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情債 第十六章
第九章
季柔母女在程亮廷家住了下來。日子緩慢而規律的滑過去,表面上看似平靜和諧,汪寒的心里卻有種說不上來的惶惑。
當她知道程亮廷和季柔並非單純的兄妹感情時,季柔是哭著跟她道歉的,而後季柔總在她面前表現出低姿態。汪寒不懂。既然都過去了,何需道歉?
季柔的態度教她跟著別扭了。
自從季柔搬進來以後,晚餐通常是季柔掌廚的;睡前,程亮廷會給詠詠講故事哄她睡覺;而夜里,汪寒凝望著枕邊人,突地多了好幾顆心……她惟一有興趣的運動是爬枕頭山,而程亮廷和季柔都喜歡網球,自然常常一起打球晨跑,也一起陪詠詠買玩具衣服、接送詠詠上下課。他們儼然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呢!
胡思亂想變成習慣後,汪寒竟恍惚覺得自己是介入者,甚至自問——沒有她,他們會比較美滿吧?
假日的午後——程亮廷陪季柔去和秦治崗談判,留下汪寒和詠詠獨處。
詠詠坐在地毯上玩新買的玩具,汪寒斜躺在沙發上看書。
平常兩人誰也不搭理誰,詠詠討厭「壞阿姨」。汪寒也樂得跟她保持距離。不討厭也不喜歡,對詠詠的感覺只能是這樣,要她逗一個討厭她的小孩,汪寒寧可承認自己孩子氣呢。
詠詠霸佔著程亮廷,對她投以挑釁的眼神,總不是她的錯覺吧?汪寒沉思著,不禁看向地上的小人——她和詠詠是兩個極端,詠詠充滿佔有欲,她則是漠不關心,這都是不健全家庭所造成的異常人格。
「姨。」詠詠突然抬頭,難得叫得好親熱。
汪寒微愕。詠詠沖著她甜甜笑著,指著地上的積木和女圭女圭說︰「姨,你看唷,這是爹地、媽咪和詠詠。」
胸口倏地發悶。汪寒低頭掩飾僵硬的神情。詠詠也能透視她的心理嗎?她可以凡事不在乎,惟獨他們三人的組合教她心里不舒坦啊。
「姨,你看嘛,這是我們的城堡喔,爹地是國王、妮咪是皇後、詠詠是小鮑主,國王爹地最愛媽咪、最疼詠詠了。」詠詠歪著小腦袋,一副無邪的模樣望著她。
汪寒表情呆滯,腦袋有些混亂了——她的國王老公愛的是別人……不!童言童語不能當真的,但詠詠的話似乎教她想透了些什麼……「姨。你沒有我媽咪漂漂喔,爹地最最喜歡我媽眯了。你為什麼一直住在我爹地家啊,我們的城堡又不歡迎你,不然我用爸爸跟你換爹地好不好?」
轟!天真的軟語比雷聲還嚇人。汪寒拿書的雙手微微顫抖,好氣好笑又覺得好窩囊。面對詠詠,她是處于挨打的,哪像個大人啊。
「我外婆說,因為有了姨。所以我媽咪不能跟爹地在一起。都是因為姨。害詠詠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樣有爸爸也有媽媽……」詠詠噘著小嘴說。
這什麼話!難道是她害季柔不幸的?
一抹荒謬的笑在汪寒的唇邊僵掉,她恍然明白了——季柔還愛著程亮廷,連詠詠都知道,怎麼她遲鈍了!這就是她心里的疙瘩,不是嗎?連婆婆都說。可惜」呀!
如果不是她早一步當上程太太,程家的人會比較稱心如意吧?
詠詠瞪著汪寒嘟囔︰「我爹地說別人跟你講話的時候,你應該看著人家的眼楮認真听話的,你都沒很認真听我說話,我要告訴爹地你投有禮貌,爹地就不會疼你了。」
就讓詠詠去告狀吧。既然城堡里沒有她,她何不自動消失算了。
汪寒找了管家伯陪她吃晚餐,但她終究投辦法徹底消失。想想也覺得自己任性,就算季柔還愛著程亮廷。那也不是他的錯吧。
不想教他擔心,于是吃飽飯便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的回家了。不料,程亮廷見到她就是一陣輕責——「上哪去了?詠詠受傷了。你知道嗎?」詠詠打破杯子劃傷腳板原本是可以避免的意外,只要她身邊有個大人在。
她一愣。說不出哪不對,他缺乏溫柔的聲音教她本能地築起心牆,思緒定在空白階段,機械似的扭頭進了房間。
程亮廷跟著進來,扳過她面對自己,急切地忘了控制音量——「你不該讓孩子獨自在家!」
汪寒倏地打開他的手,無法置信地瞪著他動怒的臉,踉蹌退縮。
他心頭一悸,嚇到她了?淬然嘆息,他按捺下脾氣,耐著性子道︰「寒,讓詠詠一個人在家很危險的,懂嗎?」
她緊緊瞪著他,不懂!他說過「只要她喜歡」的,現在,她不喜歡了,他不知道嗎?她不懂,他怎麼會不知道!他對她的承諾是不堪一擊的?如是,她寧可夾著尾巴逃走。也不要變質、失望的結果。
「寒……」她凝霜的眸教他挫敗,趨前——她反射的退兩步,失控的嚷︰「我跟她在家更危險,我怕自己一氣之下把她丟出窗子,你不知道嗎……我討厭小孩。我很討厭詠詠的……」她為何要受詠詠挑釁?她不曾那樣窩囊的。
他頓住,眼神陰鷙,悶聲︰「你這些話太幼稚了!」
「我幼稚!你現在才知道嗎?!把我趕出去好了。讓季柔和詠詠名正言順的當你的寶,你們快樂我也落得輕松。」幼稚個徹底吧。
仿佛她多麼不可理喻似的,他不再多看她一眼,逕自開門出去。
他沒有回房睡。汪寒睜著眼直到天亮,賭氣地想︰是他要娶她的,她可沒賴他,就算他現在討厭她、覺得還是季柔比較可愛了,她也不讓出程太太的位置,絕不讓!
隔天,季柔又帶著一臉歉意來到汪寒身邊。
「都是我不好,害你跟亮廷吵架了,以後我會自己照顧詠詠的……」
吵架!季柔听見他們吵架了?還是程亮廷跟她說的?
「詠詠是個孩子,她不懂事的,你別跟她計較好嗎?」季柔又說。
汪寒有種無力感,只想快快走人,遂悶聲道︰「不懂事的是我。」
「不是的,你別誤會我的意思。」季柔擋著她,美麗的大眼盛滿緊張,像扭開水龍頭那般方便迅速,淚水成串成申滑落。
汪寒煩躁了,她表現的很欺負人嗎?不管季柔是程家的女兒、還是程亮廷的舊情人,她都擔當不起欺負季柔的罪名呀!
「詠詠缺乏父愛,所以才會……」季柔哭著說。
「正好,程亮廷可以彌補她的匱乏。」汪寒冷淡說著走開。
「等我找到房子就會搬出去……」
汪寒在門邊頓下,氣悶極了︰「你的去留應該跟程亮廷說,不是我。」是她生性冷漠吧?她不同情季柔,甚至討厭季柔楚楚可憐的模樣。’汪寒也厭惡這樣的自己,沒有心多好啊
又是「紅燈」!路燈又壞了嗎?
一開始,汪寒只是倔強地拒絕程亮廷的關心。而他也出奇的任由她使性子。為了給她冷靜的空問,他甚至睡到書房去。最後。她走不出自作的繭了,他竟也不靠近拉她一把。僵局就這麼一發不可收拾,怎能料到波折會緊接著來——自從吵架後,汪寒總要在外頭晃到晚餐過後才肯回家。這天,管家伯送她一束自己培育的紫色玫瑰,她在六點之前回到家,並且下了決心要跟程亮廷把話說清楚。
三天的冷戰夠人煎熬了,如果他不要她了,她……不會賴著不走的。
客廳里沒有人。汪寒感覺奇怪的往里邊走,經過客房時,半掩的房門內傳出的聲音讓她下意識的頓下「有我在,他傷害不了你。」
是程亮廷!一如對她的溫柔,他對季柔保證。兩人坐在床上,季柔倚在他的懷里嗚咽︰「我……真的好怕……」親密的畫面刺目地落入汪寒眼中,她如遭電擊,胸口頓時燃起一把火,有股沖動想推門進去嚷出滿腔的噴怨。但終究是沒那麼做……懶呀。
即使再在意他。她也不會跟人爭搶。火氣再大也敵不過她骨血里的冷情。
按捺下喉間的酸味,識趣走人,她推開自己的房門,一眼看見桌前的小小身影。詠詠?走近一看——詠詠正拿著剪刀,她的「寒夢手札」變成了紙飛機、紙船、和一堆碎片廢紙!
汪寒氣急的丟下花束,搶下剪刀,盛怒之下推了孩子一把。詠詠旋即哇哇大哭……兩個大人合聲而來。看見詠詠哭坐地上,季柔飛撲過去︰「詠詠!媽媽的心肝……」
「哇……媽咪……詠詠痛痛,壞阿姨像爸爸……打詠詠……」詠詠又哭又喘的告狀。
「怎麼回事?」程亮廷擒住汪寒拿剪刀的那只手。
汪寒氣怔了,听見質問猛地仰起臉,對上他的怒眼︰「你看到了,我替你教訓這個沒教養的小孩,她太可惡了……」
「寒!別太過分!,’他咆哮。
季柔摟著詠詠跪在地上又急又哭︰「亮廷,求你別怪她。我們送詠詠去醫院吧,詠詠骨折了。」
程亮廷倏地松手。汪寒頓失重心的撞上椅子。感覺腰際刺痛了一下,來不及站穩便看見程亮廷抱著詠詠,季柔緊偎在他身邊……他們一起走出她的視線。心頭一陣抽緊。她扶著桌緣無力的蹲下。
她睡著了?汪寒眨眨眼,困惑地看著床畔的人。
「這里是……」醫院!她從房間的陳設看出來了。
「你忘記了嗎?你打電話給我說你身體不舒服。我趕到你家的時候,你已經昏倒了,是我把你送到醫院來的。」管家伯滿臉擔憂。如果不是她的手機就在身邊,她昏迷之前按了回放鍵打電話給他,她是不是要等到那男人回到家才能獲救?
她撐坐起來,還好,不是全身軟趴趴的。
「嗯……好像有。可是。我很能睡的,睡著就很難被叫醒,我可能是睡著了。」
「是真的!你昏倒了,我怎麼叫都叫不醒你。醫生還說你需要住院觀察……你、你有心髒病耶,你知道嗎?」
心……髒病!汪寒遲疑的搖搖頭,怎麼會有心髒病?在遇見程亮廷之前她壓根兒把心丟了。哪來的心會生病。
「你也不知道喔?醫生告訴我說有些先天性的心髒病是突發後才知道的啦,可是我以為你以前就知道了。你從以前臉色就一直很蒼白。體力也不好,每次我們植物學去校外實習你都走一小段路就很喘了。後來老師就只要你做內……如果你都不知道,那就要更深入檢查才會知道病情了。」
是啊,她的體力向來比別人差。胸口常發悶。她並不太驚訝自己有心髒病的事實,倒是管家伯對她的了解讓她感動了。
「……我半個小時之前有打電話到你家,可是沒有人接耶,要不要我再打一次?」管家伯說著掏出手機。
「不要!」她很快的阻止。
「為什麼?」
「他出國了。」不經思考的謊言。她發現自己有當騙子的天份。
「喔,難怪。」管家伯傻傻的點點頭。
他們不在家?!詠詠還在醫院?他……怪她嗎?汪寒的心像被剮走了一塊,惟一的感覺是——疼。
「你不舒服嗎?」管家伯看她蹙眉,緊張起來。
汪寒搖頭。累了。
「我想在醫院住一晚。」如果她能夠消失……不只是消失在程亮廷的城堡,而是像空氣消失在地球上,那就不用煩惱、不會感覺痛、也……不必在意他了?
「你本來就要住院的,醫生有說……」
「我明天睡醒了就走。」她躺下,合上眼。
「可、可……好吧,那等他回來了你要叫他帶你來醫院。醫生說你要趕快治療,搞不好要開刀喔。」管家伯嘮叨著。
不治療會怎樣?這麼多年她不都撐過來了。只要把心丟掉,像從前那個什麼都不在乎的汪寒,心自然就不痛了。
心髒病,她不在意的。
「若我有天不見了。或許你會比較快樂,雖然有萬般舍不得,也不願看你難割舍;若我有天不在了,請你原諒我的困擾。雖然你給我的不算少,只是我沒福氣要……不願看你那麼辛苦,我所能做的只有為你默默祝你幸福……」
管家伯逕自走了一段,回頭看見汪寒停在後邊「汪寒,你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回醫院?」他跑回她身邊,急忙問。
汪寒听著店家里傳出的歌曲,直到音符的尾聲才重新舉步,笑看他一眼。
「你不要緊張,我沒事了。」陪了她一整晚。他不累嗎?
「我看起來很緊張喔?」管家伯一臉傻樣。「沒辦法耶,我就是這樣啊,我阿母說我這樣很難娶到老婆,真的是……」
「如果我沒嫁人,可能第一個就考慮你唷。」汪寒精神奕奕的打斷他,不像在醫院睡了一晚的病人。
「你說的是真的嗎?!」早知道就放膽追她了。
「嗯,你是個好人。」她很認真的安慰他。
好有什麼用!死會又不能活標。管家伯失望。但也滿足了。
「我阿母說,當夫妻的人都是上輩子相欠債。那一定是我們上輩子沒互欠,所以這輩子只能這樣。」能當汪寒的好朋友他已經很開心了。
「相欠債?」她心頭一顫。可不是!明明在意著彼此卻忍不住相互折磨,只因為情債糾纏。
「不知道這輩子讓你欠我多一點,下輩子會怎樣耶?我阿母說……」管家伯咧嘴傻傻地笑說。
「孝子喔?」汪寒忍不住逗他。
「也沒有啦。」他不好意思的搔搔夾,突然想到提醒她︰「喔!你要記得跟他說。要他帶你去醫院喔,醫生說你的情況很不好耶,我擔心……」
「知道啦,管家婆。」汪寒白眼一翻。這個管家伯是農家小孩。個性單純質樸也呆板溫吞,就像大她二十歲的老頭,加上不知變通的思考模式……總之他們有代溝,當他老婆必須忍受他的婆婆媽媽呢,她可受不了。當他朋友倒是受惠良多,他不但幫她墊了醫藥費。還陪她一晚,不過……還是趁早還清醫藥費吧!
省得下輩子糾纏不清呀。
汪寒回到了家——程亮廷等在客廳里,一見她進門,便沖過去將她扣在門板上。
「上哪去了?」抑不住的火氣直撲上她蒼白的臉。
唉……她暗暗長嘆,輕輕吐出冷冷的話︰「尋找自由。」
「你又賭氣了?」他低吼。大街小巷找了她一夜,換來的是她如此態度!雙手鉗住她的肩膀。忘了控制力道,只能忍著不將她捏碎在懷里。
他捏疼她了!但她只是倔強的回視他布滿血絲的眼,仍是冰涼的語氣︰「是,我賭氣。你呢?」咬咬唇,終究狠下心問︰「你想……想跟我離婚嗎?」如果她和季柔、詠詠各據他心上的天秤兩端,孰輕孰重呢?
習慣了他待她的好,也教她學會了貪心——想要他的所有,不想和別人分享他的關愛眼神、他的細心呵護。如果不能得到全部,她寧可放棄。什麼也不要了。
是愛情讓她變得小心眼嗎?她都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了,何況他呢。
他雙眼射出火光,厲聲進出齒縫︰「汪寒!婚姻對你而言是游戲嗎?」
她一震,震得心髒抽緊。她是不參與游戲的,他不知道嗎?為什麼他曾經可以透視她的心,現在卻只會質疑她?如果他還有一點點懂她,他該知道她不想教他為難,她……甚至願意成全他和季柔呀。
「在你的認知里,愛不該建立在彼此信任中嗎?」程亮廷隱下了惱火。低啞地問,一顆心被她的冷寂神態攪得不安了——早知道她是這麼一個冷情女子,然而,她對詠詠的態度著實教他難以接受。
愛他,就該信任他和季柔;愛他,就該多包容詠詠一些。不是?
如同他愛她,所以從不懷疑她會有貳心;愛她,所以費盡心思,只要她相信這個世界是美好的。
她混亂的思緒只能捕捉住他的片段語意,不思索地輕道︰「我……不知道,我沒有愛過人。」在他之前,她不曾在意過任何人,如果她像個正常人一直被溫情包圍著,或許,她會比較懂得如何去愛他吧。唉……無力地垂下眼簾,腦海驀地浮現那首歌的歌詞——你對我的付出不算少,可惜我沒福氣要……她沒愛過!原來……他的心思白費了。放開她,冒火的眼被她的冰冷澆熄了,他黯然地說出心里最直接的感覺︰「我對你真失望。」
第十章
失望的極限是什麼?!她藏了一把刀,在男人撲向她時往他身上刺去男人痛嚎。
她驚惶地瞪著自己沾滿血腥的手…汪寒猛地驚醒,胸口劇烈起伏著。她殺人了?!
「你做噩夢。」程亮廷坐在床畔凝望她。燦亮的眼剩寂寥。
她想著夢里的情境,惶亂的喃喃︰「逃不了……為什逃不了?不嫁不行嗎?為什麼不放我走……」猝然嘆息,他緊握她的雙手,牢牢地,連一只手的自電不願給了。
她望見他痛苦的眼神。
震撼!是「她」想逃!是「她」殺了人!而「他」竟讓「她」跟人進了洞房!
「他們」沒有如願的相守呀!怎麼會……她坐起來,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臉上擺明了防備,無法理清失望的對象是他、還是他?無情的推拒觸惱了他,蠻力將她扯進懷里,他起誓低吼︰「你敢逃,我絕不原諒你!」
「你在折磨我,知道嗎?知道嗎……」夾雜惱火和痛的話語在她耳邊徘徊。在他懷里,她迷糊的睡去。卻月兌不了他沉重的指控。她折磨他,哪有?哪有呀……夜半,她睜開眼,看見落地窗外的蒼涼背影籠在騰騰煙霧里。
他抽煙!她不知道他會抽煙的。是累極了、煩極了,才需要煙草慰藉吧?
英頭火光在黑夜里閃照,像她心頭對他的在意,一松一緊、一閃一滅,她能相信明天之後情況會好轉嗎?
唉……她不想折磨他。不要他在冷夜里受寒呀。
人的情緒是矛盾而復雜的。明明在意著對方。卻不願將心意解釋清楚,遺憾……就這麼造成了。
見他在冷夜里抽煙的隔天,汪寒在中午醒來。賴到傍晚還不想踏出房門。不願面對,並非怨鄴,而是等著他主動告訴她如何能夠,不再折磨他。
等了她一天,天黑之前。他推開房間——感覺他的存在,她的心跳頓時不穩,但……不願他看穿她,只能讓雙手飛快的在鍵盤上細舞,好像那報告多麼急著交似的。
他在她背後。沒有長談的打算,而是簡單交代︰「詠詠在醫院,我現在過去接她們,她們暫時住在爸媽家。」
程家在台中,那麼他將開車南下了?她連連打了錯字卻不願停下手指。
「小柔的離婚官司會在台北開庭,到時候,她會再住我們家。」他平淡道。卻因為她無懈可擊的心牆,讓他胸口的不滿頃刻爆滿了。如果她還想賭氣,他會由著她。並且配合她的態度。
季柔還來?無所謂了。她隱約等待的只是一個讓自己放手的理由呀,只要她放手、徹底消失在他們的世界里,不就皆大歡喜了。
他欲轉身,卻別見她桌上的紫色玫瑰,故頓了一下一冷聲要求︰「詠詠有氣喘。可以的話,請你別帶花回來。」
不再說一句,他接季柔母女去了。
唉……如此生份,還有當夫妻的必要嗎?汪寒停止鍵盤上的手,想著夢里的「他」那個想要顧全大局而不要「她」的男人。
是呀,大局重要,那麼她就成全他吧。
當晚,程亮廷往返台中,凌晨才回到家。
站在大樓底下,他仰頭看了她房間的窗口睡了?進屋後,在房外杵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走向書房。
隔天是星期天。中午過後仍不見她踏出房門,他關心。卻強壓下探究的沖動。
她如此厭見他嗎?與其讓她擺出冷臉,不如讓她躲在房里自在。
到了天黑。他無法忍受她餓著肚子自虐,開門進去。
滿屋的冷空氣讓他的心涼了半截。落地窗大開,窗簾在冷風中飄揚,而整齊折疊的棉被顯出她昨晚就不在家的事實!
心一沉,他轉身就想出門找尋,猛地又頓下。不是第一次了。她早就想逃家了,不是?
他打開衣櫥——還好!衣服、行李樣樣沒少,連手機也沒帶,像她隨時會回來似的。
不想讓他找著?又和管家伯在一起了?既然她賭氣,他也狠了心跟她抗戰,只要她還在他身邊,怎樣都行。
再隔天,他推開房門,仍是失望的結果。翻看了她的課本筆記,統統都在,不像蓄意翹家,他于是照行程參加研究會議,強迫自己冷靜,相信她一定會回來的。
第三天中午,他終究按捺不住了。她該知道他的極限。要他登報警告逃妻,她才能學會約束自己嗎?
驅車到「寒舍」發現店門鎖著!他一通電話找出管家伯,卻得到了心痛萬分的結果——「汪寒說你出國啊。你和醫生談過了嗎?听人家說換顆心髒要好幾十萬,有錢還不一定買得到耶,是不是要開刀啊?」
她有心髒病?他是學醫的,怎麼會不知道她的病情緊急!
她說他出國?他如果不撇下她,她怎會說他出國!
她打算瞞他到幾時?她賭氣,可不該賭命!
程亮廷心急如焚,一天的時間找遍了台北的大小醫院。心疼她、氣惱她,更無法原諒自己的疏忽。
第四天。她還是沒有回來。而他卻發現了被她丟進垃圾桶的殘頁廢紙她心愛的「寒夢手札」!在冰箱里,看見她留下的婚戒和手鏈!
猛地。他的心降到了冰點,凝固、凍結……想著他丟下她、讓她昏在家里;想著她在醫院里住了一晚,他卻誤會她任性;想著他竟對她發火、和她冷戰,他心如紙般知道了這次,她是真的、逃了!仿佛他夢里追尋的那縷雲霧,消失了!沒有片語只字。沒有帶走任何行李,他失去她了!他又開始等她、找她,煎熬更勝以往,得到的答案卻是——她走得夠瀟灑。什麼也不要,什麼也不在乎,存心讓他無跡可循,甚至要徹底消失。
不!
即使她逃到了海角天涯他也會把她找出來。她沒有心,記不得他的警告的……該死的是他!是他沒牢記預警,早知道她會逃、早知道她會隨風遠揚,他竟然還是傷了她,讓她連丁點眷戀也沒有。
就怕——她逃得太遠,等不及他找著,便上天下地去了!
他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