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福了 第十二章
「你笑什麼?」景昊在每個火堆都堆上粗木柴後,這才走到趙雨澤的身邊坐下。
火光之下,她看見了他結實的肌理,肌膚有著曝曬日光的痕跡。「只是沒想到你那麼能干,不是那種讓人伺候的大少爺。」
元紇人在塞外成長,即便是王子都不是養尊處優的,升火不過是小事,要不是他沒帶武器,他甚至還能去打些獵物回來。
「我再有本事都無法為我們弄到食物,你耐得住饑餓嗎?」
「雖然小時候我家里窮,但我娘從沒讓我餓著,不過我想……餓一餐也不會有事的。」
「看你這細皮女敕肉的模樣,我才要以為你是讓人伺候慣了的大少爺。」
趙雨澤將手掌舉至眼前,她的母親除了有著高超的化妝技術,對于肌膚的保養更是有著獨門的秘方,所以她即便從小做多了粗活,雙手卻一點也看不出痕跡。
景昊見他看著自己手的模樣,忍不住調侃道︰「指若水蔥,有人跟你說過你的手像女人一般嗎?」
她連忙收回手,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這才把視線給拉回火堆上頭,哼了哼,「有人跟你說過你不像書生卻像武將嗎?你這精實的身材是在日頭下練出來的吧?」
他含糊的回道︰「練過一點功夫。」
何止是一點!他赤著上身,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不過她想他可能是謙虛,更可能是有什麼顧忌,倒也沒戳破他的謊言。
「趙大人,我說過我不會再提起這事,但方才我見于護衛的模樣,實在不得不多點心思……」
趙雨澤一臉疑惑,不懂他為何欲言又止,「想問就問吧,別吞吞吐吐的。」
「你與于護衛……是一對嗎?」
「什麼?」她大驚而起,連衣擺著火了也沒發現,是景昊看見了連忙上前,一把將她扯向自己,又彎身為她拍去衣擺上的火苗,她才不至于燒傷。
「你小心一點,嚇著我了。」
趙雨澤被景昊這麼一拉,跌進了他的懷中,她已數不清自己是第幾次被他拉進懷里了,而且她的心跳一次比一次快速,連她都不明白為什麼。「你這麼擔心我?」
「怎麼可能不擔心。」景昊把趙雨澤推了開些,從上到下打量了趙雨澤一番,見她身上沒有其他著火的地方,也沒有大礙,這才放心,「來,坐好,記得你身邊有火堆。本來是怕你冷才生火的,被火燒著可冤枉了。」他把趙雨澤當孩子一般的安置好,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你真跟于護衛是一對也不用怕我知道,我不會看不起你。」
「不是的,我跟于護衛真的沒什麼。」
「那就好,我總覺得我方才提議要與你單獨在山上過一宿時,他急得像我搶了他的人。」
「他只是保護過度。」
基本上于良會保護過度就令人感到狐疑,但景昊知道趙雨澤沒打算明說,他也不急著問,只要確定他們兩人不是一對就好。
「你為什麼會問我們是不是一對?若我說是,你會失望嗎?」
「我怎麼會失望,我只是不希望被于護衛當成情敵。」
要不是知道景昊不可能對自己動心,趙雨澤都要懷疑他是吃味了。「景大人,既然你都問了我這麼私密的事,我能不能也問你一事?」
這時候要再說不想回答私人問題似乎太遲了,景昊只好回道︰「好,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趙雨澤深深凝視著景昊,她對他有太多的疑問,但有一個是自從昨日听了他心懷對崔雨澤的愧疚後,就一直縈繞在心頭的,「你為什麼要對同僚裝得那麼冷漠?」
景昊拿著樹枝撥弄著火堆的動作一頓,過了一會兒才道︰「我不是裝的,我是生來就不善與人交際。」
「可你對我為什麼不一樣?」看他似乎不想回答,她接著又問道︰「你在刑部的時候,除了談論公事外鮮少與同僚談話,更遑論會表現出關切的情緒,但你見到
我的第二日便送了我一套朝服。
「還有,像方才我執扭著不想與人共乘,你大可不用理會我,可你卻硬是把我拉到你的馬背上;見我扭捏著不肯靠著你,你也可以不管我,任由我摔下馬,可是你卻要我抱著你……」
听到這里,他解釋道︰「其實方才我並不是要你抱著我,我是要你抓著我的肩穩住身子。」
趙雨澤想到自己不但抱住他,還倚在他懷中,听著他那令人感到安心的心跳聲,不由得羞紅了臉,吶吶地道︰「對不住,我誤解你的意思了。」
「無妨,你能不摔下馬才重要。」
「所以說,你對我為什麼不像對待其他同僚一般?」她幾乎可算是逼問了。「難不成你要我眼睜睜看你摔下馬嗎?」他怎麼能老實說自己是因為被宋丞相猜疑,不想身邊被安插了眼線,這才疏遠同僚?
「那為什麼我對你不甚友善,你還要送我那套朝服?我與其他與你同朝為官的人到底有什麼不同?」
景昊嘆了口長長的氣,明白不說出個所以然來,趙雨澤不會善罷干休,終于回道︰「我在欽和殿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讓我想到了我十五歲那年穿那套朝服的情景,雖然當時我穿著跟其他文武官員一樣的朝服,但我心里明白,我並不屬于那個地方,就像我覺得你不該屬于那個爾虞我詐的朝堂一般。」
「朝堂的確不是我的歸屬,但我不得已一定得這麼做。」
「趙大人……」
「喊我名字吧。」
「那你也喊我景昊吧。」
「好啊!」
看著他那張妍麗的面容露出笑容,景昊別過臉,這兩天他不知道是怎麼了,總覺得趙雨澤的笑顏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看過,但他又很肯定若是真看過這個笑容,絕對不是出現在一個男人的臉上。
「景昊,該怎麼說呢……你看人的地方真的很不一樣,一名無鹽女,你說你看見了她的心地良善,而對于我這個橫空出現、搶了本該由你主導的案件的人,你卻只看見我在皇上面前出了糗,想著為我解決困境。」
听她提起崔雨澤,加上她的笑容,景昊莫名有種錯覺,覺得好似在他的臉上看見了崔雨澤的臉,這是怎麼產生的幻覺?他對自己感到疑惑,便改變了話題,「雨澤,你對錢二說你有親人死于非命,這是怎麼一回事?」
听他又岔開了話題,趙雨澤不打算再逼他,老實回道︰「我娘也是被殺害的,但地方官員並不重視我娘的案子,延誤了案情,于是我再也不相信任何官員。我利用了一點關系以及他人的困境得到了如今的地位,只為了能查清楚我娘的案子。」
「你覺得我跟其他官員相比,能讓你信任嗎?」
「我相信是可以的。」
「那麼……查完這件案子,我們再一起去追查你母親的案子吧!」
「不是說中央的官員要給地方官員充分自主權嗎?這下你又願意干擾地方官員辦案了?」
「那個地方官員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這般糟糕,那麼只要呈報給皇上,我們便可以名正言順的清查此案了。」
「你是因為曾經拒絕了你說的那位姑娘,為了以後不再心懷自責,才主動要幫我忙的嗎?」
「對于那位姑娘,我多少是有愧的。」
「其實你也不用多想,知道你終究還是想幫她,我想她會很感激你的。」
「真是如此就好了。說來那位姑娘和你有點緣分,她是岳陽人,名字也喚作雨澤。」
「听到我們同名,你就沒想過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景昊先是一愣,但隨即笑了出來,「你們一個是男子、一個是女子,姓氏也不同,我怎麼也不會認為你們是同一個人,不過我還是很謝謝你這樣安慰我。」
就是啊,正常人都不會認為他們是同一個人吧!趙雨澤微笑著把臉側枕在膝上,看著他撥弄火堆,想著自己即便不用真面目與他結交,他也能記得自己,她感到有些開心。
景昊被看得有些不適,又不知怎麼跟趙雨澤說,望了一眼廟外雨勢似有停歇,他決定暫時離開,站起身穿回半干的衣裳,說道︰「我到附近找找有沒有能裹月復的野果,你留意別讓火熄了。」
「嗯!小心一點。」
雖然是在山神廟里暫宿,但景昊也不敢放心入睡,擔心晚上會有什麼野獸闖進來,所以連睡著也保持著警覺。
當他感到開始有些寒意時,他醒了過來,在每個火光微弱火堆里添了柴火,這才看見趙雨澤蜷曲著身子發抖。
「雨澤,雨澤,你醒醒。」景昊本想喚醒趙雨澤讓他靠近火堆取暖,卻發現怎麼也叫不醒他,伸手推著他的肩,才發現他的衣裳半濕半干,模起來十分冰冷,又趕緊探了探他的額頭,發現溫度不低。
這下可不是能讓趙雨澤堅持的時候了,他想著還是該先把他身上的濕衣給月兌下來,再將他挪至火堆旁取暖。
只是當他緩緩解開趙雨澤的里衣時,他怎麼也沒想到竟會看見女子的抹胸。
景昊立刻紅著臉別開視線,思緒霎時一片混亂。
他看見了什麼?那抹胸之下雖然稱不上豐滿,但也小巧的胸脯,絕對不是男人該有的。剎那間,他對一些事的疑問都有了解答,為什麼她會那麼嬌小、為什麼她有著不合齡的臉孔、為什麼于良會對她過度保護……
于良肯定知道她是女兒身吧!
趙雨澤因為寒冷囈語,拉回了景昊的思緒,可如今男女有別,他怎麼能為她月兌下衣裳?但她若是繼續穿著濕衣,只會加重病情……
別無他法之下,景昊先月兌下自己的外衣蓋在趙雨澤身上,這才在他的外衣底下為她褪去衣裳,然後用自己的外衣將她包得嚴嚴實實的,再把她挪到火堆旁。
見她緊皺著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他這才稍微放心。
她既然想隱瞞自己的女兒身,他自然沒必要點破,拿著她的濕衣烤火,想著在她醒來前再為她重新穿上。
「趙雨澤,你口中所謂的人脈到底欠了你多少,才能幫你一個女兒身求得官位?若皇上不知道你的女兒身,這可是欺君大罪。」
趙雨澤稍早提到了自己的遭遇,與崔雨澤極為相似,這讓景昊重新思考起來。他看著趙雨澤的臉孔,覺得自己所想太過荒誕,卻又不得不懷疑,因此他伸出手遮住了趙雨澤的五官,只留下那雙如今閉著的眼,趙雨澤有雙明眸大眼,卻不像崔雨澤的又圓又大有如核桃一般,接著他又只留下趙雨澤的一雙唇瓣,她的唇瓣豐盈潤澤,顏色是淡淡的嫣紅色,不像崔雨澤是鮮紅色厚唇。
可是崔雨澤總是帶著濃妝,若把那一臉的妝容卸除,會是趙雨澤嗎?若崔雨澤是故意把自己妝扮成那模樣,想必麻子也是點上去的,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崔雨澤不以真面目示人?
這兩日以來在趙雨澤身上感受到的熟悉感如今算是有了解答,趙雨澤就是崔雨澤這件事,想必不是他胡思亂想,是非常有可能。
「趙雨澤,雖然我不討厭崔雨澤的模樣,但你為何要這樣裝扮自己呢?」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竟對著姑娘家的臉又模又蹭的,猛地一驚,連忙收回手,只是這一夜,他再也了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