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花有財氣 第十六章
杏花村,寒家
深夜時分,房間里點了一小盞油燈,趴在床榻旁一張桌子上睡著的男子,似是被蚊子咬了,在睡夢中抬手朝頸子拍了一掌。
不知是不是這巴掌聲驚醒了躺在床榻上的少女,約莫十六歲的她眼皮微微顫動了下,而後身子猛地抽搐起來,嘴里發出一聲淒厲斯啞的叫聲。
因著已有兩、三個月未曾開口,故而那叫聲並不大,顯得沙啞而虛弱,但卻足以讓趴睡在桌節的男子,整個人驚跳起來。
他兩眼惺忪的怔了怔,而後在听見床榻上那少女又叫了聲,他才回神一個箭步撲到床榻邊,緊緊盯著床榻上那昏迷兩、三個月,終于肯睜開雙眼的少女,滿臉驚喜的一疊聲喚著她的名字。
「招財、招財、你終于醒了、你終于醒來了!」寒得福激動得流淚滿面,失態的抱住妺妹。
「……哥?」才返回自己的身軀里,寒招財神智還未完全凊醒過來,不明白發生了何事,神色漠然的望著哭得滿臉眼淚鼻涕的兄長。
「你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沙啞的嗓音透著一抹關切。
看見妹妹終于蘇醒,寒得福抬手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淚,笑咧了嘴,張口就埋怨她,「你還問我怎麼了,你知不知道你簡直要把我嚇死了,我不過就那輕輕一撞,你就摔倒昏過去,這一昏倒,竟然還昏了兩、三個月,都快把我急壞了。」
他這番話,宛如觸動了機關,這段日子來所經歷的一切,轟的一聲涌進寒招財的腦子里,令她回想起所有的事。
然而那段不可思議的經歷,卻讓她宛如身在虛幻的夢境中,不敢置信。
她瞪直了雙眼,張著嘴,吃力的抬起虛弱無力的手,模了模自己的臉,喃喃說著,「哥,我好像作了一個夢,但又好像是真的……」
寒得福沒听懂妹妹的話,回道︰「夢當然都是假的。」
接看,他也不顧現在是深夜,高興的扯開喉嚨,叫了一嗓子——
「爹、娘、太哥,招財醒了,她終于醒了,你們快過來!」
這一聲吼,頓時把寒家其它幾人從睡夢中嚇醒過來,一陣混亂後,寒仲文和妻子孔氏、長子寒得祿快步來到寒招財房里。
「得福,你說咱們招財醒了,可是真的?」孔氏心急的擠開長子,先一步進了房間,一進去張嘴就問。
「娘,是真的,你看招財真的醒了。」寒得福一臉傻笑的比著妹妹。
孔氏望向床榻上的女兒,一愣之後,飛撲過去摟著女兒,又哭又罵,「你這死丫頭可願意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快三個月啊,你就這樣躺在床上偷懶了三個月,連眼皮子都懶得睜開,你這是想嚇死娘是不是?」
「我哪敢嚇您呀娘。」寒招財虛弱的擠出一笑。
躺了三個月,她整個身子彷佛都不是自個兒的了,遲鈍得支使不動。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寒仲文也快步來到床榻邊,看著終于蘇醒的女兒,欣慰的頻頻抬袖拭淚。
寒得祿也擠到床榻另一頭,滿眼喜悅關切的看著妺妹,「招財,你總算醒了,娘說要沖喜,看來果真有用。」
「沖什麼喜?」她不解的問。
「還不是你這死丫頭一直昏睡著不醒,我瞅著這樣繼續下去也不是辦法,就想著人家說可以用喜事來沖掉家里頭的晦氣,所以就幫你大哥定了門親事。」說到這,孔氏忍不住為自個的英明覺得驕傲,「瞧,你大哥才訂親兩天,你就醒來,這沖喜可不是挺管用的嗎?」
「是這樣嗎?」听完母親所說的話,寒招財想起先前在那夢里,她被捂著口鼻,最後活活被悶死的痛苦情景,那種痛劇烈得就宛若真的曾發生過那樣的事,她到現在還覺得胸口悶痛不已。
還有死前所見到的那一輪血月,以及那害死她的人所說的話……
那些真的都是夢嗎?
孔氏因女兒突然發起呆,緊張的抓著女兒的手,「招財,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快告訴娘!」
她緩緩回神,「沒,只是覺得全身無力,使喚不動手腳。」
「這是當然的啊,你躺在床榻上都要三個月了,才剛趨醒過來,手腳自然不太靈便,不過這段時日,娘每天都幫你揉按身子,等養個幾日就沒事了。」孔氏安慰著女兒。
「多謝娘,這段時日讓爹娘和大哥、二哥擔心了。」
「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傻話呢。」孔氏抹抹臉上的淚,抬手就朝二兒子肩膀拍去一掌,「得福,往後你可不許再這麼毛毛躁躁,你看你這一撞,把妹妹都撞昏要三個月才醒來。」
寒得福揉著被母親那鐵掌打疼的左肩,齜牙咧嘴的應了聲,「是,往後我要出房門前,定會敲鑼打鼓大喊二少出巡,閑人讓道。」
他這話把屋里的家人都逗笑了。
孔氏也笑罵,「你是哪家的二少爺?」
「當然是寒家的。」
「咱們寒家沒有二少爺,只有二愣子。」
「娘呀,你不能這麼偏心,你當大哥是寶,怎麼就當我是草呢。」寒得福一臉辛酸委屈的控訴。
孔氏重拍了他一掌,「胡說什麼呢,我怎麼不疼你了,你也是從我肚子里掉下來的一塊肉,娘是沒給你吃的,還是沒給你穿、沒給你住啊,雖然你不像你大哥十六歲就考上秀才,娘不也好吃好喝的供著你嗎。」
寒招財臉上帶著暖笑的看著娘和二哥,目光再移向話不多的爹和大哥,能睜眼看到親人,真是太好了,至于那場困擾著她的夢,就先不想了。
一旁的寒得祿提醒母親,「娘,招財才剛醒來,應當餓了,您看咱們要不要先熬粥給她暖暖胃?」
「哎呀,你不說我忘了這事,我這就去熬,你們先照顧招財。」孔氏吩咐一聲,帶著滿臉笑意的走向廚房。
婁竹心的死訊在翌日傍晚時分傳到蘇雲城,再隔一日,她的尸首就被送回婁家。
得知這消息的路挽風震驚得不敢相信這件事是真的。
她才離開幾日,竟死了!他還等著她回來,要帶她去見父親,求爹讓他娶她為妻,她怎麼能死?又怎麼會就這麼香消玉殞?
他不願相信,親自來到婁家。
到婁家跗近,便遇上載著一具棺木的車馬停在大門前,望見車上那具棺木,路挽風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注視著棺木的雙眼因為刺痛,酸澀的泛起一股濕意。
胸口突然一陣劇痛,他緊緊閉上眼,掐緊掌心。
不會的,不可能是她,棺木里裝著的是別人……他懷著一絲希望,這麼告訴自己。
突然間,他耳邊傳來哭喊聲——
「四姑娘,咱們到家了,現下要送您進去了……」
路挽風大慟,眼底的淚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
「她是怎麼死的?」他不顧一切的上前詢叵婁家的人。
在大門前接棺的婁梓修見他過來,有些意外,再見他發紅的兩眼似是噙著淚,更是暗暗吃驚不已,路挽風是怎麼了?這是哭了嗎?
「我問你她究竟是怎麼死的,是誰害死了她?」見婁梓修沒回答他的話,路挽風憤怒的揚高嗓音質問。
婁梓修回過神,溫聲答道︰「她是在莊子里失足跌進池塘里,不慎溺死的。」
「溺死?好端端的她怎麼會跌進池子里?身旁又怎會沒人救她?她身邊那些下人呢?」路挽風厲聲詰問。
婁梓修神色凝重的嘆息一聲,「據莊子里的人回稟,說她是夜里睡不著,自個兒走到池塘節賞月,怕是沒留神,才會栽進池塘甲,當下人發現,下水去救她,已是回天乏術。」回答完,他不著痕跡的打量路挽風。
看那模樣,竟是為妹妹的死而十分悲傷,他何時與四妹有這般深厚的情誼?下一瞬想到,莫非是兩人先前一塊經歷船難那時,結下的交情?
想不到當時船沉了,她都沒溺死,卻溺死在池塘里!
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路挽風失魂落魄的轉身離去,不敢去見那躺在棺木里的人最後一面。
倘若他能早點向她求親,也許她就不會去那莊子,也就不會出事了!
但再多的懊悔,都換不回已逝的佳人,徒留深切的遺憾,灼痛了他的心。
另一邊,在婁竹心的棺木送進婁家後,偏僻無人的院子一隅,傳來兩人低聲的交談。
「是你讓人動手的?」女子問。
男子沒出聲。
見他默認,女子再啟口,「你不是說她忘了以前的事,暫時不用對她動手?」
「我發現她變得太聰明了,若是有一天她想起來那件事來,只怕會對我們不利。還有,以後我們別再私下相見。」
「這是為何?她已死了,再也沒人知曉咱們的事。」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若是再有人撞見呢?」
「咱們小心點就是。」
「這回的事教訓還不夠嗎?」男人冷冷呵斥了句,毫不留情的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