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嫁到亂後宅 第六章 王府侯府水都深
敬王府的宴會自然沒話說,眾位太太女乃女乃知道赤馬候府迎回了個庶女,也都很感興趣,紛紛過來與她親熱交談,一個庶女是沒什麼,但弟弟可是在準備考貢士的舉子呢,這幾年京城勛貴家族能考上個秀才,家族都要開祠堂告慰祖先了,舉子可是有七八年沒人考上了吧,一個候府庶女一般來說只能低嫁,可把這弟弟的前程考慮進來,進入差不多的門戶也是可以的,誰讓她弟弟爭氣。
當然,宴會的重點就是拍王妃馬屁,婆婆慈愛,兒子孝順,王爺又尊重,王妃看起來好像二十幾就能抱孫子,可有福氣了。
當然,這種場合王妃一定會讓自己兩個女兒出來的。
敬王妃生有一個嫡女,齊若瑤,今年十四歲,庶女齊若雨,今年十二歲,都還沒訂親,兩姊妹一嫡一庶,但卻是手牽手出來的,顯得十分親熱,眾位官太太紛紛稱贊王妃仁慈大度,孩子之間才能相處和諧,難怪敬王爺這麼受皇上信賴,原來就是王妃持家有道,讓王爺沒有後顧之憂,就見王妃領首接受此起彼落的贊美,態度坦然。
若是沒剛剛那出,白蘇芳一定也以為就是這樣,堂堂一個王妃,敬王爺又是皇上的左右臂膀,她身分尊貴,不需要演戲——但白蘇芳知道安定郡王不是傻子,所以現在怎麼看王妃的笑容怎麼怪。
安定郡王八歲落水,今年二十歲,裝了十二年,真是厲害,憑著前世看了那麼多宮斗劇,她只能說王府肯定藏污納垢嚴重,他為了保命,不得不如此。
這個美貌的女人到底對庶子做了什麼?
就見王妃笑容可掬的拉過兩個女兒,一個坐自己左邊,一個坐自己右邊,「這兩丫頭年紀沒差多少,整日黏在一起玩,太嬪也說兩人玩心太重,讓她們放點心思在琴棋書畫上,兩人也不听,想到都頭疼,偏生我又舍不得罵。」
畢國公府大夫人笑吟吟的說︰「王妃太慈愛了。」
王妃一拉一個,「自己的女兒,我不疼,誰疼。」
眾人都笑了,白蘇芳只覺得詭異萬分,趙氏那樣偶而會酸她一兩句的,她都覺得趙氏人挺不錯了,只要不克扣東西就是好主母,像王妃那樣庶女當成親生女,除非神經真的很粗,不然怎麼會在自己有女兒的情況下還疼庶女,可這王妃看來也不像粗線條。
王妃顯然興致很好,握著兩個女兒的手,說起小時候的事情,一件一件如數家珍,什麼時候學會走路,什麼時候學會跑步,幾歲啟蒙,幾歲開始讀女誡,內容也很公平,說幾件齊若瑤的,就會說幾件齊若雨的,沒有偏袒,臉上還帶著慈祥光輝,若是不知道這兩女孩一嫡一庶,肯定會以為兩個都是她生的。
太古怪了,她真那麼鑒愛孩子,安定郡王何必裝?總不可能是裝給敬王爺看的吧,那可是他親爹。
想到剛入京時,那個胖大商人跟她說過,敬王妃不太搭理庶女,看來傳言有誤,敬王妃不僅搭理,還面面俱到呢。
雖然白蘇芳不喜歡安定郡王剛才那樣整趙氏,可是想到他這麼艱難,又覺得他可憐,家是最舒服的地方,如果不是不舒服,誰想離家。
「對了,听說敬王府里最近來了個茶娘,茶藝很有一手,不知道能不能讓我們開開眼?」張夫人識趣的提起這件事情。
王妃果然露出高興的樣子,「張夫人客氣了,那茶娘也不到什麼有一手,就是南方人,手法新鮮,因為沒瞧過,覺得有趣罷了。」
汪夫人笑說︰「王妃太客氣了,您見過的好東西哪還少了,能入了您的眼,那想必就是好的。」
「就是,我們幾人來到這里,不都想沾沾王妃的光,見識見識嘛,回頭家人問起,好歹也能炫耀一番。」姚夫人跟著拍馬屁,眼楮都不眨,還一臉真誠。
白蘇芳錯愕,姚夫人地位不低,姚大人可是正二品,這馬屁拍得這祥厲害,感覺連臉面都不太要了。
回過神來又想,自己當初真是把入京想得太簡單了,以為竇嬤嬤猛訓一個月就成,沒想到那些學習在王嬤嬤眼中都不算什麼,好不容易王嬤嬤前些天說她「勉強還行」,但經過剛剛,她又覺得自己真不行了,姚夫人的段數太高,她騎馬也追不上。
听了姚夫人那番誠懇言論,敬王妃臉上笑意更深,「杜嬤嬤,你去叫牛娘子準備準備,說這廳上都是貴客,可別失了本王妃的面子。」
不一會,就見幾個丫頭進來擺設東西,然後一個中年女子進來,給太太女乃女乃都行了禮,這便開始燒水。
京城的筆茶藝講究的是華麗,手法越復雜越好,這牛娘子的卻顯得大開大闊,少了那些花招,十分利落,看起來賞心悅目。
不一會,茶香四溢。
丫頭們端起茶盤——奉茶,白蘇芳接過白玉茶杯,心里有事,品茶沒品出個名堂,但她還是微笑,總之,微笑總不會錯。
「這牛娘子果然了得,這好手藝跟王府的白玉杯真相得益彰,都不知道是茶襯了玉杯,還是玉杯襯了茶,這牛娘子就算給我們,庫房里沒這等好杯子,恐怕再好的手藝都是枉然。」姚夫人笑咪咪的說。
白蘇芳只能敬佩了,白玉杯雖然好,但姚家庫房也未必就沒好東西,姚夫人需要這樣說自己家嗎。
眾人湊趣中,敬王妃顯得十分高興,大家見了自然更加努力拍馬屁,只有白蘇芳一心想回家。
因為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在牛南村時,安定郡王一眼認出圓針跟桑皮線,還知道要用鑷子下針,他怎麼知道的?王府在他年幼時就給教了醫術?
不可能,古代的大夫沒啥地位,窮人家才讓孩子學醫換取一技之長,他堂堂郡王,怎麼可能學醫,所以這代表一件事情,他傻了之後,有人傳授他其它本事。
這就可怕了。
他不只是自己裝,還有人掩護,這王府到底是什麼的鬼地方啊,想想還挺可怕的,一點人的氣息都沒有。
白蘇芳心里有事,飯也沒吃多少,敬王府是個富麗堂皇的惡靈古堡,她只想趕快離開,以後也不要遇到安定郡王,她怕自己的反應跟別人不一樣,會被他看出端倪。
現在就是如坐針氈的最好解釋。
一群人吹捧王妃到了申時,終于由張夫人率先提出告辭,有人起了頭,後來就容易多了,王妃知道有人住得遠,因此也沒留,吩咐下人好好把貴客帶出去。
白蘇芳松了一口氣。
出了燒有地龍的大廳,空氣襲來,她用披風掩住臉,打了一個噴嚏,冷,真冷,可是比在里面好,王妃總讓她聯想到白雪公主的後母。
趙氏因為連續被扔了三個雪球讓人看到,心情也很不好,連說這庶女幾句都懶了,上了馬車之後兩人一路無話,就這樣回到白家。
睡不著。
白蘇芳已經不知道翻了幾次身了,後來都不太敢翻,因為她只要一動,小榻上值夜的湖柳就會跳起來問小姐要什麼?
天啊,太疲倦了,可是閉上眼就回想起牛南村那兩天,覺得自己撞破了什麼大秘密似的,有點忐忑,睡不著,知道秘密的人通常都活不久的,以後不只要避著定郡王,還要避著敬王府。
她側躺著,姿勢太久沒換,現在左側發麻,不得不翻一下。
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小聲了,也很緩慢,但湖柳還是跳了起來。
「湖柳,我沒事,就翻翻身,你繼續回去睡。」白蘇芳覺得很不好意思,湖柳一夜起來都有十次了吧。
「五小姐,奴婢瞧著這樣不行,奴婢去跟王嬤嬤說,讓她煮個安神湯。」
赤馬候府的規矩是很嚴格的,丫鬟煮煮吃食可以,但醫藥一定得嬤嬤親自看著熬。
「不用了,都這時辰了。」不遠處才傳來敲更,三更天,「讓王嬤嬤睡吧。」
「王嬤嬤的睡眠哪有小姐的睡眠重要,小姐等等。」湖柳給她掖好錦被被角,「奴婢很快回來。」
她這晴和院是個一進院落,後排靠牆有一排下人房,嫉嫉跟丫頭平時都住在那里,距離是不遠,問題是現在下大雪,光是想到湖柳要在雪夜穿過後院,她就覺得發顫。
牛南村真的太溫暖了,氣候大概跟小琉球差不多,來到這個世果,第一次感覺到冷,而且是冷進骨的那種。
不一會兒,湖柳進房,迅速關上門,在格扇邊解開披風,這才過來,「王嬤嬤去小廚房煮安神湯了,小姐再等等,安神湯喝下很快就能睡著了。」
大約過了兩刻鐘,又有人進來,白蘇芳就著燭火看出是王嬤嬤,手上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有個瓷碗。
湖柳連忙讓白蘇芳坐起,又替她把枕頭靠在背後,好舒服點。
「小姐睡不著喝點安神湯。」王嬤嬤把盤放在床上,端起瓷碗給她,「這是太醫開的藥,很好的,小姐喝了肯定很快能睡。」
「辛苦王嬤嬤了。」
「照顧小姐是老奴分內之事,哪說得上辛苦。」
王嬤嬤是白老夫人信賴之人,通常是跟著白老夫人,只是偶而會派去照顧其它小姐,像是大房符姨娘所出的大小姐白秀出嫁時,她便過去照顧了白秀幾個月,二夫人趙氏所出的白織出嫁時,她也去照顧了幾個月。
別的不說,這五小姐可真是太好伺候,兩個月了都沒見她發過脾氣,白秀可是一天摔幾個杯子,白織更是三天兩頭懲罰丫頭,都要出嫁的姑娘了,還活活把人打死在院子,也不怕不吉利。
她越是照顧,越是喜歡這個五小姐。
說來也奇怪,許是候府的血脈吧,五小姐雖然在鄉下地方長大,沒見過世面,但卻態度大方,不會顯得畏縮,這倒是難得,二房庶女白蜜在候府出生成長,但就是一股小家子氣,端不上台面,明明是小姐,卻像個丫頭似的,一點氣勢都沒有,老夫人也說過二夫人幾次,雖然是庶女還是得教,二夫人嘴上說好,但還是心只寵自己的白織跟白芯,放任這庶女越長越歪。
可是五小姐不同,一個鄉下長大的姑娘卻是儀態大方,什麼都不怕,就拿剛回家那日,六小姐諷刺六爺的腿這件事情來說好了,一般姑娘只怕當場會替弟弟委屈得哭出來,五小姐卻是直接把二老爺的無情無義扯下水,逼得老婦人叫六小姐道歉。
王嬤嬤在白家很久了,服侍過白老夫人,服侍過白老夫人的女兒,服侍過白老夫人的孫女,她沒見過哪個小姐這樣的,平時溫和不惹事,但也絕對不吃虧。
白蘇芳把一碗安神湯喝得干淨,「王嬤嬤,謝謝你了。」
「小姐不用跟老奴客氣,老奴服侍小姐躺下,小姐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老奴自然會去老夫人那里稟告小姐晚睡所以不去請安之事。」
「不用不用,還是叫我起來,不過少睡點,我可沒這嬌氣。」
王嬤嬤笑了,白家幾個小姐若是這樣,誰不偷不懶便不去請安了,這五小姐真的是不一樣。
「王嬤嬤在候府很久了吧?」白蘇芳問。
「老奴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頭,老夫人嫁過來多久,老奴就在白家過了多久。」
「那嬤嬤對敬王府熟不熟?」
「敬王爺還在皇宮的事情不太清楚,出來自立府之後,蕭太嬪跟老夫人因為是遠房表姊妹關系,所以兩家小有來往,小姐想知道什麼事情?
白蘇芳一驚,「祖母跟太嬪是表姊妹?」
「說是表姊妹,但隔得遠了,還是有個窮親戚上京,投靠蕭太嬪不成,求蕭太嬪寫個信給老夫人,說蕭太嬪不收留,候府夫人收留也好,蕭太嬪覺得奇怪,讓兩家一對族譜,這才發現七八代前是同一個外祖父,這便走動起來,後來敬王妃的嫡長子病死,蕭太嬪傷心之余開始吃齋念佛求家宅平安,除了入宮陪皇太後,都不出門,跟老夫人這才慢慢少了來往,不過逢年過節還是會派人送禮,六爺認祖歸宗時,除了敬王府的賀禮,蕭太嬪也另外送了一份文房四寶呢。」
「不瞞嬤嬤說,我今日去敬王府作客,見到安定郡王居然從正門進來,心里好奇,嬤嬤把知道關于王府的事情都跟我說一說吧。」
王嬤嬤大驚,「小姐以後看到安定郡王可要繞著走,他性子像個孩子似的,特愛惡作劇,偏又有爵位,被捉弄了也不好討公道,小姐能繞多遠是多遠。」
「我知道的。」
然後王嬤嬤要她睡,她卻不肯,王嬤嬤拗不過,只好話說從頭。王府二十幾年歲月,說來也不過一刻鐘,白蘇芳心想,原來是這樣。
先皇早逝,太子十六歲即位,幾個王爺都是很小就出皇宮另立府第,大小王爺因為年紀小,莫不跟皇帝哥哥懇請讓生母出宮照顧,新皇帝不想為難幾個弟弟,都允了,敬王爺九歲出宮,從蕭嬪變成蕭太嬪的母親也跟著兒子出來。
對後宮的失寵女人來說,丈夫死了其實沒什麼感覺,兒子好才是真好。
敬王爺十五歲時,看中了敬王妃,對她一見鐘清,年後兩人成親,敬王妃生得貌美溫柔,知情知性,婚姻自然和諧,成親後很快就有了身孕,懷胎十月,瓜熟蒂落,生下一個男嬰。
敬王爺當然欣喜若狂,蕭太嬪據說激動得當場暈了,親自給這孫子取名為齊龍。
可惜嫡長子齊龍只活不到一年就夭折,齊龍,擒龍,國師說這名字太威武凌厲,孩子八字輕扛不住,這才早早走了,于是王妃的第二個兒子取名為齊余,余,便是取剩下的意思,說來也玄,齊余雖然身體也不好,但三天一小補,五天一大補的,居然也好好的活下來了。
齊龍病逝時,王妃正懷著齊余,女子有孕卻又承受喪子之痛,所以生產時很是凶險,太醫說恐怕是無法再懷孕了。
因為如此,王妃便停了一個通房丫頭的藥,這丫頭也實在運氣很好,沒兩個月就順利懷孕,讓蕭太嬪高興得把人接到自己的院落養胎,丫頭十個月後生下一個健壯的男嬰,敬王爺很喜歡,給這兒子取名行樂,便是說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丫頭自然母貧子貴,成為喬姨娘。
齊余體弱,屋子里總是熬著藥,屋子怕進風,窗戶只有夏天才開,齊行樂卻相反的強壯,不但四歲能書,五歲能拉弓,敬王爺常常帶他入宮,在御書房內听皇伯父跟父王談論政事,也不顯得迷茫不懂,小小年紀便已經看得出文武雙全的影子,皇上很喜歡這聰穎的佷子,賜爵安定郡王,襲三世。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風光,敬王還沒立嫡子為世子,這庶子倒是先成了郡王,還享有傳家富貴,敬王妃很是難堪,但也沒辦法,只能退一步想,丈夫的兒子也是自己的兒子,身為女子這以丈夫為重,丈夫高興,她就該高興。
以前,她是讓齊行樂跟著喬姨娘住小跨院的,但既然封了郡王,即便年紀小,也該有自己的院落,再想想,弟弟有了,哥哥齊余當然也不應該再跟著她這個母親住,于是選得一天好日子,兩兄弟一起從生母身邊搬出去。
齊余入住賞月閣,是個一進的小地方,院子不大,放個幾盆花也就滿了,準世子居然住這種地方,敬王妃也是沒辦法,已經失去一個兒子,她不能再失去第二個,所以她只能給兒子不好的,這孩子跟他哥哥一樣,八字很輕,便只能盡量讓他平凡點,連丫頭都不給太多,就怕太多人服侍,反而折了他的福氣。
齊行樂住的是鳶飛院,他八字重,又是個健康的,自然沒那樣多問題,三進的院子,前庭寬廣,方便他練習射箭,後庭還有水塘,養著一池花,另外給他一個嬤嬤,四個小廝,四個大丫頭,十二個粗使丫頭,一個管事娘子。
齊余七歲那年,沒想到王妃又懷孕了,這可是王府大喜,王妃什麼都不管了,就專心養胎,十個月後生下一個女娃,跟她哥哥一樣很瘦弱,哭聲像貓叫,氣息也很淺,接生婆子連恭喜都講得結結巴巴,不過敬王爺對王府終于來了個女娃,很是高興,親自取名叫他齊若瑤。
來年,喬姨娘也再度懷孕,這生下來的也是個女孩,取名齊若雨,出生時七斤多,比她哥哥還要健壯幾分。
敬王爺很得皇上信任,政務忙,對也不是很沉迷,于是敬王府中便就一個王妃,一個姨娘,雖然生母蕭太嬪一直希望給他娶兩個側妃好開枝散葉,但王爺都說太忙了,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蕭太嬪看兒子眼下的黑眼圈,也只能算了,一方面覺得皇上怎麼不給這弟弟放幾天假,一方面又覺得,能受到重用是好事,先皇留下的這些孩子,除爵的除爵,出京的出京,在京城還過得體面的,在皇上跟前能說上話的,就只有自己的兒子了,兩個孫子兩個孫女雖然少,但小孩子長得快,到時候讓余哥兒跟樂哥兒都娶上一大串妻妾,給府中添一堆小娃,熱鬧熱鬧。
敬王爺不好,對王妃來說當然是個大優點,身為主母最怕女人多,京城應酬往來,哪戶太太不羨慕她後院清幽。
男人的權力跟擁有的女人通常是成正比的,號稱對女人沒興趣的林大人都有七八房妾室、十幾個孩子呢,何況堂堂一個王爺,大可收上二三十個,卻沒想到他是以政事為重,家為輕。
敬王府雖然高貴,但日子卻跟一般人一樣,一個老母親,一個兒子,這兒子有一妻一妾,共四個孩子,兩個男孩,兩個女核,湊成兩個好,就是好好。
王妃既然日子過得很好,自然而然成為大度主母,每天只立半個時辰規矩,吃飯穿衣梳洗什麼的都不用喬姨娘來服侍,喬姨娘不過丫頭出身,身分極低,自己這個堂堂王妃要是跟她計較,那就太失體面了,因為她過得很舒心,所以也對姨娘十分寬容,因為嫡子嫡女的身體一日好過一日,所以對待庶子庶女也有幾分疼愛,敬王爺見王妃持家有道,自然對她更好,日子和和美美,齊余跟齊若瑤有的,這齊行樂跟齊若雨也會有。
兩個兒子差一歲,隔了六七年迎來兩個妹妹,就別提有多熱了,那真是不分庶,都是妹妹。
然後敬王府迎來了意外——行樂落水。
即便平時有在射箭騎馬,但八歲仍是個孩子,雖然當下就讓人去請太醫,高燒還是止不住。
齊行樂身體很燙,開始夢囈,時睡,時醒,只能勉強喝點藥,其它什麼都沒辦法吃。
他小小的身體迅速消瘦下去,見兒子這樣,姨娘也是憔悴萬分,兒子病著,她吃不下,也睡不著。
一個多月後,行樂終于醒來,人卻傻了,不再是那個早慧的郡王,而是一個上房揭瓦的熊孩子,沒一刻安寧,射箭騎馬都不愛了,就喜歡听小曲兒。
才八歲,嬤嬤跟婆子還能勉強管住他,後來越來越大,越來越難管,他再怎麼不懂事,那也是個郡王,小時候還能哄哄騙騙,長大後卻是沒辦法,要是真什麼都不懂,倒還好,偏偏他又懂一些,菜不夠熱,衣裳不夠精致,這些都懂,還知道要告狀,敬王爺知道兒子被怠慢,自然饒不了那些狗腿子。
等到行樂十二歲時,自己組了樂班,整天跟在他身邊伺候,上街必定大呼小叫讓閑人讓開,只要出門,那樂聲就響過幾條大街,還會自己進宮呢——守門侍衛見是安定郡王,有令牌的,哪敢阻攔,就這樣一路呼啦進了御書房,還在御書房睡了個午覺,晚飯時間才回敬王府。
然後安定郡王開始不受控了,王府的鳶飛院不住,去住京城的酒樓客棧,剛開始只會外出住一晚,後來變成住兩晚,接著出城去住三五天,隨著年紀逐漸長大,在外面停留的時間就越久,現在已經一年八九個月都不在府中,問他去哪,也顛三倒四的講不出個所以然來,敬王爺實在拿他沒辦法,心想他這輩子也難有成就,腦子燒壞了也不好耽誤別人家的閨女,若是喜歡游覽山水名勝,就隨他去吧,反正銀子王府有的是,于是只交代下人好好伺候,其余都隨他了。
「母親,這是大年初一、初三到十五會上門拜訪的客人,媳婦已經回絕了一些,但有些卻是門戶相當,不好定奪,還請母親決定。」黃氏說完,示意身邊的嬤嬤把單子遞上。
白老夫人卻是擺擺手,「你也該學著自己衡量了,我年紀越來越大,是越來越不想管過年的瑣事,你是我們白家的大媳婦,也是候府夫人,不管你做什麼決定,下人們都只有跟隨的分,放手去做吧。」
黃氏雖然有點錯愣,但婆婆都說到這分上了,也不能回不好,只能恭恭敬敬說是,心里卻是想,母親既然這樣講,那她就能回絕的都回絕了,過年招待客人累得要死,她又不是很年輕,根本沒有每天待客的體力。
「老二媳婦,過年衣衫準備得如何了?」
過年除了初二,都得待客,加上是節日,衣服更得華貴才行,但這老二媳婦不知道怎麼辦事的,現在衣服都還沒送來。
當初為了搶繡房權力跟老大媳婦吵得不可開交,真的給她管了又管不好,整天除了整治姨娘,也不見她真的做了什麼,老二命苦,怎麼就娶了這個小肚雞腸的媳婦。
趙氏躬身道︰「回母親,這衣服都已經差不多了。」
白老夫人顯得不太高興,「差不多是差多少?每人不過十五套衣服,有這麼難嗎?」
「母親,我們府里今年多了蘇芳跟蘇鄞,還有柳姨娘,這一下子就是三口人,四十五套衣服啊,總得讓繡娘緩緩氣吧。」
白蘇芳听得來氣,媽的,又想把髒水潑過來。
光是她大堂哥白璁的院子就有正妻姨娘四人,小少爺小小姐八人,共十三口人,二堂哥白玒雖然沒那樣夸張,正妻姨娘共三人,小少爺小小姐六人,共十人,白家兩房三代,加起來超過四十口人,哪會差到他們母子三人,一直要強調他們是多出來的,真是小雞眼,她那個爹不疼她又不是因為疼姨娘,有本事去找老公晦氣啊,只會把氣撒在姨娘庶子身上。
于是她笑意盈盈的說︰「我們姊弟不出來見客也是可的,反正以前在牛南村,沒衣服沒銀子照樣也是過年,我們習慣了。」
白老夫人嘴角下垂,這老二媳婦真是太蠢笨,白珅是庶子也就算了,白管總是她親生的吧,白管做啥啥不行,現在還能靠著伯父這個候爺,哪日候府沒了,他想靠誰,不就只能靠鄞哥兒這官爺弟弟了嗎,趙氏現在不好好對待鄞哥兒,鄞哥兒就算將來可以扶這哥哥一把,恐怕都不想扶。
算了,蠢人她也懶得教,白珅聰明,懂得去跟鄞哥兒打交道,她最重視的嫡長孫對待鄞哥兒也挺好,頗有幾分兄友弟恭的樣子,兩房都有人能維持著就好,到時候鄞哥兒拉拉提拔白璁跟白珅,白璁跟白珅幫幫其他幾個兄弟,日字也不會太差了。
她實在懶得教趙氏了,直接對著黃氏說︰「老大媳婦,你給我跑跑繡房,最晚三天,衣服一定要都送出來。」
趙氏叫了起來,「婆婆,繡房說好給媳婦管的!」
「你管好了嗎?」
趙氏噎住,其實三口人多四十五件衣服,在候府根本不算什麼,是她要繡娘做慢點,就是要讓柳氏母子三人知道,他們是多出來的。
白老夫人似笑非笑,「你管得好再來跟我要其它權力,現在連個繡房都一堆問題,還敢跟我提管園子。」
候府地大,光是管理各花園的人就超過百人,每個月都要修剪,給各院子花圃換,進出項都大,這要是有本事,也是一條攢金路。
廚房太賺,趙氏不敢妄想插手,便想跟婆婆要管園子的權力,但她只在私下提起過,沒想到婆婆會在請安時當眾捅出來,頓時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出現一絲尷尬。
白蘇芳心想,這趙氏雖然麻煩,但因為很笨,也構不成威脅,所以最多也只是討厭,說不上恨。
白老夫人教訓完趙氏,再度開口,「大孫媳婦。」
大房的長子白璁、次子白玒都是成親了的,白璁娶妻宋氏,白玒娶妻熊氏,兩個都生有兒子,因此兩人總是神采奕奕,尤其宋氏,因為她最近又懷孕了。
「藥都有照時喝吧?」
宋氏恭恭敬敬,「回祖母,孫媳婦天天都喝,三餐也都照著醫娘開的菜色吃,這回一定也會給你添個健康的曾孫。」
白老夫人聞言,不悅一掃而空,露出慈愛表情,「這才乖,如果缺了什麼,就派人來跟祖母說。」
「母親對孫媳婦很是照顧,孫媳婦什麼都不缺了。」
「好好好,老大媳婦,又要辛苦你了。」
黃氏連忙回答,「不敢,這是媳婦分內之事。」
眾人和樂之余,就只有白管的妻子毛氏一臉尷尬,她已經入門三年了,肚皮還是沒動靜,前後也給四個丫頭開了臉,都沒人懷上,可偏偏白管的外室一年生一個,連生三胎,這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廳上老夫人高興,當然沒人去在意一個孫媳婦臉色如何了。
正當這時候,突然有人敲了格扇,進門來拉著嗓子急急的稟報說︰「安定郡王來了,鬧著要跟五小姐玩雪球,吳嬤嬤安排人在廳喝茶稍候,郡王卻是一刻也等不及,吵得厲害,吳嬤嬤招架不住,還請五小姐快點過去。」
眾人的眼光刷的射向白蘇芳,白蘇芳自己都背後一涼——她記得他是因為常常夢見他,加上他身邊還有個雀斑臉跟小新眉,幫助記憶,他總不會也認出她吧?自己跟在牛南村時可是太不相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