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妻是寵 第二章 拆穿前世陰謀
第二天,陸元豐捧著桑葚來探望陸微,問道︰「昨天是不是趙家的昱哥哥救了姊姊?」
聞言,陸微大吃一驚,月兌口問道︰「你說什麼?」
陸元豐把洗好的桑葚塞到她嘴里,眨著眼楮說︰「我方才買桑葚的時候踫見了個哥哥,跟我說昨天是他救了姊姊,還讓我喚他昱哥哥。」
陸微控制住油然而生的恨意,柔聲問道︰「你為什麼會跟他說起話來?」
「我挑了個紅色的桑葚,他說應該挑黑色的,黑色的比紅色的甜。」陸元豐一臉崇拜,「昱哥哥真聰明!這一小筐都是他幫我挑的。」
陸微慢慢坐直了身子。
其中有詐!
趙昱怎麼知道她與元豐是姊弟?又那麼巧,昨天才有一面之緣,今天便與她弟弟搭上話?莫非……他早就知曉她是陸家的人?
她一直以為趙昱救她只是巧合,昨天她躲開了就不必再與趙家人產生糾葛,但如今看來,趙昱很有可能是處心積慮的要認識她,只怕躲也躲不開!
可是,趙昱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接近她?
她笑著對弟弟說︰「這件事就別跟祖母提起了,免得她老人家擔心,況且昱哥哥救的是碧桃,不是姊姊呢。」
陸元豐答應了,忽地想起什麼,又說︰「可是林管事跟我一起去的,這件事他也听見了,他會不會告訴祖母?」
陸微立刻喚來銀杏,讓她去吩咐林管事不要亂說,又叮囑她這幾天留神看趙昱有沒有在陸府周圍活動。若趙昱是存心結識她,那就肯定會再想辦法制造機會;若趙昱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說明她真是多心了。她衷心希望結論會是後者。
隔日,銀杏匆匆來報,「姑娘,趙公子這兩天都在對街的茶肆吃茶,若踫巧少爺出府,他便趕著上前搭話!」
陸微手中的青瓷茶盞重重放回桌上,她抿緊了唇,胸中怒意縱橫,原來趙昱真是有心接近他們陸家!
尚未想出對策,陸老太太來探望她,言語間忽地問道︰「听碧桃說,那日救妳們的是肅寧侯府的二爺趙昱?」
陸微吃了一驚。她已經叮囑過銀杏、碧桃別向他人說起那日的情形,怎麼碧桃居然告訴了祖母?她千方百計堵著趙昱闖入她的生活,最後卻教自己的貼身丫鬟給出賣了!
碧桃望見主子責備的眼神,低頭囁嚅著說︰「奴婢出門時踫見趙公子,上前道謝時,趙公子說了他的身分,奴婢心想肅寧侯府不可怠慢,這才跟老太太說了。」
陸老太太接著說︰「雖說他救的是碧桃,可終究是咱們府上的人,確實不好裝作不知情,還是備份重禮送去道謝吧。」
陸微答應了,不禁又看了眼碧桃。為什麼碧桃選擇直接告知祖母,難道是怕她攔著不讓告訴祖母?碧桃這麼迫切地想要引見趙昱,是為了報恩嗎?
當天陸家送去謝禮後,肅寧侯府便立刻派了兩個婆子送來回禮,並帶來一封請柬,邀請陸二夫人和陸家幾位姑娘到肅寧侯府賞花。婆子還堅持來探望陸微的傷,笑道︰「侯爺夫人知道陸姑娘傷勢未好,特地把賞花的日子定在半個月後,請陸姑娘務必賞臉光臨。」
陸微認得她,王氏的心月復陪房王保家的,當年王氏折磨她,這婆子沒少趁勢作怪。看到她的那瞬間,陸微深切的體認到那不是場噩夢,應是她悲劇般的前世,因為苦痛而使得記憶深刻烙下。
陸微面上帶笑並未接話,指甲卻深深嵌入了手心。好吧,既然躲不開、既然你們這般殷勤的趕著來算計我,那過去你們欺我、辱我、殺我的仇,今生我誓要你們一一還回來!
王保家的走後,陸微問碧桃,「妳為何略過我,直接向祖母稟報此事?」
碧桃臉色蒼白,惶恐地回道︰「我只想知道趙公子的姓名,好好感謝他,可是他、他說姑娘不願意張揚,不肯告訴我……」
「所以妳就自作主張,干脆把事情張揚出來?」
碧桃雙膝跪地,嗚咽道︰「我真的只想知道他是誰。」
陸微盯著她,心中掠過無數個念頭。前世起火時,她沒見到碧桃,是否她暗中與趙家合謀計算她?
過往的畫面飛快地從她眼前掠過—— 趙昱救她、兩家人開始來往、京中到處傳言趙昱英雄救美、趙昱總出現在有她的場合獻殷勤、王氏天天往陸家跑、王氏托人提親;兩人訂親,舅舅撫遠侯楊毅為趙昱謀得軍中職位;兩人成親後,王氏讓她管家卻不支銀子,她的嫁妝慢慢變成趙家新置辦的地畝、田莊、商鋪;她得傷寒病重,祖母親自來探望她,王氏私下與祖母說了很久的話,第二天趙正爵就遞了請封世子的折子……
祖母的姊姊是先皇的太妃,听說與太後相處的很好。
權位、財富、世子,原來趙家想要的是這三樣東西。可恨前世竟被他們蒙蔽,落了個含冤而亡的下場。
陸微抿緊了唇,原本以為只是夢中虛妄之事,原本想與你們永不相涉,但你們既處心積慮、欺我至此,這一世我願化作出鞘利劍,斬盡仇人之首!
她看向碧桃,冷冷地道︰「無故與陌生男子結交,其罪一;擅自向老太太進言,其罪二;有事不報主人,其罪三。碧桃,扣妳兩個月月錢,自去找管事領十個手板吧。」
碧桃大吃一驚,作為主子的心月復丫鬟,以往就算有錯,也從沒受過這樣的重罰,更何況打手板疼痛事小,丟臉事大,遂急忙伏在地上,求饒道︰「姑娘饒了我這一回吧!」
陸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前世之事晦暗不明也就罷了,但今生她因私心而罔顧主子的命令,這絕不是可以隨便饒恕的過錯,遂不再理會碧桃的哀求,擺擺手示意她退下。
銀杏上前扶起碧桃帶了出去,碧桃見左右無人,哭訴道︰「姑娘好狠心!」
銀杏低聲道︰「妳以後可別再這樣了。」想起陸微凌厲的神情、冰冷的語調,銀杏竟覺得脊背有些發涼,好似剛剛那果斷罰了碧桃的人,早已不是從前那寬和仁慈的主子了。
既然趙昱是存心接近,那麼驚馬一事,應該不是偶然。
陸微來到位于外院的車轎房,那日駕車送她的車夫就居住在此處,車夫一見到她就喊道︰「求大姑娘為我做主,我冤枉啊!車軸我天天檢查,根本不是因失于保養而斷裂的!」可現下卻要他為此事負責,他真冤啊!
陸微瞥了眼車轎房,轉而問道︰「馬呢?是不是你駕車不當,讓馬匹受驚了?」
車夫的臉上滿是驚慌之色,叫道︰「馬腿上有傷,可大姑娘,真不是我弄的!」
陸微盯著車夫,一張黝黑的臉上只有驚慌,找不到狡猾的神情,遂沉聲吩咐道︰「叫林管事過來。」
外院大管事林福很快地來到,解釋道︰「這事二夫人已經查清楚了,是車夫疏于保養,車軸才斷的。」
「將車軸拿來給我看看。」
車夫搶在林福前頭遞上了車軸,他知道這關系著自己的飯碗,緊緊地握住那根從中斷開的結實木條,解釋道︰「大姑娘您瞧,斷開的切口這麼齊,肯定是有人故意鋸斷的!」
林福臉色鐵青,低頭不語。
陸微緩緩說道︰「林管事,你怎麼說?要不要我把這件事交給祖母再查一遍?」
林福內心飛快地盤算起來,以老太太的精明,半天就能查出事情始末,即便現下由二夫人持家,但這家里還是老太太說了算,而老太太最疼的就是大姑娘,兩相權衡之下……
林福雙膝跪下,低聲道︰「其實小的之前已經查出車軸是三姑娘弄壞的,但是二夫人不準我說出去,至于馬匹的腿傷……小的真不知是什麼緣故造成的。」
陸瓊?陸微感到有些意外。陸瓊是劉氏的女兒,從小與她不合,一有機會就跟她互別苗頭,但終歸只是小兒女的胡鬧,鋸車軸這種可能傷人的事不像是她會做的,難道是劉氏?可若是劉氏,她應該不會把罪責推到女兒頭上。
那麼車軸一事與馬匹受傷有沒有關系?後者會不會是趙昱做的?他畢竟是個武將,就算隔著一段距離,要想用暗器打傷馬腿也不是件難事,之後便可趁機英雄救美,好結識她。
思考之際,陸微已來到陸瓊的院落,甫見面即開門見山地道︰「車軸的事我知道了。」
陸瓊不禁雙腿一軟,癱坐椅上,少頃又昂起頭,不服氣地道︰「那又怎麼樣?妳還不是好好的?」她瞪著陸微,心中滿是不平。一直以來,她都嫉恨陸微,恨她奪走了祖母的寵愛又生得比自己漂亮;恨她能進劉家女學,而自己卻因為功課太差被女夫子婉言拒絕。所以當她知道有機會能讓陸微在眾人面前出丑時,她毫不猶豫地做了。
「妳可知道妳這麼做差點要了我的命?」陸微冷冷地道。
陸瓊咬牙,「少嚇唬人!妳現在還不是活蹦亂跳的!」
陸微冷笑。以前怎麼沒發現陸瓊原來這麼狠毒?莫非跟趙家有關系?
思忖了下,她探問道︰「是趙家讓妳做的?」
「什麼趙家?」陸瓊皺眉,「妳胡說八道什麼?」
陸瓊跟她從小就不對盤,她的表情陸微很清楚,看來陸瓊所為的確與趙昱無關。
陸微松口氣,又問道︰「那是誰教妳這麼做的?」
「哼。」陸瓊得意起來,「小姨曾說過車軸……」
「住嘴!」劉氏快步走進房中,及時止住女兒,又向陸微賠笑道︰「好佷女,妳妹妹年紀小不懂事,闖下大禍,嬸嬸替她向妳陪不是,這件事就別告訴妳祖母了,她老人家一把年紀,千萬不能氣壞了身子。」
陸微淺淺一笑,道︰「我也沒出什麼大事,自然不會怪妹妹。祖母那里,我自會替妹妹好好解說。」
聞言,劉氏心跳漏了一拍。听她的口氣,是不準備瞞著老太太?
劉氏只得硬著頭皮再道︰「最好還是別告訴老太太了,氣壞身子劃不來。」
「嬸嬸以為這家里有什麼事是祖母不知道的嗎?」陸微笑道︰「還望嬸嬸以後多教育妹妹,都是自家骨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若是出丑,外人議論起來,壞的是陸家全部女兒的名聲,誰也跑不掉。」
她依稀記得前世驚馬之後,陸瓊被祖母罰了,但沒人知曉原因,現在想來,應是祖母知情後,顧忌二房的面子才沒有張揚。
走出房外,陸微揚起一抹冷笑。
陸瓊說的小姨,是劉氏的嫡親妹妹,嫁給了禮部主事程宣,人稱程夫人。根據前世的記憶,程家與王氏的娘家是姨表親的關系,想來陸瓊一事,多半是程夫人暗示誘導的,但她為何要這麼做?就算陸瓊傷了她,對程夫人又有什麼好處?
她猛然想起前世弟弟過世一事,當時祖母已病了一個多月,弟弟又剛巧出事,難道是像自己一樣遭了無妄之災?
陸微一陣後怕,只覺得渾身冰涼,胸中卻又灼燒著熊熊怒火。原來這個家里也不安全!但既讓我重活一遭,你們誰也休想傷害祖母和元豐!
半個月後,劉氏攜陸微,以及二房庶女陸雅至肅寧侯府赴賞花宴,陸瓊因被陸老太太禁足兩個月而不得前來。
車子從肅寧侯府偏門駛進,沿著青石板鋪成的通路直到內院,在此處下車換轎後,穿過了兩重川堂,在一處月洞門前落了轎,婆子上前將陸家的丫鬟們帶去抱廈內歇息,另有清一色穿青緞背心的趙家丫鬟上前伺候。
這規矩排場與陸微舅家撫遠侯府相差不多,只是撫遠侯乃是世襲,在京中地位超然,肅寧侯卻是五世而斬的爵位,至趙正爵已是第四代,再有一代便要收爵離府,恢復平民身分,更何況除了初代肅寧侯,余下幾代侯爺都是才智平平,肅寧侯府如今只是靠著田畝混個溫飽,在京中影響全無。
月洞門內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大院子,左右廂房俱全,正屋一排五間,當中一間匾額上嵌著「慶榮堂」幾個字,前世的陸微有一大半時間都在這里伺候王氏。
陸微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只覺得一雙手顫抖不已,說不清是厭惡多些,還是憤怒多些。
她定定神,換上了一淺淺的笑容,接著便看見王氏在丫鬟的簇擁中迎了出來,親熱地挽著劉氏的手,道︰「陸夫人總算來了,我一直想著妳呢!」又向陸微道︰「這是微兒吧?果然生得不俗!」
隔世再見,陸微發現自己對王氏的恨意比對趙昱的深。想想也是,前世趙昱與她幾乎算是陌生人,但王氏卻是那個日日折磨她、欺辱她,最後下令燒死她的人。
仇人就在眼前,陸微胸中熱血翻涌,臉上的笑容卻分外乖巧可人,只是這笑容卻是對著劉氏的,她用輕柔卻又足以讓在場人全都听清楚的音量緩道︰「嬸嬸,肅寧侯夫人怎麼當著這麼多人喚我的閨名?第一次見面,這樣合規矩嗎?」
這話令王氏的笑容凝滯了。的確,女子閨名是不好隨便喊的,她喚「微兒」只是為了拉近關系,如今本主提出異議,這番親近是白表了。
劉氏有些尷尬,她沒想到一向顧面子的陸微居然會當面挑錯,但她卻沒法含糊帶過,她今日可是代表陸府來的,肯定不能讓陸家人受委屈,只得笑說︰「想是肅寧侯夫人見了妳十分喜愛,一時沒顧慮到這些虛禮。」
王氏順著干笑道︰「是啊,乍見樣貌這麼精致的孩子,歡喜的昏了頭,是我疏忽了。」
陸微笑了笑,沒再說下去。
王氏很快又堆上滿面笑容,攜著劉氏的手進了廳堂,「那天听昱兒說起陸姑娘驚馬的事,真是太嚇人了,幸虧有他在,才沒出大事。」
劉氏道︰「真是要多謝趙二公子的相救之恩。」
王氏笑嘻嘻地看著陸微,說道︰「雖說驚險了些,但也是個難得的緣分,昱兒從來不怎麼留心女子的,那日救了陸姑娘之後卻一直念念不忘,說陸姑娘臨危不懼,十分大氣。」
陸微心中哂笑,果然是王氏的風格。想來前世也是王氏到處宣揚趙昱救她一事,一時京中議論紛紛,好像她非君不嫁似的。可這回,她早放出消息說自己受傷,相熟人家前來探望時,她更詳細說了那日的情形,因此誰都知道她是自己跳車逃命的。
此時見王氏又想混淆視听,陸微遂笑道︰「那日實在僥幸,若不是我跳車逃命,還真要給趙公子添麻煩了。」
王氏見陸微如此撇清,只得呵呵笑了兩聲,再不提此事。
幾道茶果點心送上後,王氏笑著對陸微說︰「侯府沒有女孩兒,怕妳們姊妹沒有玩伴,我特地叫了娘家佷女過來陪妳們,這會兒想必也該到了。」
話語剛落,果然听見底下人回稟說王姑娘來了,卻是趙昱領著王玉寧走了進來。
陸微心忖,前世她是跟趙昱議親後才認識了王玉寧,今世她這麼早就出現,難道是因為那日自己沒被趙昱搭救所引起的變化嗎?
王玉寧自小就生得漂亮,是一種柔弱委屈的美,即使沒有掉眼淚,也總讓男子覺得委屈了她,恨不得加倍補償。
不過眼下她看到陸微,一時間竟有些自慚形穢。
陸微的容貌明麗,柔眉美目,顧盼神飛,一舉手、一投足盡是教養良好的千金所自然流露的大氣爽朗,完全不需要以柔弱來博取男人的憐惜,令王玉寧不禁生出一種既妒忌又羨慕的復雜心態。
一看陸微就知道是從小被人寵著長大的,哪像她處處都要算計爭奪,活得小心又卑微,就連口口聲聲說喜歡她的表哥,到頭來也要她幫忙爭取別的女子、奪得世子之位。
可也因此,對于自己需要討好陸微才有機會上位一事,表哥對陸微感到十分厭惡。
王玉寧柔柔一笑。陸微啊陸微,即便現下表哥再討好妳,當妳沒利用價值之後,表哥還是會回到我身邊的!
她斂了斂思緒,心里不住盤算,怎樣才能照著王氏所說,將陸微引到僻靜處與表哥單獨相處呢?
王玉寧打量陸微的同時,陸微也打量著她。前世的王玉寧處處示弱、處處示好,她竟從沒有疑心王玉寧與趙昱有什麼瓜葛,現在想來,王玉寧能跟到邊地與趙昱成親生子,必定是在她嫁入肅寧侯府之前就與趙昱有舊情。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自是要湊成一雙,絕不能放出來禍害他人。
陸微笑道︰「趙二公子是親自去接王姑娘的吧?表兄妹的感情真好。」
王氏瞟了趙昱一眼,趙昱忙道︰「不是我,是管事去接的。」說話的同時,他望向王玉寧,似在致歉。
王玉寧微低了頭,柔聲道︰「陸大姑娘不要誤會,表哥今日一直在籌備賞花的事,沒有工夫去接我。」
陸微甜笑道︰「王姑娘這話我有些听不明白,我誤會什麼了?」
王玉寧一時啞然,總不能說怕她誤會自己跟趙昱有關系吧?只得訕訕笑了。
王氏見三人話不投機,忙起身攜了劉氏,道︰「走吧,咱們看花去。」
劉氏此時已經看出王氏母子心思全在陸微身上,她皮笑肉不笑地瞧著幾人。
肅寧侯府的花園佔地廣大,園中小湖上荷葉田田,可惜尚未開花,小湖旁的山坡上一大片薔薇卻開得正盛,香氣襲人,另一邊是一座杏園,雖然杏花謝了,但女敕綠枝葉間時時可見指頭大小的杏子,樹下又種著層層迭迭的勺藥、萱草等紅花綠草,景色十分宜人。
王氏伴著劉氏,一手拉著陸瓊,閑話些京中趣聞,不覺走遠了。王玉寧引著陸微往杏園深處走去,趙昱跟在後面,眼見假山便在前面,趙昱面露喜色,向王玉寧使了個眼色。
王玉寧心中泛酸,臉上卻堆出笑來,剛要說話,陸微忽道——
「咦,那邊的是不是兔子?我去瞧瞧。」隨即快步走向假山,一個轉彎就不見了。
見狀,趙昱心花怒放,他原來與母親商議的就是把陸微引到無人處好使出美男計,沒想到沒等王玉寧引導,陸微居然自己落入了陷阱。
他快步跟過去,滿心以為要在後花園來個私訂終身,誰想到轉來轉去,居然不見陸微的人影,只得叫王玉寧幫忙找人。
兩人在假山中鑽來鑽去,不料陸微此時已憑著前世的記憶打開了假山中的暗門,順著山石後一條小路往竹林一帶走去。
竹林密密層層,兜來轉去,已是肅寧侯府的邊緣,陸微沿著石子小徑轉了個彎,眼前出現一座白石砌的院子,柴扉輕掩,寂靜無聲。
陸微推開柴扉,院中一棵海棠樹下坐著一人,白玉為冠,玄色為衣,整個人猶如一柄鞘中之劍,渾身充斥著安靜又危險的氛圍,正是侯府大公子趙騫。
陸微松了一口氣,他果然在此。
按照前世的記憶,趙騫應該是在她過門前傷了腿,之後便搬出這座竹園到城外避居。但陸微此次赴約前打听過,趙騫尚未出城,所以她猜測他仍住在這片竹園之中。
兩人對望片刻,誰也沒有開口。過了片刻,陸微才道︰「趙大公子,我是今日赴府上邀約的陸家長女陸微,我來此地,乃是有件事想與你合作。」
趙騫一臉淡漠,似乎對此事沒有一丁點的興趣,甚至連她為何出現在此都懶得過問。
陸微前生與他幾乎沒說過話,對他的性情也不甚了解,可前世的他既能奪回世子之位,肯定不是無能之輩,更何況若想報復王氏和趙昱,趙騫是最方便下手、也最名正言順的人,唯有與他合作,才能給王氏母子最致命的打擊。
她沒有氣餒,繼續說道︰「我願意助你請封世子。」
趙騫淡淡說道︰「不需要。」
「但我需要。」陸微笑了笑,道︰「王氏母子千方百計的想要我嫁入侯府,為趙昱爭奪世子之位增加籌碼,我不想受人擺布。」
「那又如何?」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我和你有同樣的敵人,我覺得可以合作。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先說一個關于趙昱的消息。」陸微停頓了片刻,見他仍是面無表情,接著道︰「趙昱生于天慶四年九月,其實應是天慶四年三月初三。」
這是她前世伺候王氏時無意中偷听到,相信趙騫會非常感興趣。
趙騫的臉色不變,卻是低頭看著長袍下的雙腿,說道︰「妳覺得我還能做什麼嗎?」
陸微笑了,「天高地闊,有什麼是不能做的?」況且前世她最後一次見到趙騫時,他的腿傷已好,說明這傷也不是完全無法醫治的。
趙騫若有所思的看了她片刻,問道︰「那妳希望我做什麼?」
「讓王氏母子求而不得,身敗名裂。」
趙騫古井無波的臉上終于掠過一絲疑惑,半晌問道︰「妳不願嫁,不嫁便是,為何要趕盡殺絕?」
「恕我不能奉告。」
「我以為,既然要合作,最好開誠布公。」
「但我認為你我的合作是各取所需,而非志同道合。」陸微淡淡說道︰「我不問你的腿傷的事,你也別問我原因。」
趙騫怔了一下,不自覺地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雙腿,道︰「我需要考慮一下。」
「好。」陸微一口應下,「我怎麼得到你的回復?」
「我自會遣人去找妳。」趙騫說完便推動輪椅向院子另一邊而去,顯然不願再談。
陸微見他如此,便沒再出言告辭,轉身就走。
這侯府她輕車熟路,不多時便繞出竹林,又回到假山側畔,抬眼一望,王玉寧正在一棵杏樹下拿著帕子抹眼淚,趙昱挨著她,依稀能听見他說「必不辜負妳」之類的話勸慰著。
陸微不禁揚起一抹冷笑。果然是早就勾搭上了,可恨自己前世居然被蒙蔽了那麼久。
她瞧了一會兒,便悄悄從假山另一側的出口轉向薔薇花叢的方向,想必王氏及嬸嬸她們還在那邊。
當她走出假山後,一道人影飛快地掠出,直奔竹園向主子稟報道︰「陸大姑娘離開後便遇上了二少爺和表小姐,但她沒上前打招呼,只是在一旁看了會兒,而後轉向薔薇花叢那兒去了。」他遲疑了一下,又補充道︰「她對府里的路好像十分熟悉,不像是第一次來訪。」
趙騫手指微屈,輕輕敲著輪椅扶手。他也覺得陸微有點古怪,說話直率,但她不想讓人知道的事倒是一個字也沒說,這令他有些疑慮,看不上趙昱不嫁便是,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對方身敗名裂?再有,她說不問他為何受傷,莫非……她也知曉這傷不是一場意外那麼簡單?
趙騫冷冷抬眼。說來他應該感謝這次重傷,否則他還下不了狠心去對付那對母子。
不過那女子提供的消息很有意思。天慶四年三月初三,如果他沒記錯,王氏是天慶三年十月嫁入肅寧侯府的,如果這個消息屬實,那麼王氏是懷著身孕嫁給了他的父親。
想起自己的父親,趙騫覺得還不如沒有這個父親,反正自王氏進門,他跟孤兒也差不多了。但他了解父親,父親雖然昏聵,卻不至于連是不是自己的骨肉也分不清,孩子的生辰都可以私改成九月,父親不可能不知情,那麼真相只有一個—— 王氏在婚前就與父親有私情,以至于珠胎暗結。
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那麼王氏懷孕的時候他還不到一歲,母親只是重病,還沒有去世,那麼……王氏便是通奸罪,而趙昱則是個私生子。
趙騫目泛寒光,他叫了聲「林績」,先前跟蹤陸微的男子連忙答應。
趙騫吩咐道︰「你這幾日盯著陸微,最好能弄清楚她為什麼要對付王氏母子。」
又叫了聲「林戰」,竹林中立刻躍出一名青衣男子。
趙騫接著吩咐道︰「你想辦法從王保家的嘴里撬出當年趙昱出生的情形。」
兩人應聲而去,趙騫則又低頭思索了半晌,忽地哂笑一聲。便是陸微居心叵測又如何?確實如她所說,兩人連手只是各取所需,若能各達目的,又何須肝膽相照?
這麼一想,趙騫的心豁然開朗許多,從而布署其他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