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選嬌妻 第十六章 難產的選揮
臘月初一,大齊迎來了一年中最冷的季節,陵王府傳來好消息,宣側妃產下了雙生子,母子均安,此時陵王還在邊關與大越對戰未歸,皇上賞賜了許多金銀珠寶,蘭貴妃心系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孫子,得皇上同意,也在陵王府里長住,照顧宣側妃和孫子。
夏依寧的肚子也很大了,盤算著過年前就會生產,而宣景煜同樣不在她身邊,他此時也在邊關,是她說動他去的。
前世大越一役,糧草被內賊燒光了,大齊軍苦撐,最後吞下敗仗,當時領軍的吳將軍灰溜溜的回朝。
這次若再出現相同的事,陵王也可能打敗仗,因此她讓宣景煜去邊關,明為走商,實則是要獻上糧草,陵王心存感激之下,兩人的關系勢必更上層樓,男人之間的革命感情是最難動的,若日後真有什麼變數,陵王也會手下留情,何況現在宣靜霞又為他生下了雙生子,兩家人可以說是密不可分了。
只不過那時她一心想要他在陵王面前的地位更加穩固,好能保護宣家,可沒想到肚子越來越大,沒有他身邊的感覺卻是如此失落。
「少夫人,您在窗前站了許久,快歇歇腿吧!」雪階在後面出聲,取了披風為她披上。
「我不冷。」夏依寧轉身一笑,倒也順從的走到桌邊坐下,沉甸甸的大肚子像是也懷了雙胞胎似的。
快過年了,地炕、暖閣、火盆、手爐都陸續用上了,宣靜霞還派人送來許多昂貴的金絲炭,那炭燒起來有股淡淡的墨香,她煞是喜歡,又送來五匹大紅織金妝花錦讓她做褙子或抉襖,說是宮里賞的。
想到宣靜霞在京里用這麼好的炭,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又受到蘭貴妃和陵王妃的疼愛,她作夢都會笑,等陵王回京,見到雙生子,又不知道會如何珍惜,但願宣靜霞母憑子貴,會有母儀天下的一日……
「少爺也真是的,明知道您快臨盆了,卻往邊關去,何況也不是非要少爺親自去不可。」雪階用銀杏牙挑叉了一塊蜜瓜給夏依寧。
對于雪階的抱怨,她只是微笑。
宣景煜自然是不願意的,是她再三保證會照顧好自己,他才一步三回頭的啟程。
若他有前世記憶,他肯定也會去做這穩固雙方情感的舉動,她如此步步為營,如此兢兢業業,抓住每一個能與陵王交好的機會,只因為前世的記憶太痛、太恨,她不能不小心。
近來千允懷都很安靜,陵王已疏遠他,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再對宣家有非分之想,听說夏依嬛滑胎了,她並沒有去探望,只派人送了補身子的藥材去,對于千允懷的妻妾內斗,她一點也不想知道,也懶得做表面功夫。
現在,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最重要的,她要保護好自己,平安順利的生下宣景煜的孩子,待他回來,一定會很開心。
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小家伙是男是女?她想生兒子,想為前世斷了後的他延續香火,可他說想要一個跟她一模一樣的女兒。
無妨,若是女兒,她下胎再要兒子,若是兒子,她下胎再生女兒,這樣不就成了?
他說想要四個孩子,就像他父母親一樣,生下四個孩子,家里熱熱鬧鬧的,說他也會像他父親一樣不納妾,同父同母的手足相親相愛,府里干淨,不會有那些爭寵的骯髒事。
她好喜歡听他講這些,前世她不知道原來他想要四個孩子,前世的他總是冰冷,從來沒有從他口中听到孩子這兩個字,她還以為他不喜歡孩子哩。
「少夫人……」雪階含笑而立看著她。
夏依寧抬起陣來。「嗯?」
雪階笑道︰「以前在馨州家里時,您常在蹙眉沉思,如今都不會了,奴婢已經好一陣子不曾見您的眉心攏過。」
「我有那樣嗎?」她都不知道自己常蹙眉,想來是太過憂慮將來會發生的事,生怕自己沒能夠及時扭轉局面,所以時時刻刻在腦中計算。
「總之,您能嫁來宣家太好了。」雪階此時沒有了平時的穩重,笑咪咪地說道︰「少爺對您一心一意,瞧少爺將那賤蹄子楚秋當機立斷的發賣掉便知道,少爺絕不會納妾讓您傷心。」
夏依寧淡淡地笑道︰「他確實是極好的。」
雪階又道︰「上一次大小姐來時帶了水蓮同來,那時奴婢傷著腿,水蓮到房里看奴婢,說大小姐在千家過得極為不好,說千二爺喜歡水嫣多過大小姐,還曾說要把她也收房,千二女乃女乃身邊的丫鬟他也全踫過了,一直待大小姐不冷不熱的,倒是大小姐為了千二爺,嫁妝都快見底了,還寫信回馨州跟夫人要銀子,恰巧老爺和人合伙做生意,被人騙走了千萬兩,一時元氣大傷,所以夫人也沒能給大小姐很多。」
夏依寧波瀾不興地道︰「姊姊填的是無底洞,她自己不醒過來,旁人也幫不了。」
雪階這才說道︰「奴婢的意思是,若大小姐來借銀,您可千萬不要心軟。」
夏依寧一笑。「放心吧,我已嫁人了,現在是宣家的人,孩兒也快出世了,我自然要為自己打算,不會輕易拿出手中的銀錢,姊姊便是再缺銀子,也有父親母親為她打點,不會借到我這兒來。」
雪階不知道她對夏依嬛有多防備,畢竟看在雪階眼里,她們兩姊妹姊妹情深,雪階才會想著若夏依嬛來借銀子,她不可能袖手旁觀。
夏依嬛可能是真將她當妹妹吧,這一輩子也未害過她,可她重生以來未曾將夏依嬛當姊姊,說穿了,前世她是死于夏依嬛之手,對于夏依嬛目前的處境,她沒有任何憐憫,她不會花力氣去對付她,同樣的也不會幫她,只願她好自為之。
「您能這麼想就好了,看來是奴婢眼淺,白操心了。」
夏依寧朝她一笑,心里其實很感激雪階如此忠心,如此關心她。
大雪紛飛的午後,主僕兩人在房里一邊閑聊,一邊繡著孩子的肚兜跟衣裳,夏依寧除了繡自己孩子的,也繡了幾套衣裳給宣靜霞的孩子,等她生下孩子,出了月子,便要去京城看看那對備受疼愛的雙生子。
她想著,雙生子會不會是日後大齊的國君?不知道兩個人之中誰能當上太子?
前世她死時皇後剛病死不久,皇上尚未立下新後,她無從得知皇後是何人,眼前雖然宣靜霞得陵王寵愛,又產下了雙生子,可將來陵王登基時,勢必要冊封幾位妃子,人選自然都是有功重臣或大將軍之女,到時會冊封誰為皇後還真沒個準,宣靜霞低微的商女身分會成為阻礙,陵王會為了她排除眾議嗎?抑或是立一個于自己有利的皇後?
「啊!」夏依寧忽然感到肚子一陣收縮的痛意,手里的繡活落了地。
「少夫人!」雪階大驚失色,丟下繡活就過去扶住了夏依寧。
夏依寧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痛得語不成句,「我……肚子好疼……想來是要生了。」
雪階更慌了。「可距離您要臨盆還有半個月……」
夏依寧感覺到大腿根部一熱,咬牙道︰「應是要早產了……」
雪階見她額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連忙小心地把她扶到床上躺好。「奴婢這就去喚人。」
府里一時就如同炸了鍋似的,宣老夫人、陸氏、宣靜宸聞風而來,宣景揚也來了,只不過他不能進去,只能在院子里走來走去干著急。
「寧兒,你別怕啊!娘在這里,穩婆馬上就來了!」陸氏緊緊握著夏依寧的手鼓勵她。她原打算過十天再請穩婆來府里住的,誰曉得夏依寧忽然早產了,這會兒已派人快馬加鞭的去請穩婆了。
「是啊,不用怕。」宣老夫人也在一旁安撫道︰「女人總是要過這一關的。」她一邊說,一邊轉動手里的佛珠,口里念念有詞的請佛祖保佑。
「娘……嫂嫂不會有事吧?」宣靜宸見夏依寧慘白的臉色和豆大的汗珠就嚇著了,原來生孩子這麼可怕,那她後怎麼辦?
「當然不會有事。」陸氏篤定的說道,她自己生了四個,都是順順當當的,痛是自然會痛,哪個女人生孩子不痛的?不過生孩子是女人的天職,忍一忍就生出來了。
穩婆很快來了,為求穩當,陸氏請了兩個很有經驗的老穩婆,一個張婆子,一個李婆子,听從兩人的吩咐,院子里的丫鬟忙去準備熱水。
張婆子搓著夏依寧的肚子,探看胎位正不正。「嗯……破水了,可宮口還差了點……」
夏依寧感到一陣陣椎心的疼痛,一陣痛楚襲來,她唇間逸出了一絲申吟,陸氏想著小女兒還沒嫁人,可不要嚇得日後不敢生孩子了,連忙把宣靜宸趕了出去。
「少夫人,您再忍忍,現在還不行……」李婆子說道︰「這可有些麻煩了。」
兩個時辰過去,夏依寧痛得死去活來,可宮口還沒打開,她死死抓著床單,很是無助。宣老夫人看過陸氏生產四次,她自己也生過孩子,也是有經驗的,急急問道︰「胎位怎麼了?」
張婆子吶吶地道︰「回老夫人的話,有點拿不準。」
「什麼?!」宣老夫人一听就罵罵例例了,「拿不準?都什麼時候了還拿不準?我看不行,要把胡婆子也叫來,還是胡婆子穩當些……」
陸氏連忙拉住宣老夫人,「娘,你就別急了,現在急也沒用,宮口不開,胡婆子來也只能干瞪眼,不如您先回房歇著,等孩子生下來,您再過來在陸氏的示意下,石榴連忙扶著氣沖沖的宣老夫人出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夏依寧漸漸听不見耳邊的吵雜,一波又一波的疼痛讓她快關去意識,她眼前一陣恍惚,神志回到了前世,那鬼頭刀要落在宣景煜的脖頸之前……
「不!不要……」
陸氏被她那淒厲的喊叫嚇得心兒亂跳,她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她臉頰。「寧兒,你不能睡啊,快醒來,你要生孩子,生景煜的孩子,你快醒來!」
夏依寧蹙眉,奮力睜開了眼,她沒睡,只是瞬間神志游移在兩世之間,她垂眸看著陸氏,氣若游絲地道︰「娘……若不行,保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
陸氏心里一揪。「你說什麼呢?咱們宣家年年造橋鋪路、施粥送糧,做了多少善事,你跟孩子一定都會平安無事的。」
夏依寧覺得心好痛,她想說,娘,前世宣家也做了很多善事,可還是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做善事,老天不一定看得見……
想著,她忽然覺得喘不上氣,撕心裂肺的痛,她緊咬著牙關,額上青筋浮出。
張婆子探了探夏依寧的脈搏,又模了模她的肚子,不安地道︰「夫人,少夫人都見紅了,可孩子卻還是沒下來,怕是要難產了……」
陸氏見血越來越多,自是心驚膽跳,她娘家嫂子便是破水太久,卻產不下胎兒,導致胎兒宮內窘迫,難產而死,大人孩子都未保住,一尸兩命。
陸氏打了個寒顫,不能想象若是媳婦兒遭遇相同情況……
就在她怔忡間,李婆子凝重地道︰「夫人,我看不行了,再拖下去,羊水都要流干了,大人孩子都會死,只能保一個了,要保大人還是孩子?」
陸氏一陣暈眩,手心冒汗。
這時宣老夫人又沖了進來。「子嗣何等重要!當然是保孩子!」
「娘!」陸氏實在于心不忍。
宣老夫人道︰「你也別怪我心狠,自古以來都是保孩子的,眼下這情況,保了大人,大人也活不了。」她一說完,手里的佛珠竟然斷了,上好的檀木珠子散了一地。
「所以……是保孩子?」李婆子戰戰兢兢地再次確認道。
宣老夫人正要點頭,這時一個人沖了進來,大聲吼道︰「保大人!我要保大人!」
一時間,陸氏和宣老夫人都呆了。「景煜……」
宣景煜對兩人視而不見,只看著兩名穩婆,沉聲吩咐道︰「救活大人!只要救活大人就好!」
兩個穩婆都嚇呆了,穩婆做了這麼久,沒見過男人進來產房的,他就不怕晦氣嗎?
「你這孩子在胡說什麼啊!」宣老夫人回過神來,拉著他胳臂喊道︰「怎麼可以不保孩子?那是咱們家的血脈啊!」
宣景煜一字一字沉聲道︰「祖母!孩子沒了,可以再懷,依寧沒了,您讓孫兒去哪里再尋一個一模一樣的依寧?您是想有了曾孫,卻看孫兒像稻草人那般無心無肺的活著嗎?」
陸氏忙道︰「是啊,娘,他們還年輕,還可以再懷上孩子,一定行的。」
宣老夫人不以為然,她很想說,女人沒了,再娶就有,滿城的姑娘都隨他挑,可看孫子那不依不饒的堅決模樣,她知道自己說了也是白費唇舌,他自小有定見,哪里听過她的?這時,夏依寧微弱的聲音傳來,「保孩子……景想,保住我們的孩子……」
宣景煜面沉如水,他大步走過去,竟是揚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他咬牙狂暴的吼道︰「你清醒點!若沒有了你,有孩子又有何意義?!若你敢丟下我和孩子,我就丟下孩子隨你去,讓他成為沒爹沒娘的孩子。」
淚水在夏依寧的眼眶里打轉。「景煜……」
是啊,沒有了她,他活著多痛苦,就如同若有一日失去了他,她活著也沒意義,更何況是留下一個以她的命換來的孩子,他扶養著孩子又有多痛?
她被打醒了,可她一點都不覺得痛,她只恨自己沒用,怎麼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讓他做了這最困難的選擇。
宣老關人見此情況,心也軟了。「石榴!去我庫房取人參過來!」
夏依寧靠人參吊著氣,听穩婆的指示,吸氣、吐氣,她緊閉著雙眼,拼命使勁,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她要生下孩子,她要生下他們的孩子,不能留他一人在世上……
「您加把勁啊!」
穩婆在她耳邊道,她們二個在下頭接應,一個從她的肚皮由上往下推。
夏依寧其實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好幾次差點就昏過去,可是一想到若她死了,這一世又帶給宣景煜傷痛,那她還是傷害了他,所以她強撐著意志力,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死,要活下去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他!
外頭天色已經完全暗了,產房里的動靜沒有停歇過。
陸氏見風塵僕僕的兒子不曾坐下,也是心疼,勸道︰「景煜,你就坐下吧,這樣望著房門也是無用。」
宣景煜對母親的話彷佛充耳不聞,依舊直挺挺的站在產房門前,寸步不離。
宣靜宸怯怯地問道︰「哥哥,你怎麼會提早回來?不是說要年後才能回來?」
宣景煜眼楮看著房門,快速回道︰「戰事結束,想著你嫂子快生了,便跟殿下分道揚纏,走水路回來了。」
宣靜宸見他無心應答,也不敢再問,使喚平兒去倒水,她親自捧到他面前,他倒是一口喝了,喝完,又繼續瞪著房門。
忽然之間,房里傳來夏依寧聲嘶力竭的一聲大吼,宣景煜心里一顫,就要搶進房去,隨即傳來一聲孩子的哭啼,宣老夫人從椅子里驚跳起來。
「生了!」
門開了,門簾一挑,李婆子走了出來,眉開眼笑地道︰「恭喜老夫人、夫人、少爺,少夫人生了位小少爺!生得真是俊極了!」
「哎喲,我的心肝寶貝曾孫可終于來了!」宣老夫人笑得嘴都闔不攏了,歡天喜地的要去接過嬰兒。
陸氏也急忙靠過去看孫子。
宣景煜卻是看都沒看兒子一眼,心急的大步往產房里走。
李婆子有些傻眼。「少爺,您不能進去啊!還沒收拾好啊!」
宣景煜卻已撩了簾子進去,產房里彌漫重重的血腥之氣,張婆子正在收拾善後,見到他闖進來,十分錯愕。
「少爺,您不能進來啊!」接生三十多年了,她還沒見過哪個男人闖入產房的,先前他闖進來那會兒產婦還沒生,尚且說得過去,可現在房里可是血腥得很,會沾染了晦氣。
「你先出去吧。」宣景煜逕直走床邊,見到臉色蒼白、發絲散亂的妻子疲憊地正望著他,他一顆心才落了地,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又輕撫她被他打了一耳光的臉頰,他的眼眶有些濕潤,愛憐地捋了捋她落在腮邊的發絲。「痛不痛?」
「不痛。」夏依寧扯出一株虛弱的笑。「半點也不痛。」
「胡說,一定很痛。」他拉著她的手,不由分說往自己臉上搨。「換你打我,打多少下都不要緊。」
「真的不疼。」她溫柔地望著眼前這紅了眼的男人,兩世在他身邊,都未曾看過他如此模樣,定然是急壞了,她溫言安撫道︰「是我做了該打的事,若不是你打醒我,我恐怕也沒力氣撐到把孩子生出來,現在想想,是我想得太簡單了,保住了孩子,他豈不是一出生就沒娘,保不定還有人說他克死了自己的娘,若是那樣,我就太對不起孩子了。」
「你明白就好。」他緊緊的將她的手包覆在掌心里,把瞼貼在她臉上,微啞著喚音道︰「在我有生之年,都不許你先丟下我,若我死了,你要隨我主,那便隨你了令」
他此刻發現自己是自私的,不想他死後別人再擁有她。
他這是在說他愛她吧?是吧?她的眼里涌上一股熱流,努力抬起手臂圈住他的頸頂,想到前世他無人收尸,她有些鼻酸地哽咽道︰「若你不在了,我一定隨你去,咱們……合穴而葬,至死不分離。」
宣景煜輕輕磨蹭著她滲著汗水的臉頰,承諾道︰「好。」
夏依寧坐月子的期間,听雨嘉說好多人來送禮,如今庫房里堆滿了送給孩子的吉祥扣、如意扣、長命鎖、金頂圈、銀元寶、玉石獅子等等,把幾口花梨木箱子都給填滿了。
不只送給孩子,也送了許多昂貴補品給她補身子,何首烏、阿膠、老人蔘、極品靈芝、鹿角、鹿茸、蟲草等多不勝數,還有一大堆宣家根本不認識的達官貴人爭著來送禮,她知曉,那都是因為宣靜霞的關系,宣靜霞得寵,又誕下雙生子,一個養在陵王妃名下,已封了世子,陵王妃視如己出,還擴建了院子,讓她搬過去一起住,兩個人一同養育孩子。
宣靜霞來信提到,陵王妃雖然因為孩子,氣色較好了,可她病入膏育,每日要服的湯藥很是嚇人,簡直是拿藥當飯,有次陵王妃拉著她的手說,很感謝她讓她在有生之年能當娘親,若她去世了,要她好好照顧陵王和孩子。
宣靜霞不忍心陵王妃年紀輕輕就因病而亡,她常研究藥膳食補,也在日常為陵王妃針灸,希望能為陵王妃延命,陵王妃的母親——掃北王妃,還因此特意從封地北疆到京城謝她,直說想認她為義女。
掃北王妃只有陵王妃這麼一個女兒,每日為她的病提心吊膽,深怕她有個不測,同時因為陵王妃未為陵王生下一兒半女,令陵王無嗣,她也覺得愧對陵王。
要知道,陵王妃的父親乃是軍功赫赫的掃北王,是兩朝重臣,一向拿陵王妃這獨生女當眼珠子疼,陵王妃是注定會死的,若宣靜霞能繼承這份關心,加之她生的孩子如今記在陵王妃名下,稱掃北王、掃北王妃為外祖父、外祖母,對于宣靜霞將來的皇後之路又多了一些助力。
孩子滿月後,取名宣元齊,擺了百桌的滿月酒,程氏來看她,指起夏依嬛便直嘆氣,說大女兒沒有福氣,當初有宣家這麼好的人家不嫁,偏偏要去千家做妾,夏依寧听了也只能安慰幾句,幸而程氏提到進門多年的長媳終于有了身孕,這才露出了笑容。
她知道如今千允懷是接近不了陵王了,對于夏依嬛如今的處境,她並不想知道,可卻在這時,鎮江王府出了一件事,讓她不想知道夏依嬛的近況都不行。
鎮江王千守仁和友人游湖意外溺死,鎮江王府五代而斬,千守仁是最後一代,他過世之後,千家的封地和府邸都要歸還朝廷,這對千家是個莫大打擊,因大老爺千守仁不到五十,誰能料到他如此短命,一時間,千家四房全亂了分寸。
這時候,夏依嬛拿出私房,在京城的朝連街置辦了一處五進的宅子,雖然地段不如原先的鎮江王府,可也不錯了。
千家當下便分了家,二房在其它幾房艷羨的目光中搬進了新宅子,卓容臻靠嫁妝雖然也有置辦宅子的能力,可因為千允懷待她冷淡,她不甘心也不願意拿出銀子,而韓氏雖然出自將軍府,可她的嫁妝在這二十年來為了做面子用的七七八八了,加上丈夫無用,每個月除了月例便無其它進項,娘家父親也是個無用的,哪里拿得出銀子,是以,夏依嬛二話不說拿出現銀置辦了宅子,即便她不過是個小小姨娘,如今她在二房里便說得上話了。
夏依寧生產時未通知夏依嬛,孩子滿月也未曾通知她,可滿月過後,夏依嬛卻自己來寧州看她。
「寧妹為何見外?生了孩子也不派人知會我一聲,我還要從旁人口中才知道我做姨母了。」
夏依嬛語氣倒是輕松,並有責怪之意,她逗了齊哥兒一會兒,齊哥兒要喝女乃了,夏依寧便讓雪階抱下去給女乃娘喂女乃,夏依嬛看起來有些依依不舍。
「姊姊府里不是事多嗎?我才想著不要打擾你。」夏依寧也笑著說道,可是卻對夏依嬛的削瘦暗自心驚,夏依嬛如今已沒有做姑娘時那光采奪目的風采了,整個人像枯萎的草。
「事多?」夏依嬛自嘲的笑道︰「你是說我滑胎之事,還是大老爺猝死之事?寧妹,人人都道大老爺福淺,我倒覺得他死得好,他死了,二房得仰賴我的私房才能過日子,如今二老爺和二夫人都敬我三分,還叫卓容臻那賤人不要大聲跟我說話,真是痛快。」
夏依寧自然知道這不是長遠之計,等她嫁妝空了,定然會被千允懷一腳踢開,可她根本無心開導夏依嬛,只笑著附和道︰「這樣太好了,姊姊如今在府里也有地位了。」
「可不只如此而已。」夏依嬛笑得古怪。「卓容臻那賤人說,二爺是故意不讓我生下孩子,在我補湯里加了紅花,我才會滑胎,我才不信她的鬼話,二爺為何會不想讓我生下他的孩子?那是他的骨肉,他又怎麼可能會加害于我?肯定是卓容臻那賤人做的,所以我收買了她房里的一個丫鬟,也弄得她滑胎了,她不讓我生下孩子,我也不讓她生下孩子!」
听她的語氣有種出了口氣的暢快,夏依寧不由得一愣。
她這是終于顯出她的本性來了嗎?嫡母若知道自己一手教養出來的女兒變得如此歹毒,不知會有多傷心。
她不明白,她們同是養在深閨里的小姐,夏依嬛怎麼就想得出讓人滑胎的詭計?害死一條無辜小生命這種事,她怎麼下得了手?
「還有啊,我還讓那丫鬟在卓容臻的茶里下藥,等她火熱難耐時,把一個馬夫綁到她房里,又安排二爺剛好撞見他們糾纏摟抱……」她說話時眼楮骨碌碌地轉,說到得意處,樂不可支地拍手大笑。
夏依寧緊蹙著眉,果然,即便重生一次,夏依嬛的本性還是沒變,沒害到宣靜霞、宣靜宸,便去害其它人,用的方法可說是一模一樣。
「我呀,如今留在二爺身邊也不是因為愛他,我早就不像初時那般對他心動了,也看清了他是什麼樣的男人,我不過是要看他為了銀子對我百依百順的樣子罷了。」夏依嬛悻悻地道。
夏依寧知道她這是由愛生恨了,淡淡地道︰「姊姊這是何苦?」
夏依嬛又笑了。「苦?我一點兒也不苦,看他明明厭惡我,又要對我卑躬屈膝的模樣,實在有趣得緊,有機會你真該看一看才是……對了,水嫣那賤蹄子雖然把孩子生了下來,但能不能好好地養大還不知道呢,若她再使勁勾引二爺,我就讓她永遠沒機會听她女兒喊她一聲娘。」
听她語氣轉為歹毒,夏依寧身子驀然一顫。她的意思是,她要殺了水嫣的孩子嗎?
她是不想蹚這個渾水,可是她現在也當娘了,實在不忍心見孩子受大人的愛恨牽連,不由得勸道︰「姊姊,你莫要糊涂了,那不過是個孩子,水嫣令你不開心,你對付她就是,何苦對一個孩子下手?」
「我自有主張,你莫要管。」夏依嬛警告完,興致勃勃的話鋒一轉,「你可知道二爺先前因為陵王總不理會他,憤而轉投到宜王那里,他呀,不知哪里打听來的小道消息,告訴宜王京城會有水患,又說大越會突然來攻打咱們,獻計讓宜王去皇上面前出頭。
結果也不知怎麼槁的,宜王在皇上那里沒討到好,便把二爺給嫌棄上了,叫他永遠不許再上宜王府,如今二爺又找上了容王,我探得的消息,好似要誣陷韓大將軍為了陵王將來能繼承大統,要害死太子,你想想,這是多大的事啊,要費多少力氣找人證、物證,又會把多少人牽扯在其中,他要打通關節都要靠我的銀子,他怎麼敢不對我伏低做小?」
夏依寧听得心驚,她可以理解依照千允懷的個性,發現陵王的刻意疏選,定會有所不甘,但他是如何得知水患和大越來攻之事?
宣景煜也同她說過,千允懷上回來府里,主動提起了玉脈之事。
若說這一世他無從由夏依嬛那里得知,但他的探子還能打听到玉脈所在之地,還算合理,可水患和大越突襲之事,他教導宜王時都尚未發生,他如何能預知未來?
難道他與她一樣,是重生而來?
韓大將軍是陵王的外祖父,他為了陵王,派人長期在太子身邊給太子下毒,這是事實,前世的千允懷從他母親韓氏那里知道此事,當時他們同坐一艘船,弄死太子是他們共同的目標,巴結都來不及了,自然不可能出賣陵王和韓大將軍。
可這一世在宣靜霞的阻撓下,他無法接近陵王,是因為這樣,他才索性破罐子破摔,要把這件事揭了,讓陵王永無翻身之日?
她強顏歡笑地問道︰「姊姊如何知道這些事,難道千二爺連這些都對姊姊說?」
她是知道夏依嬛前世的手段,這一世莫非也是如此?
「他才不會對我說一個字。」夏依嬛撇了撇嘴。「我呀,暗里地派人跟蹤他,收買他的親信,他以為親信只會對他忠誠,真是笑話,哪個人見了白花花的銀子不會心動?他去了哪里、見了什麼人,我都了若指掌,我手里握有他這麼多把柄,將來有一日,他總會跪在我面前求我。」
夏依寧發現夏依嬛和前生的不同之處了,前生夏依嬛對千允懷是無條件的痴迷,直到宣家被抄,她代替夏依嬛被問斬的那時,夏依嬛都還一心一意的相信千允懷,對他言听計從,可此時,她對千允懷已由愛生恨,是什麼改變了夏依嬛,是千允懷的態度還是千府的環境?
夏依嬛的改變算是好事吧?也因為如此,夏依嬛才會來對她訴苦,讓她知道了千允懷的詭計。
等夏依嬛一走,她立即寫信給宣靜霞,提醒她韓大將軍做的事,要提早將證據消滅。