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 第十六章
第六章
月瑤丹瓊的樓閣內，琴音悠揚，朝雨丹悠坐窗前，撫著箏琴。
已近復原的袁小倪初次來到這處樓閣高處，看一旁矗立幾處大小不一的石盤棋局，盤上鏤劃出金色菱線的棋格，每一盤的屋宅、排列格局，都與現實中相似，她看得出其中有桐家和桐家老宅、還有她現在所處的月瑤丹瓊園林，與一處看似高山處的院落。
「那是結合棋師、音女還有我的四藝寄靈所排設的棋局陣法，因此你之前闖桐家老宅的行動，皆在我們掌握內。」朝雨丹邊撫著琴道。
「既然可以掌控這些，太婆院落對你們應該不是難題。」何必找人破陣。
「我說過，夢師父院落的陣法，是我插手不得的。」
「可是太婆院落的陣法……是不是有變了？」袁小倪指著石盤棋局上的桐家老宅，太婆院落內的岳川陣法。「雖然棋局看不到，但這座立起的高峰盤著一股氣呢。」
朝雨丹打量她，佩服的笑了笑，自語嘆「果真是有他的血緣，透過棋陣感覺到。」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嗎？」
「一些意料之外的改變，還在掌握中，沒什麼可擔心的。」朝雨丹並不打算告訴她，袁牧飛曾經到過太婆院落與月瑤丹瓊。
「咳，朝姑娘。」袁小倪拉過椅子坐到琴台對面。
朝雨丹微揚眉繼續撫琴沒響應。
袁小倪嘴角一抽，擠出聲︰「外……婆。」
「乖孫女，什麼事？」馬上，一張粲笑盈盈的麗顏抬起。
「為什麼年紀輕輕硬要當‘外婆’呀？」無論前世如何，今生二十歲的她，叫一個十七歲多的少女外婆，讓人很……掙扎呀。
「這應該不是你要找我的重點吧。」朝雨丹是不會告訴她，就是看她糾結著著神情喚外婆，很好玩。
「我、我想對古城和月泉門報平安。」
「乖孫女，幾天前你還狂啃雞腿補元氣時，外婆就幫你發信給他們報平安了。」在她一怔的神色中，朝雨丹繼續道︰「我是看在月泉門兩老的份上，如果你想親自報平安也可以，只是沒忘了與我的約定吧。」
「可以和任何人相見，獨獨不準見外公和任燦玥，還有不準說有關你和外公的事。」她無奈道。
「對極了，乖孫女。」朝雨丹一副乖，拍拍她的頭。
「我會再發信給他們，但是在解決蓮天貫日，確保桐家和你安全前，我還不會離開。」袁小倪道。
別說朝雨丹和她有此淵源，光一場相識和救命大恩，再加上，她和蓮天貫日的仇已經結下，她都不可能坐視不理。
「好孝順，外婆好感動。」朝雨丹戲玩的捏捏她的雙頰。
「可是，外公能力很高，我可以不主動見他，萬一……是他找到我呢？我總不能轉身跑人，那會出事的。」別說她的輕功和武功沒外公高，外公的個性敢躲他試看看！
朝雨丹懊惱的一聲低啐。「那只好認了，反正不準你主動見他。」
「你不想見外公，屈服這樣的命運，我多少明白，但是為何不準我見自己的丈夫？」
「你還沒嫁他呢，不算是你的丈夫。」
「可我與他有兩個孩子了。」
「那又如何，以月泉門沈家的力量，甚至是我朝雨丹，朝家身為北方首富的財富，重新給你一個身分，養你一輩子，任你想怎麼過，都是小問題。」朝雨丹看著她，認真道，「一個曾經傷你這麼重的男人，誰知道會不會再犯？這是為你好。」
袁小倪深深嘆口氣︰「身邊的人，以關切為名，擅自決定你該做什麼，導致和心中的人無法見面，那種難受外婆你應該清楚。」
朝雨丹一愣，想到自己母親的出手干涉，逼走泰羅武。
「我真的無法答應你不見任燦玥，尤其為著孩子我更無法不見他，我知道你對我是發自內心的關懷。」偶而朝雨丹看她的眼神，就像雙親和外公看她一樣，「但對任燦玥有再多氣惱，是否能請你看在他曾為救我而差點命喪三門邪教之手，對他的想法多點寬容，至少讓時間證明，他不同以往。」
曾經七門樓主的兒女們，不忍見她在佔城的艱難，希望助她離開古城，但當時的她為著和生母晚承諾，有口難言。
以前她要的是回沈家，陪著沈家雙親一輩子，回報養育之恩；但現在的變化已非當時，如今，她只想當燦玥哥哥的城主夫人，和他一同養育一雙子女。
「我不知道對你強烈的情感和關切，是否因為我的靈魂前世是你的外婆，只知道你娘袁晴思的死，讓我的心很痛，我不曾感受過這樣的心痛，那像一種被活生生挖出一塊肉，心頭空了一處的感覺。」
她伸手拂開袁額上的發，幽幽道，「尤其知道任燦明對你有過的傷害，我只擔心，他會再傷害你嗎？我不想再嘗到那種挖心的痛。」
「當年他傷害我，是為他所愛的人不平，如今我已是他心中最在乎的人，他是否會傷害人，都在于我帶給了他什麼？」袁小倪很清楚自己對任燦玥的影響。「對燦玥哥哥我只想努力讓他找回以前的自己，如果我離開他，他永遠找不回自己，屆時，那份傷害不只對我，而是太多人，因此我絕不會離開他。」
她的話讓朝雨丹一震，尤其那堅定的眼神，與她毅然決定自己要做的事時，是如此相像。
「面對心中所愛與牽掛，我相信外婆你定然也曾有過這樣的心思，不想放棄。」
朝雨丹一笑。「你確實說服我了，我不再阻止你和任燦玥見面，但是，至少答應我，和任燦玥的婚事，再等一年，一年後你的立場不變，他確實值得，我會祝福你，你出嫁時，外婆我就送你一份大禮吧。」就用一年來觀察任燦玥，到底有沒有這個資格。
「又一年……」晴兒、劍兒都兩歲了。
「看在我對你的救命恩情，就用這一年來安我的心，行嗎？」朝雨丹美麗的笑顏對上她的苦惱猶豫，也堅定得不再退讓。「不過就是延一年婚期，並不是要你不見任燦玥或付出多大的代價，你也不願嗎？」
「這……」是現在這個時機，很為難呀。
她之前對燦玥哥哥費這麼大的心思，才讓他願意為她對沈家退這一步，原本只要她再軟化爹娘進而對兄長下功夫，請桐家鍛劍，更是要為燦玥哥哥和雲希哥哥打破僵局的機會，袁小倪估計最遲三個月就能搞定這些，現在婚事再延一年的話……任燦玥可能會先宰了她吧！
「你當然可以不守諾，反正我付出折壽三年，扎了十指，滴了這麼多血讓你換血氣，搞得自己差點出事，終于換回你的命和元氣，就當放水流了。」朝雨丹撫頰，哀怨自語，「誰叫我太擔心你，做出不自量力的行為，這個約定，你若不想——」
「我、我答應就是。」見她美目一紅，袁小倪趕緊在她落淚前打斷。
「太好了，來。」朝雨丹快樂的拿起琴台邊的一支筆，虛空竟凝畫出一道黃光，像絲線般，虛空纏上袁小倪的臂膀，另一端纏在朝雨丹的手腕上，隨即黃光消失。
「這是什麼？」袁小倪好奇的模著自己的手臂，竟一點都感覺不到消失的黃線。
「約定的誓約，你悔約的話……」
「會……怎麼樣？」
「乖，你不會怎麼樣，外婆怎麼舍得傷害你。」朝雨丹笑靨迷人，又是閑撥琴音，一派輕松道︰「是我會暴斃身亡。」
「什麼？」袁小倪嚇得跳起來。
「還有，約定的這一年內，你想和任燦玥怎麼見面都行，就是不準有關系。」她才不會讓任燦玥又用小孩來綁住她，哼。
「非、非得要這樣嗎？」
這下，袁小倪真的不敢和任燦玥見面了，不但再延一年婚期，還不準他踫她，听起來就是拖延婚事的惡劣借口，正常人都會懷疑了，更何況對她緊張又心性多疑的任燦玥.
這很不妙，要報平安，人不出現不能安大家的心，但她不能只和月泉門的人見面，卻不見古城任何人，會讓任燦玥更抓狂，她的處境……堪慮。
如果坦白說出是和「轉世外婆」朝雨丹的約定，要他再等一年，他相不相信這種事再說，但袁小倪可確定，任燦玥應該會想一劍殺了朝雨丹這個轉世外婆，那可惹到外公了，怎麼做都很難！
「當然，你不想守諾的話，可以故意讓我暴斃，反正折壽三年、扎了十指，滴了這麼多血，都是我自願的，你一點都不需要有任何壓力與心理負擔，反正我只是你的轉世外婆，不、重、要，一切都是我——」
「我、我會守諾，真的，我會辦到。」在朝雨丹把台詞重上一遍，雙眼再一紅，淚光又閃閃時，袁小倪趕緊再保證。
現在能延多久見面就多久吧，之後再想辦法，天呀，得撐一年。
「乖孫女，我就知道，你有把外婆放在心上。」朝雨丹快樂的又是伸手，再捏捏她的雙頰，就是吃定她的重情重義，一哭二鬧三上吊對她真是屢用都靈。
「話說回來，你……你真的不打算見外公？」袁小倪開門見山問。
「你外公跟我有什麼關系？」朝雨丹繼續撫她的琴，不是很想談這件事。
「你不承認是外公的轉世妻子，卻又要我叫你外婆？」
「我不承認和袁牧飛有關系，可沒不承認有你這個孫女。」朝雨丹理所當然道︰「我不喜歡袁牧飛，听到他心情就很差，但我看到你就是喜歡，所以我認了你這個孫女。」
「太……任性了吧！」
「如果一見袁牧飛，便注定要成為他的妻子，我何必自找罪受。你該清楚，我心有所屬，因此對他，我只想履行對夢師父的承諾，破太婆院落陣法，還有驗證四藝寄靈術，之後，不想與他多有牽扯。」
「外公耗一生功體修‘雲霄塵海’，只為一圓對妻子的承諾，你卻剝奪他見到妻子的機會，還有，不準他見到自己的孫女，根本是在……玩弄他。」
袁小倪已清楚，朝雨丹救了她，卻又用術法隔絕她的一切，不讓任何人找到她。
「別忘了，雲濤劍仙亦正亦邪，是個讓人戰栗的傳奇。」袁小倪真心道︰「要我說，外公本性邪狂，你……真的不要對上他，也不要……玩弄他，更不要過度挑釁他，挑起他邪狂那一面，那難過的還是你。」
從任燦玥到外公，和她緊密相關的人，外在很驚艷，性格都不是……正常人。
「燦玥哥哥是扭曲心性的殘忍，外公是……又邪又瘋狂，而且是超乎理解力的那種，有時我都覺得外公有猛禽狂野的……潛藏個性。」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都不關我的事。總之，我不會見他，更不會讓他找到我，解決完蓮天貫日和桐家老宅，我會離他遠遠的。」朝雨丹絕然的像在告訴自己，就要這麼做，「我的心只有表哥，事情過後，我會徹底忘記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