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難和 第四章 佔有欲
對你的欲 望不減反增,
而且有著擴張輻射的傾向,
其中有某些因素正逐漸變質中,
那就是佔有欲!
他們在做什麼?
西村難和看似談笑風生地穿梭在賓客間,眼光卻下意識朝情的方向瞟去。她一抵達庭園,西村難和就注意到了。
他喜歡她穿和服的嬌秀模樣,和她本身清冷的氣質揉融成一種特異的美感,直到石黑賢一過去和她搭訕,他帶笑欣賞的鷹眼才倏然寒暗,散發出鑽石般冷冽的光芒。弘子夫人注意到了次子的異樣,卻不知道他的怒氣從何而來。
「你怎麼了?小和。」
就算他掩飾得再好,做母親的還是聞到一絲不對勁。弘子夫人悄悄向周圍打量一回。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啊!倒是瞧見楓子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往角落跑,不知道在做什麼……她定楮一瞧,原來是和石黑賢一及情站在一起,還聊起來了呢!
「咦?情什麼時候和賢一那孩子認識的?」弘子夫人也詫然了。「居然聊起來了。」
弘子夫人不覺莞爾。
相處一年多了,她當然知道情那種沉默是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而石黑賢一那股熱情的死纏勁兒與坦率開朗,倒是可以和情互補呢!兩人若真成了一對,也不錯嘛!
奇怪,小和的臉色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難看?是什麼事引發出他這種情緒的?
順著他的視線張望,弘子夫人這才明白兒子看的人是情。
不會吧?難道說……
「媽,我們該過去了。」察覺到母親探索的目光,西村難和立刻恢復正常,溫柔地扶著母親的手肘走至父親身邊。
不多時,西村靖發布了這場賞櫻之宴最重要的目的——長子西村京極與石黑家長女葵的婚約。
情考入了「青學園」的大學部,不同于其他人,她選以中文為主,英文為輔。
「哦!為什麼?」弘子夫人得知她的決定後揚眉詢問。不是說這種決定不好,她只是想知道原因。
五月的周末,小雨無垠,是個適合坐在屋檐下欣賞雨景、品味悶熱與清涼共存的時刻。
「我想去台灣。」情淡淡的回答,語音中帶著掩藏不住的渴望。經過一年多的相處,弘子夫人已和情成了忘年之交,這恐怕是初下令的西村難和所不曾料到的。
「台灣啊……」弘子夫人想說些什麼,喉嚨卻一陣發癢,令她咳嗽不已。情急忙幫她拍撫背脊,又忙著倒水過來。
「呼……謝謝!」弘子夫人感激地對她笑道︰「還好有你這麼照顧我,不然,我可不知道該怎麼辦。」
「您言重了,夫人。」
「唉!版訴過你幾次別叫我夫人,叫得我好像有多老似的,我可不喜歡哪!」弘子夫人自我調侃著。
情的唇角牽動一下,算是個笑吧!
關于這種事,兩人始終無法有個結論。
「您剛剛說台灣怎麼來著?」情巧妙地避開爭執,不答反問。
這孩子真懂得怎麼踢皮球!弘子夫人在心中笑了笑,只好順著她換話題,「我說,台灣是個值得去玩玩的地方,你想去玩嗎?」不過,看情這副慎重的表情,她怕不是這樣吧!
「我媽媽說過,我的生父是台台灣,我想去只是因為……」
只是因為什麼呢?經過弘子夫人這麼一問,她也迷惘了。
難道她想來一場千里尋親記嗎?不!她肯定自己不想。
「賢一是個很好的孩子。」弘子夫人不再相逼,改以母親般親切的口吻鼓勵說︰「听說他在追求你,對吧?」
情的臉倏地一紅!呵呵!真難得,那可是小女兒家的羞臊與尷尬呢!好現象!郎有情,妹亦有意呢!
卻沒想到情可是傷透腦筋哩!石黑賢一每天捧著玫瑰花在校門口等她上學的行為,已經轟動了全校,擾得她不得安寧。
現在她上課的教室多出了許多旁听生,教授講課時還嗡嗡吵成一團——無聊人士太多了,為的就是好奇,想一睹她的廬山真面目——害教授上課不能專心,不時賞她白眼,這種始作涌者的滋味並不好受啊!再加上母親每天都會詢問她和石黑賢一進展如何,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靜靜的瞅著情急速變化的神色,弘子夫人也知道事情不是她所想象的。「你……不喜歡他嗎?」
情趕快搖頭。不!不是的,任誰都不會討厭一個有著陽光般笑容的男孩。
「那又是為什麼?」弘子夫人又問。
為什麼?她能老實說嗎?說自己已經被一道霸悍的影子進佔到骨髓內,仿佛一生也拔不掉。那些秘密又親密的水乳相融時光,是她甜蜜又痛苦的來源,少女心早已經不再純潔單純,陽光般的戀曲……恐怕不是她所能擁有的了。
當一個人已經習慣被夜的深沉靜默的裹著時,又怎能要求他突然承受午後陽光的強力照射與喧囂呢?
情想得恍惚,沒發現到弘子夫人正若有所思的打量自己,也沒有發現雨停了,更沒有發現剛從公司回來的西村難和正從走廊彼端走過來,一直到漫無目標的視線挪開……
雨乍止,雲撥日現,清朗的光線映著他高大頎長的身形,貴族氣息的五官與微眯起眼的笑容似膠水一樣黏住她的眼楮。
情放縱自己貪婪地滿足視覺感官,漠視著心的抽痛,幻想著自己站在他旁邊,臂彎相互交圈,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對優雅的天鵝、形影不分的雙雁,更像是……一對深情的愛侶。
「嗨!媽,你這幾天好嗎?」西村難和看也不看情一眼,召來女佣備來茶與點心,打算忙里偷閑,和母親好好閑話家常。出差一個禮拜,好不容易終于回家了,真累!
「我很好。倒是你,小和,沒睡好?嗯?」弘子夫人不舍地以手指輕觸兒子眼下的烏影,語氣愛憐,關注于情的注意力一時被分散了。
「會累啊!飛機上可不好睡。」西村難和頑皮地眨眨眼,像個淘氣的小孩。一旁的情幾乎要看呆了。
西村難和巧妙地改變坐姿,將臉面向她,臉色倏然一變,在弘子夫人看不到的角度下激射出陰狠目光。
走開!他的眼神如是命令著。
是的,目前弘子夫人暫且不需要她的陪伴,所以西村難和在趕人了。情的心頓時被揪痛了。
「夫人,我還有事,先離開了。」說完她站起身,咬緊牙關直到滲出血絲,凝聚了全身的意志力才能做到頭也不回。
如此輕易的舉止,卻令她心如刀割……
這天早上,情首度在校門口前停下來,停在滿心期待的石黑賢一面前。
「你……你……」石黑賢一高興得說話都結巴了,不明白今兒個老天爺怎會賜予他如此的好運道。
心目中的佳人居然肯理他了耶!呵呵!他趕緊將手中的玫瑰花束獻出去,快樂得像只搖尾巴的小狽。
為什麼這個大男生能快樂成這樣?情在心中自問。
她只不過是「心血來潮」停下來,「注意」到他,甚至還沒開口跟他說話呢!一個人如果沒事都能快樂成這樣,人生又有什麼好苦惱的?
「我不能接受你的花。」她輕聲道。
「嘎?」他扁嘴了,像曬不到陽光般,枯萎即在眼前。
「可是……」等等!還有但書呢!石黑賢一立即精神一振。
「你願意和我做個朋友嗎?」她細聲的懇求。是的,她也許該主動交幾個朋友,尤其是有著開朗笑容的朋友。
「當然!」石黑賢一快飛上天了!呵呵!多麼棒啊!因為一般情侶本來就是從「做個朋友」開始的。
一年後
「你最好別和石黑賢一愈走愈近。」
這句話隱含著十足的火氣,不是疑問,而是警告。
「他是我的朋友。」情收回正在練習的手腳,胸脯因為喘息而上下起伏,黑色長發扎成水辮,在齊腰處搖晃。
「朋友?」咬著煙,西村難和不屑的輕哼。
他慢條斯理的踏入道場,眼神猶如準備出獵的鷹集。
本來他還不是很在意情的緋聞,對于她和石黑賢一交往的事充耳不聞。但是,隨著孟楓美蓄意在旁為這對情侶扇風點火、頻頻向西村靖提及,二人成虎之下,當流言傳遍西村宅邸上下每一個角落時,他竟然感受到一股壓力!
在他大男人到近乎偏激的觀念中,女人和盛裝欲 望的容器是畫上等號的。一直更換女人也等于是容器的汰舊換新罷了,如同一般人對生活周遭的家具或用品的喜新厭舊。
但如今已經兩年多了,他對情的欲 望不減反增,而且有著擴張幅射的傾向,其中有某些因素正逐漸變質中,那就是佔有欲!
佔有欲?西村難和自嘲地撇撇唇。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種完全的、自私的想法。
以往,女伴只要人下了床,他才不管對方是死是活。
曾經有女人企圖以床第之歡綁住他,但立即被他封殺出局;還有女人聲稱懷了他的孩子,他也只是冷哼一聲,放話要脅她去打胎,最後還親自抓人到診所執行,不顧對方痛哭流涕的狼狽模樣。這樣的他,居然會在意一個暖床的女人的情感動向?
哼!那何時重要來著的,他怎麼不知道呢?
也許只能說,是情把他的床暖得太好了吧!
「來打一場吧!」他突然說道,閑散地在她面前一站。「讓我看看你又進步多少。」
情的臉色一凜,全身不自在起來。
這段似曾相識的命令兩年前便親耳听聞過,也就是在那個夜晚,她喪失了童貞……
思緒的翻飛並沒有妨礙到她肢體動作的一氣呵成;出招要快、狠、準——這就是他教的,如今她將回報在他的身上!
「喝!」男性的胳膊一下子就擋住她的嬌拳,四兩撥千斤的攔住她的腰,一下子就讓她摔在地上。
但是,還沒有真正摔著之際,她已經隨機應變地支肘一撐,卻沒有起身就被他飛快壓下,兩張臉龐近在咫尺,她能清楚感受到他傳來的呼息,濃厚、平穩得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的女性為之迷失。他的呼息帶著一抹極淡、極淡的煙味,而她,愛極了這份尼古丁的燻陶——只因為這就是他。
「有進步。」西村難和目不轉楮的盯著她,連最細小的變化亦不放過。他突然俯臉逡巡她的唇,帶著童心大發的淘氣伸出舌尖輕舐著她,像只喝著牛女乃的貓兒,濕潤的觸感令她輕哼,不知道是要求抗議抑或要求繼續……
似乎是故意的,他以濕潤的舌尖洗禮她的額、她的額,連敏感的鼻尖也不放過——
哈瞅!好想打噴嚏喔!情皺皺眉,抗議地伸手推推他的肩頭。
他不予理會地封住她的唇,嬉戲的舌展開挑逗的旅程,緩慢地汲取她的香津,溫柔中不失霸道,讓她新奇地忘了該如何反應。
以往的**都是一場場的狂風暴雨,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徐徐如輕風吹拂般的溫存……
他拉開她的衣服,前襟大敞後,春色一覽無遺,他自己則動手將領帶扯開,雙雙進入「如火如荼」階段時——
「蹬蹬蹬蹬——」
一陣腳步聲夾雜著交談從走廊彼端傳來——
兩條在地板上打滾的人影倏地分開!西村難和拉著情的手就要找躲藏的地方,免得衣衫半褪的狼狽樣被人發覺。
快快快!情也在心里疾呼著。
兩人不敢站起來用跑的,深怕制造出一絲的聲音,放輕動作,凝住呼吸,但是速度卻快得驚人!
他們用爬的來到壁櫃門前,拉開門扉,然後似蝦米球兒般縮成一團,勉勉強強把門拉上!
「咦?沒人嘛!」兩人才剛躲好,道場的門就開了,來者是兩位西村家新請的女佣。
「真是浪費,沒人干嘛開燈呢?真不了解有錢人家的想法!」
「我們就進去四處巡巡再把燈關掉好了。奇怪,弘子夫人明明說情小姐在這里,怎麼不見人影呢?」
是嗎?弘子夫人在找她?
情沖動得想出聲回應,但緊緊箝住她的西村難和似是心有靈犀般,一只手掌立刻覆上她的嘴。
「說到那個情小姐啊……」
「她怎麼了?」是啊——她怎麼了?原本想掙扎的情靜了下來,豎起耳朵聆听外頭對話的下文。
「她真是個討厭的人,整天冷冰冰的擺架子,對人不理不睬的。哼!其實她有什麼好驕傲的?她和西村家非親非故的,只不過是她老媽運氣好,姘上了西村先生,不然哪有機會養尊處優,在這個家里當個米蟲!」
聞言,情只覺得腦中轟然一聲,仿佛被炸彈炸得一片空白般。
驕傲?養尊處優?
米蟲?她從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中的形象是如此差勁。
感受到懷中佳人的僵凝與沮喪,火氣瞬間自西村難和的心中竄燒起。
等著瞧好了,明天他就會叫那個女佣立即卷鋪蓋走路!不為什麼,單憑她隨口侮辱了情就有得好瞧!
好笑啊!別人侮辱的又不是你,也不是你的家人,你替她出什麼氣?
心有個冷冷的聲音在笑他、在問他,西村難和一頓,隨即將此棘手問題拋諸腦後。
「哼!媽媽賤賣自己的身體,說不定也教了女兒什麼狐媚的招數,不然,那個情小姐怎麼勾搭得上石黑大少爺,對方還述她迷得要死,成天出雙入對的?我呸!」女佣之一發泄著不屑,愈講愈氣,「咚」的一聲,朝壁櫃門扉狠狠踢上一腳。
出雙入對?!西村難和憤慨的情緒倏地降到冰點。
「惠子,好了、好了,我們走吧!」同伴催促著。
就算情是躲藏在壁櫃內,也可以感覺到突然凝滯的冷空氣。
清晰可聞電燈開關被扳下的聲響,腳步聲如TAPE倒帶般,這回是由近至遠的離去。
她是做錯了什麼嗎?否則,在他人眼中的她為什麼會輕賤如斯?情害怕又惶恐的自問著,卻不知道有誰能給她一個答案。
兩人默默的蜷縮在一片漆黑的壁櫃中,直到拉開門扉,西村難和半則過臉,情才瞧見他的表情——
那麼冷、那麼淡,他的瞳眸中甚至閃現出憤怒與……輕視?
但只是這麼一眼,就夠令她寒心凍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