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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不相忘 第七章

作者︰章庭

九月份的那色泉畔,葉草秋色,沿著水線更是長滿一羅列芳香的小小花苞,鄰近的樹林中拂出陣陣涼風。

「太好了,好一陣子沒來了呢!這里還是開了這麼多花啊!」興奮地一馬當先摘下朵朵香女敕,取出其中一枝含苞別在耳畔,蜜絲回頭笑得甜美可人。

「異鄉人,我有沒有像花一樣美?」

「沒有,」張伯冠相當老實地搖搖頭,在她要變臉的前一刻,再慢條斯理地補了句,「你比花更美。」

「嗯嗯!」當下轉怒為嗔喜,不好意思地左右各握住一束花朵捧頰,烘托得更為香艷可人。

「原來你也會害羞啊?」欣賞地凝望小妻子,好整以暇靠在一株結實的樹干上,張伯冠對蜜絲的一番嬌態看得十分滿足。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驀地,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叫囂怒斥,粗暴的男性謾罵,夾雜幾聲微弱的孩童泣聲。

濃情蜜意的動作暫且打住,他們互相對看了一眼,那陣隨風飄送的噪音弱了下來直到完全靜止,教人心生不祥地起了疙瘩。

兩人不約而同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沒多久又有噪音響起,但這回是那些粗暴男音的吃痛聲。

「啊!他咬破了我的手。」

「該死的‘罪子’!站住!」

「快追上去,那小子真會跑。」

夫妻倆才急急穿越那片小樹林,就看見一個幾近半luo的男孩,沒頭沒腦沖了過來,撞到了張伯冠,而被他一把揪住。

「哇——」男孩一看到揪住自己的又是個男的,不禁放聲大叫,完全是那種恐懼到歇斯底里的叫法。「哇哇哇哇——」

「大神啊!」往上翻個白眼搗住耳朵,蜜絲終于看清這個莫名出現的男孩身上的服飾。「你是卡拉修荷寺的罪子?」

「罪子」?一直阻止不了穿腦魔音,張伯冠索性將男孩瘦弱的身軀一臂攔腰挾緊,另一臂伸掌搗住他的嘴巴。「稍安勿躁,孩子,你快把我的耳膜給叫破了。」

「別踫他,異鄉人。」蜜絲急忙勸阻他,「罪子是那些廟妓所產下的不祥後代,比奴僕更加沒地位的。」

「什麼?」對蜜絲的話正一肚子納悶,那些吆喝的男人也終于出現在他們面前。

「原來你在這里啊,臭小子。」為首者露出殘忍快意的笑容。「現在看你還能往哪里跑?」

「嗚……」男孩一看見這群男人,全身一僵,眼淚大滴大滴流下,滴在張伯冠的手背上。

「乖……」心生惻隱,張伯冠下意識只想護住男孩,反手便將他護在自己身後。「你們想抓他?為什麼?」

「哦,你是阿古斯的新女婿?」不就是那個異鄉人?怪不得不懂得規炬。為首男人先行緩下臉色,也說出和蜜絲一模一樣的話,「請把那男孩交給我,別去踫罪子。」

「是呀,罪子很髒,不是您這等尊貴身分的人該踫觸的。」

「別讓罪子沾污了您。」

「是呀是呀,這罪子——」

「停——」從頭到尾弄得一頭霧水,現在眾人再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的,令張伯冠更不舒服,他斷然舉起手掌,果斷的氣勢果然成功平息了這陣騷動。

「我只想問一件事,你們要帶這孩子去哪里?做些什麼?」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否則男孩怎麼會怕成這樣?

「他們……」眾人都還沒回答,躲在他身後的男孩便已經顫巍巍開口了,「我不要……他們要帶我去卡修拉荷寺去……說要我做寺里的閹人。」

「閹人?」張伯冠一怔,慢了半拍才領悟,震驚道︰「你們要把這孩子送去做閹人?」

這麼過分、這麼殘忍,他們卻看起來是這麼的理所當然?

「我不要!」男孩一想到自己會被任人「宰割」,立刻又想撒腿就跑。

這一回,張伯冠反應很快,往後抄臂便攔下他,男孩不假思索張口用力往他的手臂一咬。

「哎呀!」蜜絲把花束一拋,生氣地跑過來打人。「你這個小表!」「咚!」一記敲到他的頭頂上。「再打!」咚咚咚咚——

「夠了,蜜絲。」趕快制止蜜絲,張伯冠任男孩咬著自己手臂不放,半轉過身,用另一邊空著的手臂,摟住妻子的腰肢。總算一手一個安置好了,張伯冠一點也不在乎眼下這奇待到有點好笑的光景,從容的面對這一票男人。

「各位,我想留下這孩子,不知道可不可以呢?或者我該補償供奉什麼給寺廟,求得大神同意?」

「啊,什麼?」為首男人的下巴險些兒掉下來。「您想留下這個罪子?」

「這、這真是——」

「有沒有搞錯啊,那可是罪子哩!」

一時之間,此起彼落的不贊成——包括蜜絲在內。

「不行嗎?」張伯冠環視眾人。「難道有什麼律法規定我不能這麼做?」非常老實無辜地不恥下問。

「我只是看這孩子似乎還不錯,自己也缺個貼身打點的小廝,順便∼∼」

「可以……是可以!」為首男人有些遲疑,「但是沒有人這麼做過。要收一個罪子為自己的奴僕,得安排黃道吉日向大神供奉一頭雪白無雜色的聖牛才行。」聖牛一頭價值一袋黃金,尚未有人破天荒為個小小的罪子做這種散財事。

「好,」張伯冠用力將頭一點,「我會這麼做的。」真的破了天荒。

將男孩帶回阿古斯家,張伯冠頭一件事便是稟告岳父母,並表示將從自己的盤纏中來支付給卡修拉荷寺的這筆款項。

「好。」

「不!」

阿古斯和蓮修卡的反應是兩個極端,阿古斯一口應允毫無難色,蓮修卡卻激動得表情扭曲,夫妻不同調。

「異鄉人,你所做所為太過分了!別以為你可以仗勢欺人。」蓮修卡道︰「我不接受,這個罪子會污了這房子和我們的生活,你敢接他進來,我會把他活活打死。」

「母親,異鄉人並無惡意,他只是好心罷了。」盡避也不是很同意張伯冠的決定,蜜絲仍站在夫婿這邊為他求情。

「你住嘴!」被盛怒燒昏腦袋,蓮修卡頭一次對這個素來冷落的小女兒說話——或者該說是大吼。「賤人,你住嘴!」

「夠了!」阿古斯厲聲肅臉,喝止妻子繼續更不得體的言行,「來人,服侍夫人回房休息,動作快!」

「不必服侍我!」蓮修卡再也無法忍受似的,轉身昂頭快步離去,留下一股又沉又悶又尷尬的氣氛。

這件事的議論就到此不了了之……嗯,也該說是定案了。張伯冠先將男孩送到奴僕房去,便急著回房找受到刺激跑掉的小妻子。

蜜絲將自己縮在牆邊角落,小小的一團身影,看起來好悲傷好難過,听見他靠近的腳步聲而抬眸,里頭飽含晶亮的水氣。

張伯冠沒有說話,陪著她落坐在牆角,並肩相倚,兩只眼楮注視兩雙大小粗女敕不一的腳丫子,陰與陽,便是這麼天經地義的對比。

「母親……」輕輕的將頭靠到身旁的寬肩上,蜜絲的聲音好空虛。「我不明白,母親在這麼多孩子里,為什麼獨獨不喜歡我,而且還……恨我。」從小到大飽受的冷落委屈,終于找到適當的缺口傾倒,先是涓涓細流,漸漸變得豐沛,一股腦兒和盤道出,娓娓款款,听得他心痛心惜,也心生納悶。

或多或少,在和阿古斯這一家人共同生活的這段期間,他不得不承認,蓮修卡對蜜絲這個女兒的厭惡明顯且嚴重,為什麼一個母親會有這樣的心態呢?

他有滿籮筐的問題想問,但不是現在,現在他要把體貼的耳朵借給她,默默地聆听。

她說他听,時間眨眼飛逝,蜜絲幾乎說出了從小到大所有的事。

「渴嗎?」末了,蜜絲像只可人小貓靠著他,有些疲累地點點頭。

張伯冠暫且離開她,不一會兒便又拿了杯水回來。

「嗯?」她伸手想接過水杯,他卻故意把手臂「咻」地打直,害她連手帶人撲個空,讓她柳眉一豎。

「欸欸欸!」嘖嘖有聲,張伯冠搖頭嘆息又調侃。

喝!不服氣的蜜絲跪高、打直了身子,雙臂再次作勢往水杯突襲,哪曉得他將水杯高舉過頭,她反而一頭撞進他的懷中,狼狽不堪!

「異、鄉、人!」他一定是故意的!蜜絲氣得動手掐他的臉!這招果然奏效,張伯冠邊笑邊閃躲,手中水杯再也拿不住地掉在地毯上,一片濕意立即暈染開來。

「你把水打翻了!」她指責著,賞一拳過去泄恨。「說,這該當何罪?!」

啊,這種「生氣蓬勃」的模樣才是他的蜜絲呀!張伯冠佯裝「受創甚深」不住呼疼,來取悅她的一絲笑意,教她忘卻那些不快往事,付諸東流。

水又倒來了一杯。這回,張伯冠先是討好地朝她雙手奉上,在她把手伸過來時居然緊急往後收手,三兩下就拿回來,仰頭一口氣咕嚕咕嚕灌下去!

「哇啊!這是我的水!」爆出抗議的咆哮,蜜絲不服氣地搶過水杯時,里頭早就涓滴不剩,她整個人則被順勢拉過去,張伯冠低頭給她一記纏綿長吻,將滋潤的水由口腔中哺喂入她的,睇視她漲得嫣紅的臉蛋。

「嗯,你還是發起脾氣來時最可愛了……」他情願看見她火到蹦蹦亂亂跳,也好過意志消沉。

情人眼里出西施……這句話果然不是沒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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