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有財路 第四章 福穴攢福氣
父女倆如同之前一般進了城,上次的雜貨鋪價格還算公道,便往那里去,今日正巧掌櫃也在,任瑤瑤為了幾文錢,真是沒少同掌櫃討價還價,最後任大山扛了三十斤的細面,外加五斤細鹽,五六包各色調味料。
雜貨鋪掌櫃也是個精明的,听說任家要擺個吃食攤子,不但指點了好位置,甚至還送了一小包糖霜。這可是不便宜的好東西,惹得任大山一個勁兒的道謝。
任瑤瑤對掌櫃口中的好位置很感興趣,但她還是忍耐著在市集采購完了鍋碗瓢盆才坐了慢悠悠的牛車趕去那處。
其實掌櫃所謂的好地方,正是塞安縣唯一一家書院的對面,因為二十丈外就是縣衙,這條街上又開了酒樓茶樓,雖然沒有商街上那麼熱鬧,但人也不少。
平日來縣衙辦事的人和在酒樓茶樓閑坐的富貴人很多,他們的隨從或者小廝之類就要在附近找些歇腳墊肚子的攤子。
最重要的是,書院里的學子足有五六百人,厭煩了書院的伙食,也會溜達出來尋些吃食果月復。
這些原因加在一起,書院旁邊的胡同口就聚集了一些小販,賣些包子、湯圓或者干脆就擺個茶水攤子。
任瑤瑤幾乎是一到這里就眼楮發亮,她盤算著以後要現烤燒餅現賣,配上肉醬豆花,一定會生意興隆。
學院里的書生們,還有那些富人的隨從、衙門里的小吏,都不是窮人,花個十幾文填飽肚子,享受一下美味,想來誰也不會吝惜多花個三五文錢。
而這三五文錢,就是任家五口過上好日子的希望了。
但是,烤爐要用青磚搭砌,不但佔地方又不能每日挪來挪去,這就要選蚌好位置了。
任瑤瑤跳下牛車,圍著小小的市集各處轉悠。
別說,皇天不負苦心人,她在曬了一腦門的汗珠子之後尋到了一處絕佳的位置。
這是一處人家的側牆凹陷處,內里深度足有一丈,搭個烤爐,放幾張桌椅,綽綽有余,若是冬日在頭頂遮個草棚,更是避風又暖和,最重要的是,這里離街面只有兩丈遠,鬧中取靜,既能看得清街上的一切,又能避了人眼。
任瑤瑤怎麼瞧怎麼興奮,這里真是擺攤的好位置。
任家趕來的牛車上放了面袋子,堆了鍋碗瓢盆,任瑤瑤又這般到處轉悠,明眼人一瞧就是要在此做吃食生意的。
所謂同行是冤家,誰也不願意客流被分走啊。
有人眼珠子轉著,就同任大山套起了話兒。
「兄弟,你們這是打算在這里賣吃食啊?」
任大山趕緊憨笑著應道︰「是啊,家里過不了,想要擺個攤子賣點吃食。這位老哥,這里生意好不好啊?」
先前說話的人賣的是肉包子,雖然一上午籠屜就空了三四個,但臉上依舊皺得同包子一般,嘆氣道︰「生意不好做啊,都沒什麼客人。听說商街那邊熱鬧,我還琢磨著明日就搬去呢。」
果然,任大山一听就著急了,還想再問兩句的時候,任瑤瑤已經是听見動靜走了過來。
「這位大叔,我爹是老實人,您可不要同他玩笑,您這籠屜空了這麼多,生意怎麼可能不好?我家是要賣餅子和豆花,不但搶不了大叔的生意,以後還要大叔多關照呢。」
那賣包子的漢子被戳穿了謊言,也不臉紅,笑著瞄了任瑤瑤幾眼。
任瑤瑤今日穿的是劉氏改小的一套舊衣裙,褪色得厲害,雖然洗得干淨,但實在算不得好看。長年吃不飽,又大病一場,她很是有些面黃肌瘦,不過一雙大眼卻極靈動,笑起來眯成了月牙一般,討喜又可愛,一見就知道是個聰明丫頭,起碼比她爹要聰明。
賣包子的漢子也不好再使些小算計,倒是實話實說。
「丫頭,你看中那個凹牆了吧?大叔跟你說,真要擺攤子,還是趁早換個地方吧。」
「為什麼啊,大叔,我們初來乍到,家里要擺個攤子不容易,還要勞煩大叔多指點幾句啊。」任瑤瑤笑嘻嘻行禮,嘴里說的話也是客套。
那賣包子的漢子也沒藏私,指著不遠處的院門道︰「你怕是不知道吧,這處院子是周家祖宅。當年周家獨女嫁了京里一個大官,那十里紅妝別說是塞安縣,怕是整個大越國都是獨一分。
「後來周家老太爺、老夫人過世,這院子就歸了周家小姐,沒想到周家小姐生小少爺的時候難產死了,這院子又歸了那位小少爺。這小少爺自小身子不好,常過來休養。
「這院牆是有高人指點才修改的,生生挪出一塊地方,也就是那個凹處,據說是什麼福穴,留著給那位少爺積攢福氣的。」
賣包子的漢子撇撇嘴,顯見對這攢福氣的說法很是不屑。
「當初我們都打過那一處的主意,可惜,人家死活不讓。咱們平頭老百姓,怎麼敢冒犯貴人,那一處也就空了下來。」
任大山听得一臉失望,他即便木訥了一些,也看得出那里是個好地方,但這會兒听說還有這樣的原因,怕是真不成了。
不過任瑤瑤卻不這麼想,別人做不成的事,不見得她也做不成,總要試試才行啊。
「多謝大叔,我知道了,若是以後我們一家來此處討生活,還要勞煩您多關照啊。」
賣包子的大漢听到她這般說,就知道剛才的口水算是白白浪費了,心里冷笑,臉上卻還是和氣,「好說,好說。」
任瑤瑤也不同他計較,反倒模出十文錢買了五個肉包子。
賣包子的大漢這才真正歡喜起來,笑嘻嘻用油紙包了包子,招呼他們以後有事就過來說一聲。
任瑤瑤一邊吃著肉包子,一邊又在附近轉悠了兩圈,末了只能皺著眉頭同她爹一起回了家。
許是心里太過喜歡那處院牆凹處,別處即便也不錯,但比較之下,還是入不了眼。
任大山疼閨女,趕著牛車就勸道︰「閨女,明日爹再帶你去別處看看。我听村里人說,城南有一處市集也很熱鬧。」
任瑤瑤不想她爹擔心,就笑著點頭,但心里卻打定主意,明日一定還要來這個周家問問看。
劉氏雖然被婆母壓迫太甚,奮起反抗,如今變得潑辣許多,可到底還是農家婦人,膽量和眼界都有限,任大山更是憨厚木訥,任月月和輝哥兒年紀也太小,說來說去,這個燒餅攤子大半還是要她做主。
她對這個歷史上沒有的時空算不得熟悉,可是前世看了太多古裝劇,對什麼惡霸調戲民女、地痞收個保護費,實在印象深刻,為了避免這些不必要的麻煩,這里臨近縣衙,出入都是讀書人的小市集真的是最好的選擇了。
為了以後安心做生意,還是要多爭取一下。
劉氏從早晨送了閨女出門就擔心,一來心疼家里不多的那點銀子被閨女花光了,二來也是怕當真擺了攤子後生意不好,總之是胡思亂想的什麼也做不下去。
倒是任月月和輝哥兒年紀小,哪有那麼多想法,離開了祖母的日日咒罵,兩個孩子簡直歡喜瘋了,如今盼著姊姊和爹爹從城里回來,想著姊姊會給他們帶什麼好吃的。
果然,任瑤瑤跳下牛車,就把懷里的肉包子拿了出來。
任月月和輝哥兒歡喜得跟猴子似的,摟著姊姊的胳膊,一跳一蹦的歡呼起來。
劉氏生怕惹來村里人,趕緊攆了他們進屋去偷偷吃包子。
之後拉了閨女問道︰「怎麼樣,瑤瑤,都買什麼了?」
任瑤瑤前世的老媽就是個節儉會算計的,這會兒再看劉氏幾乎一個模樣,心頭又暖又酸,于是抱了娘親搖晃道︰「娘,您放心啊,我買的都是當用的,等以後攤子支起來,賺了銀子都給娘收著。」
劉氏听得有些臉紅,趕緊道︰「娘不是心疼,就是怕你不會買東西,上當受騙。」
任瑤瑤笑嘻嘻拉著娘親,一邊往屋子里搬東西,一邊說起城里的見聞。
劉氏听說有個擺攤子的好位置,很是歡喜,連連說自家閨女運氣好,倒是任大山張了幾次嘴,想說人家院子主人不允許借用,但見到閨女同他搖頭,又把話吞了回去。
老實人就是有這個好處,雖然木訥又憨得太過,但對于聰明人卻有種本能的服從之意,即便這個聰明人是他的閨女。
任瑤瑤不願意娘親跟著擔心,第二日早起又做了一鍋燒餅,趁著爹娘上工去了,先拿出兩個「堵」上弟妹的小嘴巴,然後就偷偷去了縣城。
難得這日正好趕上書院休沐,穿了長衫、頭上扎著方巾的學子們結伴出來尋些吃食,順便享受一下春日自由又滿是生機的空氣。
小市集里熱鬧極了,這個喊著,「包子,大個兒的肉包子啊!」
另一個就喊,「大塊芝麻糖,不甜不要錢!」
任瑤瑤拎著小籃子在街邊冷眼看了一會兒,越發打定主意要把自家的攤子支起來。
那賣包子的漢子早就看到了任瑤瑤,猜度著她定然是不死心,原本還想說幾句風涼話,但正好有客人上門,于是就岔了過去。
待得他忙完一抬頭,就見任瑤瑤已經拎著籃子到了周家門前。
周家老宅也建了有幾十年,風雨侵蝕,歲月輪轉,門前的青石階都有些斑駁的痕跡,但門楣上的匾額卻不曾染上半點灰塵,可見平日下人們是盡職盡責的。
任瑤瑤對于貿然上門懇求借側牆這事,微微有了一點信心。
看門的小廝大約十二三歲,藍衣小帽,很是機靈的模樣。
他原本坐在門洞里曬著太陽,看著行人打發時間,突然見到任瑤瑤上前,不禁好奇的站了起來。
「這位姑娘,可是有事?」許是看見了任瑤瑤手里的籃子,以為她要兜售什麼東西,趕緊指了市集道︰「姑娘,我們主子不在家,你賣什麼好物事還是去那邊吧,書院今日休沐,生意很好做呢。」
任瑤瑤趕緊笑道︰「小扮兒誤會了,我不是賣東西的,我是……嗯,我只是想求見貴府的管家。」
說著話兒,她就把準備好的幾枚銅錢塞了過去。
那小廝愣了愣,平日倒是也接過賞錢,但從一個穿戴幾乎可以說破舊的姑娘手里接賞錢,他還是第一次,難道是管家的什麼遠房親戚……
他張口要說話,任瑤瑤生怕他拒絕,趕緊又道︰「小扮兒勞煩你了,一定幫我通傳一聲,就是管家不見,我也不會埋怨小扮兒,這事對我們全家來說都極重要……」
小廝琢磨著平日這會兒管家也處置完雜事該喝茶了,就算不願意見人,定然也不會發火,于是道︰「姑娘,你等我一下,我去問問看。」
「好的,太謝謝小扮兒了。」
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啊,任瑤瑤笑了起來,一雙大眼彎得月牙兒一般,讓小廝無端也跟著歡喜起來。
「馬上,等我一會兒。」說著話兒,他就轉頭跑了進去。
不遠處賣包子的漢子偶然扭頭瞄到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周家的小廝還真是喜好美色,當日他也去求過,可是沒人替他通傳,如今一個黃毛丫頭說幾句好話就兔子一樣竄進去了,周府管家一定要罵他一個狗血淋頭才好,看他還敢不敢獻殷勤!
可惜,老天爺許是沒听到他的希望,不過片刻,周府管家周福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前,氣得他差點捏碎了手里的包子。
說來也是巧,周福正往門口走來,听到小廝說有人要見他,便覺得奇怪,待得發現是個身形瘦小的農家姑娘,就更奇怪了。
「福叔,就是這位姑娘尋您……」
小廝倒是對得起那幾枚銅錢,還想再幫忙說幾句,卻見周福擺擺手攔了他,轉而問向任瑤瑤。
「這位姑娘想要見我,可是有事?」
任瑤瑤听到小廝對管家的稱呼,趕緊行禮笑道︰「福管家好,冒昧上門打擾,實在失禮,但有一事相求,還望管家能夠應允。」
「哦,什麼事?」周福听任瑤瑤說話很有條理,不似一般農家姑娘那般拘謹膽小,于是語氣倒是越發和氣了。
任瑤瑤壯著膽子遙遙指了指那凹牆的位置,笑道︰「小女來自城外任家村,家貧無以果月復,最近琢磨出一樣面食,準備支個小攤子養家糊口,昨日看中一處位置,就是貴府的側牆凹陷處,今日特意帶了新做的面食前來拜訪,想求福管家通融一二,賞下那處院牆,借我們一家安身立命。」說完,她行了一個禮,又把手里的籃子遞了上去。
不等周福說話,那門房小廝卻是先苦了臉色,心里嘀咕,早知道這農家姑娘求的是這事,他死活也不會去幫忙通傳啊。
要知道,在外人眼中只以為那處院牆是個擺攤子的好地方,卻不知道那是多年前有位高人指點,特意避讓開來的「氣穴」,據說能借外界的生氣為自家主子所用,雖然說自己主子生來體弱,沒見到這氣穴有什麼奇效,但也沒有一命嗚呼,自然誰也不能佔了那處位置,把氣穴堵死了,更何況那處凹牆里正是主子最愛的小桃園,只要在府里,每日必定要坐在園子里喝杯茶。
試想,主子正喝茶讀書,若是牆外傳來一陣炸臭豆腐的「香氣」,那簡直……
周福也是臉色不好,很是有些頭疼,這事先前幾乎是十日半個月就有人來問一次,後來許是消息傳出去了,都知道周家不會外借那處凹牆,這才清靜下來。
不想今日居然又有人找來,可對著一個小泵娘,他也不好發脾氣,于是就冷淡應道︰「姑娘還請把東西拿回去吧,那處凹牆對我們府上很重要,絕對不會外借。」
任瑤瑤沒想到會被拒絕得如此徹底,一時心急,抬手就扯了周福的袖子,但是不等說話,不遠處傳來馬蹄噠噠聲,只見路那頭行來一輛青布小馬車。
周福同門房小廝都是眼楮一亮,慌忙撇下任瑤瑤迎了過去。
任瑤瑤見狀,只能往門旁退了退。她猜度著應該是府邸的主子回來了,有心想上前再請求一次,到底還是臉皮薄。前世一直生活在父母兄姊的保護下,這樣與人打交道,而且還是懇求不成的情況實在不多,不,根本就沒有。
那青布小馬車停了下來,許是在陽光下走了很遠的路,拉車的棗紅馬鼻子里狠狠噴著氣,背上汗水淋灕。
周福親自開了車門,小廝拿了板凳,隨後從車上下來一個穿了淺青色長衫的年輕男子,二十歲左右的年紀,身形略瘦,接近正午的陽光打在他頭頂,照得他發髻上插著的那支玉簪更顯清透。
許是感受到陌生的目光,那年輕男子微微皺著眉頭望過來。
烏發寬額,墨眉星目,高鼻英挺,若不是臉色實在白得有些過分,就是個十足的英俊男兒。
任瑤瑤看得有些呆了眼,前世電視螢幕上的那些小鮮肉,同這人相比,當真是不值一提。
春風吹起了那淺青色的綢緞長衫,繡了卷雲紋的黑面白底鞋,一步步踩著石階而上。
任瑤瑤胸腔里的那顆少女心,歷經兩世這還是第一次瘋狂跳動起來。
她忍不住紅了臉,想要低下頭,但眼楮就是黏在人家身上挪不開……
那小廝倒是眼尖,見到任瑤瑤這般花痴模樣,有些為自家少爺驕傲,別說一個小小村姑,听說京城里也有無數官家小姐想要嫁給少爺呢。
可惜……
任瑤瑤眼見那人一步步走到她身邊,隱約間有股淡淡的酒香傳來,惹得她偷偷深吸了一口氣。
但下一瞬卻發現那酒香突然就濃郁起來,而她的肩頭……居然多了一個人!
「少爺,您這是怎麼了?」
小廝第一個尖叫起來,卻被周福一巴掌打在頭頂。
「喊什麼,還不快扶少爺進去!」
周福臉上雖然也帶了驚恐,但卻鎮定很多,眼見任瑤瑤被自家少爺抱個滿懷,一時有些發懵,少爺別說自己離開,怕是說話都困難。
于是他果斷指揮小廝,連同任瑤瑤一起將人連抬帶抱地扶進了門。
遠處的行人隱約听到動靜,還想看個究竟的時候,周府已經關上大門。
那賣包子的漢子找了半晌沒有見到任瑤瑤,還以為她被請進了周家,很是嘀咕了幾句。
不過他並不知道,任瑤瑤這會兒實在有些尷尬。
前生今世兩輩子,第一次心動就被人抱個滿懷,好在她如今的心髒健康有力,否則怕是要立刻暈過去了。
不過,她身上的男子卻是真正失去了意識。
大門關上後,周福也不必避諱外人了,高聲吩咐小廝,「趕緊去請劉大夫,就說少爺又犯病了,快!」
小廝撒腿就跑,而任瑤瑤被吵得回了神,她下意識抬手模了模男子的額頭,又听了听他的呼吸,壯著膽子說道——?
「福管家,你們少爺……嗯,好像是中暑了。你把他扶去躺好,衣扣解開晾晾,再找糖霜和細鹽兌水喝一碗,估計就沒事了。」
不過片刻,周福已經急得腦門上掛滿了汗珠子,雖然知道少爺自小體弱,時不時病蚌十日半個月,請醫問藥已經成了習慣,但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周家長輩都已經沒了,即便這宅子門上掛著周字的牌匾,可實際就是少爺這個外孫的產業。
萬一少爺有個好歹,他們滿宅子的僕從可就沒了依靠。
這會兒眼見大夫一時半刻來不了,少爺又是臉色煞白,牙關緊咬,他也就顧不得許多了。
「這個……這個,好,麻煩姑娘去幫忙調湯水,我伺候少爺更衣。」
這時候,後宅的幾個婆子也听到消息趕了過來,周福先七手八腳扯開主子的衣襟,然後與婆子一起抬到了廳堂里先安置著。
任瑤瑤跟著一個婆子趕去灶間,快手快腳地調了一碗鹽糖水,眼見婆子忙忙端走了,她也不好多留,想了想就拎著籃子出了大門。
那賣包子的大漢胸中的八卦之火可是燒了好一會兒了,眼見她出來就趕緊招手。
不過任瑤瑤卻沒有細說人家是非的愛好,更何況剛才那人還是身體不舒坦。前世的時候,她也是這般病弱,最怕別人問到她面前,對上那些滿是憐憫的眼神,心里才最是難過。
同病相憐,她幫不上什麼忙就算了,落井下石、宣揚人家的痛處,她卻是絕對不能做的。
這般想著,她遠遠行個禮,笑了一下也就出城回家了。
任家村外的水渠已是修建得差不多,除了離得近處的十幾個人,其余人都遣散了,劉氏等人的活計也就不重了,趁著歇息的功夫,她難得偷跑回家,結果正好逮到歸來的大閨女。
「你這個死丫頭,怎麼又進城去了?春日里野獸都出來了,萬一路上踫到危險怎麼辦?」
任瑤瑤被娘親喝罵,但心頭也是舒坦,上前抱了娘親撒嬌。
「娘,路上太平著呢,總有馬車來往,不會有事啊。」
劉氏到底舍不得掐閨女兩把,想起早晨在孩子爹嘴里問出的幾句,苦口婆心地勸道︰「大戶人家講究多,咱們家窮苦也別沾邊了,萬一得罪了人,以後怕是更不好過,還是選蚌旁的位置吧,不是說城南有處也不錯嗎?明日讓你爹帶你再去看看。」
「好,娘。」
任瑤瑤心里自然是沮喪的,但她盼著能支起攤子,賺錢養爹娘弟妹,便也很快打起精神琢磨新位置了。
殊不知,城里周家後院,隋風舟這會兒已經是睜開了眼楮。
入眼處的床帳依舊微微顫動,這種暈眩無力,于他來說是再熟悉不過。
他的眼里閃過一抹懊惱之色,轉而卻是硬撐著坐了起來。
周福正好端了湯藥從外頭進來,眼見主子醒了,歡喜得不行,三兩步搶到近前就嚷道︰「少爺,您醒了,還頭暈嗎?有哪里不舒坦?劉大夫說了,您是在車里太久悶到了,以後多休養就沒事,他又給您開了些補藥,您快趁熱喝了吧。」
隋風舟掩蓋在寬大袖子里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眼里也從懊惱換成悲涼。
堂堂好男兒,不能子承父業、上陣殺敵也就罷了,居然連坐車久了都不成,如此孱弱實在讓人無力至極。
但這能怪誰呢,責怪為了生下他難產而亡的娘親,還是竭盡全力為他留著爵位到如今的父親……
「少爺,喝藥吧。」周福伺候了主子多少年,到底還能猜到一些,心里跟著難受,小心翼翼地又勸了一句。
「放著吧,方才沒喝藥不是也醒來了。」
這話算起來有些賭氣了,周福心急,月兌口就道︰「少爺您可不能這麼說啊,方才您倒在門口,老奴急得亂了陣腳,還好有個姑娘上門,告訴老奴給您解了衣衫松散,又調了一碗水讓您喝下,您這才醒來呢。」
隋風舟挑眉,突然想起,下車之時他就已經有些暈眩,但不願外人看了熱鬧,于是硬挺著上了台階,沒想到還是沒能堅持住,倒下前只覺得台階有些綿軟,難道……
「那姑娘為何上門,方才……可有壞了她名節?」
周福趕緊道︰「少爺放心,那姑娘是個明理又心善的,幫著老奴把您扶進門,並不曾說什麼。至于她上門……嗯,是為了東邊那處外牆,听說這姑娘要在市集里支個賣吃食的攤子養家糊口,但您也知道咱們家里那外牆是高人指點過的,事關少爺的……嗯,所以,老奴沒答應,真想不到反倒是人家姑娘幫了大忙。」
隋風舟冷笑,掃了一眼桌邊冒著熱氣的藥碗,「聚攏生氣?若是有用處,直到今日我為何還是這般半死不活?備一份謝禮送去,再告訴那位姑娘,外牆可用。」
「少爺,這怎麼成啊,老太爺當初費了很大力氣才尋了……」
周福急壞了,想要阻攔,隋風舟卻是擺了手,他只得把所有話都咽了回去。雖然自家少爺平日極和氣,不會輕易責罰任何人,但決定之事也是半點都不能更改。
「是,少爺,老奴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