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冤家 第十六章
巫離對他冷沉的目光彷佛視而不見,改而伸出手臂去捧茶杯,然後轉向他,示意他「倒茶」。
對她如此理所當然的杰度,寒倚天依然冷漠。別以為他對女人就會手下留情,惹怒了他,就別想有好果子吃。
他把茶壺移到桌外,往下傾倒,整壺水就在她面前直接倒到地上。
巫離愣住,眼睜睜地看著里的水就這麼被他無情的倒光,全都灑在地上,她再抬眼看他,那眼底充滿了譏誚和冷嘲。
她放下茶杯,再度用她那不靈活的手腳緩慢地往地上爬,接著做了一件令寒倚天錯愕的事——她像只貓似的伸出粉女敕的小舌,探頭去舌忝地上的水。
這畫面刺激了他,她竟如此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不但沒讓他感到快意,反而升起一股怒火。
他將她粗魯地拎起,用力丟回床上。
這猛力一摔,撞得巫離全身骨頭都快散了,只是她還來不及喘口氣,便感到沉重的威壓襲來,是他的人猛然欺近,挾帶著渾身懾人的氣勢。
「你可真出息,連倒在地上的水也能喝,下賤無恥到這種地步,可真是讓我開了眼界。」
巫離強忍著筋骨被摔疼的難受,噙著冷笑直視他的怒目。
哼,她是斷了手筋和腳筋,但眼楮可沒瞎,他故意當著她的面把水倒在地上,不就是為了差辱她嗎?
這點羞辱算什麼,她又不是弱不禁風的千金大小姐,把水倒在地上欺辱她,她還失望呢,他就這點能耐?他才是真有出息。
這個在丞相府長大的公子爺,從小錦衣玉食,高高在上,把面子和名聲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可她不同,她是孤兒,被萬花谷的長老們收養,從小被教導要變強。在萬花谷,面子是最不值錢的,能屈能伸才是一條好漢。
水倒在地上,那還是水啊,又不會變毒水,她就偏要照喝不誤,還大方的喝給他看,況且她又不需要他給自己面子,面子又不能拿來解渴,哼!
再說了,她眼楮會看、腦子會想,醒來後她睡的是床,蓋的是繡被,身上的衣衫和褲子是上等好料,這個寒倚天沒把她丟到地牢或柴房,還讓人給給她包扎傷口,這不就明白表示他沒打算殺她,也沒打算折磨她?
她冷冷地看著他,對他的冷嘲熱諷不作任何辯駁,倒像是在等著看他還能搞出什麼名堂?
寒倚天見她如此冷靜,微眯了眼。
是了,她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也不是醉月樓的姑娘,在他全城搜索她時,她居然躲到他的府中,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她的聰慧和狡猾。
那個嵐兒也失蹤了,這一切肯定跟她有關。
「你到定是誰?我妹妹在哪里?」他對這女人的好奇,其實已經超過了對她的憤怒,他並未被怒火蒙蔽,他清楚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產生了變化,內息不再像以往那般在體內沖撞,這半個多月來,他渾身清爽了不少,這種改變是從那一夜之後開始的,這得歸功于她。
只是他想不明白,這女人的行徑看似如此可恨,在折辱他的同時,卻又將內力輸入他體內,她若是真想害他,有的是機會。
他敢肯定,這女人根本不打算告知他自己是女人的事實,寧可被他挑斷筋脈也不肯吐露真相,一句求饒的話也沒有,她這麼做究竟有何好處?又是為了什麼?
她身上的種種謎團都令他感到困惑,她到底是敵是友?他想弄清楚。
「你並非姓魏的手下。」他很肯定地說。姓魏的不可能派人來給他輸入真氣,壓下他體內的毒火。他盯著她,一字一字地問︰「你到底意欲為何?」
巫離抬眼,見他抿著唇緊盯著自己,心想她等了半天,還以為他有什麼狠戾的招數要使出來,結果除了把水倒掉,再發個飆把她丟到床上,再無任何手段。
沒有拷問、沒有折磨,就只是板著怒容質問她,他這個審問也太沒力了吧?她突然很想笑,不過她現在連笑的力氣也沒有,因為適才爬那一段,把她僅有的力氣都用盡了。
「肉。」
寒倚天愣住。「什麼?」
她沒好氣地說︰「你若不殺我,就拿肉拿酒來,我餓死了。」
寒倚天瞪著她,目光極其凶狠,她不閃不躲地瞪回去。這人不是問她想干什麼嗎?她就告訴他,她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啊!
沒見過這麼囂張又欠扁的女人!寒倚天面色陰沉,額角青筋浮起,收緊的拳頭發出喀吱的聲響,這隨時要發飆的模樣十分懾人,然而他最後什麼都沒做,只是突然轉身,大步如風的離去。
巫離呆在床上,對他一聲不吭的離開感到莫名其妙。
他到底給不給飯吃啊?
她軟倒在床上,又餓又渴,在她閉上眼昏昏欲睡之際,食物的香味讓她快要飄走的靈魂又歸位了。
好香!
她睜開眼,不懷疑是不是自己在作夢,餓到連夢里的香味都那麼逼真。
噢不,是真的有食物!
就見兩名婢女端了飯菜過來,正在桌上放置碗筷,巫離立刻坐起身,瞪著一桌子的飯菜。
她們一走,巫離立下床,再次重演先前的戲碼——爬下床,在地上滾,這回可比第一次熟練多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椅子後,問題又來了。
她包著兩個粽子手,如何拿筷子挾菜吃飯?這不存心整人嗎?
她盯著飯菜,肚子已經餓得咕嚕叫,心想不管了,有東西吃就好,其他的甭計較。于是她彎下頭,趴在桌上,像動物樣去喝湯、吃菜。
既然寒倚天沒有把地關到地牢,還讓她繼續住在巫嵐的院子里,她便也大方的養傷。
從這天開始,她該吃就吃、該睡就睡,絲毫沒有被挑斷筋脈後該有的頹喪。唯獨一件事她不能受,便是「癢」。
三日後,她的傷口開始發癢,也不知姓寒的給她涂了什麼東西,讓她的傷口奇癢無比,偏偏手腳都包成了粽子,想抓又抓不到。
她可以忍痛,可以忍耐被羞辱,唯獨忍不住癢。
搔不到癢,難受得令她抓狂。她在床上坐立難安,一肚子的火無處發,現在的她腳不能走、手不能拿,等于是個廢人。
那個死巫嵐也不知去哪兒風流快活了,居然到現在還不回來,留她一人在這里,整天待在床上,無聊得快要死掉,還癢得靈魂要出竅。
癢!好癢!癢死啦!
她試圖用嘴咬掉手上的紗布,正巧被端著湯藥進屋的婢女發現,驚呼一聲,趕忙把湯藥擱到桌上,沖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氣憤道︰「你在做什麼?」
「你來得正好,把這鬼繃帶給我拆了!」
婢女冷冷道︰「公子有令,你得包著這繃帶,不能拆。」
巫離氣得臉色發青,死死地瞪著她。
婢女不予理會,把湯碗端到她面前,不客氣地命令。「喝!」
巫離毫無預警的舉臂打掉她手中的湯碗,將湯藥灑了一地,碗盅也碎了,這突然的變故,讓婢女當場傻住。
「除非把這繃帶拆了,否則我不喝!」
婢女恨恨地瞪著地,伸手就是一個耳光將巫離打得措手不及,倒在床上。婢女冷笑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算老幾?不過是青樓來的妓女,也敢在這里放肆?公子不殺你是他仁慈,識相的話就乖乖听話。」
巫離忍著臉頰火辣辣的疼,抬眼瞪著她。
婢女一點也不怕,甚至高高在上地睥睨她,就像在看一只螻蟻,對巫離冷嘲熱諷。
「既然你把湯藥灑了,就自己爬下來像狗一樣的舌忝吧,上回你不也是這樣舌忝地上的水嗎?」
婢女一點也不怕羞辱她,她知道公子將這女人的手筋和腳筋挑斷,又震傷她的內力,封住她的武功,由此可見,公子厭惡這個女人,留她一條命不過是為了問出小姐的消息罷了。
況且,公子把水倒在地上讓這女人去舌忝這件事,府里下人們皆有耳聞,這也是她敢如此對她的原因。
「怎麼回事?」
婢女一愣,回過頭,驚見大公子進來,立即敬畏地福身。「見過大公子。」
寒倚天看見地上破碎的碗和灑在地上的藥汁,擰起眉。「誰弄的?」
婢女自然趁此機會向大公子告狀。「稟公子,這女人不識好歹,把湯藥打翻了。」
目光來到巫離臉上,瞧見那清楚可見的紅腫時,目光轉為凌厲。
「你打了她?」
「是的,公子。」婢女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
寒倚天收回視線,對婢女淡漠的命令。「跟我來。」
「是,公子。」婢女立即跟在主子身後,走時還對巫離冷嘲一眼。
寒倚天走出屋子,來到院子里,婢女跟在身後,等著公子吩咐。誰知公子突然轉身,尚來不及反應,一巴掌已經狠狠打過來,這一掌不僅打掉她的門牙,也打暈了她。
寒倚天收回掌,淡漠開口。「來人。」
一名下人匆匆上前,躬身听候吩咐。「小的在。」
「叫鄧管事過來。」
下人得了命令,立即應聲而去,不一會兒,听到大公子傳喚的鄧管事匆匆進了後院,瞧了躺在地上的婢女翠雅一眼,心頭暗驚,心想這個翠雅莫不是闖了什麼禍,得罪了大公子?
「大公子。」他連忙上前恭敬地見禮。
寒倚天冷聲命令。「把她賣了,換個不會自作聰明、手腳利落點的丫頭來。」
「是,小的遵命。」
「還有,沒我的命令,不準任何人動屋內的女人,她若是少一根頭發或是有什麼閃失,我就唯你是問,明白嗎?」話中濃濃的警告,帶著冷酷的寒意。
鄧管事被這話一驚,瞬間恍悟,翠雅肯定是對屋內的女人不敬,這才惹得大公子發火。
「是,小的一定管好下人,絕不敢有任何閃失!」
寒倚天看了他一眼便轉身,在進屋前丟下一句。「蕭大夫到達後,立即送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