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財下堂妻 第八章 尋找合伙人
長安城里出現了一名商賈,沒有人知道他的背景,他就如橫空出世般席卷了整個京城。
其中最出名的當然就是他置辦的小農超市,在西市開幕後,隔一個月又在啟夏門的通濟坊開了一家,雖然規模沒有西市那間來得大,但是麻雀雖小五髒全。
除此之外,現在只要提起美食街,每個人都不自覺得哈喇子流一地,尤其那道酸辣雞絲涼皮,大冷天吃進肚里,連胃都暖起來,辣得流淚,卻又停不下嘴。
還有甜點餅干都香酥可口,入嘴是滿滿女乃香味,丁點腥臭味也沒有,不知道是怎麼做出來的,更別提香滑的布丁了,軟綿綿的入口即化,總之就是好吃到讓人連舌頭都吞下去。
民以食為天,光看這兩個月的進帳就讓葉宜秋嚇一跳,居然單月單店淨賺七百兩!雖然預計之後不會再出現這種盛況,但結算出來的金額仍然讓人歡喜,所以她也大方的發放紅利,依著每人職責和工作狀況去做獎勵,樂得伙計眉開眼笑,招待起客人就更來勁了。
這也是葉宜秋的新創舉,要讓員工有幸福感,最快的方式就是表達在薪酬上,只要努力付出就有收獲,誰不會卯足勁?
只是葉宜秋的做法也讓一些商家不滿,直指她這樣會壞了行情,把她氣笑了。但是也因為這種攻擊,她獲得了西市商會的邀請函,西市商會顧名思義就是商家主事者集結成的交誼團體,也是一種斗爭場所。
聚會當天,葉宜秋帶著清貴和夏書一同前往天香樓。
天香樓的菜式以北方菜為主,多是些羊肉溫腥,以香茅或孜然入味,這種濃厚的味道讓她有點不適,只好掩著口鼻,一進入雅間更是暗暗稱糟——香杉木桌上正擺著一只烤羊腿。
但她又能怎麼辦?只能強忍不適,微笑拱手,「今天承蒙各位先進邀請,在下葉誼和。」
「誼和兄賞臉了。在下是陳道頤,小農超市對面的如意錦緞莊就是祖傳事業。」陳道頤留著兩撇小胡子,身形長,不愧是開布莊生意的,身上的雙絲綾挾襖泛著一層光采,是河南道的精工手藝。
「久仰!」
接下來各自介紹一輪,葉宜秋發現其中的領導人物應該就是坐在首位的男子,「這位兄台是?」
趙子瑜起身拱手行禮,「葉兄,在下趙子瑜。」
葉宜秋對他的好感度直線上升,不諱言也是看著一張臉皮,誰叫這滿室的風干橘皮和肥肚油腸,突然出現一位風度翩翩的小鮮肉,對比性太大了,「趙弟年紀較小,稱呼我一聲兄我也擔待得起。」
清貴在一旁解釋,「當家的,趙當家是字當鋪的總主事。」
「合字當鋪,佔有燕朝半邊山,北合字,南敬字,沒想到合字的主事者這麼年輕,年少有為,倒叫我們這些前輩望塵莫及了!」葉宜秋明目張膽的佔便宜,若是以原主的身分,應該是比趙子瑜小。
「過獎,這是祖上積德,倒也不是小輩成器,像葉兄這樣才是才絕驚世,小農超市的經營手法實在是一絕,個中奧秘,還想要向葉兄討教一二。」
「就是切磋,哪有什麼討教,大伙坐,別客氣。」葉宜秋反客為主。
一旁開米糧的林炳煥說話了,「其實這次來主要是大伙聯絡聯絡感情,也借機認識小農超市的葉當家,畢竟您這小農超市一開,可把我們這幾家都打得措手不及。」
「林當家太看得起我了,我這小農超市走的是精致路線,售價不便宜您也是清楚的,與您的米糧店可是天差地遠,再說這長安城里有多少米糧店,怎麼就專往我這兒說?听說陳當家的旁支也有開糧店的呢。」葉宜秋笑著道。
她這一說,陳道頤馬上別開臉。
趙子瑜有些訝異,沒想到這葉誼和是有備而來,把他們這些商家私下盤根錯節的關系都厘得透澈。
林炳煥一哽,怏怏的揮袖落坐,「我們這幾家生意受到影響是事實。」
葉宜秋說︰「這新炕頭,誰不喜歡熱呼的?我這小農超市剛開張,大伙只是沖著新鮮感,比不過幾位老大哥幾十年的經營,再者開店鋪做生意,賺多少都是靠本事,沒道理只能賺在莊家,那賭客哪會上門。」
「葉兄說得在理!」趙子瑜適時的幫腔。
「你們——」林炳煥還想再說,卻讓旁人拉住衣袖。
另外一位老大哥是藥材鋪的江當家,清清喉嚨,「和氣生財,大伙今兒個聚在一起不就是這理?」
「就是這麼說,其實我今兒個來,主要是有個主意想提出來讓大伙參詳。」總算切入正題,葉宜秋摩拳擦掌。
趙子瑜眼楮一亮,他這趟就是來探葉誼和的虛實,「什麼主意?」
「咱們這西市各行各業都有,商家細數也有上千,你們也瞧了這小農超市的做法,
無非就是把廚房里的物品全擺在一處販賣,講究的除了精細和衛生,還有就是一應俱全,在一家店里可以全部兜齊,省去大把時間街頭巷尾的瞎找。」葉宜秋說到一半,啖了一口茶水生津才繼續說︰「你們有想過搞家更大,規模和品項更齊全的沒有?」
「什麼意思?」江當家也來了興趣。
「我打算大賺女人錢,這男人從伎館到酒藝園子,大把地方消磨銀子,女人應該也要有。」
林炳煥惡聲惡氣地道︰「我就說這人不正當,提這什麼敗壞道德的主意,哪個漢子容得妻妾戴綠帽,還敢說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葉宜秋差點翻白眼,「林當家想岔了,我葉某人再不濟也懂聖賢書中的道理,我指的女人錢不是你想的那樣。」真是自個兒齷齪,還揪著別人罵。
林炳煥臉色一白,「你這話說得不清不楚,誰知道你在說什麼!」
趙子瑜好奇地問︰「葉當家說規模和品項更齊全,指的就是把女人家愛買的物品集結在同一家鋪子?」
葉宜秋比起大拇指,「趙當家厲害,就是這理。只是我要開的不是鋪子,是比鋪子更大的坊。」
「坊?整個長安城共有一百零八坊,這一坊得多大,你這是痴人說夢話。」林炳煥逮著機會就嘲弄。
「剛開始倒也不至于這麼大,那只是一個遠景。」畫餅充饑懂不懂?沒有美好的願景,怎麼會有人願意投資。
葉宜秋繼續說︰「一坊內有酒肆、園林、商店,如果把這些集結在一起,從成衣、妝奩、珠寶,甚至還有琴藝、茶道、禮儀嬤嬤,專門教授這些才藝,最好還要有園林和造景,提供給那些小姐們交誼使用,若要宴請閨中密友、舉辦吟詩會都可以。你們想這生意做得成不?」
一群人陷入沉思,接著喁喁細語。
葉宜秋抬起下巴,環顧了一圈,「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可是把賺錢方子跟各位分享,若是各位錯過這發財機會,往後可別又聚起來跟我叫板。」
「那麼葉當家想怎麼合作?」趙子瑜問出重點。
「我只先找三位合伙,每位出一萬兩金。」
葉宜秋話一說完,異動聲更大了。
「小老兒家底淺薄,這潑天富貴就不敢奢求了。」
連著幾位商家當事站起身,拱手後就離開了,葉宜秋一派笑容可掏,拱手目送他們離開。
接著又走了一群人,剩下的僅四、五位,都是剛剛一派悠閑的人。
「這一萬兩金的合伙要三位,就是總共四萬兩金的本錢。這麼龐大的金額,小老兒倒是好奇葉當家怎麼斷定有人會有興趣,畢竟合伙這事重人品,葉當家平白出現在這長安城里,打哪來、甚至家底有多少都是謎。」雙眸精矍,老者蓄著山羊胡,一身淺絳棕鍛袍穿出仙風道骨之感。
「金當家說的在理,既然我敢提出合伙,自然也要有相當誠意,所以這合伙事成,四位入股者皆擁有一票表決,遇事就是少數服從多數,自然主事者也是四人抉之。」葉宜秋笑得得意。
「看樣子葉當家是有絕對信心找得齊合伙人。」趙子瑜點點頭。
葉宜秋搖頭,「非也,就如同金當家說的,人生地不熟,你們憑什麼要信我?所以若是找不齊合伙人,大不了再熬個三五年,我一樣可以憑一己之力開起這坊市生意。」
「再等三五年?你敢斷言不會有人竊了你這想法?」金當家嗤之以鼻,商機就是集結天時、地利、人和,更何況這想法都公諸于世了。
巧金坊當家洪齊聳聳肩,「金老頭,你現在是有沒有主意?你若不想參加,那就算我一份。」
巧金坊是長安城內首屈一指的金匠工藝坊,只要是和金子有關的品項,沒有不擅長的,大至擺件,小至嵌合釵飾珠花。
葉宜秋喜出望外,「洪當家確定?」
「當然,但是我要先知道你這錢打算怎麼用,還有契約之類。」
葉宜秋點頭,「我今天有帶了一份平面圖,就在隔壁的雅間,如果洪當家不介意,我們隔壁詳談。」
「為什麼要去隔壁?」金當家不高興了。
葉宜秋爽朗的回答,「這圖是商業機密,不便公開!」
「你這小子好本事,能搞出小農超市、美食街,我金不換營商四十載,可沒見你這麼能折騰的家伙。好!我就陪你入伙,瞧瞧你能不能說出一朵花來。」
葉宜秋沒料到一下子就有兩位大腕級的金主願意投資,她這次來主要是抱持著試水溫的心態,倒沒有想過會這麼順利。
「那麼再添上我吧。」趙子瑜最後開口。
到了隔壁雅間,當三人見識了宣紙上的畫稿,全部心服口服。
兩個時辰後,離開天香樓的洪齊出現在戚郡王府外院,這其實不值得一哂,畢竟巧金坊極具盛名,很多名門貴冑的當家夫人或小姐,都喜歡巧金坊的珠寶,就連大老爺們也對擺件相當重視,只是洪齊卻不是會見管事或掌管內庶的戚郡王妃,而是直接進入戚勤業的書房。
「世子爺,您看看這是不是您要的圖稿?」洪齊把宣紙放在案上攤開,儼然就是稍早葉宜秋展示的設計圖稿。
「這是她畫的?」戚勤業仔細參詳,不得不否認這圖稿非常精細,「這門生意她開口要多少銀子?」
「一萬兩金。」洪齊咋舌,「幸虧有世子爺的指示,否則這麼大筆金額,小的也不敢貿然同意。」
「做得很好。」巧金坊背後真正的當家正是戚勤業,洪齊只是台面上的當家。
「爺對葉誼和很熟?」洪齊實在一頭霧水,要說年前,壓根沒有听過這名諱。
戚勤業微翹著嘴角,「熟到不能再熟了!之後就交給葉誼和主事,你只要把討論出來的結果匯報給我就好。」
「是,那麼小的就先回鋪里了。」
「好,有事我會讓人過去。」戚勤業仔細看著宣紙,有些部分的布置他想不透,「等等,葉誼和有解釋這里間要做什麼用?」
洪齊收回往外邁的腳步,朝宣紙瞧了一眼,「葉當家說那叫伸展台,說什麼新一季的衣裳就請人穿著站在上面展示,供夫人小姐下單。」
「伸展台?真是讓人拭目以待。」戚勤業很滿意。
等洪齊離開,遠雲和顧離也上前端詳著展開的宣紙,這設計圖畫得有模有樣,連顧離也不得不承認世子妃真的頗有門道。
但有一件事他不明白,「怎麼世子妃之前不顯山不露水的?」
「女子無才便是德啊。」遠雲難得回應一句。
顧離反駁,「難道現在世子妃就不是女子了?」
「她的心境變了。」這回說話的是戚勤業。
女人的心境一旦改變,很多做法都會不同,只是葉宜秋的改變讓他詫異,原以為閨閣女子再怎麼聰慧,守著一方天地能有多大的眼界,她卻超出了他的預期。
戚勤業知道,正是如此他才會對她起了興趣,否則三年的夫妻生活,已經了解透澈的女人,沒有深入挖掘的必要。
他轉而看向契約,發現上頭的署名,眉頭一皺,「合伙人里有趙子瑜。」
「三皇子的人?」遠雲也皺眉。
「這可麻煩了!」顧離嘆了口氣,世子爺一直持身中立,不參與奪嫡之爭的。
「無妨,這是用洪當家的名字,只是要去信通知洪當家,讓他之後小心,有事就信件往返。」戚勤業合上契約。
他清楚趙子瑜的本事,連這人都有本事說服,葉宜秋,你到底還有什麼本事是我不知道的呢?
「是!」遠雲領命。
葉宜秋歪在貴妃榻上,翻著游記,藉由這種書了解一下燕朝的風土民情是她最近的休憩嗜好。
「世子妃,世子爺、世子爺來了!」冬琴跑進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世子?人呢?」葉宜秋一驚,連忙坐起身。
好些日子沒有他的消息,日子過得自由逍遙,都忘記渣男的存在了。幸好今兒個穿著厚棉襖衫,包裹得緊實看不出曲線,她理理衣裙,確定沒有亂才往外間走。
「周管事正領著他來。」
葉宜秋才走出外間就踫上戚勤業進來,這門一敞開,吹進來的冷風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戚勤業似乎發現了,讓人關上門退出去。
俊雅的面容看不出情緒,一潭如深水的黑黝眸子直盯著她,葉宜秋受不住的別開視線,忍不住在心底月復誹︰皮相再好還是渣男一枚!
「世子爺怎麼有空來?」
戚勤業接過葉宜秋送上來的茶,「你一聲不響跑來農莊住,這是為人妻子應有的行徑嗎?」
「母妃不是替你應了側妃,妾身只好挪位置了,怕惹人嫌。」葉宜秋撇撇嘴,她現在可是佔著個理字,說話自然不卑不亢。
戚勤業一雙眼探究的望著她,「你吃醋?」
咳咳咳!葉宜秋岔了氣,本來想罵出口,卻收了氣,探測的詢問︰「七出里的善妒,如果妾身認了,可否得到休書?」
戚勤業目光冷冽,「你說呢?」
葉宜秋立馬收了心,笑得諂媚,「妾身心底還慌著呢,就怕爺誤會!」
「怎生誤會?」戚勤業盯著葉宜秋,清楚這模樣八成是在心里咬牙切齒在罵他了。
「誤會妾身是善妒,容不下其他女子。妾身也清楚嫁進郡王府里三年無所出,對子嗣稀少的郡王府來說是多麼嚴重的事,妾身也盡其所能的想方法,這回母妃做主要讓爺抬人進門,原本是喜事,可這時候行事外人會怎麼想?讓妾身之後怎麼回郡王府安生?」葉宜秋只能暗怨自己滴不出淚來,否則這番話說得多麼可歌可泣。
「爺都拒絕了,壓根就不會有側妃,你還計較什麼?」戚勤業看她低著頭,拉著袖子的樣子,不用細瞧也知道演技忒差,就不知道這鬼靈精怪的模樣是不是之前就有,只是沒有顯露。
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這話回得細聲,更充滿安撫之意。
「這是臉皮問題,俗話說豬死留皮人死留名,納個側妃進門我可以賺到有容乃大的名聲,但若是我在莊子上時把人抬進門,我能有什麼好處?丈夫分人睡,還背上一個妒婦之名,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他這般好聲好氣讓葉宜秋硬起脖子。
「丈夫分人睡」是哪門子說法,這麼粗俗,但是看著她鼓著粉腮的俏模樣,戚勤業心中這火氣就不見了,「話都說清了,今天就搬回隴南莊園吧!」
「不行!」
「不行?」戚勤業挑眉,「理由是什麼?」
葉宜秋轉著腦袋,「最近、最近農莊忙著,我在核帳,打算處理春播的事。」
「這事交給下人處理即可,你那些陪嫁丫鬟呢?再不濟,周管事也可以處理。」
葉宜秋放軟聲調,「妾身想著這嫁妝終歸是妾身之後的仰仗,當然也要理一理,所以剛好趁這次來莊里徹頭徹尾的了解,爺就應了妾身這一回吧。」只要能達到目的,管他是用什麼法子,原主這臉蛋和身段,可是百中選一的好。
這麼想著,葉宜秋更大膽的把手攀上他的手臂,發現不得了,好結實的肌肉,敢情這夫婿不是肉雞,是土雞來著!
他有沒有感覺錯誤?他的世子妃趁隙捏了他的手臂一把,眸中閃著貪婪和垂涎,就和森林里的豺狼一模一樣,可是他居然覺得可愛?
「你想留在農莊就留著,但性子別玩野了,今天爺就在這兒留宿。」
「留宿?」葉宜秋驚得將他的手臂推開,她沒有听錯吧?!
「爺不能住?」
葉宜秋對上戚勤業探索的銳利眸光,連忙搖頭,「當然不是,只是農莊沒有隴南莊園精細,怕委屈了爺。」
「你都可以住,爺這個大老爺們還怕什麼,更何況爺看你這兒也不差啊。」外間牆上掛著繚綾織毯,天台山上明月前,白瀑泄奔濺奇石,氣勢磅礡,更別提福蘆流蘇鋪在紫檜月牙床上,富貴的牡丹團抱枕散落其間,一只鎏金猊獸三角爐散著淡淡桂香,入眼全是精細布置。
葉宜秋只能干笑,「爺不嫌棄就好,那麼妾身先吩咐下去。」
這到底要不要讓人活啊!讓他住一宿,夜里萬一他獸性大發怎麼辦?而且她還揣著肚子,現在雖然沒怎麼顯懷,頂多覺得吃胖有小骯,但這男人這麼精明,萬一發覺不對勁……她可沒有本錢跟他賭這種事。
「不用忙,現在還早,你不帶爺去參觀參觀農莊?」戚勤業清楚小農超市很多專售品是由這兒出產,尤其還有一些涼皮和布丁的作坊,這些問號都撓著他的心,直想一探究竟。
「這農莊有什麼好瞧的,不說這兒,爺名下比這農莊大得多了去了。」葉宜秋試圖蒙混過去。
「那些不同,你都這麼上心要留在這兒打理,鐵定是有不凡之處。」說完,他牽著她的手往外走,讓葉宜秋連推拖的機會都沒有。
葉宜秋驚呼,「好歹讓我披個斗篷!」
「這樣就不冷了。」戚勤業月兌下自己的灰藍色水鼠毛斗篷,拉起帶子幫她綁好,還不忘幫她攏緊。
透過厚實的斗篷,葉宜秋可以感覺到貼在腰間的手掌,鼻間盈滿淡淡的青草味,這應該是他慣用的燻香,很自然、很好聞。
天,她的心怎麼跳這麼快?都怪他,長相俊逸,氣度卓然,若是在現代活生生是電視劇里的男主角,叫人不心動都難。
她必須要拚命克制心底的躁動,偏偏他又來招惹她,這樣下去人怎麼活!
「怎麼在恍神?」戚勤業突然停下腳步,一張俊臉離得她好近,近到透著白煙的鼻息噴到她臉上。
葉宜秋覺得臉好燙,明明這麼冷的天……她知道自己一定臉紅了,「沒什麼,不是說要參觀嗎?往這里走!」拉著他的手,直往側邊回廊轉進去。
「現下要去哪?」戚勤業面上帶笑,從背後看她的耳廓都泛紅了。
「去梅園。」
「快初春了,現下應該只剩殘梅。」戚勤業注意到她的指尖泛著涼意,忍不住微蹙著眉,這身體忒差了。
他手掌把她女敕白無骨的柔荑包緊,運用丹田摧動內力焐熱。
「所以現在可以采梅果了。」
「那種東西不是很酸澀,能吃?」平常戚勤業對這種話題是沒有興趣的,只是現在看她這麼興奮,不忍心潑她冷水。
「當然能,只要適當處理,那可是好東西呢!」葉宜秋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這兒不興梅果,百姓對梅的概念就是風雅,畢竟是與蘭、竹、菊並稱四君子,至于農莊里栽梅是為了販賣梅株給一些園林造景使用,梅果就是放任果實掉落,自然形成肥料。
「好東西?你什麼時候懂這些了?」
「那爺什麼時候了解過妾身了?」葉宜秋沒好氣的回頭睨他一眼。
回首千嬌百媚,尤其那帶著嬌嗔的語氣,乍現的萬種風情讓戚勤業心一緊,「現在了解也不遲。」
「或許吧,也可能不需要了。」葉宜秋甕聲甕氣地說,字句模糊不清。
但她忘記戚勤業習武,五感比尋常人要來得敏銳,當然把她的話听得一字不漏,「萬事可成,唯心而已!」
葉宜秋心神一懾,腳步也慢下來了,若無其事的介紹,「這兒就是梅園,現在梅果應該已經采完了。」
管理梅果采收的婦人連忙迎向前,雙手搓著粗棉裙,神情卻是十分喜悅,「世子妃,您來了!這梅果已經采到最後,剩這一簍就采收完畢了。」
葉宜秋笑著說︰「林嫂,真是辛苦你了,稍晚我讓廚房熬些姜汁給大伙暖暖身,晚上再請廚房煮羊肉爐給大家嘗嘗。」
「羊肉爐就是上次廚房煮的那種羔羊湯嗎?」林嫂驚喜的問。
葉宜秋點頭,「沒有錯,就是那東西。」
「謝謝世子妃!大伙听見沒,快點加緊動作,晚上世子妃犒賞大伙吃羊肉爐,就是上回那種蓋羊湯。」
隨著林嫂大聲吆喝,周圍頓時歡呼聲四起。
戚勤業一臉好奇,倒是對林嫂沒有向他見禮這件事不以為意,「羊肉爐是什麼?羔羊肉不是腥羶得很嗎?」
「那可是好東西,晚上也賞你一口試試,保證你會愛上。」葉宜秋笑得神秘,眼楮眯成細線,皓齒亮白,連霜雪都要退避三舍。
這話說得大不敬,但是戚勤業沒有喝斥她,反而覺得她這樣很好,非常自然,「好啊,晚上我試試。」
「既然梅果都摘光了,那麼帶你去參觀作坊吧,這可是之後夏天要上市的新產品。」葉宜秋說著轉身朝石板階梯走。
「也在小農超市販賣?」
「是啊。」說到這兒就來氣,葉宜秋這回眼神里可是含刀直射著他,「妾身這生意做得可辛苦,當然很多事要親力親為。」
「士農工商,商人是最末等的,誰叫你好好的世子妃不當,淨搞這些東西。」戚勤業故意諷剌。
「妾身就是市儈,沒有銀子哪來房子、車子和妻子,這人情往來不管是送禮或是上
館子,甚至到青樓听听小曲、模模小手,哪樣不需要銀子?有錢才能任性,沒錢就要認命。」葉宜秋撇撇嘴。
戚勤業發現妻子這話說得挺有趣,雖然听起來粗俗,但架不住形容生動,「從哪學來的粗話?」
葉宜秋一怔,趕緊編個理由,「最近听下人說話,臨時學了幾句逗爺樂的。」真正的名門閨秀哪會這些胡話。
戚勤業一臉狐疑,「你以前並不會這樣。」
「爺忘了嗎?妾身可是走進鬼門關一回的人,這回魂後要是沒有得到教訓,豈不白受難了。」原主賠上一條命當了前車之鑒,她葉宜秋若是再蠢可真是連藥都沒得醫,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還是靠自己最好。
兩人來到作坊,說是作坊,其實就是土和泥磚搭建的房子,而且為了方便推車出入,並沒有隔上門坎,才推開門進去就聞到撲鼻的酸味,還有騰騰熱氣襲來。
「世子爺、世子妃!」春畫連忙過來見禮,「這梅果已經采收得差不多,現在就是去菁和釀造。」
戚勤業知道女子多會引用桂花酒,但印象中並沒有用過梅子,「你要釀酒?」
葉宜秋解釋,「還可以做醋,梅醋在夏天用途很多,其中以涼拌菜最清爽開胃。」
一群人正忙活,每個人負責一道程序,最後是由春畫處理封口。
葉宜秋細心的解釋去菁的用意和步驟,戚勤業倒也沒有嫌煩,還會適時的提出問題,一場解說下來氣氛倒是和諧。
一連參觀了幾處作坊,戚勤業發現葉宜秋考慮周詳的程度遠遠超出他的想象,有些秘方要防止外泄的功夫也做得很到位,這並不是內宅婦人單靠想象就可以弄出來的,若是擁有數十年經驗的老管事還說得過去……
她身上的謎團越來越多,也勾起了戚勤業極大的興趣。
冬日天黑得早,才轉了幾就夜幕低垂,廊角點起銅燈,微弱的光暉映著霜雪,閃著金黃色的微暈,讓人內心暖和起來。戚勤業從來沒有過這份閑適感覺,莫名放松,連向來挺直的背脊都松軟了。
再回到耳房,發現與稍早擺設不同,方正的酸黃木梨矮幾,地上鋪著暖坑和長毛線毯,散落幾個圓枕,不遠處擺著一個銅鍋,葉宜秋很自然的月兌下繡鞋坐在線毯上,坐姿自然稱不上優雅,但勝在舒服。
「這是游牧民族的習慣。」戚勤業早些年曾出使到北匈奴,在斗大的圓帳里就是這種布置。
「是啊,我看書學來的,一直覺得這種用餐方式很舒服、很豪邁。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頗有幾分這種味道。」銅鍋已經在底部放好銀霜炭,聞著撲鼻而來的香味,口涎都要四溢了。
戚勤業听著細細回味,最後撫掌大笑,「好詩、絕妙至極!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爺不知原來你才華如此之好,怎麼之前不顯才名?」
「女子無才便是德,再說妾身這容貌已經夠引人注目了。」真是糟糕,無意中剽竊了別人的詩作,可是現在推說不是她所作也是麻煩,葉宜秋也就認了。
「才貌兼備不是所有人的祈願嗎?」戚勤業相信她不是什麼曖曖內含光之輩,再說女子養在深閨,沒有才名外露怎麼營造好名聲,這可是關乎婚嫁的。
「福多是禍,禍福相倚。」吃鍋就是要自己動手才有滋味,所以葉宜秋遣退冬琴不讓她布菜,今天若不是戚勤業在坐,可是四婢陪著她一起吃,人多吃鍋才有樂趣嘛。
不過對面是個大老爺們,期望他動手是不可能了,只好由她來。
戚勤業看著葉宜秋忙碌,「怎麼不讓冬琴來?」
「吃這種鍋就是要自己動手才有樂趣,想吃什麼就放什麼進去。爺先試試湯,很暖胃的。」葉宜秋替他舀了一碗湯,也替自己舀了一碗。
湯色略帶清透,細聞無全腥騷味,倒是淡淡的中藥和酒味充斥鼻間,入口溫潤,滋味回甘,戚勤業忍不住就把一碗湯喝光,涓滴不剩。
「好喝吧!接著嘗嘗這帶皮的羔羊肉,一定要沾這種醬汁,真真好吃到連舌頭都會一起吞下去。」葉宜秋連筷子都沒換,就直接夾進他的碗里。
這種錯誤讓戚勤業一愣,但他並沒有說什麼,反倒是夾起肉,沾了紅色醬汁後入口。軟女敕有彈性的肉質配上略帶咸辣的醬汁,入口沒有任何腥味,淡淡的中藥味甚至提升了羔羊肉的美味。
戚勤業問︰「這里面有中藥材,你懂藥理?」
「基本的而已。」葉宜秋倒是直言不諱,她以前在中藥店打過工,基礎的會一點,再多就不行了,「八角、黃耆、枸杞、甘草,這些可以達到溫補行氣的功效。」
戚勤業深知母妃不喜葉宜秋,想帶這些回去給她添些臉面,「你寫張做法,我帶回去給父王和母妃嘗嘗,這味道真不錯!」
「好!」葉宜秋慢條斯理的吃著。
「爺,王爺正在找您呢!」顧離進門稟報的同時,剛好吃飽飯。
「有說什麼事嗎?」戚勤業注意到葉宜秋听到顧離的話後一臉愉快,這是不希望他留宿?
顧離搖頭,「沒有,王爺是在宮門落鎖前出來的,此前一直都待在皇上跟前。」
「你去準備一下,我立刻回府。」戚勤業讓顧離先離開,才轉身看著葉宜秋,「爺不在的期間,希望你別惹事。」
「惹事?我在這兒能惹什麼事?」葉宜秋睜著瀲灩水眸,十分無辜。
「你這小嘴越發能說了!」戚勤業的拇指滑過她的紅唇,剛吃完熱騰騰的羊肉爐,這熱氣燻得唇瓣艷紅無比,勾得人心癢。
葉宜秋想避過這曖昧的動作,卻掙月兌不了,帶著厚繭的拇指輕搔過唇瓣,一顆芳心頓時亂跳一通,「我……啊!」不小心咬到他的指頭了。
活該,誰叫他有這種登徒子的行徑!
但是她還來不及得意,就讓戚勤業籠罩住視線,隨著越貼越近的俊逸臉龐,還來不及細想,唇就被掠奪,他熱切且霸道的強取豪奪,連呼吸都被迫著隨著他的起伏,一直到她快要喘不過氣,他才放開。
「你……你……」葉宜秋氣息不穩。
「我喜歡你的味道,沒有羊騷味。」最後他在她頰上偷香,帥氣的轉身,「乖乖等我來,再帶你回家。」
騷味?這種幾近調戲的雙關語讓葉宜秋一愣,沒有料到正經八百的人也會有這一面。
而且他說什麼?乖乖等他?這種嬌寵的話是戚勤業會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