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訪閨閣樂 第五章 找到凶手給教訓
趙朗澤受傷的消息傳回營賬內,立即引來一陣驚慌,王爺早上大搖大擺的走出門,現在居然傷重到需要讓人扛送回來,到底是誰這麼大膽,光天化日之下膽敢重傷一品王爺?
不消多時,賢妃及鎮王妃都接獲消息,賢妃不方便離篷,卻也遣了身邊的總管太監皮公公來一探究竟,鎮王妃就沒有這麼多顧忌,眼下如風般卷進帳內,還先發了一頓脾氣。
「你們這群狗奴才,整個忠親王府就一個主子,還護到主子受傷,要你們這些人做什麼用?今天跟來的全部杖打五十大板,沒死的就發賣出去。」鎮王妃還是趙府姑娘時,就是雷厲風行的狠角色,管起中饋可是一等一好手。
「王妃饒命!」一干奴僕全數老實巴交地跪在地上,哀聲求饒,這五十大板打下去,人若還活著也就剩一口氣了。
「王妃,您先別這麼生氣,要管教這群劣奴有得是機會,先等王爺回來看看傷勢再說。」房嬤嬤是鎮王妃的女乃娘,從小就伴在身邊的情分不比常人,後來跟著當陪房一起到鎮王府,說的話自然有分量能讓王妃听得進去。
「你說我能不氣嗎?偌大的忠親王府也就這麼一個主子……」
「這不是還有其他兄弟嗎?」房嬤嬤低聲提醒。
她知道王妃對那些庶兄弟看不上眼,但當今聖上重視禮教倫理,嫁出去的女兒哪能回娘家頤指氣使,甚至還辱罵庶兄弟,若讓那些御史大夫知道,怕不參上幾本指責鎮王妃罔顧倫常、暴戾恣睢,對兄長不敬,還責打下人,就算原本是有理的,都要往沒理的方向去了。
鎮王妃明白房嬤嬤的顧慮,她自個兒也知道事情輕重,可是她真是氣到連身子都在發抖,只好拿起桌上的白花瓷盞往地上狠砸泄憤。「傳太醫了?馬太醫還沒有來嗎?」
「已經拿了賢妃娘娘的旨意去了。」皮公公尖著嗓回話,「王妃請先息怒,若為了這一干惡奴把身子給氣壞了,忠親王爺知道會心疼呢!」
「那混小子若是會心疼人,還會做出這些事嗎?」鎮王妃怎麼可能不了解自己的弟弟是什麼性子,若是做好事鐵定沒有他的分,若是干壞事他總是沖第一。
「大老遠就听見二姊罵人,想來二姊中氣十足,身體健壯。」打起帳簾,趙朗澤倒不是被扛進來,只是讓人撐扶著進來。
跟在後頭的居然就是馬太醫,想來是路上踫巧遇上了。
「快點坐下!這走路一拐一瘸的,怎麼不讓人扛著回來還自個兒走,萬一傷了腿骨留下後遺癥怎麼辦?怎麼人好好走著會摔進坑里?再說了,皇家狩獵場里怎麼可能有什麼獸坑?你說清楚到底是耍什麼花樣,若是有人故意要傷你,本王妃絕對不容許,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這人給找出來狠狠處置!」
鎮王妃一瞧見弟弟渾身狼狽,心兒一片慌亂,將他仔細打量一番,確認還有沒有什麼更嚴重的傷口,幸好沒有見紅,可是他一身是泥又是草的,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馬太醫,你快點幫王爺瞧瞧,看看哪里不妥。」鎮王妃轉向馬太醫交代。
馬太醫是太醫院醫正,德高望重,醫術堪稱第一,也是賢妃最看重的,尋常就是由他請脈,現在寶貝弟弟受傷,自然也是要請馬太醫診療一番再跟她回稟才安心。
「王爺,請您先躺下,若是有哪里不適請告訴老夫。」馬太醫讓趙朗澤躺在榻上,望聞問切,自然要循序漸進,接著觸診就發現脛骨上的傷處,一一確認後才開始疾筆寫藥方。
「王爺雖遭難,幸好只是皮肉傷,比較嚴重是左脛骨有裂,傷筋動骨一百天,以王爺的傷勢來看不需要一百天,但十到二十天左右是跑不掉的,這期間最好避免太激烈的活動,走動也不宜過久。」
「就勞煩馬太醫了。」鎮王妃示意房嬤嬤打賞,目送馬太醫離開後,才轉向自家弟弟,「你早上不是和郭家小子出門,他們人呢?你受傷當下,他們做什麼去了?」
「二姊,你別一見到我就跟審犯人一樣。」趙朗澤一臉無所謂的吊兒郎當樣。
「平時我就反對你跟那群人來往,成天不做正經事,只會斗雞走狗,你到底要混到哪時候才能把趙家立起來,別讓我跟你大姊操碎心?」
「我也想把趙家立起來啊!二姊倒是告訴我要怎麼立?趙家一門忠勇,當初先祖也是和先帝在馬上立下開國大業,現在呢?我連匹戰馬都馴服不了,真是笑掉人家大牙,若是到了北疆,讓那些昔日戰營中下屬知道,一定感嘆趙家淪敗。」
「趙朗澤,你說什麼,什麼趙家淪敗,你這話對得起列祖列宗嗎?你知道祖母為了保你一條命,花了多大的心血嗎?」
「若是趙家兒郎注定命短,那也應該是在戰馬上拋頭顱灑熱血,為朝廷百姓多砍幾個外患韃虜,而不是躺在家里的錦榻上苟延殘喘,等著斷氣。」趙朗澤聲音平淡的回道。
過去,他曾經氣憤不平,可是時日久了,好像也開始麻木,覺得日子這樣過也不錯,或許隨著年紀增長,他也開始懂得害怕,甚至忘記當初讀著祖先遠征北疆,將韃虜驅趕至漠北時的熱血沸騰,他曾經也抱持著遠大夢想,卻被迫要延續趙家香火而當縮頭烏龜。
或者,他根本沒有承繼到先祖的鐵漢精神,什麼朔方渡河奇襲戰術和掣顏山追擊全是空談,就如同外人說的,他只能縮在女人裙底下搖尾討生。
所以他不喜歡動腦,只要一動腦子就會開始有雜七雜八的念頭紛生,逼得他快喘不過氣,要不是今天遇上那個臭丫頭,也不會有這些事,他不願去想什麼祖先志業,壓根都不想……
「你這是在怪我們嗎?是誰說趙家兒郎只能在馬上爭功勞,為什麼你不能朝文官的方向走?先帝在位時的王御史大夫,數次犯顏進諫,力挺我趙家先祖鐵馬操戈北疆,不也是成就這番大業的功臣之一。」
「所以二姊要我數典忘祖?可是我姓趙,不姓王!」
「你——」鎮王妃氣到雙眼泛紅。
房嬤嬤早就讓一干奴僕全數離開,否則這一番爭執下來,可是駭人了。「王妃,您別動怒,王爺身體還傷著,若要勸他也不急于這一時啊!」
「難道我們還合著害他不成?你听他說這話是不是誅心得緊!」鎮王妃也是氣極了才轉向房嬤嬤尋求慰藉。
趙朗澤深呼吸一口氣,緩緩地道︰「二姊,我知道你和大姊一門心思為了我好,可是我就不是念書的料。」
「胡說!操兵帶將月兌不出謀略兩字,咱們先祖可不是靠著一股蠻力立下這些汗馬功勞,這分明就是你的推托之詞,你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偷跑到大營里攪和。以前你偷偷拜師學藝這件事,祖母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主要是不忍趙家兒郎連基本功都落下,再說練武也是讓你健體,但你若想進大營就萬萬不可能了。」
「二姊,現在祖母已經走了,你就不能依我嗎?我已經滿十五歲了。」
「長姊如母,你何不去問大姊的意思,若大姊同意,我絕無二話。」鎮王妃知道這個弟弟唯一無法拂逆的就是大姊,果然,一說起賢妃娘娘,他就悻悻然的閉嘴。「我們是為了你好!」
「庸庸碌碌就是好嗎?」趙朗澤頂了一句,卻不再看向二姊。有時候他真不懂女人到底在想什麼,居然會有這種因噎廢食的做法。
「你知道祖母生前每次看著先帝賜的牌坊就會心痛一次嗎?那個牌坊是我趙家須落五十八名武將,重傷一百二十三人換回來的,直到現在,趙氏一門就剩你是嫡傳子弟,趙家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卻落得後代子孫稀零,你能理解她老人家的恐懼嗎?」
鎮王妃知道這些話就是一個緊箍咒,狠狠限制住趙朗澤的鴻鵠大志,但她卻不得不一再重申,因為她真的怕這親弟會哪一天腦門熱血上沖,進了大營就不回來了。
若是發生這種事,讓她和大姊怎麼對得起祖母?祖母臨終前,她們答應過要護這親弟一生平安的承諾言猶在耳,所以只要她們還活著,就斷不可能答應讓他入營。
「要得到潑天富貴,本來就要有所付出,這個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連皇上座下的龍椅不也是鮮血換來的?」
「放肆!這等大逆不道的話,豈是你可以隨意說出口的。」鎮王妃勃然大怒。「明天開始的狩獵活動你不準參加,就好好留在帳內休養歇息,我會請賢妃娘娘向皇上告罪。」不等他回話,她便轉身離開,帳外還有一干奴僕等著她發落。
趙朗澤看著篷頂的燻香球,在心里沒好氣的罵著段蓓欣,臭丫頭,你懂什麼?如果我什麼事情都要較真,什麼事情都要往腦子里九曲八拐的想,日子要怎麼過下去?若是他惹出這些事起得了作用,能讓那些人連手告到皇上面前,或許就能如願被踢出京城,那麼他就自由了。
偏偏大姊、二姊這勢力……他只能苦笑,難怪他被稱為京城三害後,還能毫發無傷,果然是裙下寵臣。
不過,倒是如那丫頭所料,二姊離開後,那票狐群狗黨聞訊而來,最早來的是渭南郡王府次子黃續浩,他裝作一副驚詫樣,還開始幫忙拿著主意,推斷犯人名單,趙朗澤當然表面上配合著,心里卻把他罵到腳底生瘡。
黃續浩的母親是端儀長公主,仗著自己是先帝最寵愛的女兒,對當時的太子也沒少使過絆子,導致皇上繼位後,不待見端儀長公主,端儀長公主的榮寵光環開始消退,現在也就得一個風光好听的稱號,黃續浩是長公主最疼愛的麼子,自然也是橫行的主,只是這橫的撞上趙朗澤的霸,便是趙朗澤佔上風。
平常稱兄道弟倒是瞧不出來原來黃續浩肚子里揣著這麼多髒水,趙朗澤看著他賣力的分析,示意隨侍送上茶水,最後不置可否的打發他。
敢情黃續浩是把他當蠢的?他只是睡獅不發威才會被誤會是病貓!
接著來的是寧遠伯府的三郎林錕,這可妙了,林錕與黃續浩兩人一直是孟不離焦的哥倆好,現在卻一前一後來探視,這代表什麼?
是非真假你要自己去判斷……
趙朗澤想起段蓓欣說這句話時,佯裝得高深莫測的模樣,咕!站著說話不腰疼,最後還是要爺自個兒判斷,若是錯,保不齊還撂下一句說爺蠢。
只是林錕與他素來不對盤,暗地里可是沒有少使絆子,尤其林錕的姑姑選入宮中正得盛寵,雖然只是良媛,但再往上提一階也不是不可能,就沖著這點就以為自己夠格和他拍板,呵,可笑!
可趙朗澤沒想到林錕居然是來賣好的,而且還和黃續浩一樣開始賣力分析,只是這家伙竟然把火燒到黃續浩身上,不停暗示他凶手就是黃續浩,最後索性把話說白了……黃續浩知道自己被好兄弟賣了嗎?
一個一個都把他當槍耍,怎麼沒有人問他要不要當那柄槍呢?
旗幟飄揚,匹匹壯碩的馬兒鼻噴白煙,鐵蹄跺著地面,層層排列煞是壯觀,比較花俏的還在馬鞍披上有著家族徽飾的氈毯,整片草皮上人畜點點交錯著一望無垠,遠山黃綠交迭,鋪陳一片蕭瑟秋景。
皇家狩獵分為春搜、夏苗、秋、冬狩,開祖帝因感狩獵耗資龐大,因此僅延續春搜和秋的習慣,其中又以秋的規模最為龐大。
首先,根據地形和禽獸的分布,劃分為七十二圍。每次狩獵開始,先由皇帝指派管圍人馬,率領騎兵,按預先選定的範圍,合圍靠攏形成一個包圍圈,並逐漸縮小。頭戴鹿角面具的士兵隱藏在圈內密林深處,吹著木制長哨,模仿雄鹿求偶的聲音,雌鹿聞聲尋偶而來,雄鹿為奪偶而至,其他野獸則為食鹿而聚攏。等包圍圈縮得不能再小了,野獸密集起來時,管圍兵馬就奏請皇上首射,皇子、皇孫隨射,然後其他王公貴族騎射,最後是大規模的圍射,這些流程走一趟下來,可是耗費大半天時間了。
現在才剛開始圍圈,自然也就是各家交流感情的時間。卓氏一到會場就遇上相熟的官家夫人,幾人聚在一起閑聊,段蓓貞和段蓓欣一一見禮後,也各自落坐。
段蓓欣身著藕粉團衫,金線絲綴在寬袖口上,下著八開襦裙綢紗,行走間如雲浮光,帶著青春洋溢的氣息,她還特地披著鐵灰狐毛斗篷,一圈毛茸茸的圈在臉邊,除了保暖外,也襯出她一臉粉女敕可愛。
依著品秩排列,段家的座位剛好在中間,若要朝拜聖顏是瞧見烏黑一團,但這麼一來段蓓欣也樂得輕松,怎麼舒服怎麼做,只是身旁的段蓓貞散發著一股嚴肅,讓她不由得格外小心,雖然說她不在意長姊的情緒,不過昨天畢竟她是答應要去涼亭,最後爽約就是錯。
然而她有心求和,長姊卻死硬著不搭理她,她也不想做熱臉貼冷的事,其實長姊今天這種相應不理的態度才是正常。
不過該有的敬意段蓓欣並沒有落下,她取過竹姜茶,問道︰「姊姊要來一杯嗎?喝著可以暖身。」
她本以為長姊不是不理會就是拒絕,沒想到她輕輕頷首。
段蓓欣示意朱辰倒一杯給她,接著解釋道︰「這是妹妹看古書搗鼓出來的,就是竹姜混了石蜜,減少姜的辛辣嗆味。」
「你倒是有閑功夫整治這些。」
段蓓欣被堵得語塞,看來長姊還是介懷昨天她爽約的事,她趕緊道歉,「昨天是妹妹的不是,途中瞧見罕見的蘭種就著迷了,後來遣了石菁過去找姊姊,卻也沒有瞧見姊姊的蹤影。」她絕口不提趙朗澤,畢竟那廝惡跡斑斑,扯上是討不了好的。
「事情過了就算了。」段蓓貞啜了一口竹姜茶,又道︰「你跟我去寧家的帳篷打聲招呼吧!」
面對長姊的要求,段蓓欣沒有什麼理由可以反駁,況且依禮是應該去同外祖家的人打聲招呼。
出了帳篷,段蓓欣想了想後道︰「等一會兒狩獵活動開始再去,現在人多雜沓,萬一沖撞到什麼貴人就不好了。」她不是推托,而是她等著待會兒給哥哥系上小紫旗,這可是有講究的,紫色代表三品以上的官制用色,至于旗子可是寓意著旗開得勝。
段蓓貞懂得她的心思,只是等狩獵活動開始,表哥都騎馬進了狩獵場里,再帶她過去能頂什麼用處?所以她才會把握昨天的好機會,誰知道不順利的起端奠定一切都不如意。
「嗯。」
「大哥,在這里!」段蓓欣瞧見同胞的大哥段其揚,連忙高興的站起身揮手。
段其揚一襲雲錦瑞竹交領短袍,意氣風發的騎著黑色烏孫馬踏蹄而來。這匹烏孫馬毛皮純亮,精神碩朗,它可是卓氏耗費千金購得,當時是為了嘉勉他的騎射成績優良。
「小乖乖,今天听話不?」段薜欣接過朱辰遞來的一截紅蘿卜喂給馬兒,馬兒樂得就著她的手 滋 滋的啃起來。
「又是小乖乖,都糾正你多少次了,它叫風馳。」段其揚哭笑不得,看著親妹的眼神卻滿是寵溺。
「有什麼關系。」段蓓欣把紫旗系在韁繩上,「祝大哥旗開得勝,滿載而歸。」
「獵只兔子給你?」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至少也是只狐狸吧!」段蓓欣嬌嗔道。
段蓓貞看著段其揚,淡淡地道︰「路上小心,不要心急求勝。」
上輩子她和這個弟弟不親,嫁進寧家後更是硬著背脊斷了連系,之後段其揚當上錄事,前往西南拜在威武將軍麾下,記得最後一次听聞他的消息是升官,具體什麼官職也不清楚,只知道極獲上級賞識。
段其揚微微挑眉,長姊向來是不理會他的,若說男女七歲不同席、不共食是遵循禮教,守禮應該要稱揚,但是這長姊的不理會可是帶著輕眨的意味,久之,他就淡了心思,所以面對她突來的關心,他倒是榮辱不驚。「謝謝大姊關心。」
號角聲揭開秋序幕,也代表皇上已經獵得雄鹿,寓意逐鹿中原的雄心,最後入場就是群臣將領,其後陸續有輕車騎隊,家族旗幟隨風飄揚,馬蹄齊奔,大地為之撼動,揚起塵土三尺,久久不散。
趙朗澤眯著眼,看著飛揚的塵土,若有所思。
「王爺,咱們要回帳內嗎?」親隨追日詢問。
「回去看著帳頂發呆嗎?」趙朗澤故意讓馬太醫把他的左小腿用層層紗布包扎得十分結實,若是不清楚的人還以為這腿斷得嚴重,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他只是骨裂。
「三弟,你這傷是怎麼回事?昨兒個見你還好好的,怎麼才一宿就成這模樣了?」出聲是趙爾順,這趟雖然由他作陪,但書院一些同儕也來參加,所以昨天他去與他們聚會。
「小傷。」
「包成這樣叫小傷?」趙爾順不相信。
「當然是有原因才這麼做。追日,你去問問事情辦妥了沒有?」
「是,小的馬上去。」
趙爾順忍不住蹙起眉頭,「你又讓追日去做什麼?」該不會又要惹禍了?
「做一件好事。」
「好事?」趙爾順滿臉狐疑,若說壞事與趙朗澤可以扯上邊的起碼可以說三天三夜,若是好事倒是沒有一樁了。
「二哥可知道逍遙居?」
趙爾順神色大變,「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逍遙居是喝茶听曲看歌舞表演的地方,文人騷客間常聞「幽人心已與雲閑,逍遙自在誰能累」,然而懂門道的誰不清楚逍遙居是高級娼院,什麼賣藝不賣身是為了哄抬妓子的手法。
「不就是黃續浩和三皇子搞出來的生意,難不成二哥也去過?」趙朗澤的神情帶著戲謔。
「你才十五,不適合出入那個地方。」趙爾順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強裝鎮定,「再說,這生意怎能扯上渭南郡王府和三皇子,若讓人听去,還說你學粗鄙婦人在潑髒水。」
「爺在那些地方玩耍時,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趙朗澤這話可是說得混賬,故意帶著惡意嗆得趙爾順只能咽下,以趙朗澤這混不吝的性子,確實去過也不足為奇了。「至于是不是有寧遠伯府的分,之後就知道真假。」
「你到底讓追日去做什麼?」
「沒做什麼,只是請逍遙居的逍遙仙子到咱們府上做客。」趙朗澤惡意的笑。
逍遙仙子可是逍遙居搞出來捧那些妓子的手法之一,每年都會進行評選,新舊交替,說穿了就是類似花魁,只是這花魁是賣身的,而逍遙仙子既然是仙女,自然不沾人間煙火,除非是仙女自願委身,這個手法果然勾起男人的劣根性,若能成為仙女的入幕之賓,可不是讓一票男人嫉妒到眼紅。
「怎麼可能,逍遙仙子不可能離開逍遙居的。」趙爾順清楚逍遙居的規定,卻也知道這個弟弟素來大膽,他頓時變了臉,「你讓追日去綁人?」
「是請,只要她乖乖的來,自然談不上綁。」
「沒有細思就膽大妄為,你到底有沒有把梁朝律法放在眼里?」又惹事!
「我是記在腦里,況且哪一條律法寫明不準請人回府做客的?」若不是大伙兒都聚集在皇家狩獵場,他要差人綁走逍遙仙子也要費一番功夫呢!
听說這次的逍遙仙子把黃續浩迷得七葷八素的,連林錕也淪陷,怒發沖冠為紅顏,也讓趙朗澤明白紅顏禍水的威力,否則這林錕怎麼會跑來他跟前講小話。
既然兩人都把他當成槍使,若不倒打兩人一耙可就虧了,所以他才起了這樣的念頭。
「隨你!」趙爾順知道說不動趙朗澤,索性眼不見為淨,還是去找書院那些同儕省心。
往昔也不曾往寧府的帳篷湊,段蓓欣自然不清楚確切的位置,只知道離皇上更近些,待到了寧府帳篷,這偌大的空間可比段府的要好太多,起碼這空氣流通舒暢,人也就跟著活泛。
寧府正得聖寵,前來湊熱鬧的官家夫人也多,段蓓貞是親外孫女,眾所皆知是寧老太君的眼珠子,自然會識趣的讓位子,至于段蓓欣可就沒有這種好運道,被擠到最外圍不打緊,根本就沒有人搭理招呼。
段蓓欣也是心寬,來是全了自個兒的禮數,福了身就識相的往後縮,也樂得品嘗起茶點。
寧飛靜親熱的靠過來,畢竟及笄收了大禮,她可不好意思裝聾作啞,「妹妹平時喜歡做什麼?」
「看書,偶爾畫畫,都是些小愛好。姊姊呢?」段蓓欣笑著回道。
「姊姊對繡活比較感興趣,只是手拙,既然妹妹喜歡畫畫,那麼改天描圖來,姊姊可以繡個小荷包給你。」
「好啊!就怕畫得差被姊姊笑。」
「咱們先說好,誰都不許笑誰,不過姊姊知道你只是謙虛,說來血緣這事還真朦騙不了人,頁表妹也是畫得一手好丹青,還贏得先生一致贊賞,尤其是工筆彩畫爐火純青,讓人看了艷羨不已,我相信欣妹妹一定也不遑多讓。」
段蓓欣正巧咬著黃豆荷花糕,軟糯的口感讓她喜孜孜的,可是一听到這話,糕點差點梗在喉間,她連忙喝口茶吞咽下去,有些急切的問道︰「貞、姊姊的工筆彩畫讓先生贊賞?」真有畫得這麼好?
「當然,先生還說他無法再教她了呢,你不知道嗎?你沒有看過貞表妹畫的工筆彩畫嗎?」
怎麼可能沒有見過,那可是我一筆一描親手所繪的。段蓓欣樂開懷,沒想到用來自娛的玩意兒能夠入得了先生的眼,這對她而言是最棒的鼓勵。「姊姊總是神神秘秘的,我倒是沒有見過。」
幸好,她還擔心自己會害得長姊丟臉,只是既然先生說無法再教,長姊還是依舊每十天讓她送上一幅工筆彩畫,那些畫是要用在哪兒?
「靜兒,過來見一見夫人。」
馮氏喊了一聲,寧飛靜便離開了。
「二小姐,您不覺得這氣氛怪怪的嗎?」站在身後的石菁可不是門外插竿,她注意到不少夫人的目光瞥向她們這兒後,都是一臉不屑的撇嘴,若是說沒有什麼貓膩,打死她都不相信。
「也不曉得怎麼回事,不待見似的。」若是拜見夫人,通常會一並見禮,寧二夫人不會只把寧飛靜喊走,更別提剛才她跟寧老夫人福禮後,就被排擠出來了。
「又不是咱們眼巴巴的貼上來的,怎麼甩那種臉子?」石菁可是不依的,明明就是陪著大小姐過來走親戚也是循著禮,哪能挑什麼錯?
「算了,咱們回去還自在些,走吧!」段蓓欣索性站起身,這禮數走過便罷。
段蓓欣瀟灑自得的離開,卻被有些找事的人認為她是覺得羞恥,灰溜溜的逃開。
「就二小姐心善,還願意陪著大小姐來。」石菁看在眼底可是不平,尤其那些官家夫人那上下打量的眼神,讓人覺得不舒服極了。
「我以為看錯眼,沒想到真的是你。」趙朗澤身著銀灰蜀錦交領衫,腰系和聞玉帶,若不是一張臉笑得邪門,真的稱得上風度翩翩。
嚇!段蓓欣真的沒有料到會撞見混世魔王,看來她今天出門前應該先瞧好黃歷才是,不過她表面上力持鎮定,福禮道︰「王爺安好。」
「你跟寧府是什麼關系?」趙朗澤端坐在軟轎上,揮手讓人放下轎。
段蓓欣斂眉不想回答,誰知道又听見他無賴地道——
「你不說沒關系,本王可以差人去問。」
「寧府是外祖。」
「你娘是繼室吧?」趙朗澤只是想听她的聲音,關于她的事,其實昨晚就听追日說清楚了。
段蓓欣氣鼓鼓的,「稟王爺,是。」
「我還是比較喜歡你昨天的態度,今天太見外了。」
咱們也談不上熟!「王爺若是沒事交代,小女子想回去歇息。」
「如你說的,我找到陷害我的凶手了,也給了他一個令他難以忘懷的教訓。」
動作這麼快?也是,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小人報仇一天到晚,這家伙就是典型的小人。
「恭喜王爺,大仇得報。」眼觀鼻,鼻觀心,段蓓欣不允許自己流露出太多情緒。
「你這是在譏諷我嗎?」
「小女子豈敢。」到底想糾纏多久?她相信有不少好事者已經朝這里看過來了。
「忠親王爺安好,小女沖撞了您嗎?」居然是卓氏,應該是得到通報才趕過來。
「段夫人,您不用緊張,我只是謝謝您女兒的救命之恩。」趙朗澤發現段蓓欣肖似其母,忍不住放柔了音調。
「救命之恩?」卓氏疑惑地看著女兒,卻發現女兒低著頭。
「而且還得她點撥,確實讓我獲益良多,希望未來有機會能再多切磋。」
依著趙朗澤的惡名,讓她切磋什麼?段蓓欣咬牙切齒地道︰「承蒙王爺不嫌棄,小女子無才無德,不敢妄為。若是無事,小女子回去歇息了。」
趙朗澤點頭,「自然不擾小姐歇息,對了,我說的那個教訓,就是強擄了他最愛的逍遙仙子到王府做客。」
扔下話後,他讓人抬起軟轎離開,留下瞠目結舌的段蓓欣。
她有沒有听錯?他說強擄?這逍遙仙子又是指誰?京城里哪戶名媛千金有逍遙仙子的美名?而且這麼做豈不是壞人名節,到時候他反倒要抬進門當王妃?這是親痛仇快的節奏吧……
咦!娘的臉色怎麼怪怪的?「娘,你知道誰是逍遙仙子嗎?」
「這不是你一個小姑娘應該知道的事,走,咱們回去。」卓氏帶著女兒離開,行走間,還不忘詢問她究竟是怎麼認識忠親王的。
而這一切盡入一直注意段蓓欣的段蓓貞眼底,她略顯驚訝,記憶中,忠親王不曾和段蓓欣有過交集,前世她只依稀記得忠親王去了北疆,但到她死前都沒再有忠親王的消息。
雖然忠親王的惡名讓人卻步,但架不住還是一品親王,多得是人上門巴結,段蓓欣又是如何與忠親王相識的?
狩獵結束後,聖上會開始賞發獵物犒賞群臣,同時嘉勉成果豐碩的臣子,接下來自然是君臣共歡的篝火晚宴,沒有男女分席,而是一家人一起列席,有些官家夫人就藉這機會替家里適婚年齡的子女相看,門當戶對外,也希望對象是出挑的才好。
卓氏一門心思全撲在兒子身上,忙著相看女方,不能太刻意,免得最後親事沒談成倒是結成仇。對于年紀還小的女兒就由著她自由,反正那孩子也是悶葫蘆個性,喜靜不喜動。至于嫡長女段蓓貞,卓氏是打定主意不摻和她的婚事,頂多挑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讓老爺揀著辦,最後老爺也是去同寧家通氣,萬一駁了她列的名單也不嫌沒臉。
段蓓貞稟了卓氏後,拉著段蓓欣往寧家的位置走,雖然夜幕低垂,但中央龐大的井字篝火烈焰沖天,熱力逼人,為了安全考慮,三步距離就有八角琉璃宮燈,五步就是青銅角燈,營造出如白畫般明亮,現在場上歌舞歡樂,倒是沒有什麼人注意到她們,尤其她們又走在外側。
「你怎麼會認識忠親王的?」段蓓貞突然開口詢問。
段蓓欣沒有听仔細,又讓長姊重復了一次,這才回道︰「不就是救了他一次,就是個小意外罷了。」
「我看他對你挺上心的,還特地停轎和你打招呼。」段蓓貞想知道他們熟識到什麼程度。
「姊姊這句話可別在別人面前說,免得被人誤會,以為我是挾恩圖報,那麼我可就冤枉死了。」段蓓欣嘟著小嘴,帶著小女兒嬌態,「忠親王可是一品異姓王,身分何等高貴,我就是湊巧才趕上伸出援手,算不上什麼事。」
「什麼挾恩圖報,或許是知恩圖報呢?」段蓓貞繼續探問。
「哪有什麼圖報不圖報,就是一張嘴皮子的事而已,這忠親王離咱們太遙遠了。」段蓓欣指的自然是門第,根本不是同一子的,玩不在一起,聊幾句就是兩片嘴皮開闔著動,解悶去閑。
「忠親王?」
突然插入的男聲,讓段蓓欣嚇了一跳,她定楮一瞧,居然是寧允淞,這也太無禮了,他不知曉非禮勿听嗎?
「表哥這是從哪里出來的?」段蓓貞帶著喜意,她先前就故意招惹了寧允淞,他若不出現,她才要煩惱。
「我想著表妹應該會來寧府的位置,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見你們過來,就循著過來瞧瞧,這不剛好踫上你們。」其實寧允淞是故意等在這里,他今日穿著瀟灑的短衫勁裝,和平時的長衫書儒模樣有著極大差異,多了利落和陽剛味。「你們方才提到忠親王是怎麼回事?」
他顯然是對忠親王這名號上了心,實屬正常,一品異姓王,多少人架不住這份富貴,全得屈著膝。
「欣妹妹意外救了忠親王,所以得了忠親王照看呢!」
段蓓欣感到詫異,她剛才明明都說清楚只是順手小事,怎麼長姊又故意夸大了?「不是……」
「那麼欣表妹可以為表哥引薦嗎?」寧允淞立刻提出要求,他離開兩年,京城變化恁大,這次來皇家狩獵場,他才發現過去那群友人全跟著父執輩外放,現在那些新貴全然陌生,讓他開始心慌。
「可是我真的跟忠親王不熟。」段蓓欣馬上意會過來,表哥這是剛回京城,想要立足,只是這種事講求的是水到渠成,月復有詩書氣自華,表哥應該先求本身才華精進吧!
「妹妹就是客氣,早上我才瞧見忠親王特地停轎和妹妹打招呼呢!」段蓓貞再度加油添醋。
「欣表妹是不是嫌棄表哥沒有功名,不想替我引薦?」
「當然不是這樣……」
段蓓欣還來不及說完,就見寧允淞拱手作揖,「那就謝謝欣表妹,咱們就先去跟忠親王打聲招呼吧!」
段蓓欣躲著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願意送上門,無奈表哥和長姊的態度都這般堅持,她只好默默的跟在後頭。
石菁看在眼里急得都快上火了,上午夫人才交代要二小姐離忠親王遠一些,怎麼大小姐和表少爺全撲著湊上前,他們是被富貴迷花了眼,難道不知道在至高皇權面前,人命如螻蟻嗎?
趙朗澤微眯著鳳眼,遠遠走過來的是段蓓欣嗎?另外那兩個人又是誰?
「……王爺,您有听見我說的話嗎?」
趙朗澤施舍了一記眼神給面前的黃續浩,「就一個女人值得你來我這里磨嘰這麼久?」
「若是尋常女人,王爺能看上眼,我自然是樂得做順水人情,可是逍遙仙子不一樣啊!」黃續浩苦笑道。
「哪里不一樣?難不成是男的?」
待三人越走越近,趙朗澤看清了其中一個真的是段蓓欣,另外個兒較高的女人與她有三分相像,難不成就是她的長姊?而他最看不順眼的是走在最外側的男子,膚色這麼白,成什麼德性。
「當然不是,只是對方是逍遙居力捧的仙子,也是招牌,你把這招牌帶進王府,讓逍遙居怎麼營生?」
「不能做就關了唄!」趙朗澤回得輕巧。
「這怎麼行,能在京畿重地開上這麼大規模的營生,背後的勢力錯綜復雜,哪能這麼輕易說關就關。王爺,不瞞您說,這逍遙居是……」
趙朗澤輕描淡寫地道︰「三皇子。」
「我有干……」黃續浩的聲音戛然而止,過了一會兒才吶吶地問道︰「您什麼時候知道三皇子的事?」
「你明知道我跟三皇子不對盤,不過生意歸生意,沒人叫你跟錢過不去。」
「王爺,寧府求見。」追日進了帳內稟告。
說是帳內,其實也就是天穹頂,三面有圍防風,朝正面可是空曠無遮蔽物,所以可以瞧見台上舞娘曼妙的舞姿,風采動人。
「讓段府小姐進來。」帳外一覽無遺,趙朗澤可不理會什麼寧府不寧府的。
「若是僅允我段府姑娘入內,畢竟是未出閣姑娘不妥,那麼我們就不打擾王爺理事了。」率先說話是段蓓貞。
「都進來吧!」趙朗澤帶著笑意,覺得有趣極了,這牙尖嘴利的姑娘,比段蓓欣要膽大多了。
「謝忠親王。」段蓓貞在門口福身。
「他們是?」黃續浩對于被打斷說事,有些不悅。
「我的救命恩人,段家二小姐。」趙朗澤難得不犯渾,沒有直呼姑娘閨名。
「只是小事,稱不上救命恩人。」既然被點到,段蓓欣只好硬著頭皮福身。
「在下寧允淞,大伯乃是刑部尚書……」
「不就是二品官,找忠親王什麼事?」黃續浩口氣不佳。
寧允淞面帶尷尬,「只是表妹關心王爺的傷勢,所以特地上門慰問。」
「你關心我?」趙朗澤面帶訝異地看向段蓓欣,隨即又轉向黃續浩,「我掉進坑洞就是被她救上來的,若不是遇上她好心,我還不曉得得在坑洞里熬多久。段家二小姐,這位是渭南郡王府次子黃續浩公子。」
「這麼說來,你真得好好謝謝段家二小姐。」黃續浩拱手稱謝。
「只是小事。」段蓓欣全身不自在。這黃續浩一雙鳳眼成劍,若是砍人,她早身中二十來劍了,該不會挖坑洞的小人就是這家伙吧?她再看向趙朗澤,黝黑如潭的雙眸閃著精光,她騫然就懂了,還真是仇家相聚。
她上門的時間也太巧了。
「我現在有要事和王爺商量,你們還有什麼重要的事嗎?」黃續浩直接下逐客令。
「重要與否要問王爺。」段蓓欣沒有多想便月兌口而出,說完才知道糟,怎麼又多嘴?為什麼只要遇上他,她就會忍不住犯傻?
「說的好!重要與否是我判斷,二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講的話當然重要,你看要不要讓這些閑雜人等先退下再好好說?」趙朗澤順勢拂了黃續浩的臉,把他歸為閑雜人等。
這番話讓黃續浩的臉色乍青乍白。「王爺這是不願意談了?」他低聲問。
「談什麼?不是都談完了?我不會把逍遙仙子送回逍遙居。」
「既然如此,那麼黃某先行離開。」
黃續浩當然明白趙朗澤這回是硬著來,罷了,反正交好趙朗澤並不是他首要任務,若與三皇子相比,自然是先鞏固三皇子為要。
只是逍遙仙子道事他絕對不會輕易罷休,若是必要,就由三皇子出面要人,打定這主意後,黃續浩快步離開,如今得盡快把人帶離王府才是要事,否則難保不會夜長夢多啊!
趙朗澤馬上示意追日過來,在他耳邊交代幾句,追日隨即快步離開。
段蓓欣听見他們方才的對話,忍不住想著︰這逍遙仙子到底是什麼來歷?
「你過來。」趙朗澤自然是指段蓓欣,但是她一徑低著頭,恍若未聞,他只好又喊了聲,「段二姑娘?」
段蓓欣不得不抬起頭,「有什麼話這樣說就好了。」
「若依品階,你應該要依從吧!」趙朗澤劍眉星目,明明是爽朗俊逸,卻帶著邪氣。
「不過無妨,本王不介意。這逍遙居是吃茶听曲的地方,逍遙仙子就是由些文人雅士遴選出來的女子,或許琴藝絕佳,要不就是詩詞獨具一格,被這些人捧上天就代表銀子滾滾而來,若要一親芳澤,自然也要掏出不少銀子。」也不知基于什麼心態,他徑自說起這個話題,大概是這個「教訓」算是他們之前共同的話題吧。
一親芳澤?段蓓欣看著他惡意的挑眉,總算知道那股邪氣是什麼意思,霎時,她雙頰通紅,所以那逍遙居就是……什麼吃茶听曲,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混賬!
「這逍遙仙子名氣響亮,前僕後繼的公子哥兒可是不惜巨資包場……」趙朗澤瞧見她滿臉通紅,說得更加歡快。
「夠了!你知不知恥啊!」段蓓欣沒好氣地瞪著他。
「知恥近乎勇,我怎麼就不知道了?」他回得有些無賴。
「你、你這人——」
「你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嗎?」趙朗澤假裝思索了一下,笑道︰「此人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
段蓓欣氣笑了,這人的臉皮可真是厚到沒有極限。
「又氣又笑,你這丫頭真有趣。」他饒富興味的瞅著她。
段蓓欣語塞,俏臉更加緋紅。
「王爺,皮公公來了。」追星領著皮公公進來。
「皮公公,這位是?」趙朗澤雖然惡名在外,但從小就依著襲爵的規格教養,若是認真起來,這氣度自然也不差。
「這位陳先生是我朝大儒,目前在集英書院執鞭,也是賢妃特地替王爺尋覓來的先生。」
陳先生雙鬢花白,胡子及胸,雙眼精鑠,面對尊貴的王爺,端著泱泱氣度,不顯卑微。
「不敢自稱大儒,就是教學相長,不知王爺對學問的己見?」
敢情還要考試?「學問,要學要問。」趙朗澤的回答簡單明了,卻讓尾隨在陳先生身後的學子面面相覷。
陳先生捋須,眯著眼不置可否,倒是那些學子們開始躁動,其中一人站出來也跟著闡述己見,「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另一位接著說。
這是掉書袋的挑戰賽?趙朗澤對什麼大儒沒有興趣,若今天是武將來,他的臉色還會好些。剛才願意回答不過就是看著賢妃娘娘的面子,這些人又是怎麼回事,一個接一個顯擺是給他沒臉的?
本來一直當鵪鶉的段蓓欣看著趙朗澤越來越深沉的臉色,心底也覺得這些書院的人太不厚道,明知道趙朗澤在外聲名就是混來著,還故意上門來找碴,雖說以文會友,輸贏常有,但這樣擺明就是大人欺負小孩,可讓她看不上眼,忍不住反駁道︰「文武之道,未墜于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
「是故學無常師,這要學要問,果然答得妙啊!」陳先生大笑,繼而點頭,「王爺和這位小姑娘的見識極好,不錯!」
「先生,客氣。」趙朗澤說完,對著段蓓欣露齒微笑。
這一笑可讓段蓓欣心跳漏拍,她連忙別開臉,在心里月復誹著︰我才不是幫你,是可憐你,這兩種情緒不同。
不過,可想而知這位陳先生學識極好,尾隨在後的學子看樣子也是官宦子弟,才有資格來到這狩獵場,見到大儒就尾隨前來應該是想尋覓知音,可惜他們踫上的是趙朗澤,先不提趙朗澤年紀輕輕就承續爵位,之前又是紈褲子弟,風評極差,想要讓他們一起品文論文,絕對有難度。
「陳先生從來不客氣,好就是好,不用爭辯。」一道溫和的嗓音傳來,「在下姓魏名子游,是陳先生的學生。」
「魏兄台好,在下寧允淞,久仰大名。」寧允淞見機不可失,覷準機會插話。
朝中除卻世族大家外,清流派系約有半數以上是從集英書院出來的,目前集英書院以魏子游才名最盛。
段蓓貞對于魏子游的出現有點慌了手腳,更別提妹妹這一出聲大大幫了忠親王的同時,也引起魏子游的注意,她還懊惱著,早知道就不慫恿著表哥過來拜會忠親王。
「不敢。」魏子游也作揖回禮。
「你們就別在本王面前來去一些虛禮,若是沒事就散了吧!」一群窮酸儒,趙朗澤可沒空听他們廢話。
「老夫後天開始會到府上授課。」陳先生不以為意,捋須轉身離開。
跟在他身後的學生有些悻悻然,卻也莫可奈何。畢竟趙朗澤的爵位擺在那兒,出身就是比別人強悍,讀書對他來說只是明白道理,倒不是為了科舉。
原本滿懷斗志,希望藉由打擊別人來獲取師長好感,現下希望全然落空,有股說不出的惆悵,但眾學子能說什麼?沒瞧見人家段姑娘也是口齒伶俐,萬一不小心捅著馬蜂窩,要是趙朗澤耍起橫來,就夠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剛才謝你了。」乘隙,趙朗澤在段蓓欣身邊說。
她只送了他一記白眼,說這什麼混話,若是被听去,還以為她也是刁蠻的,跟他是一丘之貉。「我們該去跟寧老太君打聲招呼了。」
「也是,再不去就晚了。」段蓓貞馬上接話。
「追星,你親自送段家小姐過去。」趙朗澤口中的段家小姐,指的是誰非常明顯。
「不用,才前面不遠而已。」段蓓欣立刻拒絕。
「段家小姐,這邊請。」追星恭敬道。
段蓓欣有點扭捏,卻也擰不了他的命令,只好由著追星護送。
果不其然,追星一身王府親衛服實在惹眼,一路行過,誰不是瞪大眼楮瞧著。
只是才短短路程實在不需要王府親衛護送,那麼就是刻意彰顯親昵,只是這親的是誰?段家大小姐還是二小姐?若論大小姐,也沒听說相看了誰家有中意的,最近倒是聲名鵲起,是了,剛才好像有瞧見陳先生在忠親王的帳內,陳先生近來才被賢妃召見過,莫非是賢妃的意思?賢妃有意聘這段家大姑娘給忠親王為妻?
有這可能,段家大姑娘在桂筵宴上大大出名,那詩詞可作得真好,連皇上都贊賞。
怎麼不說二姑娘?姑且別提這二姑娘年歲尚小,那這心機也恁沉的,听說巴著長姊黏上寧府。
風吹過就散,但這些流言蜚語才剛開始,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趨勢,只是身為其中主角的段蓓欣不知情罷了,她仍然每天快樂的過著她的日子,至于什麼王爺的,身分差別就放在那兒,當做是他爺兒閑著逗她玩罷了,難不成還期望他能記在心上?
還有那逍遙仙子,三皇子還來不及登門要人,就被一頂小轎從忠親王府後門抬了出去,直朝景風門去,當天就進入賢妃的蘭林殿,至于最後如何,可就不是忠親王關注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