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好心計 第十章
「那……你願意為了我留下嗎?」苗槿問著,怕他拒絕,倏地把頭轉回去不敢看他。
以前她覺得那些為愛而笑、為愛而哭、為愛而癲狂心痴的女人,好傻好蠢好可憐,原來是她未曾遇到能令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才無法體會愛情的個中滋味。
此時她懂了,懂得有喜愛之人的甜膩,懂得急于了解他的心焦,懂得怕他不願在她生命中停留的憂慮悲傷……
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會這麼糟糕,她好像快要變得不認得自己了……
「願意。」
他回答得太肯定,反倒是她忍不住再次昂首,給他一個充滿狐疑的眼神。
「真的?」
「真的。不過我更希望你能跟我回京。」
「你不是說願意為我留下嗎?」她就知道,男人啊,開頭第一句,有多好听就說得多好听,但真要他有所行動,保證立刻變卦。
「我並非遵從古訓,認為女子不可在人前拋頭露面的男人。我只是覺得,沒有哪個男子願意看見自己喜愛的女子為了別的男子,整天勞勞碌碌費盡心思。」
「我……」苗槿頓時語塞。
「我知道秘聞館的擔子並非只壓在你一個人身上,這麼說或許會很對不起在外勞碌奔走的人,但是你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至少在我看來,你不該每日面對賬本、撥弄算盤、忙著計算一館子人的營收與支出,幾乎把他們每個人的事處理得井然有序,這樣看著太讓我心疼,也太叫我嫉妒了。」這種說法有一半出自私心,他比較想被她照顧,想要她只看著他一人,而不是看著她照顧別的「男人」。
「我想要做的事呀……」有好多,例如她想去看看京師的繁華,而不是為了任務只有那來去匆匆的一瞥;又例如,她想見識一下北漠的滾滾黃沙;再例如,去看看西塞的漫天白雪紛紛……想做的事好多好多,多到她都拿不定主意要先做哪樣了。
「在那之前,你是不是該先對一個喜愛著你的人伸出手?要知道,即使京師的風情再繁華璀燦、北漠的黃沙再浩瀚無垠、西塞的雪景再壯觀,若沒有心愛之人執手相伴,都不過是一幅幅毫無美感可言的劣畫而已。」
說著,一只男性大掌真的伸到她面前。
苗槿愣了愣,瞪著那只手掌半晌,起先是思考心里話啥時候說出來被他听了去,接著倏地反應過來,伸出綿軟小手不留情的往他掌上狠狠拍下——
「你想害死我們?」
他竟然敢單手握韁繩!
又不是她爹那種武功蓋世的高手,玩什麼單手執韁繩,騎著駿馬在道上瀟灑馳騁呀!
「好疼……」
身後傳來的兩個字明顯底氣不足,隨著下頷落在縴細的肩膀,緊接而來的陣陣笑意噴拂卻顯得過于鏗鏘有力。
「你是手疼不是別的地方疼,別亂吃我豆腐!」本來想要賞他一記手肘重擊,但想想還是作罷,免得給這個時常扮羊吃老虎的男人佔便宜的機會。
「我還有別的地方疼。」
「哪里?」頭疼打頭,腳疼砍腳,手疼剁手,有哪里不舒服盡避說出來,她很樂意幫忙。
「我的心。」
「啥?」听不懂啦,「你……莫非你有心疾的毛病?」苗槿倏地臉色一僵。
突然想起她老是欺負他,會不會有哪次話說得太重,他承受不住而病發,礙于怕給人添麻煩,一直強忍著不說,直到此時再也難以忍耐,想要趕在發病暈厥前知會她一聲?
「不是。」他好像听到坐在前面的小人兒發出一聲彷佛瞬間放下心頭大石的嘆息,一只小手跟著模上心口,輕輕拍打兩下,做著自我安慰。雖然不知道她在放心什麼,不過他沒想過要給她喘口氣的機會,徑自追問道︰「還記得上次我問你,要不要試著喜歡我嗎?直到現在,你仍未給我回復,害我心里很不舒服。那股不適,整天悶堵在胸臆間,快要抑止不住,把我炸成一片血肉模糊了。」
「你——」虧她這麼擔心他,他竟然拿她的好心來玩耍!「你還是變成血肉模糊去吧!」
這次手肘不留情面的擊打在他月復部,她有因為那聲驚喘而偷偷皺眉,暗自懺悔是不是下手太重,可他愉悅的笑聲、溫雅輕嗓再次不依不饒地糾纏上來
「雖然我沒有對你一見鐘情,也不是意外吻了你就對你產生情意,但如今我確實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一顆心只能系在你身上,再也裝不下別人,決定一輩子跟你執手相牽,白頭到老。」他在表現對她的堅貞不移,希望這份真摯的感情能稍稍融化她那顆「鐵石心腸」。
如果有這麼一個男人,能把你說過的話記在心上,想要將為別人付出過多而忘卻自己的你捧在手心好好憐惜,那麼,她真的找不出這個男人其實是在虛情假意的任何借口。
「你能不能……再等我一下下呢?」老實說,她真怕他會拒絕,嬌甜嗓音有些顫抖。
「好,希望你別讓我等太久。」
她不會。
賬房沒了可以再找,她知道秘聞館並非沒了她不行,那兒終究是她自小成長的地方,該擔心的無法說放下便輕易放下,至少她必須先把娘勸回來,給那一屋子男人勉強照應……
談話間,四周的蔥郁草木迅速後退,道路開始變得寬敞,地面平坦,磚石堆砌得井然有序,顯然已經到了官道,稍稍抬頭眺望,寫著「遠江城」字樣的城門,就在前方不遠處。
苗槿的計劃是先進城找間客棧投宿,再到任務目標的府邸敖近蹲點觀察。
最好對方趕緊做出點委托人想要知道的「什麼」出來,方便她速戰速決。
可是到了城門、下了馬,他們卻被攔住,理由是︰遠江富商彭家彭公子多年來樂善好施,得到官府特許,每當彭公子進出遠江城的半個時辰前,必須保持道路整潔干淨,人畜一律不得通行。
這種混賬理由,一听就好想把那個給予彭大公子特權的官員拖到角落里暴打一頓。真希望哪天遠江剌史府也被哪位剌客闖進去到此一游,順手給刺史大人來幾刀狠的。
還有,什麼樂善好施?依她看,是賄賂才對。
姓彭的以為自己錢多就可以橫行無忌,賄賂官府,還定下這種破規矩!
「什麼人畜一律不得通行?要不要找幾個美人兒,站在城樓上邊撒花瓣邊喊「恭迎彭公子歸來呀」?我就不信這遠江剌史如此目無王法,讓開!本姑娘要進城!」抱歉,她生來就是每當人家說不許的時候,越是想要去做。
再說開什麼玩笑?要她恭迎姓彭的進城,辦、不、到!
「走開!哪里來的黃毛丫頭,沒看到那邊貼著的告示?再不知好歹爺就打斷你的腿,把你關進府衙大牢!」
「你——」
「這位兵大哥,真是抱歉。」搶在慘事發生之前,樂正黎把她拉了回來。當然,不忘捂住她口無遮攔的小嘴,這才繼續對守衛道︰「拙荊這幾日身體不適,導致情緒不穩,好不容易到了遠江,想說盡快進城找大夫診治,沒想到還要稍作等候,才會一時忍不住……我這就帶她到旁邊好生安慰,還望兵大哥不要將她的無禮行為放在心上。」
誰無禮?誰身體不適、情緒不穩和有病啦?
苗槿很想反駁,等她好不容易掙月兌那個膽大包天的男人,真的如他所說忍不住朝他怒吠︰「我要進城!現在,馬上!」
「為什麼?」她很反常,而他急切想要知曉答案。奈何性格使然,問著這話,樂正黎依然面容平靜,眼底沒掀起多少波瀾。
這副模樣落入那雙晶瑩燦耀的眸子里,使面前絕美人兒在轉瞬間變成一只渾身裹著火焰的暴怒小獸。
「因為——」她怕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可惜話沒能說出來,一輛馬車已經來到城門,有人從車里探頭出來,大聲喚道︰「苗槿!你是苗槿對吧?我剛才真的沒有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