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 第七章
第三章
朝嵐古洲，向家——
「大總管，謝謝你這段時間為憐憐的奔波照顧。」大廳內，向老爺熱誠的接待言常陵。
「向姑娘好多了嗎？」
穿得一身富貴矮胖的向老爺搖頭，一副不知如何形容般的連連嘆氣。
「還是一樣，白天不說話，晚上就安靜坐在黑暗中，也不準人點燈，看到火就害怕、發抖，同樣一聲不吭，我內人不知為她哭了幾回，今天還去廟里求符，希望這女兒狀況能好轉。」向老爺說得心酸，戴著金戒、玉斑戒的胖手，拭著縱橫老淚。「老夫就這麼一個女兒，從小能給她的都給她，現在被那個什麼蓮天貫日害成這樣，如果恢復不了，以後怎麼辦呀！」
那群童年玩伴每天都有人來看她，個個送了一堆藥與秘方，卻都沒見作用，倒是能讓憐憐安定一些，只要這些人來，女兒雖然一樣不怎麼開口，卻願意見人、听人說話了。
「我可憐的女兒，還真想念她成天罵我全身穿金戴銀的很難看又沒品味，現在她連話都不說了。」向老爺從沒想過會想念女兒數落他的聲音。
「向老爺，再給她一點時間，我相信向姑娘會恢復的。」
「謝謝你這麼關心她，每天派人關照她的情況，夜明珠讓她夜晚方便多了。」
一听到向憐憐怕入夜的火光，言常陵便命人送來夜明珠，讓它取代入夜後的燭火。
「為著向姑娘安危，今日有一事，想與向老爺商量。」
听到關系愛女安危，向老爺緊張起來，仔細听著言常陵的建議。
午後的徐風輕拂，花園內，向憐憐獨坐游廊邊的長椅，伏在造景的木欄桿上，靜看下方的小池畔魚兒悠游。
「小姐，古城大總管來看你了。」婢女來到她身後道，卻周遍等不到響應。
「我來吧。」言常陵制止要再開口的婢女，示意她先退下。
言常陵將帶來的東西放到桌上，坐到另一側的椅上，看著她沉默的身形，一徑凝著水面虛空，從側顏都可看出，往日那份神采奕奕，喜歡數落人的靈俏模樣，此刻已不復見。
言常陵看得心抽緊，卻也只能將怒意收于心中，恨透將她傷成這樣的蓮天貫日，也知道目前只有時間來治愈，要靠她自己走出內心的創痛。
「你心中有何問題？我可以回答你，絕不會隱瞞著。」言常陵端看她許久後，開口道。
他清楚每個來看她的人，定然避重就輕不提當天發生的事，深怕刺激她，但這對憐憐是沒用的。
「小倪……死了嗎？」好一會兒後，向憐憐雖沒回頭，卻開口了。
「不，她下落不明。」言常陵堅定道︰「古城、月泉門一場做給江湖人看的喪禮，只是要瞞過蓮天貫日，以免他們再追查出小倪，對她不利。」
城主和沈雲希達成共識，讓世人認為袁小倪已身亡，為了雙方心系的人，此刻，任何成見彼此都願先放下。
「竹園，全部的人……」
「很遺憾，他們無一生存，向老爺將竹園後事打點得很圓滿，因為他知道你很看重竹園內的每一個人，等你好多了，就去看看他們吧。」
向憐憐伏在木欄桿上的螓首抬頭，這才發現她雙手緊握成拳。
「任燦玥……你的城主，會毀了蓮天貫日吧，會毀了這個連小孩都能殺的邪派？」
「不只城主，雲濤劍仙和沈雲希都會踩平蓮天貫日，事實上，程喵已經先出手了。」
「喵喵……」
「她要我將這個交給你，這是你們三個人一同進行的。」言常陵將帶來的小植物放到她身邊。
向憐憐看著一旁椅子上，一段枝干上長出一朵盛開的瑩白小花……
「……你看看這個，像不像一個傳說中的東西？」
「傳說中的東西？」袁小倪拿過來左右瞧，猛一看，枝干上長出一朵盛開的瑩白花，襯著枝干挺美的，倒看不出像什麼傳說中的東西。
「像不像傳說中的‘天山雪蓮’？」
袁小倪差點噴出口中的茶。「天、天山雪蓮，不長這樣吧！」
「我們都知道天山雪蓮不長這樣，但是偏遠地方又靠海的村民不信呀！」向憐憐一副聳肩的道︰「喵少爺拿過真正的天山雪蓮給村民看，他們不但不信，還認定既然叫雪蓮，就是白皚皚的像雪，照著陽光透明到會發亮。」
「哪來這種雪蓮，夢中生的嗎？」
「所以，我們就努力種出這種嬌小夢幻品的「天山雪蓮」，大家果然相信。」
「天山雪蓮……」向憐憐拿起這段小枝干，看著上頭的小白花，消沉的面容終見光亮，眉目微動。
「不會吧，你和程喵一起……賣假藥？！」這兩人已經搶錢到這種程度了。
「誰跟你賣假藥，這東西只是改造過，藥效和天山雪蓮差不多，和牟老請教過，特別栽種的。」向憐憐理直氣壯。「我向憐憐只做貨真價實的買賣。」
「這東西也……沒透明到會發亮呀！」
「這就是此物的特別了。」向憐憐神秘的把她拉到陰暗處，拿了點水壤上去，白花竟發出淡淡光澤。
「這幾年，竹園上下……都幫著我們三個人搞這些東西……」
程喵、小倪和她三人的合作，程喵出點子兼賣商品，她帶著竹園里面的人負責做出商品，小倪則出人力，幫忙制造裝運，載貨。
「我想獨處，請你離開。」向憐憐深吸著氣，平緩心情道。
「為著你的安全著想，令尊已答應，讓我將你移到古莊，明天我會來接你。」
言常陵最想做的是將她安置到古城內，但憐憐應會排斥到古城。
看著她再次沉默的背影一眼，言常陵才要離開，向憐憐已開口。
「我不會嫁給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言常陵聞言毫不氣惱，甚至唇角微揚，因為她的個性終于漸漸回來。
「你卻是我想娶的。」
「自找罪受。」
「為你受罪是我的樂趣，不關你的事。」
驀然回首的雙目，終見惱意浮現。
「你的樂趣事關我的人生大事，怎會不關我事。從你身上敲來的銀兩，我會還你，不要以為你能掌控我什麼，還有，我不會跟你到古莊去，誰答應你的，就帶他去吧。」
可惡的老爹。
「你沒有選擇的權利，明日乖乖到古莊或者被扛到古莊，是你唯一的選擇，你那些童年玩伴沒一個會幫你。」大家都擔心她的安危。
言常陵以一貫的沉穩聲宣告她的處境。
「送出去的聘金，我是不會收回來的，你該想的是，再差六十七兩就足六千八百兩，屆時大紅轎子將到向家迎你過門，好好珍惜還是「向姑娘」的日子吧，過不久你將變言夫人。」
說完，他大步離去，果真听到她在身後怒氣沖天，幾要跳腳的怒罵他別想得逞。
桐家後山的「鑄鍛場」，有無數個冰洞，洞內都有一口彷佛霜雪凝出的雪池，池中有藍白色的冰焰竄動。
「御雲劍，果然不凡，靈氣逼人。」泰羅武看著冰漆再鍛過的劍身道。
「武少爺，該休息了，吃些東西再繼續吧！」下人進來招呼他。
「女乃女乃呢？」听說雨丹表妹請求祖母打造一把長刀。
「老夫人早用過飯了，正回房休息，晚些再繼續鍛刀。」
「表妹怎麼會想要一把長刀呢？」雨丹表妹向來不用兵刃，如今怎會想要一把長刀？
「小的听說表小姐是為人求刀，老夫人听完竟然答應親自打造。」
「女乃女乃向來寵愛雨丹表妹，她的要求很少有不答應的，但要女乃女乃答應親自鍛刀，對方身分定然不同一般。」只是祖母和大娘都不多說，而他從回到桐家後，就一直見不上雨丹表妹。
走出冰洞，來到小亭內的泰羅武，看著桌上菜色，眉目一揚。
「今天還是這麼合胃口。」不是過度精美的食物，而是純樸的鄉野菜色——蔬菜、面食、五味脯、糟醉魚鮮，簡單的盛于盤上，還有一大碗酒，沒有過度豐富的擺盤，他向來受不了桐家的大戶規矩，食物總擺得精美小量。
「武少爺喜歡嗎？」
泰羅武舉箸，笑道︰「喜歡，每一天的午飯都太合胃口了，合到我連鍛劍都可以按下。」從菜色到酒，無一不是他的喜好，鍛劍時他總愛喝一大碗酒，超過則不飲。
遠方樹蔭下，一道美麗身形看著小亭內大快朵頤的人。
「仙子姑娘，蓮天貫日已有行動。」賀雪儂來到身旁道。
「終于來了嗎。」此時，桐家大娘迎面而來，朝她招呼。「音女，你先和棋師安排一下，我陪大娘走走。」
音女離開後，朝雨丹陪著桐家大娘在園內散步。
「小彤，你這樣的照顧關心，武兒不會不懂。」大娘看著身旁那張美麗的絕色容顏，執起她的手輕拍。「你和武兒是我從小看大，如能在一起，那真是順了婆婆與我的心願。」
「表哥有自己的想法，就如同大娘對這件事，心中也有不同的定見，外婆是長輩的寵愛，但我清楚，大娘的想法更接近我的娘親。」朝雨丹一笑，明白道︰「我知大娘待我如同親女，若是娘要大娘轉達什麼，都請對小彤直言吧。」
她知道，朝家長輩都不接受她的選擇，尤其她的三位娘親最是反對，但她清楚真正反對的，是她的生母。
「眾人雖傳朝家子女，不知自己生母是誰，因此會對三個娘都一視同仁的孝順，但這謠言太過，畢竟你爹就算有意思這麼做，但從桐家人口中的形容，要推斷誰是你的生母，我相信，以你的聰慧，心中有數。」
江湖盛傳，北方首富朝富貴有三名妻子，七名兒女，每一位兒女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一房所生，朝富貴要每一名子女都認定他們有三名親生母親，對每一位母親都要盡孝，自然每一名妻子都待七名子女如親生。
而三名妻子親如姐妹，一名妻子懷孕，另外兩名也必然裝出大肚子模樣，除非心月復，否則少有人知道這七名子女真正的生母。
「兄弟姐妹們對自己生母是誰，確實心中有數，但是，爹和三位娘親用心良苦，我們也沒有點破的必要，因為每一位娘親都待我們如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