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妙妻 第七章
隔天,湘琴去接了掌櫃娘子從角門入府,就在晴和院的小廚房學,這掌櫃娘子算了一輩子帳,就是沒下過廚,但這種秘密菜譜又不能隨便交給大廚,萬一大廚走了,那就沒人會做,對做吃的來說那可是大忌,因此掌櫃娘子再苦也是奮力學,足足學上七八天,才把那味道學得分毫不差。
閔天雪見她學得辛苦,于是免費再教她一項簡單的,韓式腌蘿卜,材料只要水,白醋,砂糖,鹽巴就可以,只要記住比例,就能做出酸中帶甜,一口接一口的腌蘿卜,這種腌蘿卜可好吃了,她以前可以當零食一樣一次吃掉一大碗。
富貴酒樓本就是名店,汪掌櫃又會做生意,十兩的席面以前大概三五天才接到一桌,現在可是一天開上好幾桌,定桌的都是沖著那未曾吃過的蛋塔跟法式咸派來的,貴人只缺新鮮不缺錢,對他們來說,十兩銀子買個嘗鮮,很值得。
第二個月再去收租時,除了租金二十兩,還多了紅利二十三兩,閔天雪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不當場笑出來,很滿意,她有好多道菜可以慢慢賣,她還可以畫凱蒂貓賣給繡房,還有家具,東瑞國的家具真的很不美,她想把宜家的家具都挪過來用,等收入穩定,就讓閔三老爺跟閔老太太求分家。
不知道是不是住進了這身子,她對閔家真的會想念。
想念閔三老爺,想念程姨娘,還有學功,學懷,學聰這三個弟弟,五娘,七娘,十娘都已經出嫁,如果娘家能分家出來,又分得很好,她們在夫家也會過得比較好吧。
她現在五間鋪子月租是一百兩,一年有一千兩百兩,閔家三房的用度跟弟弟們的束修是夠了,不過弟弟們會長大,會娶親,分家可不是一兩年內過得好就好,而是要看長遠的,嫁娶都得風光才行,還有,可以的話她也想給兩個姊姊以及一個妹妹添上一些東西,閔老太太對她們姊妹並不好,女孩子們的嫁妝並不多。
唉,她想做的事太多了,但力量太有限,可以的話真想有三頭六臂,什麼錢都賺,讓閔家三房快快過上好日子。
芒種時分天氣真是熱得很了,太陽剛露臉時還算舒服,可一到辰時就開始感受到一股燥氣,到大中午時更不得了,熱氣蒸騰,即使什麼都不做也是一身汗,尤其在這西疆,寸草不生,盡是黃沙,熱,就是熱,然而入夜卻又寒冷刺骨。
經過兩個多月的昏迷,兩個多月的調養,蘇子卿的身體已經好上許多,可以下床走動,也能自己吃飯沐浴,只不過久臥床鋪,體力尚未恢復。
養傷實在是很無聊的事情,于是他就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情—— 他的妻子,閔九娘。
那天听大哥說,她居然跟母親要一萬兩銀子以換取她安靜下堂,他就覺得新鮮得不行,別說皇上已經封他為一品車騎將軍,就算沒有,那也是鎮西將軍府中的四爺,嫁給他的日子肯定過得好,她竟能舍得?
然後又覺得自己也是有問題,大概是從小被捧著長大,有人不希罕他,他居然稀奇得很,非常想知道閔九娘是怎麼樣的人,還有,她是怎麼想的。
他的護衛許征低著頭,恭恭敬敬的回答,「四少夫人賣了幾道菜譜給富貴酒樓,現在富貴酒樓的生意好得不行,還得預約才能進去,都是沖著四少夫人那幾道新鮮菜肴去的。」
蘇子卿听得有趣,不過是些吃食,京城中哪里又少得了精致的東西,到底是哪幾道菜讓她翻新得這麼出色?于是問︰「哦,都賣了哪些東西?」
「最剛開始是飯後甜食,叫做蛋塔跟法式咸派,是路小王爺去吃席面後送上的,四爺也知道,路小王爺最懂得吃,他說了好吃,肯定有不少人會去嘗嘗,卻沒想到那富貴酒樓說,那是定十兩席面才送的,不給點菜,這下因為不是人人可食,引起貴人競相前去,富貴酒樓應接不暇,現在連五兩的席面都不做了,專做十兩的。」
哦,看來他這娘子還挺有本事,一般人只會趁著有人買賺一票,卻是很少人能真的知道什麼是物以稀為貴。
能舍得小錢,才能賺得大錢,他那娘子可不簡單啊。
不知道她樣貌如何,真是太失策了,只讓許征,許途兄弟去打听那閔九娘,卻忘了要一幅畫像。
許征又說︰「因為這兩道甜點賣得好,富貴酒樓又推出了銅盤烤肉,麻辣鍋,一樣是定十兩的席面才能點,那銅盤烤肉就是在銅盤上烤薄肉片跟蔬菜,然後淋上醬汁,屬下沒進去吃過,所以不曉得滋味如何,但只听說那銅盤造型很是稀奇,既能均勻傳熱,又能讓肉片鎖住肉汁,路小王爺甚至要把鍋具買一套回去招待客人,是那汪掌櫃死求活求說是生財工具,這才罷了,至于那麻辣鍋就是又麻又辣的火鍋,沒想到天氣這麼熱,居然有人想吃那些讓人出汗的東西。」
「這你就不懂了,有錢人家個個錦衣玉食,哪里會活動了,天這麼熱,汗發不出來更難受,這時候吃上一鍋辣湯,出一身汗,那可就舒服了。」
許征一呆,倒是沒想過,他們習武之人早晚操練都是一身大汗,沒想過有人會連汗都發不出來,「是屬下想得少了。」
「還有呢?」
「四少夫人的鋪子里還有一間是租給布莊的,四少夫人畫幾張花樣過去,听說繡了那圖案的衣裳、被面等等很受歡迎,京城中的富貴人家誰不買些回去,連左武衛將軍夫人都因為買不到,上門要花樣子想自己繡。」
「什麼樣的花樣連我大嫂都上門要了?」
許征連忙打開包袱,「屬下買了幾條帕子,請四爺過目。」
蘇子卿拿過來看,忍不住笑出來,這是什麼東西,是貓嗎?眼楮這麼小,胡子這麼長,還沒有嘴巴,可是看著倒很可愛,還有這是狗嗎?身上一塊白一塊黑,斑斑點點的,挺活潑,這,這是老鼠吧,耳朵畫大了倒是有趣,居然還分男女,虧她想得出來。
這些圖案線條簡單,但就是讓人會心一笑,「現在京城的姑娘都流行這個了?」
「屬下沒說清楚,這是給孩子用的,還有做成被褥,枕套之類的,圖案稀奇,城里的孩子可喜歡了,那布莊原本生意就不錯,開始繡這幾款圖後,開始供不應求,天天都在招繡娘,听說後頭院子的繡娘多了一倍不止,還是來不及,左武衛將軍夫人疼孩子,自然會上門要的。」
蘇子卿听得新鮮,「那四少夫人可有給?」
「給了給了,因為是將軍夫人親自上門,四少夫人臨時又多描了一種布莊沒有的圖案,將軍夫人可高興了,听說小扮兒們跟小姐兒們在孫大人家辦的賞花宴上,人人注目呢。」
「她對我大嫂倒是好。」
「將軍夫人對四少夫人也是不錯的,屬下听說將軍夫人原本應允,若是將軍府中現在有孕的兩個姨娘能生下兒子,就給四少夫人當嗣子,不過幸而小將軍生還,嗣子自然不用了。」
原來如此,那他能理解她對大嫂親近的原因了,一個寡婦能有個嗣子,那是多大的精神寄托,「有件事你幫我去辦。」
「請小將軍吩咐。」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閔天雪在算錢。
富貴酒樓現在每個月約給她六十兩分紅,錦繡布莊給她大約十兩,然後她把四套宜家家具形式規格畫出來,各以三百兩銀子賣斷,加上每個月收租一百兩,很好,現在她有一件事情要做,就是回閔家,于是讓黃沐去送了帖子,閔三老爺也很快的回復,說會在家中等她。
天氣真的熱,太熱了,太陽刺眼,蟬聲叫得人心煩,但閔天雪只要想到今天要說的事情,心情就很愉快,拿出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熱有什麼好怕,窮才可怕。
馬車在角門邊停下—— 這也是她吩咐的,不想驚動閔老太太。
閔三太太的親信包嬤嬤已經在角門邊等,見到人,滿臉堆笑,「老奴見過九姑女乃女乃。」
「天氣這麼熱,包嬤嬤辛苦了。」
「不辛苦,這是老奴應該做的。」
唉呦,當初九姑女乃女乃嫁給蘇小將軍,那可是人人憐,大好年華捧著牌位成親,生母程姨娘都不知道哭暈了幾次,一入高門深似海,再也沒有回來過,可誰知道九姑女乃女乃這麼好命,蘇小將軍不但沒死,還立了大功,被封為一品車騎將軍,那九姑女乃女乃是誰,就是一品夫人了啊。
閔老太太花了二十萬兩銀子,大房少爺閔健也不過在衙門當個上不了台面的閑差,可九女乃女乃轉眼就是一品夫人,自然得多多巴結巴結。
閔天雪跨過門坎,這是她第一次到閔家,可她知道要往左,三房的院子在西邊。
秋月忙跟上,把傘打起來,這六月的天氣,不小心點就會中暑,出門時齊嬤嬤就吩咐了,小心點,不要曬到小姐。
走了一段路,閔天雪抬頭看了月洞門上的題字︰宗華院。
到了。
穿過垂花門,踏上石子路,沿著院牆而種的棗紅色紫薇花已然盛開,大紅色的凌霄花從抄手游廊上垂落,在藍天的襯托下,花朵更紅,綠葉更綠,說不出的可喜,幾棵大樹下篩落樹影陽光,閔天雪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一陣熟悉。
對的,熟悉。
樹下的秋千隨著風吹晃啊晃的,她很驚喜,那秋千居然還在。
包嬤嬤奇怪,「九姑女乃女乃?」
閔天雪斂斂心神,「沒事,便是看到那秋千有點想念。」
「是啊。」包嬤嬤陪笑,「幾位姑女乃女乃最愛那秋千了,尤其是夏天晚上,總是輪流在那里玩。」
一般人家嫡庶子哪會一起玩,就閔家三房這樣吧,因為閔老太太極度偏心,大房跟二房的極度打壓,所以三房的孩子一向緊緊抱在一起,閔五娘,閔七娘,閔十娘沒有嫡女的氣焰,然後閔九娘跟閔學功,閔學懷,閔學聰也不覺得自己就低人一等了,雖然閔老太太總是有意無意苛扣三房用度,但她敢說,三房可活得比大房跟二房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