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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拿鍋鏟打太子 第二章 胡一刀找人來鬧事

作者︰風光

隔日,在比較清閑的下午,蓬萊飯館後院的圍牆上出現了一個圓滾滾的身影,他在牆頭調整了半天姿勢,最後往下一躍,居然出乎意料地靈巧,雙腳著地後很快維持住平衡。

「呼呼,還好胖爺平時有練過。」那個人拍了拍肚子,肚子還震動了兩下,「只是要找臭杯子去玩兩把,簡直要了胖爺的命啊!這時間他老兄應該在午睡吧?成天只會睡睡睡,看胖爺不把他挖起來……」

才剛說完轉過身,差點一頭撞上站在他身後的蘭書寒。

原來從這人的大頭自圍牆上冒出來時,蘭書寒就注意到他了,據他了解,這個胖子姓潘,是蓬萊鎮里一戶富貴人家的紈褲子弟,也是陸樽最好的豬朋狗友,每次來找陸樽都是吃喝玩樂,連潘家的人對他都已經放棄教化了。

陸小魚對此人非常反感,導致潘胖子無法由大門進出,要找陸樽時只能偷偷爬牆了。

不過雖然潘胖子集吃喝嫖賭于一身,對朋友倒是很講義氣,也因為這樣,其實陸小魚對潘胖子誘拐陸樽的行為,很多時候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潘胖子也沒料到這麼容易就見到陸樽,差點就尖叫出聲,幸好他及時摀住了自己的嘴,好半晌才放手埋怨道︰「你這家伙站在背後嚇人做什麼?胖爺被你嚇得都瘦了!」

蘭書寒一听,就知道這潘胖子是個渾人,也不計較,反正他站在這里就是等著潘胖子來的。

潘胖子自然不知道蘭書寒在想什麼,只是興沖沖的直搓著手,露出詭異的微笑說道︰「快快快,咱們來去模兩把,好久沒看到來福了,怪想念的!」

蘭書寒听得一頭霧水,不過來福這個名字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想著八成跟小桃紅一樣也是狗,那麼這模兩把應該就是模狗吧?

「好,要模幾把都沒問題,來福應該喜歡肉,我會讓牠吃個夠。」真沒料到潘胖子這種渾人也愛狗,蘭書寒不由正了正臉色,對他有些改觀。

詎料,潘胖子嘴歪眼斜地瞪著他,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你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風騷了?想對來福毛手毛腳也就算了,還想讓來福吃你的肉?」

「風騷?」不過是喂狗吃肉,很風騷嗎?蘭書寒不明所以,又自作聰明地加了一句,「可惜我義父不喜歡,不然我就把牠帶回來……」

潘胖子狠狠嚇了一跳。「人家來福是賣藝不賣身的,你可別亂來!」

「等一下,賣藝不賣身?」蘭書寒直覺自己又犯了一個很蠢的錯誤,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來福究竟是什麼?」

「你連來福都忘了?她是雲翔賭場的琴師啊!那彈琴的技藝可是一流的,連怡紅院的當家花魁都比不上。」潘胖子一臉莫名其妙地瞪著他。

當初還是這臭杯子向他推薦來福的,也才多久沒去賭場,居然自己都忘了?

听到雲翔賭場,蘭書寒心一沉。「所以你說的模兩把是……」

「模兩把天九啊!」潘胖子回得理所當然。

蘭書寒當下有種無語問蒼天的悲涼感,對這世間的觀感似乎整個被顛覆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小桃紅是狗,來福居然是琴師?這里的人取名字都這麼別具風格?還有那雲翔賭場不好好開,搞個琴師出來做什麼?不過就是個賭錢的地方,需要那麼多噱頭嗎?

「你搞什麼鬼,怎麼變得怪怪的?」潘胖子可不懂他的糾結,徑自走到他身邊,抓起了他的手。「來來來,胖爺替你看看,看你究竟怎麼回事……」

蘭書寒本能的想把手抽回來,但最後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他若是動作太過,就怕被這胖子給一眼看穿。

可是潘胖子不僅僅是抓著他的手,還順勢模了兩下,最後居然在他手心里畫起圈來。

蘭書寒倒吸了一口氣,另一手緊緊握拳,忍住一拳揍飛這死胖子的沖動。

像是模夠了,潘胖子放下他的手,向後退離他一個身子遠之後,才突然指著他,面色迅速轉為凝重,「你是誰?你不是陸樽!」

「你在說什麼?我是陸樽啊。」蘭書寒當然不會承認。

「不可能!上回我這樣抓那臭杯子的手,被他嫌惡心,差點沒被他打死,這次我故意模你的手,你居然沒有反抗?而且你連來福都忘了,人家可是對你魂牽夢縈的。」潘胖子一口氣說完後,提防地模著上衣暗袋,里面有一把小匕首,是他用來防身的,「雖然長得很像,但你絕對不是陸樽!」

這下蘭書寒真是死了的心都有了,被個死胖子牽手他也覺得很惡心好嗎!只是他以為陸樽和潘胖子是好友,這點觸踫應該會忍耐才對,早知道陸樽會爆發,他也就跟著爆發了。

就在他們僵持著的時候,陸小魚笑吟吟地出現在後院,解開了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的僵局。

她好笑地覷著蘭書寒,「我說過,要假扮成陸樽,你還差得遠呢,連死胖子你都瞞不過。」

「小魚妹妹?」潘胖子被她的笑容搞得一頭霧水,「這是怎麼回事?」

「死胖子,我告訴你,眼前這個人雖然跟臭杯子長得一模一樣,但他不是陸樽,陸樽到京師去尋神醫了,為了不讓義父擔心,所以請了這個人頂替一陣子。」陸小魚好心地解釋著。

「原來如此。」潘胖子點了點頭,繞著蘭書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看得後者渾身發毛。「難怪我總覺得他說話正經八百,怪里怪氣的,一點也沒有臭杯子的大爺風範。」

「臭杯子那叫大爺風範,那姑娘我就是大家閨秀了。」陸小魚白了他一眼,又繼續說起蘭書寒,「他雖然長得像,偽裝的技巧卻是奇差,臭杯子哪里像他這樣古古板板,咬文嚼字的?我說隨便來一個熟人都能把他認出來,他不信,我早就料到死胖子你會來,干脆就讓他試試,果然沒兩下就穿幫了。」

原來陸小魚早就知道他會爬牆?潘胖子接收到她不善的目光,訕笑了兩聲,立刻轉移了話題。

他走到蘭書寒身邊,原想搭他的肩,卻被他閃開。

「至于這麼敏感嗎?那個……呃……你叫什麼名字?」

「書寒。」蘭書寒小心翼翼地躲過了潘胖子的另一次搭肩。

「果然人如其名,連名字都文謅謅的。舒寒兄弟,我告訴你,要學臭杯子呢,首先你說話得帶髒字,太文謅謅是不行的。」說到這個,潘胖子可內行了,他一臉賊笑地覷著蘭書寒,朝他挑眉示意,「來,說句他女乃女乃的!」

蘭書寒的表情卻是凝肅了起來。「這是對貴祖母的不敬。」

「什麼貴祖母……好吧,那來一句他娘的!」

「這是對令堂不敬。」

這下不只潘胖子,連陸小魚白眼都快翻到後腦杓了。這個人這麼古板,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扮好飛揚跳月兌的陸樽?

「你……唉,你怎麼教不會呢?」潘胖子搖了搖頭,轉向了陸小魚,「小魚兒,這家伙我無法教了,妳另請高明吧,我走了。」

「等等!」陸小魚攔住了他,「你得留下來幫他圓事,教他怎麼演好陸樽,否則我就把你又偷偷來拐我哥去賭場的事告訴義父,讓你再也吃不到蓬萊飯館的菜!」

這對潘胖子來說簡直是天大的打擊,他可以接受人家打他,可以接受人家罵他,但絕對不能接受人家餓他!

尤其這蓬萊飯館的菜吃一次就上癮,要是以後吃不到了,叫他怎麼活下去?!

在這種威脅之下,潘胖子很沒骨氣地屈服了。「好好好,我幫,我幫還不行嗎!真是去他的貴祖母啊……」

橫了那死胖子一記之後,陸小魚又轉向了蘭書寒,說道︰「喂,我可是幫你找了幫手,你自己也要多和其他人接觸,了解一下別人的脾氣什麼的,免得一說話就漏餡。」

蘭書寒微微地點頭,雖然陸小魚語氣帶著點責備,但她可是實實在在的幫了他,讓他不由有些動容,一向嚴峻的目光也柔和了一些。

而陸小魚又何曾被個男人用這種溫柔的眼光注視呢?她心頭狠跳,就這麼和他對視著,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也都說不出來了。

只有潘胖子旁觀者清,看著蘭書寒與陸小魚相互凝視,心中突然起了一種奇怪的預感。

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似乎有點怪怪的啊……

蓬萊飯館的伙計們,三餐都是在飯館後堂解決,而負責烹調的自然就是大廚胡一刀。

一大早,伙計們陸陸續續來到飯館,先清理了環境、搬運菜簍和籮筐,再打好幾缸水,之後來到後堂坐定。

陸樽與陸小魚平時是不與眾人一起用膳的,但蘭書寒記住了陸小魚的話,想扮好陸樽就要多和別人接觸,所以他特地來到後堂和大家一起用早膳,想多熟悉一下這里的人事物。

「喲?杯子哥真是稀客啊,居然來後堂吃飯了?」

「嗯。」蘭書寒含糊地招呼過去,便走到角落的位子坐下,閉眼假寐。

眾人都知道陸樽總懶洋洋的,便沒有再去吵他。

蘭書寒可不是真的想假扮陸樽假扮到連懶都要學,而是因為他還在觀察四周情況。有了先前小桃紅與來福的教訓,他不再亂發言,何況他胸月復中的詩書、腦袋中的智計,在這里也完全派不上用場。

終于,有人將胡一刀煮好的早膳端來了,一桌一桌的發放,然而當蘭書寒睜開眼看到菜色時,不由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一盤梅干菜,一盤花生,和一碗糙米飯,沒了。

他皺起眉,以菜肴美味名聞遐邇的蓬萊飯館,給自家伙計吃的竟然如此寒酸?原本就對食物極為挑剔的蘭書寒現在更沒胃口了,默默放下了筷子。

一旁的伙計們見他對早膳興趣缺缺,也不由湊了過來,七嘴八舌起來。

「杯子哥,恰好你今天來了,跟咱們說說,咱們蓬萊飯館又不是不賺錢,怎麼每日給咱們的膳食都這麼小氣?」

「可不是,甚至連塊肉都沒有,客人吃剩下的菜飯都比我們的伙食好太多了!」

「是啊,連杯子哥你都不想吃了,你能不能告訴胡大廚,讓他換點好的菜色?」

蘭書寒不用想都知道這其中必然有很大的問題,陸小魚負責管帳,她不可能是那種會苛刻伙計的人,看起來這伙食大縮水,主要原因還是出在胡一刀身上。

其實蘭書寒可以直接將問題丟回給陸小魚,不過他在朝中看多了不公不義,再加上他身處的位置,都讓他無法對此視而不見。

或許這些人都只是伙計,但對他而言,這是百姓。

「把胡一刀叫來。」他淡淡地道。

眾人雖有些意外他顯露出的威嚴與他們熟悉的陸樽的痞氣有所不同,卻也欣喜終于有人要插手這件事了,于是很快地,一名伙計將胡一刀帶了過來,而後者在進門時,臉色還不太好看。

「找老子做什麼?」胡一刀口氣不善地道。

「我問你,」蘭書寒示意他看向桌面上,「這就是大伙兒每日用的膳食?」

「不然呢?每天都這樣吃,有什麼問題嗎?」胡一刀有些不耐煩,就因為這些鳥事叫他來?

「你不認為太過寒酸了嗎?」蘭書寒單刀直入地道。

所以這是算賬來了?胡一刀冷哼一聲。

「老子能拿出來的就是這樣,不想吃的就去吃土。」說著說著,他居然還惡人先告狀,「陸樽,你就因為這種小事來找老子麻煩?不曉得快開店了老子很忙嗎?簡直是浪費老子的時間!」

「這是小事?為我們陸家賣力氣干活,卻連餐飯都吃不飽,我不認為這是小事。」蘭書寒卻緊咬著不放。

「不然你想怎麼樣?」胡一刀火了,雙手扠腰,一副你要打架老子也不怕的模樣。

「很簡單,該是什麼菜,就上什麼菜。」蘭書寒一點也不畏懼,「我相信小魚有給你足夠的銀兩花在這伙計的膳食上,如果你只能端出這麼寒酸的東西,那麼別怪我追查那些多余的銀兩究竟到哪里去了。」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他們雖然也曾猜測胡一刀刪減菜色是為了中飽私囊,卻無從證實,只能忍氣吞聲,想不到陸樽居然敢直接說出來。

蘭書寒並不知道,他這麼做,無形中得到了眾人的支持,所有人都惡狠狠的瞪著胡一刀,胡一刀頓時成了眾矢之的。

「陸樽,你這是污蔑!」胡一刀有些退縮,隨即又大聲道。

「污蔑?這種事一查就知道了不是嗎?若是我錯,我定當給你認錯賠禮,如果你真的貪墨了銀兩,我就得替我蓬萊飯館討個公道。」

「你要公道,老子就得讓你查嗎?想得美!」胡一刀看陸樽咄咄逼人的樣子,索性用威脅的,「老子就是只做得出這些菜,再多我做不出,怎麼樣?大不了老子不干了,看是你怕還是我怕!」

畢竟這蓬萊飯館就是靠他胡大廚的名聲在撐著,要是大廚走了,看誰還會上門來吃飯。

蘭書寒可不會受他威脅,要制衡胡一刀這種人,他多得是辦法。「你當然可以不干,不過在你不干之前,得先把你之前侵吞的錢吐出來。我教不會你公道,就讓官府教你!」

意思就是,你敢不干我就敢報官!看誰的下場比較慘。

這下胡一刀怕了,他本就理虧,本來想著威逼一下陸樽就會妥協,沒想到他的氣勢還比自己強了三分,他頓時沒招了。

「哼!不曉得你在說什麼,簡直是含血噴人!你那麼會說,那你自己做,老子這兩天不掌廚了,看以後誰求誰!我呸!」胡一刀吐了口痰,便氣急敗壞地往外沖,差點與前來後堂的陸小魚撞在一塊兒。

他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陸小魚後,飛也似的離開。

陸小魚一頭霧水地走了進來,問眾人道︰「發生什麼事了?胡一刀怎麼氣沖沖的?」

大伙兒的眼光齊齊看向了蘭書寒,後者只是淡淡地說道——

「我好像氣走妳的大廚了。」

氣走大廚?陸小魚臉色有些不豫。「怎麼回事?你把胡一刀氣走做什麼?氣走他等一下怎麼開門做生意?」

蘭書寒指了指桌上的菜色,語氣嚴厲。「就是這麼一回事,妳沒有和眾人一起用膳,不知道大伙兒每天早上吃的都是這些東西,我相信妳給胡一刀的銀兩,應該不只能做出這些菜吧?」

眾人見陸小魚表情不對,也紛紛湊了過來,替蘭書寒說情。

「那個……小魚妹妹,杯子哥也是替我們出氣啊!」

「對啊!胡一刀太過分了,每天讓我們吃這些,吃不飽又不好吃,都沒力氣干活了。」

「這次杯子哥沒有做錯啊!小魚妹妹妳可別生他的氣……」

這麼快就眾望所歸了?陸小魚挑了挑眉,她昨天才叫蘭書寒多與人接觸,想不到他今天就執行了,而且成果比她想象的好太多,雖然也造成了點小麻煩。

「好吧,我明白了。」陸小魚放緩了臉色,朝著眾人道︰「你們先將就著吃,我保證明天會換菜色,至于你……」

她望向蘭書寒,驀地笑了起來,那張清秀的臉蛋,甚至微微泛起了光芒。「這件事倒是干得好!」

陪著陸小魚來到廚房,蘭書寒原本還有些抗拒,可是他告訴自己他現在是陸樽,不該挑剔那麼多,不過當踏進來之後,發現這廚房潔淨明亮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倒也沒那麼排斥了。

「你在這里坐一下。」陸小魚拉了把椅子,讓他在一張大桌子前坐下,自己走到了爐灶邊。

蘭書寒就這麼看著她,當她開始動作時,他眼楮越睜越大、越睜越大,到最後幾乎是屏住氣息看著她下廚。

白女敕的小手握著鐵灰色菜刀,一剛一柔形成了強烈對比,她無論切菜或是切肉都能讓食材的大小均勻,菜刀敲擊在砧板上的節奏彷佛一曲流水般的樂章,听起來十分悅耳。

而後生火、起鍋、下油,她的動作宛如蝴蝶般靈活,鍋勺迅速的在鍋里添上了酸甜苦辣,大力翻炒時她看起來猶如一朵張狂的芍藥,細火慢煎時又好似湖畔恬靜的幽蓮,在她的手中,土雞像要展翅高飛,鯉魚更似欲越過龍門,食物不僅僅是食物,更像是被賦予了另一種層次的生命。

蘭書寒看傻了,直到五菜一湯在很短的時間內放到了大桌上,他都還渾然未覺,痴痴地望著陸小魚。

「喂!呆子,你看夠了嗎?」陸小魚佯怒地扠腰,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張揚底下的那一抹羞怯。

蘭書寒回過神來,本能地說道︰「妳這手廚藝,簡直出神入化了!」

這真是對一個廚子最好的贊美了。陸小魚笑了起來,指了指桌上的菜。「來,吃吧!」

「妳特地做給我的?」蘭書寒雙眼一亮,原來她忙和了老半天,竟是為了他?

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升起一股溫暖,明明只是一桌菜,皇宮里的御廚煮得更華麗、更豐盛,卻從來沒有給過他這種感受。

「不然呢?早知道你這挑食鬼不愛吃胡一刀煮的菜,你今天還和他起爭執,那寒酸的早膳你更不會吃了,難道我要看你餓死嗎?」陸小魚皺了皺鼻子,「你既然幫我教訓了胡一刀,這就當你的獎勵吧。」

她的貼心,使得蘭書寒打從內心愉悅了起來,方才被那寒酸早膳弄得全消的食欲再度高漲了起來。他夾了一口爆炒牛肉,鼻腔聞著那香氣,悠悠地送入口中。

舌尖一嘗到這牛肉的滋味,蘭書寒眼楮隨即張大。

「這味道比胡一刀煮得還好吃……不,胡一刀根本比不上妳,連一根頭發都比不上。」他斷然說道,又忍不住夾起另一道菜吃了一口,很是滿足地直點頭。

不過,也就是因為實在太好吃,蘭書寒的疑竇也油然而生。「既然妳有此等手藝,何苦受那胡一刀的氣?」

他可是知道那胡一刀仗著自己手藝好、是飯館的招牌就囂張起來,脾氣之大還常常有伙計被他罵哭,這時候陸小魚就會出來緩頰,可以說飯館里還能做到現在的人,服的不是胡一刀,而是陸小魚。

因為這樣,胡一刀對陸小魚也很是不滿,但她是老板的女兒,他有氣也不能撒在她身上,而陸樽就更不用說了,他根本懶得理會胡一刀,于是就形成了現在這種微妙平衡,誰也管不了誰。

「還不是爹說什麼女孩子要干干淨淨,當了大廚渾身油膩哪里還嫁得出去?」陸小魚也很無奈,她特地走到蘭書寒面前轉了一圈,「你說,我現在看起來油膩嗎?每回煮菜後會搞成胡一刀那麼狼狽的樣子,那根本是個人的問題嘛!」

蘭書寒眼帶欣賞地看著她窈窕美好的身段,過去也不是沒有宮女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卻沒有一個如陸小魚這般自然可愛,這般吸引他。

在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對這一汪清泉似的女孩很有好感。

陸小魚不知道他的心態轉變,只是徑自得意地道︰「何況有一件事你說錯了,我可沒受過胡一刀的氣,他要敢向我撒氣,最後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

「為什麼?」

陸小魚還來不及回答,廚房里忽一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蓋潘胖子是也。

原來這家伙因為答應要幫陸樽,又貪圖蓬萊飯館飯菜好吃,索性每天一早就來蓬萊飯館報到。

這潘胖子睡眼惺忪,鼻頭卻不斷動啊動,一路朝著廚房直行,分明是循著香味而來,簡直跟條狗沒兩樣。

「我說嘛!一早就聞到了香氣撲鼻,原來是小魚妹妺親自下廚了,這麼好的事,怎麼能忘了我胖哥哥呢?」潘胖子熟門熟路地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好,同時連碗筷都已經拿在手上。

「死胖子,你的鼻子還是一樣靈。」陸小魚哭笑不得地道。

「那可不。」潘胖子廢話不多說,先塞了一口爆炒牛肉,滿足地嘆了口氣,才笑嘻嘻地對著蘭書寒道︰「嘿嘿,舒寒兄弟,你不吃,我吃了啊。這小魚妹妹煮的菜才真的是蓬萊飯館的經典,胡一刀那幾手騙人的把式根本是小魚妹妹教他的,要知道,他一開始只是陸伯父收容的一個流浪漢而已。」

「你說的是真的?」蘭書寒有些意外。

「唔唔……」潘胖子忙著進攻桌上的菜,可沒那閑工夫解釋,只用沒拿筷子的那只手胡亂指向陸小魚,「你可以問小魚妹妹。」

蘭書寒望向陸小魚,陸小魚聳了聳肩,好像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的確如此,所以我才說胡一刀根本不敢對我撒氣,他跟我學的,還不到我會的十分之一呢!」

「難怪……」蘭書寒立刻明白了,難怪他一直覺得胡一刀像在顧忌什麼,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只是根據他的經驗……蘭書寒仍是正色提醒了下陸小魚。「所謂驕奴欺主,也不是罕見的事,我見那胡一刀很有潛力成為一個驕奴,妳也別小覷了他。」

「他要真敢忘恩負義,我也不是沒法子治他,你放心好了。」陸小魚朝他挑挑眉,示意他看向旁邊的潘胖子,「喂,你還不吃嗎?那死胖子都快吃完了。」

「什麼?」

蘭書寒轉頭一看,才兩、三句話的時間,潘胖子居然已經掃光了一半的菜肴,甚至把他碗里的白米飯都倒走了。

他頓時沒了工夫繼續再問陸小魚,連忙加入搶食的行列,像他這種對食物如此講究的人,難得遇到喜歡吃的口味,豈可就這樣拱手讓人?

然而,即使蘭書寒自認為已是拋開形象,不顧一切的搶食了,但看在陸小魚眼中,這個男人的吃相優雅,不疾不徐,眼神中帶著銳氣,一般人家養不出這種尊貴的氣質,他真實的身分絕對不凡。

這樣的男人居然吃她煮的菜吃得津津有味,陸小魚除了覺得有些驕傲之外,更有種意料之外的悸動,她突然有種沖動,想為這個男人煮更多好吃的菜,只為了看他這種無偽自然的表情。

意識到自己對他多的那點心思,陸小魚連忙甩了甩頭,明眸中透出幾許困惑。

這家伙明明長得像陸樽,但她對陸樽一直只有兄妹之情,可是對這個男人,卻好像多了很多兄妹之情以外的情緒啊……

不一會兒,一桌子菜被兩個大男人全掃光了。

蘭書寒雖覺得吃不夠,但長久以來的教養令他平和地放下了碗筷,不過這潘胖子可就不同了,他虎視眈眈地望向陸小魚,口水幾乎要從眼楮里流出來。

陸小魚沒好氣地走到了蒸籠旁,揭開那布滿蒸氣的籠子。「早知道你這死胖子食量驚人,我還蒸了包子,保證撐死你!」

「我就知道小魚妹妹最疼我了!」潘胖子撲了過去,一手一個,邊喊燙邊吃起肉包子來。

不過他還算講義氣,順手拋了一個給蘭書寒。

當兩個男人開始大嚼包子的時候,陸小魚不懷好意地一笑,又說話了——

「吃了我的包子,就是我的人了,你們一個氣走了我的大廚,另一個跑來吃白食,所以接下來胡一刀不在的幾天,你們就是我的跟班啦!死胖子你負責扛東西,至于舒寒嘛……就當二廚好了。」

「老子堂堂潘家少爺,妳個小妞叫我扛東西?」

「本宮堂堂……那個,妳叫我當二廚?」

「不要?那把包子還我,以後我煮的東西都不準吃。」

兩個男人吃包子的動作同時停頓,沉默了須臾。

「其實扛東西也沒什麼不好,老子這身膘是該減一減了……」

「二廚我還沒做過,體驗萬事萬物亦是經驗……」

稍晚,蓬萊飯館正常開業,食客人來人往,似乎沒人察覺大廚不見了,這一切都要歸功于陸小魚的廚藝。

她動作快,用料精準,重點是更好吃,居然有人吃完之後意猶未盡,又馬上跑回來排隊吃第二輪,看得蘭書寒與潘胖子嘖嘖稱奇,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原以為這一天將會平淡無奇地過去,想不到傍晚時分,三名男子吃完飯後居然喊肚子疼,直接在店里鬧了起來。

「哎喲!哎喲!我肚子好疼!」其中一名穿黃衣服的先抱著肚子叫了起來,把四周的客人都嚇壞了。

「我也好疼!一定是這菜出了問題,怎麼會這麼疼!」另一名穿灰衣服的也大聲叫道。

「大家別吃了,這蓬萊飯館的飯菜有問題,吃了肚子疼,說不定會死啊!」第三個穿黑衣服的叫得更夸張了。

他們成功的讓所有食客全放下了筷子,臉色難看地看著自己桌面上的菜。

蘭書寒與潘胖子立刻走了過來,看著這三個人在地上打滾,一時之間也只能皺著眉不知如何處置,直到他們滾夠了,好半晌才抱著肚子站起來,一副虛弱的樣子,指著蘭書寒和潘胖子說道——

「你們蓬萊飯館的菜都壞了,不然我們的肚子怎麼會這麼痛!」

「怎麼別人吃都沒問題,就你們三個肚子痛?」潘胖子忍不住回問。

「我怎麼知道?說不定其他人還沒開始發作,等會回去就疼了也說不定。」灰衣男子氣呼呼地說著,一邊說一邊喘氣。

他這句話讓一旁的客人心里直打鼓,模了模自己肚子,好像還真有點怪怪的。

「那你們是吃了哪道菜覺得肚子疼?」潘胖子又問。

「誰知道啊!我們每道菜都吃了,肯定是每道菜都有問題!」黃衣男子不悅地說著,還不時與一旁的黑衣男子交換眼神。

蘭書寒看了這麼久,心里也有個底了,這三個人分明來鬧事的,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背後主使者。

潘胖子也看出了不對,還想說什麼,卻被蘭書寒阻止。

他上前一步,淡漠地說道︰「這樣吧,我叫我們大廚出來和你們談談,看他今天煮的菜究竟是怎麼回事……」

「哼!胡大廚今天根本不在飯館里,你想坑我?」黑衣男子直覺回道。

蘭書寒卻是冷笑了起來。「哦?你怎麼知道胡一刀今天不在?他一不在,你們就來鬧事,有這麼湊巧?」

潘胖子一听,臉色也沉了下來,終于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八成是那個胡一刀不甘心,叫這幾個人來鬧事,以凸顯他在店里的重要性。

他已經覺得自己的人品不怎麼樣了,可比起胡一刀來,他還真得甘拜下風。

同時他也頗意外地看了蘭書寒一眼。這個假扮成陸樽的嚴肅家伙倒真有幾下子,兩、三句話就問出了破綻。

「總、總之,你們今天若不給個說法,我們就鬧到你們無法做生意!」黃衣男子冷哼了一聲,還十分敬業地抱著肚子,沒忘了自己還在肚子痛。

「對對對,大家都來向蓬萊飯館要個說法!我們平時那麼棒場,他們的菜居然害我們肚子痛,真是太過分了!」灰衣男子又慫恿四周的客人。

「一定是胡大廚不在,其他的人隨便亂搞,所以才會這樣的,你們說對不對?」

黑衣男子這麼一說,引來了一片議論之聲。

蓬萊飯館確實是靠胡一刀的廚藝在撐著,今日他不在就有人吃出問題,即使有些人也覺得里頭必有蹊蹺,卻也不敢再吃了。

「你們想要什麼說法?」突然間,一個清脆的聲音由眾人之後響起,接著陸小魚便出現在眾人面前。

外頭這麼大動靜,她再不出來就說不過去了。

「我要你們賠錢!」黃衣男子終于說明了來意。

「對對對,這桌菜多少錢,你們就十倍賠給我們,權當我們的醫藥費得了。」灰衣男子也說道。

「還有啊,大家的錢也都要賠!」黑衣男轉向了眾食客,「你們說對不對?」

听到有錢可拿,其中三、四桌的客人一時昏了頭,就跟著這三名男子鼓噪起來。「對!賠錢!賠錢!」

眼看事情似乎越鬧越大,越來越難以平息,陸小魚臉色微沉,大喝一聲。「全都給我閉嘴!」

不愧是蓬萊飯館的當家女掌櫃,此話一出,鬧烘烘的景象戛然而止,可是陸小魚雖然成功的喝止了眾人躁動,一時之間卻也想不出解決的好方法。

以前也不是沒有人鬧過,但陸樽總是有各種辦法整到那些人哭爹喊娘,再也不敢來鬧,但現在在這里的可是舒寒啊……陸小魚不認為他有陸樽那種能耐。

她忍不住看了蘭書寒一眼,後者也與她視線交會,給了她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

不知道為什麼,陸小魚見了竟是安心下來,臉色也不由緩和許多。

「你們要賠償是嗎?」蘭書寒走了出來,那淡然的臉色看不出想法,一手真的伸進懷里掏錢了,「沒問題,我賠給你們。」

「兄弟,你……」這無疑是承認了飯館的錯誤,潘胖子正想阻止他,卻因為蘭書寒的一記眼神而閉上了嘴,想看看這家伙要怎麼解決。

蘭書寒慢條斯理地掏出了一迭銀票,不僅那些鬧事的人眼楮一亮,連潘胖子與陸小魚都為之側目。

這家伙也太有錢了吧?那還在這里當什麼店小二啊?他原來究竟是什麼身分?

當然在這里不好問,蘭書寒也不會回答,他只是點了點銀票後,抽出了一張欲遞給那鬧事的三人,突然手滑了一下,那張銀票直接往窗外飛了出去。

「哎呀!糟了,一百兩銀票飛出去了!」蘭書寒驚呼。

听到一百兩,那三個男子哪里還按捺得住,連忙往窗口奔去,準備跳出去撿,那動作之迅速敏捷,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然而當他們正要跳時,蘭書寒一把將跑在最前面的黃衣男子拉了回來,後面的灰衣及黑衣男子閃躲不及,三個人頓時撞成了一塊。

「該死的,誰擋了老子撿錢!」黃衣男子破口大罵,本能地掙扎著想往窗口去。

「你們不是肚子痛?看到銀票倒是都不痛了,還跑得挺快的嘛。」蘭書寒陰沉地道。

那三人本來還有些暈,听到這話瞬間噤聲,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眼神閃爍地左右四顧。

滿室的客人這下也都明白這三個人就是來鬧事的,不由噓聲四起,而方才跟著起哄的那幾桌人也默默地閉上了嘴,不敢再多說什麼。

就在這時候,店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眾人的注意力當下都被吸引了過去,而那三名鬧事的男子反應極快,覷著這個機會飛快地沖出人群跳窗而去,連站在窗旁的蘭書寒都來不及阻止。

「居然跑了,這群王八蛋!」潘胖子忍不住罵了起來。

「跑了就算了,有人會收拾他們。」蘭書寒平靜地道,眼神卻極為銳利。

「好了好了,大家繼續用餐吧。」陸小魚拍了拍手,招呼起客人,她的手腕的確很高,三兩下就將滿屋子的客人安撫好。

「至于你們幾個……」她轉向方才助紂為虐的那幾桌客人,縴手指向門口。「給我滾!蓬萊飯館不歡迎你們!」她寧可不收那幾桌的錢,也吞不下這口氣。

那幾桌客人顏面無光,硬撐著罵了兩句之後,跟那三名來鬧事的客人一樣,逃之夭夭了。

陸小魚與蘭書寒和潘胖子回到了後院,她終于放下了那強悍的武裝,看向蘭書寒的眼神滿是欣賞。

「想不到你倒是有一手。」她忍不住夸贊他。

「舉手之勞罷了。」得到她的贊美,蘭書寒自然心情大好,只是臉上仍要維持著不以為意的表情。

「胖爺也沒想到你這麼行,雖然你用的方法跟那臭杯子差很多。」潘胖子搔著雙下巴,也對蘭書寒改觀了。

「如果是陸樽會怎麼做?」蘭書寒忍不住反問。

陸小魚與潘胖子對視了一眼,突然齊齊笑了起來。

陸小魚毫不掩飾她對陸樽的信任,說道︰「我不知道臭杯子會怎麼做,但是他用的方法肯定會讓那群人更痛,不僅不可能讓他們有逃跑的機會,還會把他們祖宗十八代都挖出來,爬到我們蓬萊飯館磕頭謝罪。」

听到她對陸樽的溢美之詞,蘭書寒不由心里有些不舒服。「妳放心,那些人跑不掉的。」

他雖然是自己一個人來到蓬萊飯館,可不代表他在外頭沒有人馬。他堂堂太子爺,要抓三個混混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可是陸小魚可不知道這些,她還像是安慰蘭書寒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別難過,要像陸樽那麼下流無恥很難,你怎麼也比不上的。」

「是嗎?我倒不覺得我比他差。」雖然比的是下流無恥,但蘭書寒就是不希望自己被陸小魚看扁了,心中那股酸溜溜的感覺越發強烈。

「哈哈哈!」想象蘭書寒這樣嚴謹的人要變成陸樽那樣,陸小魚笑得更大聲了,臉色紅撲撲的,很是吸引人,連潘胖子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老實跟你說吧,你扮起陸樽來,真是穿著龍袍也不像太子,所以你還是別煩了,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要勉強自己,哈哈哈。」

她笑得開心,蘭書寒可不開心了,那句「穿著龍袍也不像太子」深深刺激了他,他多麼想大聲吶喊—— 本宮就是貨真價實的太子!

「哼,燕雀焉知鴻鵠之志?」蘭書寒極力讓自己的語氣平淡,但那難看的臉色可騙不了人。

這時候,一直靜靜听著的潘胖子突然一臉狐疑地斜眼看著蘭書寒,「喂!舒寒兄弟,你的話怎麼听起來酸氣四溢?你該不會嫉妒我們臭杯子吧?」

被一語戳破,蘭書寒斷然否認。「怎麼可能。」

他回答得太快了,反而顯得心虛,潘胖子嘿嘿地笑了起來。「難道你喜歡我們小魚妹妹?」

他不說則已,一說出口就好像當眾揭開了什麼遮羞布似的,蘭書寒與陸小魚兩個人都不說話,氣氛就這麼僵了幾息。

「總之,陸樽是陸樽,我是我,我只是暫時假扮他,並不是要成為他。」說完,蘭書寒便順勢朝著飯館大廳走去。

而一旁的陸小魚瞪了潘胖子一眼,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一支鍋鏟,狠狠敲了潘胖子一記。「死胖子,下次再亂說話就毒啞你!」

在陸小魚也轉身往廚房而去之後,潘胖子卻是無辜地直模被打痛的地方,往左看看,再往右看看,最後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說要毒啞我干麼敲我頭?我也不過是隨口一說,這兩個人倒是都沒有否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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