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妻不下堂 第十三章
第九章
騫城是位在南邊鄉下的一座鬧城,雖然比不上京城,但是對于住南邊的鄉下人來說,騫城己經算得上是熱鬧的大城市。
一晃眼關筱涵來到騫城,也已經有了大半年。
她對沈家兩老撒了謊,她說她要回沈家當初待的鄉下,但其實她沒回那兒,反而來了南邊的騫城。
先前她曾經听一個客人提過這里,說這里位在南邊,山明水秀,雖然熱鬧,但又沒有京城那樣的喧囂鬧騰,騫城人也不像京城人那樣勢利,好相處得很。
于是她想了想,便決定來騫城住下。
初來乍到的時候,她一個女人家並不方便,多虧了她踫上了好心的盧大娘,盧大娘不僅將家中空房租給她,知道她懷孕之後,還主動將房租減半。
為了不招來他人的異樣眼光,關筱涵謊稱自己是喪夫的寡婦,但是懷了遺月復子,所以才會搬來騫城。
眼瞅著日子一天天過,荷包里的銀兩也漸漸短少,于是她決定在騫城另謀生路,靠著剩下的銀兩做點小生意。
于是在盧大娘的協助下,她在騫城的城隍廟口,花了點小錢找人幫忙搭了個油布棚子,賣起了面食與熱粥。
剛開始生意清清淡淡,沒想到賣著賣著,漸漸地也給她賣出了名號。
原本面攤是沒掛名的,如今大伙兒都自動稱呼她這兒是「沈記面攤」——因為她之前曾提及「亡夫」姓沈——讓她听著很有熟悉感,心中踏實不少。
「老板,來一碗大鹵面,還有一碗熱粥。」
此時正值晌午,正是用午膳的時辰,簡陋但是干淨整齊的小面攤里,關筱涵一會兒下面,一會兒端粥,一個人忙得團團轉兒。
店里一些常客實在看不過眼,忍不住出聲︰「我說老板,你還這麼年輕,一個人懷著孩子,還得天天忙著做生意,太辛苦了,怎麼不再找個漢子嫁了?」
關筱涵一邊抬手抹汗,一邊拿起面勺燙著面條,笑咪咪地回道︰「哎,我就是個歹命的,注定要靠自己養活自己,再說了,像我這樣還挺著個大肚子,有哪個沒長眼的會想娶我。」
為了不招來異樣眼光,以及不必要的麻煩,每當有人說及這些閑話時,關筱涵己經學會四兩撥千斤。
「丫頭,講真的,你還年輕,往後日子還長著,就算帶著孩子,只要遇上好人家,一定還有機會再嫁。」
常來光顧的馮大娘,一邊喝著熱粥,一邊嘰喳不休的說著。
關筱涵只是笑笑的,也沒多回話。這些鄉下人雖然熱情好客,不過缺點就是愛管閑事,喜歡湊熱鬧,老愛閑扯。
這廂小面攤一派和樂融融,那廂對街一道青色人影,正怒火中燒的瞪著面攤里忙進忙出的關筱涵。
赫連白一張俊臉削瘦不少,面色亦比過往要來得憔悴,不過依然不減一身俊美倜儻,一路上行經他身旁刻意放緩腳步的姑娘,少說也有十來個。
看著朝思暮想的人兒,挺著個大肚子,卻依然靈活的穿梭在桌椅之間,赫連白就恨不得上前把面攤給掀了。
他怎樣也想不到,半年前她竟然不告而別,還對沈家兩老撒了謊,讓他在過去沈家人住的西邊鄉下找了幾個月,卻怎麼也找不著她。
後來還是他透過京城各大鏢局找人,因為這些鏢局平日走遍大江南北,在各地又有接應的分局,要找人自然容易得多。
果然,透過鏢局找人才個把月,便有了消息。
前兩日一听說在騫城有個自稱寡婦的關氏,與他發出去的沈慧晝像挺神似,他二話不說,便連夜趕來南方。
一路上舟車勞頓,中途也未做歇息,就這麼不分晝夜的趕路,此時他應該是耗盡體力,身心疲。
然而,一看見思念己久的人兒,他什麼疲憊都忘了,只剩下滿腔的憤怒,與想一把狠狠抱住她的沖動。
「少爺,您身子還挺得住嗎?」隨同赫連白一起前來的阿才,擔憂地緊盯著自家少主。
赫連白不理睬阿才,大步流星的直朝對街走去。
「要吃點什麼——」
忙碌中的關筱涵,察覺有人影走進面攤,還沒看清楚對方的面貌,嘴里己經下意識的招呼著。
怎料,她一個抬頭,當場楞住。
赫連白一身藍色錦衣,發髻冠玉,俊美如昔,那雙美麗的鳳眸此時盈滿怒氣,正惡狠狠地瞪著她。
「啪」的一聲,面勺從她手里掉下來,濺起了滾燙的水花。
手背的灼熱感驚醒了關筱涵,她趕緊回過神,抓起干布擦了擦手背。
她不敢再抬起臉,就怕看見那個男人,只能假裝鎮定的重新抓起面勺,專心的煮面。
「老板,一碗熱粥。」赫連白知道她在逃避,故意上前點了粥。
「欸,馬上來。」關筱涵假裝背過身去忙活兒。
「這咸粥里有些什麼配料?」赫連白可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繼續找碴兒。
「就是些肉末還有菜末,恐怕公子會吃不慣……」
「不,看上去挺好的。」
听出赫連白話中的諷刺,關筱涵握著湯勺的手不禁一緊。
她不敢多想,冷靜的盛好粥,端在手里,轉過身看向赫連白。
兩人一對上眼,她心兒不听使喚的顫抖起來。
「公子的粥好了,您想坐哪兒?」
赫連白冷冷瞅她一眼,然後看了一圈簡陋的面攤,最後才在離灶台最近的那一桌入座。
阿才原本守在面攤外,聞見那一陣陣的熱香,實在挨不住誘惑,屁顛屁顛的跟進來。
「沈姑娘。」阿才尷尬的打了聲招呼。
這下關筱涵可就沒法兒再裝鎮定,她臉色僵硬的笑了笑。「我現在不叫沈慧,我叫……」
「你叫關筱涵是嗎?」
驀地,她身後飄來赫連白沒有溫度的冷漠嗓音。
關筱涵心中一涼,不得不轉過身面對。
赫連白手里握著陶制湯匙,黑黝黝的鳳眼,直勾勾地盯著她,里頭充滿了怨慰與怒氣。
她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改名換姓,對老雙親撒謊,一個人搬到這麼偏遠的地方。」
說著,他停了一下,目光往下,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在他越來越憤怒的凝瞪下,她伸出雙手攏住圓滾滾的肚子,局促不安的低下頭。
「你到底想做什麼?懷了孩子也不告訴我,就這樣瞞著所有人,一個人離開,沈慧,你這算什麼?」
赫連白這席話說來咬牙切齒,手中那支湯匙幾乎快被他捏碎。
「公子,您千萬別沖動,有話好好說,別嚇著沈姑娘了,懷胎的人可受不得刺激。」阿才趕緊跳出來緩頰。
「我……」關筱涵支支吾吾。
「你跟我嘔氣也就罷了,可是你懷了孩子,竟然擅作主張,一聲不響的離開,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赫連白將湯匙往地上一摔,刷的一聲站起身,走向了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關筱涵被他的力道捏疼了,秀眉緊蹙,臉色蒼白,平日膽大的她,竟然有點畏怕起眼前許久未見的赫連白。
「赫連白……你是怎麼了?」她從沒見過他發這麼大的脾氣,就連離開京城前,兩人在孫家不歡而散那時,他也只是冷冷的,沒對她發過飆。
赫連白怒紅了眼,將她拉到身前,好將她看得更清楚。
半年不見,她瘦了,憔悴了,眼眶也陷進去,看上去好像沒睡飽似的,整個人沒什麼精神,若不是挺著個肚子,還真看不出她是個孕婦。
一想到這半年來,她獨自一個人懷著孩子,在南方異鄉過著苦日子,他不僅恨透了她,也恨死了自己。
他怎能容忍自己心愛的女人,受這樣的苦!
「你今天若是不給我個交代,我跟你沒完!」赫連白寒著臉撂下狠話。
見狀,關筱涵心知躲不過,只能吶吶地說︰「好……不過,我還在做生意,能不能等到打烊之後……」
「哎,這位公子是在做什麼?人家小娘子孤苦可憐的,還是個懷著遺月復子的寡婦,你怎麼這樣欺負人家。」
一旁吃面的客人不清楚兩人關系,看見赫連白緊抓著關筱涵的手不放,當下就發難了,替關筱涵打抱不平。
聞言,赫連白整張俊臉頓時發黑。遺月復子?寡婦?想不到她竟然對眾人撒這樣的謊,豈有此理!
關筱涵垂下眼,臉兒漲成豬肝紅,不敢多看他此刻的臉色。
唉,如果早知道他會追來這兒,她就不會撒這樣的謊,應該會改成是自己被移情別戀的丈夫給休了,這樣似乎也比較符合現實狀況。
這時,空閑時便會來面攤幫忙的盧大娘正好來了,一進面攤就撞見這副景象,她嚇了一跳,誤以為是赫連白妄想非禮關筱涵,趕緊抄起長長的大湯勺,不由分說就想朝赫連白的後腦敲下去。
「哎呀!你個渾小子,長得一表人才,居然不學好,連寡婦你都敢欺負,看我不把你打得腦勺開花!」
關筱涵瞄見盧大娘的動作,一顆心跳到嗓子口,立馬大喊︰「盧大娘使不得!」
盧大娘揮到一半的湯勺硬生生停住,滿臉狐疑。「這個賊小子不是在非禮你嗎?你怎麼不讓我打他呢?」
關筱涵萬不得己,只好招了︰「因為……他是我的……我孩子的爹。」
「啊?!孩子的爹?!」此話一出,不只盧大娘,整個面攤的客人霎時全傻了眼。
赫連白陰沉的俊臉,這才終于露出了一絲笑,不過這笑還是透著冰冷,很是凍人,擺明了是怒到極點的笑。
關筱涵羞慚的低下頭,大嘆失策啊失策,沒想到她竟然會被赫連白反將一軍,看來這次是真的躲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