就會產生裂縫,明明嫌煩想一腳踢開她卻又伸腿勾近,讓一身雪白毛發的她趴在腳邊,看她全無憂慮的打著呼嚕,心里也莫名的平靜。

听他會幫著她,狐姬不安的心定了,以仰慕目光凝視他,笑盈盈地勾挽他臂彎。「遙光,你不要離我太遠,不然我會怕。」

她沒有爹,遙光便是令她安心的島嶼。

「好。」反正他有無盡的壽元,陪她一段又何妨。

看著他,狐姬笑得好甜蜜。

「不過妳的修為還是要提上去,不要連只小蝦蟆精都應付不了。」狐狸差點遭到四腳蝦蟆吞食,傳出去太丟人了。

她俏臉一紅,多了三分嬌媚,「討厭,討厭,你干麼一直提醒我那件事,那次是我輕敵了,以為不到我體型一半大的癩蝦蟆,我呼口氣就能把他滅了……」

誰知蝦蟆成精了,張口朝她噴出毒液,嚇了一跳的她跌坐在地,是姥姥適時的叼走她,不然她一條小命只剩一半。

「這也是在告訴妳,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理所當然,凡事有不可預期的萬一,一步錯就有可能萬劫不復。」牽一發動全身,一個小小的變動有滅世之力。

「遙光,你別念咒了,我頭暈。」「老人家」的經文是不是都特別長呀?一起頭就沒完沒了。

遙光目露無奈,頑皮成性的小狐狸听不了念叨,懶得再跟她打嘴仗,他伸手往虛空一抓,一份玉簡出現在他的掌中,「這是迷狐幻步的玉簡,是你們天狐族才有的功法。」

「真要學?」她哀嚎著駝了背,一下子好像有千斤重壓在雙肩上。

「學了對妳有好處,打不過就逃,迷狐幻步能迷惑敵人的雙眼,敵人以為妳在原地,實際上妳已經遠離戰場。」身形已移形換位,一步就到十里外,腳程再快的人也追不上。

「好吧!听你說得滿有意思,我勉強學一學。」背口訣,練步法,縮地成寸,逃命的時候就用得上了。

遙光恨她不成材的往她鼻頭一彈。「廢柴。」

「嘻嘻,廢柴分你雞吃,走,我們到土地公廟,我殺兩只雞請你。」她難得大方一回,可知吃雞是她的最愛。

「不去。」不知羞恥,被罵了還樂呵呵。

「不能不去,你是我當上代理土地公後第一個邀請的客人。」狐姬半拉半推的,不準他拒絕。

「妳不是有其他朋友?」身為山神,山里的動靜他多少知道,偶爾會看她跟她的狐狸姊妹、花妖烏獸玩在一起,她似乎很快樂。

狐姬眼中的笑意變淡了,垂下腦袋,「我的朋友不喜歡我了,他們說我和人走得太近了,不跟我玩。」

因為土地爺爺的請求,她常在三個村子走動,因此沾上不少人氣,她的朋友中有不少親友死在人類獵戶手中,所以他們也把她恨上了,認為她是叛徒。

看她眼中的落寞,遙光的大手往她頭頂一放,輕輕揉著,「記著,以後妳的人類血脈會覺醒,人的特征會慢慢明顯,狐血會隱藏在體內,對他們來說,妳就是人類了,妳沒發覺幻影石漸漸地失去作用了,可妳能維持人形的時間卻不受影響?」

幻影石是遙光用來維持她三日人形的法寶,使其不忽人忽狐嚇著百姓,三日之後幻影石要在月光下吸收月華才能再啟用,否則將失去作用,跟一般石頭沒兩樣。

「可是我喜歡當狐狸。」人的拘束太多,要守一堆的規矩,不如狐狸自由自在。

「妳會習慣的,當人有當人的好,那是妳該學習的。」她必須成長,不能停滯不前,他想看到她的成長。

「遙光,你要一直陪著我,不能放開我。」此時的狐姬像在懸崖上方學飛的老鷹,心中依賴著要將她推下崖,逼她成長的遙光。

這一刻的狐姬並不曉得眼前的山神大人是她日後最重要的人,只把他當父執輩般依戀,填補她父親的空位。

天狐族的族地狐丘內有成千上萬的大狐狸、小狐狸,看似她的家族十分龐大,定然有很多的親人陪伴,不會孤獨,但其實不然。

狐群之中也有勾心斗角,互爭地盤,他們的修行資源就那麼多,食物來源有限,自然要想辦法爭取,表面上的平和不代表包容,私底下的暗斗不下于人類。

狐姬的出身尷尬,即使狐姥姥壓制了她的人類血脈,狐狸間也能嗅出那一絲絲不同,狐姥姥在時,他們懾于其威而善待狐姬,狐姥姥渡劫失敗後,昔日待狐姬好的那些天狐漸漸展露本性,開始排擠,言語擠對,不當她是族人看待。

誰叫狐姬修行太低,又是失去家族庇佑的孤狐,不拿她當平日消遣又拿誰?不長進的天狐是得不到尊敬的。

因此狐姥姥失蹤後,狐姬就很少回狐丘的家,她大半待在土地公廟里,老土地和土地婆當她是自家孫女養,讓她稍微感覺她是有親人的,而不是遭到遺棄。

盡避如此,爹娘的位置是無法取代的,即便是狐姥姥也不能,她的不肯上進源自心里沒有寄托,成就再高卻無人分享,她修行何用?還不如在有限的生命里盡情玩樂,不辜負來世上一遭,得過且過便是狐姬的心態。

而她或多或少也受到狐姥姥的影響,對異性有著戒備,狐姥姥仇視男人也玩弄男人,她用身教告訴狐姬男人皆不可信。

但遙光在狐姬眼里不是男人,他是山神,又曾經在她幼小的時候照料著她,她便把他劃歸在家人的範圍內,自然的親近他。

她忽視了他的性別,任憑遙光在她心底的分量越來越重卻不自知。

遙光看出她的不安與憂傷,卻難以吐出好听話,只一臉不耐的說︰「不管我怎麼做,妳都會纏著我不是嗎?妳還擔心什麼。」

狐姬眨眨眼,想著自己老是來找他,他每次雖不耐煩卻也沒趕自己走,又笑了。

「土地公,我家的豬不知為什麼就是不長膘,養了大半年了還是瘦巴巴的,我們家就指望賣了豬好扯幾塊布給孩子做新衣服,您就幫幫我們,讓豬肥一點……啊!忘了說,我是山里村老朱家的二媳婦,我們已經分家了,您可別走錯家了,一定要保佑……」

山里村的老朱家……在旁邊掃地的狐姬思索起來,那不是懶媳婦家嗎?他家的二媳婦既刻薄又懶惰,飯不煮、碗不洗的只會潑婦罵街,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走街串巷,到處說人閑話,到人家家里順半斤豆子三兩油的。

哼!這個好吃懶做,好逸惡勞的蠢貨根本不用幫她,她家的豬不肥是因為她從不上山打豬草喂豬,豬三天兩頭的吃不飽,當然餓瘦了,不幫、不幫,下一個。

「土地爺爺,我家那口井不曉得為什麼不出水了,讓人下去瞧也瞧不出所以然,我家離河邊遠,挑個水要走上老半天,麻煩您去瞧一瞧,看看有沒有解決之道……」

這回請托的人是陳家人,看到他們拿來的供品有雞又有魚,狐姬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後面了,趁著人家燒化紙錢時扯了雞腿大快朵頤,滿嘴的雞肉塞得腮幫子都鼓起來,還不忘捉了魚來啃。

等陳家人來收供品時,頓時被那一片狼藉驚得目瞪口呆,久久無法言語,想著土地公顯靈了!

他們納悶的眼神不斷瞟向土地公、土地婆神像,不解兩位神明幾時愛吃雞了,看起來嬌嬌弱弱的狐姬完全沒引起懷疑。

不過自這次之後,三村村民的供品一定有雞,不論是全雞還是素雞都可以,供奉了雞的人家所求之事往往很快地獲得解決,反之就慢慢耗了。

一時間,三個村子里養的雞非常搶手,狐姬吃得滿嘴油,身形似乎胖了一些。

「土地公,我家的稻子要收成了,請您保佑風調雨順,別把這一年的作物給收了……」

天氣要好要壞我哪管得著呀!行雲布雨是龍王的事,不歸土地公管,自個保重吧!狐姬听著暗地撇嘴,決定不管這事,頂多在天氣要變壞之前先提醒一聲。

「土地公、土地婆,我家那口子又去賭了,輸光了兩百個銅子還想牽我家的老牛去賣,我們家老的老、小的小,全依賴著老牛耕地,沒有牛我們哪來的力氣種田……」

狐姬听了婦人的話,簡直想要扠腰教訓她,質問她丈夫是賭徒她嫁什麼嫁,要本狐仙去暴打他一頓嗎?賭一沾上是戒不掉的,還是把家里的銀子藏好,別給偷了,男人沒錢就不會作怪,看他拿什麼賭。

「土地公,我家的母雞和雞蛋莫名其妙的沒了,我找了老半天也沒找著,八成是黃大仙叼走了,您幫著說說情,別再來偷雞了,我攢著雞蛋賣錢呢!家里少鹽缺油的……」

什麼,搶她的糧食!

是可忍,孰不可忍,敢從她嘴邊奪食就得付出代價,三個村子里的雞都是她的!她的雞,誰也不能搶走一只。

只見土地公廟的香煙繚繞,信眾們念念有詞的求土地公護佑,一道凡人肉眼不得見的白光倏地沖出土地公廟,直奔丟雞的那戶人家,正是听得按捺不住,化為原形的狐姬。

代理土地公一職已經三個月了,一百只雞也吃得差不多了,土地公還沒回來,狐姬總算有被坑了的感覺,相信遙光說過的話,土地公去的地方是天界,沒個兩、三年不會回來。

氣憤之余狐姬還是認真的干差事,不時的在三村土地巡視,幫村民解決問題,只是她是半桶水功力,看著是妥當了,事實上還留了不少殘局,叫人哭笑不得。

三個月來,她大多以人的形貌出現在村民面前,並向他們解釋原來的廟祝是她的外公,爺爺病了要回老家養病三年,這段期間由她暫代廟祝之事,村里人可以來找她。

由于她長得美又嘴甜,一雙盈盈大眼好似能滴出水一般,本來不滿她續任廟祝的村民沒來由的點頭,事後才一頭霧水的想著怎麼就同意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小泵娘真是廟祝的外孫女?畢竟廟里的香油錢不少,一年也幾百兩上下,萬一是什麼歹人怎麼辦。

但不說狐姬天生魅惑,能讓人放下戒心,就說這三個月她確實「轉達」了不少土地公的意思,替村人解決許多問題,大伙也就默許她繼續當廟祝下去。

不過狐姬還是習慣用了幾百年的狐身,當人反而別扭,一沒人的時候她便會露出白狐原形,這邊跳跳,那邊跑跑,一下子追田鼠,一下子和蝴蝶、蜜蜂玩,對著石頭磨爪子。

只是狐姥姥的封印越來越弱了,她體內的人血力量益發強勢,幾乎壓過狐血,有時以狐身跑著跑著會忽然轉化人的模樣。

所以她盡量不在白天以狐狸的樣子現身,以免被人發現她不是人,這一次是氣極了,她忘了要隱身,飛快地到了丟雞地點,想找出蛛絲馬跡。

吃雞吃到吐是她畢生夢想,誰也不能阻止。

「嗯,這兒有拖行的痕跡……」是雞嗎?怎麼看起來像蛇爬過的痕跡,還是條大蛇……

察覺有蛇,狐姬激動了,全身都在顫抖。

她不是怕被大蛇一口吞了,而是想著活蛇十八吃,她要如何把可惡又可愛的蛇吞下肚?

雞和蛇是狐狸的最愛,牠們的肉質甜美又叫人欲罷不能,幾百年來,狐姬不知抓過多少大蛇、小蛇、蛇祖宗,通通都進了她的肚子。

「你們,有看到誰拖走你們的同伴嗎?」她用的是獸語,人類听來就是狐狸叫。

一群瑟瑟發抖的雞不敢回答,公雞、母雞帶著小雞擠成一團,看到尖嘴巴的狐狸,牠們比看見大蛇還恐慌,蛇一次最多吞一只、兩只雞,狐狸本性貪婪,吃不了也要一口氣咬死一窩雞,再一只一只叼走。

「喂!你們干麼嚇成這樣,我剛吃飽飯,不會再吃你們……」左邊那只蘆花雞很肥,改天叫這戶人家宰了上供桌。

感覺到她饑渴的目光閃動,原本嚇得不敢動彈的雞群忽然騷動,咯咯咯地叫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黃大仙又來了,快把撥火鉗拿來,這次非打死牠不可……」

隨著聲音,一名壯碩的男子匆匆的從屋子跑出,手里拿著撥火鉗用力揮動,氣沖沖的沖向雞舍,可定楮一看,他驀地怔住。

黃大仙沒瞧見,卻看見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尾巴搖得歡似在和他打招呼,偏著頭的狐狸像是在對他笑。

見鬼了,狐狸會笑?

他猛地清醒,撥火鉗握緊,朝著狐狸頭使勁打下,「臭狐狸,原來是你偷雞吃呀!害我誤會黃大仙了,把我的雞還來,我要吃你的狐狸肉,剝你的狐狸皮……」

什麼!他要吃她?

狐姬動作敏捷的跳開,避過撥火鉗的揮擊,她滿臉怒色的弓起身子,爪子亮出,準備把眼前的男子撕成碎片。

可是這時候一個三歲孩子走了出來,手舞足蹈的對著她喊狐狸,她才突然想起此時的她是狐身,難怪會引人誤解,換成是她也會誤會狐狸偷雞吃,因為她就在雞舍前。

好大的一個黑鍋她背定了,看到撥火鉗又揮到眼前,她不多做逗留,身子很靈活的轉身,跳過人高的院牆。

「好險,好險,差點被打死……」幸虧她跑得快。

回廟之後她一定假藉土地爺爺的名號,勒令三村百姓不得傷害白狐,那是鎮廟聖獸,替土地公辦事的。

驚魂未定的狐姬跑得氣喘吁吁,回頭一看發現自己竟跑過了一個村子,從山邊的杏花村來到靠近山坳處的山里村,離河邊最遠的一戶人家便是山腳下的陳家,水井沒了水的那戶人家。

「來了就去看看,別說吃了雞不辦事。」她可是有良心的狐狸,絕不白吃別人的雞。

左右看看有沒有人的狐姬輕輕一躍,跳過陳家的院牆,姿態優美的走到井邊,往上一跳到了井口。

低頭一看,果真沒水。

不信邪的她把水桶往下一推,叩的發出聲響,好像敲到什麼了,干涸的井底似乎有東西動了一下。

「誰呀!吵我老龜睡覺。」

老龜……咦?底下有烏龜?

狐姬好奇的扔了一塊石頭下去,正好敲著龜殼,叩的一聲回音清晰可聞,井底的干泥又翻動了一下。

「叫妳別吵沒听見嗎?再吵老龜拿妳來煉丹。」困死了,牠好不容易找了個靈氣充沛的修煉地,這麼快就有人來搶。

「哼!是我拿你炖湯還差不多,你這一身肉夠炖一大鍋了,我能吃三天。」龜肉很補,延年益壽,想到這還是有道行的老龜肉,狐姬嘴邊有可疑的亮光。

「誰敢吃我老龜,活得不耐煩了?」居然敢把主意打到牠頭上,看牠的震天殼砸暈她。

底下的井泥一翻動,現出將近五百斤重的大烏龜,烏黑的龜殼幾乎要與井口一樣大,長長的腦袋伸出龜殼,抬頭往井口一看,逆光的龜目一瞇才看得清楚上面景象。

「你才活得不耐煩,是誰讓你佔了人家的井,這戶人家挖了這口井可不是讓你來養老,你識相點自己出來,不要逼本大仙下去捉你。」

哇!這井好深,往下一跳還上得來嗎?

未戰先懼三分的狐姬縮縮頸子,嘴上威脅口氣大,卻沒打算自個兒找死,拾了一顆又一顆的石頭往下丟。

叩、叩、叩……在狐姬听來這是悅耳的聲響,可是底下的老龜听來卻是刺耳,簡直氣炸了,牠怒瞪著眼朝上大喝。

「不許再扔了,不然我老龜饒不了妳。」不過是一只騷狐狸而已,也敢在龜爺爺面前猖狂!

「有膽你上來呀!咱們一決雌雄,別當縮頭烏龜躲在龜殼里……啊!好像罵錯了,你本來就是烏龜,嘻嘻嘻……」到了平地,慢吞吞的烏龜絕對不是她的對手。

「妳這只狐狸欺龜太甚,有本事下來呀!標爺爺和妳大戰三百回合。」老龜仰頭叫陣。

「呸!憑你也敢自稱是本大仙的爺爺,要是我姥姥還在肯定轟破你的腦袋。」哼!你不上來,我就把你埋了,此處充做龜墳。

狐姬法力雖然不高,但挪動些砂土還綽綽有余,不一會兒砂土紛紛落下,彷佛她真要將老龜埋在井底。

「住手、住手,妳在干什麼,底下的靈穴快被妳封死了。」沒有靈氣牠修什麼修,想把牠活活悶死呀!

老龜挑中這口井是因為此井是風水極佳的水靈穴,長年出水不干涸,適合水中生物修行,下面的靈穴不斷涌出的靈泉,對修行者能助長修為,一般百姓喝了能不生病,解百毒。

牠趁夜深人靜的半夜爬進這戶人家,噗通一聲撲進井水里,藉由井水的靈氣增強自身。

「喔,原來是靈穴呀,難怪你賴著不走。」狐姬調皮的將五十公斤重的大石頭丟向老龜,牠龜殼被重重一擊。

「妳……妳竟敢讓我的龜殼裂出細紋,龜爺爺我生氣了,不可原諒,黑心狐狸納命來!」牠的龜殼,牠最寶貝的殼,牠要修多久才能把殼補好?嗚……嗚……牠跟她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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